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她心里有些焦急,還當(dāng)是不是晉王毒又發(fā)作了??赏R蝗找淮伪阕銐?,怎么……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人就進(jìn)了臥房,自然看見靠在藍(lán)緞彈墨金線連波水紋靠枕上,眼睛半睜的晉王。 “殿下,你好些了么?” 她沒有多想,來到床沿上坐下,有些關(guān)切地看了看晉王。 直到見晉王沒有說話,她才覺出他的眼神有點不對。 “你是與何人生下的小寶?” 瑤娘的臉唰的一下白了,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之前那個讓人惡心的男人,他的痛哭流涕與表白,在瑤娘心中除了惡心就是惡心,根本不愿去回憶起。更是想起之前碰見的那人…… 曾經(jīng),她總是很忐忑晉王會問她這件事。 幸好他一直沒問,她的內(nèi)心深處是感激的。如今晉王這般模樣,又突然問起這事,難道真是那人和晉王說了什么?他是不是以為自己其實被那兩個乞丐辱了?還是…… 瑤娘腦海里一片空白,忍著想哭的沖動,抖著嗓子解釋:“你是不是聽人說了什么?我那日沒有被那兩個人侮辱,我沒有的……” “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自然是花街柳巷。 按大乾朝慣例,青樓妓院賭坊這種場所并不是隨便可以開設(shè)的,一般都是聚集在某一處地方。例如怡紅院就是在柳巷,而柳巷中還有許許多多的青樓妓院。 一個好人家的女兒,為何會出現(xiàn)在那種地方?自然是有原因的。 藏不住了! 瑤娘緊攥著手心,腦子里想著小寶,又摸了摸自己肚子。她也不想再藏了,如果他真的覺得她很臟,她離開就是。 可心里還是很慌,很怕。她甚至不敢看他,只是小聲的、一句一句地道:“那日燕姐兒誆騙我說去繡坊買東西,想讓我?guī)椭粜├C線,哪知卻將我引去了柳巷。我沒有去過那種地處,也不認(rèn)識,不過是轉(zhuǎn)個頭之間就被人從身后打暈了……等我醒來卻是在一無人的巷道中……” “也就是那次,你懷上了小寶?” 瑤娘依舊沒有抬頭,低低地嗯了聲。 晉王沒有說話。 瑤娘心中一片大亂,也不愿再待在這個地方,匆匆忙忙站起來低著頭就走了。 自然沒有看見晉王難看而復(fù)雜的臉色,以及伸手想拉她,卻不知為何收回的手。 所以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為何胡鳴玉會殺了那個男人,為何她竟動了心思想偷小寶,為何桃紅偷了小寶,卻是轉(zhuǎn)交給了永王的人。為何事情敗露,那丫頭死得那么果斷決裂,為何會把何婉懿那女人與徐燕茹的關(guān)系都動用上,也要毒死胡鳴玉……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而他就像似一個傻子!君在近前不識君,親兒子不養(yǎng),養(yǎng)了個野種!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站在屏風(fēng)邊上一直沒敢往里走的福成,頓時撲了過來:“殿下……” 很快,劉良醫(yī)就被請來了。 他一面診脈,一面對晉王施針。 福成在一旁猶豫道:“我這就去把那孩子、不,把小主子抱過來?” 床榻那里傳來一個極為虛弱的聲音:“讓暗一去,親自去,查!” “可您的身體拖不……” “本王暫時死不了?!?/br> 就算是死,也是他該死! 小寶看了娘一眼,又看了娘一眼,瑤娘依舊沒察覺出來。 他嘆了一口氣,對他的這個笨娘已經(jīng)有些絕望了。 他低著頭玩著撥浪鼓和他娘哄他塞給他的絹花,思緒卻不禁發(fā)散開來。 遙記當(dāng)年父皇只有他這么一個兒子,前朝后宮對此事都是頗多非議??筛富仕貋韺嗒毿?,出手打壓了幾次,漸漸就沒人敢再妄議了。 可明面上沒人敢妄議,私下卻沒少有人出幺蛾子。他雖是臥病在床,可是經(jīng)常聽說哪家哪家的女兒在御花園偶遇了陛下,又是哪家的女兒恬不知恥頻頻向陛下獻(xiàn)媚。至于那些爬床的宮女就數(shù)不清了。 在他十五那年,有次鬧出一場事來,乾清宮有個御前侍候的宮女突然有孕了。 這事可是荒謬至極,要知道整個皇宮就他父皇一個男人,太監(jiān)那些都不算是男人,怎么就有孕了?跟誰有孕了? 起先都以為是這宮女跟哪個侍衛(wèi)私通,后來才爆出原來這孩子竟是他父皇的。 關(guān)鍵這宮女說得有模有樣,而那日他父皇也確實醉了酒,喝得大醉淋漓。他知道他父皇為何會醉酒,那日是他娘和二寶的忌日。 當(dāng)時他內(nèi)心復(fù)雜,心中卻是松了口氣。心想這樣也好,也好過父皇后繼無人。那時候,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當(dāng)時整個前朝后宮都看著那個宮女,可他父皇竟是出乎意外根本沒給對方位分,只單獨找了個宮院與她住,并命人將她看著。 到了瓜熟落地的那一日,是個男孩兒。 整個皇宮都沸騰了,前朝也是,當(dāng)日就有無數(shù)大臣上表奏折痛哭流涕,只差祭告先皇,普天同慶了。 可惜他父皇卻一盆子冷水潑下來,說孩子不是他的種,他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地里弄鬼。 當(dāng)時前朝后宮局勢一片風(fēng)譎云詭,他又突然得了一場病,精力不濟(jì),只知道那宮女背后的一眾人俱被打臉,而至關(guān)重要的就是耳根子后面的那顆紅痣。 這是趙氏皇族最大的秘密,也是為了保證血統(tǒng)純正的證明。 他父皇有,他也有,可那個奶娃卻沒有。 事后,待一切風(fēng)平浪靜,他曾問過父皇,這種事大白于天下,恐怕會給許多人可趁之機。 當(dāng)時他父皇冷笑,他不明所以。死了一遍又回來他才明白,他父皇根本就沒打算再有第二個子嗣。 重活回來,他根本沒想到這茬,還是穆嬤嬤提醒了他。 可是他根本看不見,只能佯裝去撓耳朵。 事實上,他有這顆紅痣。也就是說他從來不是什么貨郎的崽子,也不是她娘被辱后生下來的野種,他其實是他父皇的兒子。 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 沒人知道,自打重活回來后,所知道的一切都顛覆了小寶所有的認(rèn)知。 他突然誰也不是了,爹不是爹,娘倒還是娘,他突然成了個父不詳。最重要的是,他爹竟然嫌棄厭惡他,甚至對他有殺機…… 如今他心里終于有了底氣,就看怎么才能將這些事聯(lián)合到一起。 “娘。” 大腦一片空白,像似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沒想的瑤娘愣了一下,摸摸耳朵,以為自己是幻聽。 直到袖子被人拽了一下,她低頭看看盤腿坐在那里的小娃兒。 小奶娃嫩生生地又喊了一聲:“娘!” 瑤娘整個人都被驚喜給淹沒了,一把將小寶抱起來,“小寶乖,再叫一聲?!?/br> “娘。” 外面的聽到動靜的紅綢紅蝶匆忙進(jìn)來,還以為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哪知進(jìn)來卻看見自家夫人滿臉狂喜地看著小少爺。 “小寶會叫娘了,小寶會叫娘了!”瑤娘喜得都語無倫次了。 紅綢和紅蝶震驚之后,也是一臉高興,連連道喜。 不一會兒紅翡紅雁也進(jìn)來了,紅翡還拿東西逗小寶,讓他叫一聲紅翡。 小寶眉頭耷拉下來,就是不理她。 可紅翡不放過他,他轉(zhuǎn)左邊,她就轉(zhuǎn)左邊,他轉(zhuǎn)右邊,她就轉(zhuǎn)右邊,硬是非要讓他叫一聲。 小寶拿起一朵絹花就丟了過去,他偷偷學(xué)了那么久,就只會叫娘。其實他還偷偷學(xué)了一個,但是他才不想叫那個人,誰叫他總是小崽子小崽子的叫他來著。 門外的晉王聽著里面的歡聲笑語,心中一時五味雜全。 明明想好了許多話說,卻是全部忘了,甚至連門都不敢進(jìn)。 他趙佑堂何曾這么狼狽過? 可—— 可這一切都是他欠她的! 晉王簡直不敢去回憶暗一報上來的一切,他甚至不敢想當(dāng)初那樣的情況,她是怎么走過來的,也許她哭過很多次,也許她動過死念,也許…… 也許了那么多,每一個也許都像似巨石,一塊兒一塊兒向他砸來,砸得他血rou模糊,砸得他潰不成軍…… “殿下?!币粋€忐忑的聲音響起,卻是紅雁發(fā)現(xiàn)了晉王。 頓時,室中所有目光都瞧了過來。 而后是一片兵荒馬亂,幾個丫鬟行禮后便魚貫退下了。紅綢本是想將小寶抱走,哪知小寶一個骨碌滾到了里面,她又不好當(dāng)著晉王面爬上床去把小寶抓出來,再加上瑤娘也默許了小寶留下,只能放棄。 臥房里只剩了三個人,兩大一小。 晉王清了清嗓子,瑤娘下意識去看他,卻在觸到他臉頰的那一刻,低下了頭,佯裝著去整理床榻上被小寶扔得亂七八糟的玩意。 將所有東西都規(guī)整到一個小竹籃里,只留了朵絹花給小寶拿著把玩,瑤娘將小竹籃放在床頭的柜子上,見晉王還是沒說話,又去整理床鋪。 氣氛十分尷尬,晉王慢慢地走了進(jìn)來,在床沿上坐下。 本來床上就有個小崽子,如今又多了個大男人,瑤娘徹底整理不成了,于是就悶著頭坐在那里,也不說話。 “呃……” “你是不是嫌棄我臟?若是的話,我這就帶著小寶離開!” 其實這話是瑤娘堵著火說出來的,那日晉王將她叫去問了那些話,連著兩日都沒有動靜。 她心里擔(dān)憂他身上的毒,卻又沒臉再去朝暉堂。各種忐忑、不安、自慚形穢種種交織在心中,經(jīng)過時間的醞釀,就變成了一股莫名火。 她就是這樣的,他也不是頭一日知道! 在床榻上,又是小心肝,又是好meimei,什么本王不在乎,什么本王知道你之前,就知道你有個小崽子。 這話都是騙人的,其實他心里就是在乎的。 可她已經(jīng)這樣了,也只能這樣! “呃……我沒……” “其實你就是嫌棄我!”瑤娘聲音比晉王的還大,大抵心里十分委屈,話出口眼淚也出來了。 “既然話說開了,那就說開吧,我就是這樣的,我是被人污了身子,我是不干凈了,但當(dāng)初是你拉著我強要了我的,也不是我拉著你強了你,是你每天來我屋里鉆我被窩,也不是我去你屋里鉆你被窩。你接不接受已經(jīng)這樣了,你嫌棄我臟,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