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王妃身邊有四大丫鬟,以紫為命名。 殊不知,并不是四個紫,而是五個。 還有個叫紫玉。 這紫玉管著晉王妃的私庫,能坐在這位置上的說明此人得晉王妃信賴,不過此人卻是極少在人前露臉。 紫玉來了,恭恭敬敬地對晉王妃行了禮,便在下首處站定。 晉王妃屏退左右,連紫煙紫菡都讓出去了。 紫煙退下時,看了王妃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擔憂。 晉王妃看著眼前這人,霎時間眼中閃過許多東西,茫然、回憶、惆悵…… 良久,一切歸于沉寂。 晉王妃問道:“今日之事,可與你有關(guān)?” 第85章 已經(jīng)入冬了, 晉王妃格外不耐寒, 所以思懿院早早就燒了地龍。室中一片暖意融融,鎏金蓮瓣熏籠里燃著香餅,溢得滿室清香。 是梅香, 夾雜著一種清冽的味道。 紫玉靜靜地佇立在那里, 清秀的臉一片安之若素。她眉眼低垂, 波瀾不驚:“娘娘,您說什么,奴婢聽不懂。” 晉王妃靜靜地看著她, 忽而嘆了一聲, 又笑了:“不是你就好,下去吧?!?/br> 紫玉就下去了。 …… 榮禧院,早已是掌燈時分,幾盞六角蓮花宮燈懸于各處,將室中照得通明一片。 晉王和瑤娘剛用完晚膳,瑤娘沐了浴回來, 就坐在妝臺前讓玉蟬用熏籠幫著烘頭發(fā)。晉王坐在不遠處的貴妃榻上, 正看著手里那疊紙,手邊放了一盞茶。 瑤娘有些好奇那紙上面寫著什么,因為她見晉王已經(jīng)看了很久了。 玉蟬將掐絲琺瑯的熏籠遞給紅綢捧著,自己拿了柄玉梳一下一下給瑤娘梳著頭發(fā)。瑤娘有一頭很好的長發(fā),烏黑亮澤,濃密而又不失柔韌,玉蟬幾乎不怎么費力氣就能從頭一直梳到尾。 通開了所有頭發(fā), 玉蟬也沒給瑤娘梳髻,而是松散的給她編了兩束,垂在兩側(cè)的肩頭上。這樣一來,即不怕頭發(fā)散亂,待會兒歇息時,也不用再拆發(fā)髻。 瑤娘穿一身水紅色細棉的中衣中褲,外罩一件桃紅色的坎肩。屋里燒了地龍,倒是不顯冷,反而給人一種四季如春的溫暖。 她來到晉王身邊坐下,好奇去看他手里那張紙。 上面龍飛鳳舞寫著許多字,瑤娘一眼上去就看見第一列寫著忌房事幾個大字。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著,還想再看,晉王已經(jīng)反應過來,把東西折起來放在一旁的幾子上。 他扭頭去看她,就見她肌膚勝雪,卻又眼含春水,一種氣色很好的紅潤。尤其散掉了發(fā)髻,這么扎著頭發(fā),突然感覺她很小的樣子。 晉王暗啞了嗓子,問:“你多大了?” 呃…… 瑤娘有些反應不過來晉王為何這么問,但還是如實回答:“妾快十六了?!?/br> 她十六,而他今年二十有六。 十歲的他在干什么? 為了博得父皇的注意,他每日天不亮便起,穩(wěn)扎穩(wěn)打苦練功夫,學問也不落下,上書房每旬考評,諸皇子中,他總能位列前三之列。已經(jīng)能很好的玩轉(zhuǎn)宮里的那些套路,與諸皇子明爭暗斗不落下風。遺了第一次初精,也知道哪個宮女好看…… 突然有種自己竟大她這么多,而她小得讓人憐的感覺。 這么小點點的她,已經(jīng)是個小婦人了,肚里揣了他的小崽子。是他日日不輟,努力耕耘,在她肚里種下的小崽子。 晉王眸色更暗,而瞳子中那圈紅光越甚,紅到發(fā)黑的顏色。他突然站起來,道:“你歇著,本王回朝暉堂。” 瑤娘怔了一下,疑惑地看著晉王匆匆離去的背影,明明之前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走了。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只當他是有事,不禁又想到那句忌房事之言,當即臊紅了臉。 她在想什么! 晉王走了,瑤娘就解放了,一時也睡不著,就讓紅蝶去把小寶抱過來。 反正今晚晉王不在,她就想帶著小寶一同睡。 哪知紅蝶卻是哀求道:“夫人,這可萬萬不行,小少爺還小,若是晚上踢著了怎么辦?” 瑤娘回憶小寶睡覺時愛不愛踢人,反正她是沒被踢過。 “沒事,小寶不踢人的。”見紅蝶還是猶豫,她不禁又道:“這床這么寬,我離他遠一些,沒事的?!?/br> 拗不過瑤娘,紅蝶只能去把小寶抱過來。 其實瑤娘讓小寶跟自己睡還有另一層目的,她如今有了身子,若是疏遠了小寶,就怕孩子以為有了小的就不親近他了。 雖小寶還只是個十多個月的奶娃,但瑤娘總有一種他很懂事的感覺,覺得不能用對待其他孩子的辦法對待他。再說了,這個時候的奶娃已經(jīng)懂一些事了。 母子二人坐在床上玩了一會兒,見瑤娘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小寶就揉了揉眼睛。 “小寶困了,那我們睡覺覺好不好?”瑤娘問。 小寶又揉了揉眼睛,便倒在哪兒,瑤娘忙吩咐玉蟬去熄了燈,只在墻角處留下一盞。 朝暉堂 回來后,晉王先去沐浴,之后便去了書房。 書案上,整整齊齊堆放了許多邸報、書函、密信、公文,都按類別擺放著。 他先拿了緊要的密信看,偶爾會執(zhí)筆在上面批閱什么,福成悄無聲息在邊上幫著磨墨。一直到了快二更時,才不過只處理了一半。 晉王揉了揉眉心,一種煩躁感油然而生,自打中了那毒之后,耐心就不如往日了。 “殿下,有事稟報。” 隨著一個嘶啞的男聲,一身黑衫的暗十突然出現(xiàn)在書案前。 晉王頭都沒抬,“說?!?/br> “王妃見了一個叫紫玉的丫鬟。” 晉王執(zhí)筆書寫的動作停了一瞬,而后揮揮手,暗十便隱沒去了身影。 福成有些猶豫道:“若是老奴沒記錯,這個叫紫玉的丫頭曾是那人身邊的丫鬟,被那人轉(zhuǎn)贈給了王妃?!?/br> 這件事知道人不多,而晉王之所以會知道一個丫鬟,也是因為出了那事后特意命人去查了晉王妃。不過這丫頭長得貌不其揚,又一直安分守己,時間久了倒是并未對其再過多注意。 晉王只是冷笑,眼色晦暗。 “那照這么看來,胡側(cè)妃是那人命這丫頭假借著王妃的手暗中毒害的。可若真是如此,為何永王一脈對此事竟如此鍥而不舍?先是小寶,再是蘇夫人,抓住了卻是不殺,那個男人死了,扭頭桃紅死了,那叫桃扇的一家子也死了,還有胡側(cè)妃……” 這恰恰是晉王此時正在想的問題,他總有一種感覺,這其后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而他與這個巨大的秘密只隔了一層窗戶紙的距離。 “暗一什么時候回來?” “上次暗一來信,說是已經(jīng)拿到了東西,估計近些日子就會到?!?/br> “給他去信,讓他動作快些?!?/br> 起先福成不懂晉王為何催促,因為之前暗一來過一次信,劉老頭和他都高興的不得了,反倒殿下波瀾不驚。不過旋即福成就明白了,殿下的毒一直拖著是因為有蘇夫人,如今蘇夫人懷著身上,可萬萬不能再侍候殿下。 一想到這,福成就急了。 夫人生得千嬌百媚,不可方物,而殿下正是龍精虎猛之年,如今正是嬌著寵著,若是一個不慎情難自禁,可就不好了。 他忙不迭地道:“老奴這便讓人給暗一去信?!?/br> 一大早天才剛亮,晉王妃便來了朝暉堂。 這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過的事,朝暉堂上下都不免有些吃驚。唯獨晉王,按著平日的習性,起后先是簡單洗漱,再去演武場練武,半個時辰后回來沐浴用早膳。一□□罷,才見了晉王妃。 晉王妃已經(jīng)坐了很長時間了,這段時間她想了許多,卻又似乎什么也沒想。 當她看見晉王一身湛藍色雙肩繡團龍緞袍,頭束嵌藍寶赤金冠,一派尊貴氣勢朝她走來時,她突然意識到,從她嫁給這個男人的這一刻,兩人就注定綁在一起。她的靠山不該是徐家,而應該是他。 今日晉王妃也穿得十分正式,一身制式親王妃冠服。 她站了起來,在晉王坐下后,便提起繁重的裙裾,雙膝跪地,對著晉王一拜。這是代表著臣服,也是素來心高氣傲的晉王妃第一次對晉王真正表示臣服。 她以為很難,其實轉(zhuǎn)首再看,滄海桑田,卻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難。 “殿下,妾身有事要稟?!?/br> 晉王眸光一閃,手微抬:“說?!?/br> …… 直到辰時近末,晉王妃才從朝暉堂里出來。 她對晉王究竟說了什么,沒人知道,不過在這之后思懿院便少了一個丫鬟。 而關(guān)于胡側(cè)妃之事,晉王也給出了結(jié)果,乃是胡側(cè)妃服毒自盡。徐側(cè)妃自是不甘,可晉王發(fā)下的話,沒人敢質(zhì)疑。 胡側(cè)妃是上了玉牒的側(cè)妃,喪事自然不能草草辦了,不過如今王府里有了喜事,還是晉王十分重視的喜事,自然不希望沖撞了。 于是喪事就擱在留春館里辦了,除了府里下人一月之內(nèi)不得著紅,倒也礙不了什么。 小郡主還是養(yǎng)在小跨院,不過在此時還幼小的她心中,也沒有娘親這個詞語。尋常倒是和兩個奶娘及玉燕玉翠親近多了,胡側(cè)妃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時不時來看看她,連抱都不愿抱她一下的陌生人。 曾在晉王府風光一時的胡側(cè)妃就這樣沒了,沒有掀起任何風浪。 瑤娘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她時不時總會想上輩子自己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么被自盡了?晉王有沒有想過她?是不是她被提起時,他也是這般波瀾不驚? 可,沒有人能告訴她。 “在想什么?” “沒呢?!?/br> “劉良醫(yī)說了,懷孕的婦人要少思少慮?!睍x王如今快把劉良醫(yī)寫的那三大張宣紙,當做治世寶典來用了。 “我真沒有想什么呢。” 福成從外面走進來,門簾子掀起,帶起一陣寒風。 瑤娘不禁瑟縮了一下,晉王當即望了過去。見殿下不悅的神色,福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殿下,暗一回來了。” 晉王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扭頭又和瑤娘說了兩句話,才帶著福成離開。 瑤娘知道有三個暗字開頭的,是暗中保護晉王的人。暗十、暗十一、暗十二,有次暗十一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差點沒把她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