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琛,寶也。 大抵也是小寶那日‘寶兒,娘的寶兒’之言,讓弘景帝賜下此名。 自此,小寶總算是有名兒了,趙琛。 第109章 (捉個蟲) 此時大名趙琛, 乳名還叫小寶的奶娃, 正在虎踞堂里四處游蕩。 寧國公乃是武將出身, 這虎踞堂占地最為寬闊的不是正房那一排房子,而是位于正房之后的演武場。 其實寧國公府還有比之更大的演武場, 這個只是作為寧國公私人之用。里面沙袋、梅花樁等各式械物齊備,更有十八般兵器, 樣樣俱全。 寧國公最擅長的兵器是弓和戟, 據(jù)他自稱最盛時可拉動兩石三斗的硬弓。即使現(xiàn)在已是老邁之年,也能拉動軍中制式長弓,百步穿楊,例不虛發(fā)。 甚至給小寶演練過,小寶眼睛都看直了。 初見小寶之時, 寧國公便說了,小寶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之后見奶娃子親近自己, 寧國公也是欣喜不已。他一生中只有兩子,長子根骨好,啟蒙早, 是他手把手打熬的基礎(chǔ)。幼子被老婆子護(hù)著不讓教,不過沈二爺也確實是天生的根骨不佳。 如今見到個好苗子,寧國公真是如獲至寶,恨不得小寶現(xiàn)在就能長到五歲,自己親自教他。 上輩子小寶擅于揣測人心,自然懂得什么叫做投其所好。他佯裝對這些刀槍棍棒很感興趣,寧國公就對他另眼相看??上嗵帋兹? 寧國公于武藝之上的熱忱,已經(jīng)深深感染了他。拿著寧國公童心大發(fā)為他專門做的小木刀,小寶突然有種感覺,上輩子他礙于身體只能習(xí)文。既然上天給了他再來一次的機(jī)會,這輩子不如習(xí)武。 “你大舅爺爺和二舅爺,小時候玩的刀槍棍棒都是曾外祖做給他們的。明兒我再給你做一把小弓,曾外祖的弓箭做得可是一等一的好,當(dāng)年你高祖說,即想習(xí)弓,當(dāng)?shù)昧私夤裕瑥囊粔K彈木到弓弦,都影響這把弓的射程。威力最大當(dāng)屬牛角弓,這種弓制作復(fù)雜……” 一個愿意講,一個愿意聽,一老一小的感情也就處得越好。而與之相比,沈泰卻是宛如置身無底煉獄之中。 他從小生于京中,雖是知道沈家的光耀歷史與家族傳承,卻從沒有切身體會。他與沈大夫人在京城,沈大爺?shù)挂矔r時來信督促他練習(xí)武藝,甚至找了不少武藝師傅給他??上扔猩虼蠓蛉诵奶蹆鹤樱笥猩蛱┴澩娉圆涣丝?,又沒有人盯著,這所謂的武藝自然就是個花架子,蒙不知事的外行人還行,面對內(nèi)行卻是怎么也蒙混不過關(guān)的。 之前,晉王就藩后,沈家人回到京城。寧國公和沈二爺忙于府外之事,根本顧不上他,也是心疼他失父,弘景帝又將世子位給了沈二爺,不忍心嚴(yán)加管教。 他素是吃喝玩樂游手好閑慣了,突然被寧國公這般訓(xùn)練,每日清晨天不亮就起,不練夠沒飯吃,可不是叫苦連天。沈大夫人雖是疼兒子,但怕公公,去靜心居鬧了兩場,被寧國公親自出面訓(xùn)斥了一頓,就再也不敢冒頭了。 小寶走著逛著,就來到了演武場。 空曠的大廳,地面鋪著平整的黑磚,臨著四周墻角擺著許多兵器架子,上面插著各式兵器。 小寶人小個頭矮,只能摸摸架子的基座,即是如此也讓他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他身邊亦步亦趨跟著福成,而這演武場中還有一人,正是沈泰。 沈泰正在不遠(yuǎn)處被幾個仆役看著扎馬步。 沈泰腳步虛晃,冷汗直流,渾身上下無一不疼,偏偏不遠(yuǎn)處還有個礙眼的小東西,心中更是煩躁。 這幾日沈泰沒少見寧國公抱著小寶親熱的說話,擱他眼里自是成了明明自己才是親孫子,為什么反倒還沒別人家的孩子親。他甚至懷疑起自己爹是不是老頭子親生的,不然為何他爹死了,二叔卻活著,明明該是他的世子位,卻偏偏給了二叔。 腦海一片空白之際,他突然想起那日那人說的話。 沈泰雖不知那人是誰,但知曉定是個了不得的貴人,不然怎么可能許諾將寧國公的位置給他,可—— 他腳步一個虛晃,往后踉蹌了下,還沒站穩(wěn),就被從后面來的竹板敲站直了。扭頭看去,一個面無表情的中年仆役,手持著一根兩尺來長的細(xì)長竹片,冷冷地盯著他。 “孫少爺,站直了,欲先攻其事,必先利其器,這練武也是一樣。想要擁有一身好武藝,首先要下苦功的就是這馬步。” 這幾日,沈泰不知道挨了多少回這竹板,也是此人雞賊,即讓他感覺到疼,卻偏偏能不留任何痕跡,他想找由頭裝病都不能。 沈泰疼得渾身汗毛戰(zhàn)栗,感覺像似骨頭裂了開。他下意識伸手去摸,可手還沒伸出去,就被人又打了一下。他慘嚎一聲,手腳上的皮rou直抖索,剛巧看見小寶正在往這里看,便罵道:“看你娘xx,個小毛崽子,輪得到你看爺?shù)男υ挕!?/br> 要不是自己還小,小寶真想上去給他洗洗嘴。 福成正打算說什么,一個炸雷似的聲音驀地響起:“你個小王八蛋,滿口污言穢語,自己不中用,竟跟個小孩子撒氣……是你爹沒教好你,你爹如今不在了,我替他教!” 卻是寧國公, 他須發(fā)怒張地瞪著沈泰,看似幾欲噬人,眼中卻寫滿了恨鐵不成鋼與一種傷懷。 “每日再加一個時辰,不練完不準(zhǔn)回去!”寧國公喝道。 “祖父!” 可惜寧國公理都沒理他,走過來抱起小寶就走了。 寧國公將小寶抱回正房,在臨窗的炕上坐下。 他面色怔忪,老臉上寫滿了疲憊。 小寶坐在一旁,想出言勸點什么,可惜他即不能說,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過了會兒,寧國公回過神來,看著小寶,嘆笑著:“小寶擔(dān)心曾外祖了?曾外祖沒事,你沈泰表叔其實本性不壞,就是被人給寵壞了?!?/br>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像對大人說話那般,對小寶道:“他心中不平,曾外祖知道??衫做曷督允蔷?,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不受也得受著……圣上好手段啊,一個世子的破位置就把我沈家攪合的祖孫離心,叔侄不和,就剩這兩房人了,還宛如仇人一般……” 說著,他笑了起來,可讓小寶來看,說是笑其實更像似哭。 小寶伸手拍了拍寧國公的手背,見他這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寧國公被他給逗笑了,伸手磨蹭了下他的小腦袋:“曾外祖說你聰明,你還真是個小機(jī)靈鬼。” 小寶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小胖手揉了揉鼻子和臉,更是把寧國公逗得哈哈大笑,什么憂愁煩惱都沒了。 “走,曾外祖帶你去看看我藏的兵書去!” 翌日,沈泰來求見寧國公。 他進(jìn)了屋里,就撲通一聲跪在寧國公面前,哭得泣不成聲向?qū)巼J(rèn)錯。 寧國公面色復(fù)雜,良久才道:“罷罷罷,你即知錯,祖父也不是不能原諒。只是你需得知,身為我沈家兒郎,注定比旁人承擔(dān)得更多。你是我沈家長孫,下面還有幾個弟弟,當(dāng)?shù)米龊卯?dāng)兄長的表率,讓他們以你為榮。” 沈泰伏在地上,哭道:“祖父,孫兒知道錯了,孫兒以后再不敢犯,定好好習(xí)武,不讓祖父失望?!?/br> “起來吧?!?/br> 沈泰不敢起,旁邊一個老仆在寧國公示意后,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之后寧國公又與他講訴了一番為人處事的道理,才讓沈泰離開。等他走之后,便吩咐人將他每日練武的時間縮短了。 其實寧國公真沒指望沈泰能練成什么樣,他現(xiàn)在練武也晚了,可練武能磨人性子,他希望孫子的性子能更沉穩(wěn)一些。 畢竟是長孫。 而經(jīng)過這一場祖孫交心,沈泰似乎真的變了。 以前每日都得人在后面催著攆著,嘴里諸多抱怨,這兩日抱怨聲沒了,人也勤勉起來。明明每天累得半死,得讓仆役抬著回去,卻再也沒見他臉上寫滿了嫌惡和憎恨。也和寧國公親近許多,每日都會前來請寧國公指點習(xí)武之上的問題,以及兵法上的不解。 寧國公臉上笑容越來越多,小寶甚至不免懷疑,難道上輩子曾外祖的死,與沈泰并無關(guān)系,而是他想岔了? 這日,沈泰又如同之前那樣向?qū)巼埥?,祖孫二人在書房里,相談甚歡。 雖然沈泰有些朽木不可雕,寧國公卻依舊教得高興,學(xué)不學(xué)的好,與愿不愿意學(xué)是兩碼事。 小寶也在,他坐在臨窗下的羅漢床上,旁邊檻窗上臥了只貍花貓。這只貍花貓是寧國公夫人的愛寵,整個國公府撒歡子四處跑,時不時總來虎踞堂,小寶總能見著它。 沈泰看了眼沐浴在陽光下的奶娃和貓,忍不住對寧國公道:“祖父,小寶也不懂這些,會不會悶得慌,若不讓下人抱他出去玩吧?” 寧國公看了小寶一眼,“一個奶娃子也能分你心?小寶很乖,又不吵不鬧,你來跟祖父說說這段話是什么意思……” 沈泰似是被人了洞悉心事,不好意思搔搔腦袋,垂首去看書案上的兵書,磕磕絆絆將寧國公指的那段話的含義說了出來。 說完后,他有些忐忑地看著寧國公。 寧國公看著孫兒的臉,心中嘆了口氣,“比以往長進(jìn)了不少。你先看著,祖父去趟恭房?!彼牧伺纳蛱┑募绨?,便起身走了出去。 書房里安靜下來,只有兩個人一只貓。 其中還有一個人是個奶娃,貓也是不知事的。 一直垂著頭看書的沈泰突然動了一下,小寶眼角余光看了過來,就見他從懷里掏出一包什么東西。 貍花貓也看了過來,喵了一聲。 這聲貓叫將沈泰嚇得就是一抖,他手忙腳亂將紙包中的東西倒進(jìn)旁邊的茶盞里,同時瞪著小寶和貍花貓,壓低著嗓門道:“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們眼睛!” 第110章 沈泰眼中血絲畢現(xiàn), 寫滿了亢奮。 他眼睛死死地盯著小寶和貍花貓, 一種嗜血的沖動上了心頭, 恨不得上前捏死這兩個不讓他放在眼里的東西。 貍花貓似乎感覺到了威脅,渾身的毛炸起, 柔軟的脊背緊繃呈弓狀,嗓子里發(fā)出威脅的嗚嗚聲。 “死貓!”沈泰罵道。 他低下頭去看茶盞中的茶, 見有粉末漂浮在水面上, 情急之下伸出手指進(jìn)去攪了攪,并神經(jīng)質(zhì)地對一直看著他的小寶笑著道:“你個小鬼看得懂我在做什么?想不想喝一口試試?這茶很好喝的。” 小寶忍不住眨了眨眼,覺得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不過他懂得不要隨意去招惹一個瘋子的道理,尤其現(xiàn)在就他一個人在這兒,于是他佯裝聽不懂地對沈泰露出一個四顆牙齒的微笑, 然后便轉(zhuǎn)身在小幾上摳摳摸摸。 沈泰哼了一聲,得意地坐了下來。 他似乎太過興奮, 在椅子上不停地挪來動去,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自己亢奮的情緒,如同之前那般靜靜地垂首看著書。 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格照射進(jìn)來, 暈得室中一片光亮。 臨窗下的羅漢床上坐著個頑皮的奶娃,檻窗的沿上臥著一只貓,還有個容貌英俊的少年正垂頭看書。 畫面和諧得讓人忍不住恍惚,寧國公剛毅的老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他拍了拍少年單薄的肩膀,“方才那段話可再有心得?” 沈泰支支吾吾,寧國公笑著道:“不懂無妨, 祖父解釋于你聽。” 寧國公在書案后坐下來,然后便將這段話用自己的理解說了一遍。這其中的理解很多都是他領(lǐng)兵幾十載的心得體會,十分難得,一般人即使想聽,恐怕也這種那種福分。 “祖父睿智,孫兒受教了?!?/br> 寧國公十分滿意沈泰的態(tài)度,一個知道上進(jìn)的少年就該是如此,不懂不要緊,懂得虛心請教就好,愚笨不可怕,就怕愚笨還自以為聰明。 他一面點頭撫著胡須,一面端起旁邊的茶來喝,并未注意到他面前看似恭敬的少年,實則一直用眼角余光在看著他。 小寶也一直看著寧國公,見他端起茶盞,他小手就揮向小幾上的一個擱著糕點的瓷碟。 瓷碟掉落在地,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寧國公停下喝茶的動作,望了過來。 而與此同時,隨著一聲喵嗚,一道影子以rou眼不可見的速度撲向?qū)巼?,撞翻了他手中的茶盞。 茶盞掉在書案上,里面的茶水灑落出來,茶盞骨碌轱轆滾了幾下,落在地上,碎成了花。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