蕙娘看了三人一眼，壓下心中的翻騰不休：“你們打著什么主意，我都知道。但是我也想告訴你們，若是不想給姚家招事，你們就盡管繼續(xù)下去，真招了什么禍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李氏忍不住道：“什么招事不招事的，難道碰到這么好的機(jī)會，若燕姐兒真是讓王爺喜歡了，咱家以后就飛黃騰達(dá)了……”

    蕙娘沒有理她，轉(zhuǎn)頭看著姚成：“你也是這么想的？”

    姚成啞然失語。

    其實(shí)姚成之前還真是這么想的，晉王的出現(xiàn)太讓人出乎意料，等心底的那股不可置信淡去，取而代之就是一種近乎亢奮的情緒。

    尤其李氏又使著燕姐兒出來了，姚成本想制止，怕燕姐兒沖撞了貴人，可李氏將他拉下去說了一番話，讓姚成忍不住就動了心思。

    甭管能不能成，試試也無妨，若真是成了……

    人們總是會沉迷在也許的世界里，任由那一絲妄想擴(kuò)大成災(zāi)，所以姚成動心了。他不是個(gè)蠢人，于是他便找了借口避出去，即使燕姐兒真弄砸了，大不了他立馬出來訓(xùn)斥并說meimei不懂事。

    想得倒是挺好，可惜他們錯(cuò)估了蕙娘了反應(yīng)。

    若是沒有瑤娘的事在前，蕙娘即使心里反感，她也不會說什么?？汕∏∮鞋幠镌谇?，晉王來姚家本就是為了瑤娘，這母女插一杠子上去到底算甚？

    雖蕙娘也有些反感晉王，覺得他仗勢欺人欺負(fù)了meimei，她也沒想好去怎么面對meimei和晉王的關(guān)系。可meimei與他之間已經(jīng)這樣了，看meimei模樣似乎對晉王有點(diǎn)不同尋常的感情，她又怎么能允許燕姐兒上去壞事？！

    燕姐兒的行為總是讓她忍不住想起陳安，想起周升，更讓她想起meimei如今這樣進(jìn)退兩難，到底是誰造成的，說白了都是燕姐兒。

    “一個(gè)未婚便失了身子，還流了個(gè)孩子的，竟然妄想去攀附王爺。且不提王爺看不看得中她，即使看中了，你們最好保證這事能瞞下，若不然就是大禍臨頭的下場。”

    瞞得下嗎？不可能，燕姐兒的事外面幾乎人盡皆知。

    李氏不甘道：“那她蘇瑤娘有何本事，竟讓一個(gè)王爺上了門?！?/br>
    說白了，沒人是傻子，即使福成的借口十分能唬人，但并不代表沒人能領(lǐng)會其中的意思。

    男人愛色，可管你是不是寡婦有沒有個(gè)兒子什么的。

    這話無疑是在往蕙娘心口上插刀，可這種時(shí)候她自然不會示弱。她冷笑著看著姚成，“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了，你自己衡量著辦吧！”

    姚成并沒有猶豫太久，沉著聲音道：“在王爺沒走之前，燕姐兒就留在這間屋里，不準(zhǔn)出去?！?/br>
    “大哥……”

    “成兒！”

    姚成有些煩躁地看著李氏：“你女兒是什么樣子，你自己心里清楚，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可這事一旦敗了，就是賠上咱們?nèi)遥　?/br>
    他又苦笑著對蕙娘道：“蕙娘是我想差了，一時(shí)昏了頭?！?/br>
    蕙娘冷哼了一聲，便扭頭出去了，姚成忙不迭地跟了過去，想取得妻子的原諒。

    飯很快就做好了，在堂間的方桌上擺好。

    菜式很簡單，也就是普通的七菜一湯，全是家常菜。

    姚成請了晉王坐下，按理說他作為主人，應(yīng)該是要作陪的。可晉王不發(fā)話，姚成也不敢坐。

    瑤娘正想說讓姐夫離開，也免得他尷尬，哪知晉王卻留姚成坐下同用。

    不光是姚成，還有蕙娘。

    于是一場氣氛十分詭異的用飯就這么開始了，姚成低著頭只看自己的碗，蕙娘不時(shí)拿眼神去瞄晉王，晉王安之若素，倒是瑤娘吃得心驚膽戰(zhàn)，又怕jiejie會語出驚人，又怕晉王會發(fā)怒。

    就在這時(shí)，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突然打破了寧靜，聲音很尖銳，明顯和正常的啼哭聲不同。

    瑤娘渾身一抖，丟下筷子，就往門外跑去。

    第53章

    瑤娘進(jìn)了門, 就看見小床上的小寶哭得滿臉都是眼淚, 歪倒在席子上。

    洪哥兒也抽抽搭搭的, 卻被李氏抱在懷里哄。李氏一面哄著洪哥兒，一面罵燕姐兒：“你說你拿這小崽子使氣作甚, 沒得嚇到我的洪哥兒……”

    “誰讓他亂拉亂尿的……”燕姐兒本在還嘴，一見瑤娘進(jìn)來, 頓時(shí)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也不說話了。

    瑤娘顧不得理她們, 忙去將小寶抱起來看。

    只見小寶藕節(jié)似的小胳膊上有一塊兒通紅的指甲印子, 因?yàn)橄率值娜耸沽肆?，已?jīng)腫起來了, 隱隱泛青, 還有些破了皮。

    小屁股上濕漉漉的，褲子尿濕了，席子上也印了一大片尿漬?，幠锊聹y可能是小寶尿了床，被燕姐兒嫌棄給掐的, 當(dāng)然也有燕姐兒心中不忿, 故意拿孩子撒氣的可能, 不然也不會掐成這樣。

    “說你你還跟老娘頂嘴，找事兒是不是？還不快給老娘滾進(jìn)去，吃個(gè)飯都不讓人痛快！”李氏一面罵道, 一面給燕姐兒使眼色。

    燕姐兒自然也不傻，心里一面罵這小崽子怎么這么嬌氣，就扭頭往里走, 根本沒去理會瑤娘。

    瑤娘就沒見過欺負(fù)人能欺負(fù)成這樣的，兩個(gè)大人看仨孩子看不住?，幠镫m和小寶在一起的時(shí)間不長，但回來的這幾天也知道小寶被jiejie照顧得很好，把尿都是定時(shí)的，孩子也禁把，一把就尿，從不尿床。還不是李氏和燕姐兒疏忽了，讓孩子尿了床，如今倒嫌棄孩子臟。

    這也就罷了，竟然將小寶掐成這樣！

    看著那塊兒通紅的指甲印，瑤娘心疼得不能自抑，眼前一片血紅。

    而小寶大抵也是真疼了，明明被娘抱在懷里，還是哭得聲嘶力竭，一面委屈地拿臉在瑤娘懷里蹭著。

    孩子這是委屈呢。

    瑤娘腦海里一片空白，見jiejie跟在后面進(jìn)了來，她把小寶往蕙娘手里一塞，嗷的一聲就撲了過去。

    燕姐兒背著身，根本沒提防瑤娘會沖自己來，只覺得一個(gè)重力砸向自己，就臉朝地倒了過去。

    這一摔直接將她摔懵了過去，還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個(gè)巴掌又一個(gè)巴掌給打暈了。

    “你這個(gè)毒婦……”

    “你怎么就這么毒呢，他還那么小……”

    積蓄在內(nèi)心深處已久的委屈、不忿、憤慨，在一瞬間全部爆發(fā)，瑤娘一面淌著眼淚，一面劈頭蓋臉往燕姐兒打去。

    她現(xiàn)在若是手里有把刀，恨不得劈了這個(gè)人！

    “蘇瑤娘，你干什么……”

    李氏完全沒料到平日里老實(shí)得像個(gè)小綿羊似的瑤娘竟會打人，當(dāng)場就呆住了，反應(yīng)過來后見燕姐兒被打成這樣，頓時(shí)也惱了。

    她將洪哥兒放在小床上，就要上去撕扯瑤娘。蕙娘見此，忙去拽她，她懷里的小寶被嚇得哇哇直哭。

    屋里亂成一鍋粥，尖叫聲、孩子哭聲混成一片。

    李氏將蕙娘推開，伸手就去拽瑤娘的發(fā)髻，爪子還沒伸過去，就被人被掀倒在地上。

    卻是福成。

    福成下手可一點(diǎn)沒含糊，臉上卻是笑瞇瞇地看著她，道：“這樣可不成，一大把年紀(jì)了，怎么能隨便和人動手?！?/br>
    再去看，晉王站在門外，姚成陪站在一旁，臉黑如墨：“你們到底在做什么！”

    聽到這聲暴喝，只剩下機(jī)械式動作的瑤娘終于停下了，她僵直著脊背，半響才從燕姐兒身上站起來。

    她沒有抬頭，誰也沒有去看，而是來到蕙娘身邊，將小寶接過去抱著，緊緊地抱著。

    “你們究竟是在做什么，晉王殿下在這兒還能鬧成這樣！”

    李氏可不是會示弱的人，剛好找到人可以告狀了，她特別理直氣壯地道：“你怎么不問問蘇瑤娘，她跟瘋了似的，進(jìn)來就沖燕姐兒打過去。我可憐的燕姐兒啊，瞧瞧這臉腫成什么了……”

    她一面說，一面將地上的燕姐兒扶坐起來。在看清燕姐兒的慘樣后，她尖叫道：“蘇瑤娘，我告訴你，你今兒若是不給我個(gè)交代，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蕙娘可不會坐視meimei被欺負(fù)，攔在瑤娘身前：“你要什么交代，怎么不說燕姐兒是怎么對小寶的，這么小的孩子，她怎么下得去手?！?/br>
    她也氣得厲害，渾身直打哆嗦，燕姐兒會做出這種事來，不用想就在報(bào)復(fù)之前她壞了她的好事。若是早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蕙娘會換一種方式，可惜沒有早知道。

    “姚成，你自己看看你妹子干得是不是人事，我告訴你今兒這事若沒有個(gè)交代，我跟你們姚家人沒完！”

    姚成看著小寶那胳膊上觸目驚心的指甲印子，又看看氣憤的蕙娘和默默流淚的瑤娘，再去看看同樣氣憤的老娘和臉腫得像豬頭似的燕姐兒，一陣陣腦袋疼。

    可還沒等他說話，李氏就炸上了：“你跟誰沒完？你跟誰沒完？蘇蕙娘，有你這么跟男人婆婆說話的，你還有沒有點(diǎn)兒長幼尊卑……”

    福成這會兒腦袋也疼，他不禁地望向晉王，想等殿下發(fā)話，就趕緊離開這里，哪知晉王默不作聲地看著背對著他的瑤娘，也不知在想什么。

    瑤娘一下一下地拍著小寶，終于將他安撫住了。

    小寶白凈的小臉上滿是淚水，看了看娘，又去看那邊吵嘴的其他人，眼神懵懵懂懂，純凈得像似天上最閃亮的星子。

    看著這樣的眼睛，瑤娘心中一陣陣刺痛，她深吸了一口氣，大喊道：“好了，你們別吵了?！?/br>
    因?yàn)樗穆曇籼回?，也有些大，一時(shí)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看向她。

    瑤娘撐起一個(gè)笑容，轉(zhuǎn)過身來，看向蕙娘：“好了姐，你別為了我吵了?！?/br>
    “瑤瑤……”看著meimei的笑容，蕙娘有些愣神。

    瑤娘又看向姚成，鞠了一躬：“謝謝姐夫jiejie這段時(shí)間幫我照顧小寶，我這就帶著小寶離開，都是我不好，這段時(shí)間給你們添麻煩了?！?/br>
    姚成有些手足無措道：“瑤娘，你千萬別這么說，都是燕姐兒不對，姐夫這就教訓(xùn)她……”

    瑤娘并沒有聽他再說下去，抱著小寶低著頭就出去了。

    進(jìn)了西廂，她將小寶放在榻上，就開始收拾東西。

    幸好那日從東廂挪過來，她的東西都搬了過來，連小寶的一些東西也放在這邊。當(dāng)然東廂那邊還有一些，可瑤娘如今一個(gè)人也沒辦法全部帶走，只能先帶一些換洗的就好。

    主要還是小寶的東西占多數(shù)，畢竟奶娃子每天光尿布就需要不少。

    她將所有東西打包裝進(jìn)一個(gè)包袱里，便開始給小寶換衣裳。有人走了進(jìn)來，她頭也沒回就道：“姐，別說了，我不能讓小寶繼續(xù)再待在這里了。你有你的日子過，我不能壞了你的日子?！?/br>
    來人并沒有出聲，她感覺到異樣回頭，才發(fā)現(xiàn)來人竟是晉王。

    看到晉王，瑤娘一陣陣心慌，不想去想他見到自己那潑婦樣，心中如何想；也不想去想晉王看到小寶，心里又是什么樣的想法。

    她一個(gè)做奶娘的，自己拖著個(gè)奶娃子，王府那里也不可能再用她。而她和晉王的那層關(guān)系，隔著一個(gè)小寶在中間，終究是讓晉王如噎在喉的存在。

    所以明知道自己一個(gè)人帶著小寶從這里離開會很難，瑤娘也沒有想去向去晉王救助，因?yàn)槟菬o疑是自取其辱。

    她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收拾自己的包袱，希望晉王可以趕緊走。

    什么也不要跟她說，她也不需要他的安慰，抑或是為了了斷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給她所謂的補(bǔ)償。就這樣佯裝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就好。

    晉王擰著眉看著她的背影，又?jǐn)Q眉去看那個(gè)躺著床榻上時(shí)不時(shí)動動手腳的小崽子。

    那個(gè)貨郎的崽子。

    晉王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可——

    晉王還是第一次見素來老實(shí)的小奶娘氣成這樣，竟然露出爪子去咬人。

    姚家那母女倆不是什么好東西，晉王心中約莫有些數(shù)，可也沒有想到這小奶娘情況這么復(fù)雜。估計(jì)平日里在這家里也沒少挨欺負(fù)，不然也不會突然爆發(fā)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