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不然他和她娘為何都重活了? 小寶在床上翻了個身, 滾遠了些。 他娘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這就是她為何寧愿去當(dāng)一個奶娘, 也不愿給父皇做妾的原因? 那他們將要面對的危機是什么?是后院里的那些女人, 還是父皇的政敵?抑或是…… 沒有人能告訴小寶,他自打重活回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么的無力。 不會說話,不能走路, 什么都干不了。 大廚房位于后宅靠西北處,此時門前的空地上圍站了許多人。 人群正中間,有兩個癡肥臃腫的婆子正被幾個太監(jiān)按在刑凳上打。 這晉王府與他處不同,不光有尋常的下人,也有當(dāng)年晉王從京中帶到封地的太監(jiān)和宮女。這些個身上標(biāo)志著‘宮里出來的’,格外與他人不同,尋常在府里行走絕無人敢惹。 不過人數(shù)并不多,且大多都是太監(jiān)。 王府的下人們形成了這樣一種認(rèn)知,但凡是這些太監(jiān)爺爺們出動,那就是在替殿下辦事。這些個沒了根的閹奴個個都狠,那是狠到讓人直打冷戰(zhàn),誰惹到他們誰就是老壽星上吊找死。 可今兒沒人招惹,倒是這些個煞星自己來了。 事情的起源到底如何很多人都不清楚,只知道大廚房里有兩個碎嘴的婆子正在說昨晚上那事。 人們總是熱衷于這種與男女陰私有關(guān)的禁忌話題,不光是市井鄉(xiāng)野,甚至王府也同樣如此。小丫頭們還只是紅著臉聽,這些個養(yǎng)過孩子婦人說起來才是百無禁忌。 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好像親眼見過也似,期間言語種種粗鄙,這里就不一一表述了。 有的只是旁邊豎著耳朵聽,有的卻是忍不住就湊上去了。扎堆的人越來越多,而就在這個時候,這群如狼似虎的太監(jiān)突然降臨,二話沒說就將幾個正說得口沫橫飛的婆子給按在了地上。 而首當(dāng)其沖被人拿來殺雞儆猴的,就是這兩個自己作死的婆子。 “膽子不小啊,私下議論主子!大抵都是不想活了吧。以為藏在犄角旮旯里嚼舌根,爺爺就聽不見了?嘿!不怕你們知道,爺爺還就長了個順風(fēng)耳,這府里但凡想知道的,就沒有不知道的?!?/br> 小順子雙手負(fù)在身后,來回踱步著,刻意吊長了聲音:“打,給我狠狠地打,打完了丟出府去,咱家就想知道這晉州各家各府上,知道這幾個刁奴是從晉王府里扔出去的,有哪家還敢收容?!?/br> 板子聲啪啪作響,挨打的人哭聲震天,旁邊幾個等著挨板子的老婆子嚇得屁滾尿流。 若只是挨頓板子,挨了也就挨了,可聽這話似乎還想把人攆出府。 她們都在王府當(dāng)差多年,一把歲數(shù)了,真被攆出去沒哪家敢用,可真是就是死路一條的下場。不對,比死路一條還慘,死了也就死了,一下子的功夫??杀粩f出去,這就意味著流離失所,晚景凄涼。 更何況還不知道能不能挨過這頓板子! 頓時紛紛跪地求饒,可小順子你別看他臉嫩,但心狠。任你磕得頭破血流,他眉毛臉皮子連動都不動。 旁邊圍觀之人俱是膽寒,大家自然怕的不是小順子,而是小順子的背后的福總管,福總管背后的晉王。 晉王從來不管后宅之事,還沒動過這么大的干戈,萬萬讓人想不到的是,第一次動干戈就是上真格! 而與此同時,差不多的場景還在其他處也上演著。 這些說嘴的下人少不了有自己好奇,但也有受人指使攪三攪四的,不過誰知道呢?瞧朝暉堂這動靜,似乎不管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都打算一起捏死的模樣。 消息傳到思懿院,王妃怔忪了一下,笑道:“本妃還打算整頓整頓下面,如今殿下出了手,倒是給本妃省事了?!?/br> 周mama可想得和她不大一樣,她覺得王妃心里肯定不舒服。這么多正經(jīng)妻妾的被窩殿下不鉆,偏偏去鉆個奶娘的被窩,還是小郡主身邊的奶娘。 鉆了就鉆了,還被人抓了現(xiàn)行,還不讓人說!瞧殿下心疼那小妖精心疼的,周mama都不忍目睹了。瞅這動靜,這是要封了府里上上下下的嘴啊,誰敢說三道四,誰就準(zhǔn)備迎接殿下的雷霆震怒。 關(guān)鍵是作為殿下正妻的王妃該怎么想?男子本就不該插手后宅之事,尤其是為了個出身低賤的奶娘,這不光是在調(diào)教,還是在打臉。 打晉王妃的臉! 周mama格外不忿,心里頓時將瑤娘給恨上了,覺得當(dāng)初挑了她進府,就是一步錯棋。 她自然沒忘提醒晉王妃,可晉王妃卻是笑而不語。 比起思懿院這邊,留春館和另外幾處反應(yīng)就激烈多了,或是冷笑或是怨中帶怒,就不一一表述。 一時間,整個王府風(fēng)聲鶴唳,而這一切竟俱是為了一個奶娘。 恐怕說出去,任誰都不會相信。 不過瑤娘這會兒還不知道這件事,她睡了一下午,剛醒過來。 瑤娘醒了之后,發(fā)現(xiàn)兒子不見了,玉蟬走進來,跟她說小寶被抱去院子里玩了。 玉蟬服侍瑤娘穿衣。 瑤娘還有些不習(xí)慣要自己來,玉蟬道:“夫人,您該習(xí)慣這些。該讓下人做的事,就讓下人來。這不光是您會不會的問題,而是你得讓她們知道你是主子?!?/br> 瑤娘當(dāng)然知道玉蟬這是在教她,其實她也不是不懂,而是上輩子身邊下人都是王妃給的,她立身不正,心虛氣短,總是不敢使喚。而蝶兒慣是個好吃懶做的,所以她很多事情都是能自己做就自己做。 也許,她該換個態(tài)度了。 瑤娘伸直手臂讓玉蟬幫她換上了衣裳,又去了妝臺前梳妝。這個玉蟬可不擅長,便叫了紅綢進來。 紅綢是個圓臉杏眼的丫鬟,皮膚白凈,手也很巧。先拿著梳子幫瑤娘將長發(fā)梳順了,并問她想要個什么發(fā)式,瑤娘說都可,她便很快地幫瑤娘梳了一個隨云髻,以一根赤金累絲嵌紅寶蝶戀花的步搖固定。 步搖是玉蟬從首飾盒里拿出來的,這首飾盒好像是內(nèi)務(wù)處那里送過來的,瑤娘沒打開過,自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別的不認(rèn)識,這根步搖瑤娘卻是認(rèn)識。 上輩子晉王也賞了一根這樣的步搖給她,而她死的時候就是帶著這根步搖。 一直以來,瑤娘都不愿回憶自己上輩子是怎么死的,她從來不敢去深想。她假裝上輩子只有自己死了,jiejie和小寶依舊是好好的,小寶可能會因為沒了娘,日子過得很艱難,但一定是好好的。 可看見這根步搖,瑤娘卻是再也騙不了自己了。 若是她沒有弄錯,她上輩子是中毒身亡。而在她臨死之前,她唯一吃過的東西就是王妃賞的菜。 那菜不光她吃過,jiejie也吃過,而她吃過后還給小寶喂過奶…… 瑤娘閉了閉眼睛,伸手去觸那步搖,蝶口上鑲著紅寶,個頭雖不大,但色澤極為秾艷,讓人觸之心顫。 見瑤娘神情有些不對,紅綢忐忑地問道:“夫人,可是梳得不好?” 瑤娘對鏡自照,又去摸那紅寶,伸出纖指觸了觸,才笑著道:“很好,很漂亮?!?/br> 紅綢這才放下心來,夸道:“是夫人生的好?!?/br> 是啊,她生得好,打小大家就這么夸她。 她如今也就只剩生得好這一樣了。 紅蝶匆匆步了進來,稟道:“夫人,殿下來了?!?/br> 瑤娘也沒耽誤,忙在丫鬟的簇?fù)硐掠顺鋈ァ?/br> 榮禧院里的人似乎十分高興,幾個丫頭也是笑容滿面的,似乎晉王來是什么值得慶賀之事。 瑤娘佇立在門邊,朝前方望去。 正值傍晚,滿天紅霞,讓入目之間所有的一切都籠罩了一片緋色。 他身形偉岸,龍行虎步,朝這里走來。 這還是瑤娘這輩子第一次以這種身份來迎晉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她有些不習(xí)慣,也有些恍惚。 正胡思亂想著,他已經(jīng)走到近前來,一道陰影籠罩上了她。 晉王離很遠就看見正房門前立著一個人,一身嫣紅色折枝芍藥妝花褙子配湘妃色十二幅羅裙,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再走近了些,見她雪膚烏發(fā),水眸紅唇,有水般的柔婉與嫵媚,又帶著一種煢煢弱質(zhì)的嬌怯之態(tài)。晉王頓時覺得浮躁了一日的心終于被撫平了,打算回去賞內(nèi)務(wù)處的管事。 會選,知道什么才適合她。 小奶娘就該是這樣,華服美衫,精雕細(xì)琢,而不是成日里穿著那幾身鄉(xiāng)下婆子都不穿的衣裳,干著那些粗鄙的活兒,將那一切的美好都隱藏起來。 他晉王的女人就該是這樣! 晉王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牽著她往里走:“想什么?” 瑤娘怔了一下,低垂著頭道:“什么也沒想。” 晉王明顯不信,卻并未戳破她,兩人進了東次間,在羅漢床上坐下,便有丫鬟上來奉茶。 晉王飲了半盞茶,擱下茶盞,吩咐福成傳膳。 這膳自然不是出自大廚房,而是從朝暉堂里提過來。 福成出去吩咐后,便有一個小太監(jiān)半撩起袍子下擺快步往朝暉堂奔去,大抵是提前灶上就備好了,不多時就有一行數(shù)個小太監(jiān)手提著雕紅漆描金海棠食盒,疾步如風(fēng)往榮熹院奔去,引來府中下人紛紛側(cè)目。 這奔也是有講究的,這是在宮里行走的那些個太監(jiān)們首要學(xué)的一門絕活兒,看似雙腿疾走如風(fēng),卻是肩不晃手不搖。這門功夫練到最深處,能頭頂著一個裝了水的瓷盤,來回在幾個宮之間跑幾圈,既要保持速度,還能讓里面的水不灑。 所以當(dāng)膳擺上桌時,連湯水都未灑出一丁點兒,還冒著熱氣,像似剛出鍋。 自有丫頭侍膳,兩人比鄰而坐,又是一番從未有過的風(fēng)景。 認(rèn)真說來,瑤娘還從未這樣和晉王相處過。上輩子晉王來找她,就是干那事,偶爾也會留她那兒用頓飯,卻是他吃著,她站著。而如今兩人卻是可同桌而食。 瑤娘不禁有些恍惚,同時心里更是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更有把握了一些。 他即是喜歡她,她就努力讓他喜歡得更多一些,一直一直喜歡下去。直到哪日不喜歡了,那時候說不定小寶已經(jīng)長大了。 小劇場: 晉王:小奶娘,這片魚塘就交給你承包了。 小奶娘:【對手指】妾誠惶誠恐,妾、妾不會養(yǎng)魚啊…… 晉王:不會養(yǎng)魚,你就養(yǎng)蝦……總而言之作為我趙日天的女人,你必須承包本王這片魚塘…… 第64章 用罷膳, 就沒事可做了。 兩人又相攜來到東次間, 晉王去沐浴并換了一身衣裳,而后出來半靠在羅漢床上看著一本書?,幠镄闹芯执?,去找了一件給小寶做了一半的衣裳拿在手里縫著。 燈光柔和, 靜謐非常,時不時能聽見晉王翻著書頁的聲音。 晉王半撩眼皮看向坐在燈下的她,認(rèn)真、細(xì)致。婦人們閑暇是做什么打發(fā)時間的,對于晉王來說就是一項空白。莫名的,他覺得她這樣也不錯, 若是手里的衣裳不是那貨郎小崽子的就好了。 他清了清喉嚨:“你在縫什么?” 瑤娘沒料到他會這么問, 下意識答道:“妾在給小寶做衣裳呢?!彼坪跻仓浪行┎淮娦? 說到尾音處,她的聲音有些小。 晉王本是心中不悅, 見她那眉眼低垂的小意兒,幾乎脫口欲出的話在嗓子里打了個轉(zhuǎn),換了一個說法:“妾當(dāng)以夫主為先, 你給本王做兩身……”頓了頓,“再給那小崽子做。” 聽晉王用小崽子形容小寶, 瑤娘有些不愿意了, “他不叫小崽子, 有名兒的, 叫小寶?!?/br> 晉王哼了哼,打算大人不計小人過,他堂堂一個王, 去跟個小崽子計較多沒度量。忍不住眼睛就在瑤娘肚皮子上打了個轉(zhuǎn)兒,又回到她臉上:“歇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