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晉王在床沿上坐下,小寶看看臉色晦暗的爹,又瞄瞄一臉心虛的娘。心里好想說,既然理直氣壯就不要一臉心虛,這不是明擺著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瑤娘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轉(zhuǎn)頭看著晉王,若無其事道:“對了,你說昨晚要跟我說什么,你昨晚都沒說?!?/br> 她這明顯是在岔開話題,晉王卻不免想到之前在宮里發(fā)生的那事。 原本是想給她個驚喜,如今這驚喜顯然是給不了了。心中一陣郁氣油然而生,若是他坐在那個位置,自然是想如何就如何,如今不過是休妻,竟然還有那么多破事。 不過這話肯定不會對瑤娘明說,他掐頭去尾將晉王妃和永王妃的事說了一下。包括晉王妃和永王妃曾是那種關系,以及永王妃這些年在背后做的事,以及這次晉王妃為何會對瑤娘下手。 換成以前,晉王是不會把這些事跟瑤娘說的,凡事他都會幫她布置得周周全全。她這么笨,根本應付不來外面那些事情??扇缃?,晉王卻是換了想法,總有一日她會面臨外面的種種。 即使不需要她做什么,但總要讓她知道究竟,也免得讓別有居心者蒙蔽。畢竟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哪能一直這么單純下去。 瑤娘聽完晉王的話,整個吃驚得都合不攏嘴了,連晉王把二寶從她懷里扯出來,讓紅綢抱走,她都沒自覺。 “你是說王妃和永王妃……” 好吧,瑤娘總算明白晉王和晉王妃的關系為何會如此差了,為何晉王從不去思懿院,為何王妃生不出來孩子。她以前還以為莫是王妃身子骨太弱,才沒辦法生孩子,才會想搶她的孩子,如今看來這里面的原因竟是如此復雜,讓人吃驚。 “我跟父皇說了,會送她去外面莊子上養(yǎng)病。明日二寶洗三,我讓老七的媳婦過來幫忙?!?/br> 瑤娘點頭。 她如今依舊處在震驚中,除了點頭也不知道該做什么,晉王話里的信息太多,她一直沒辦法接受。 到了洗三這日,晉王府十分熱鬧。 安王府、永王府、代王府等幾府都來人了,往日是各自都在封地,山高水遠,如今在京中逢上這么大的喜事,自然要上門道賀。 不光如此,魏皇后也賞了東西下來。說是給孩子的,更多的卻是給瑤娘,大抵是有安撫與補償之意。 男人們在前院,女人們則都聚在瑤娘所住的院子里。 李穩(wěn)婆作為收生姥姥幫忙洗三,瑤娘坐在里頭都能聽見外面二寶的轟天哭聲。 這孩子嗓門大,一哭起來地動天搖的,連小寶這么疼弟弟的,一聽見二寶哭,也忍不住要捂耳朵。 紅綢用小毯子將二寶包住抱了進來,紅蝶幾個一擁而上,給他穿衣墊尿布,一直到送到瑤娘手里,二寶才不哭了。 紅翡急急走進來,道是安王妃她們來了。 前腳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一陣說笑聲,緊接著一陣陣環(huán)佩聲,夾雜著香風迎面撲來。 “這倒是個有福氣的,連著給五弟生了兩個兒子。我們來就是探探你,別下榻,你這坐著月子呢?!卑餐蹂Σ[瞇地道。 “是啊,別下來,我們就是來沾沾你的喜氣。還別說,這蘇側(cè)妃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不怪她命中多子。” 就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將瑤娘說得面紅耳赤,除了陪著笑也不知該說什么。 “對了,今天五嫂怎么沒出來?我聽慶王妃說五嫂好像是病了?”魯王妃好奇問道。 慶王妃點點頭,一臉可惜:“可不是,也是不湊巧,五嫂抱病,大夫說見不得風。幾個嫂子應該知道五哥是個清心寡欲的性子,這府里也沒什么旁人,就讓我?guī)兔φ写龓讉€嫂子。也是知曉我這人臉皮厚,自來熟,沒把我當外人?!?/br> 她一面說話一面陪著笑,話都說成這樣了,自然沒人不識趣的戳破。 什么抱病,莫怕是這風頭正旺的側(cè)妃又生了一個兒子,心中郁郁撂攤子了罷。 這晉王也真是冷面無情,正房大婦鬧情緒了,哄哄就是,偏倒好竟叫弟妹出面幫忙cao持。打臉打得忒狠,幸好今日登門的也就只有幾個皇子府上的的女眷,不然晉王妃這次的臉可就丟大了。 再去看瑤娘,幾位正妃頗有一種看狐貍精的感覺。歷來這正房和側(cè)室就是處于敵對的狀態(tài),別看晉王妃她們這幾個妯娌坐在一起說話機鋒不斷,沒少給對方下絆子,可牽扯到西風壓倒了東風,無一例外是瞧不上這西風的。 本就是走個過場,再加上慶王妃怕這些人留久了,說出什么不好聽的話刺激到了瑤娘,就把人都引出去上別處吃茶。這來慶賀洗三的賓客是要吃過宴,方才能走的。 剛出了院子,永王妃就提出說去探探晉王妃。說是不能見風,她們過去探望倒是不妨礙什么。 慶王妃比其他人多知道些內(nèi)情,雖具體內(nèi)里不清楚,但知道這是五哥有意晾著五嫂,明顯就是五嫂做了什么不可原諒的事,被五哥給禁足了。 受人之托,自然忠人之事,她自是要幫著擋了一擋??蓱c王在一眾皇子中排行本就低,這里頭除了吳王妃個個都是她嫂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幾人就往晉王妃的住處去了。 無奈,她忙讓人給晉王傳話,自己也跟了過去。 到了正院,與以往似乎并無不同。 安王妃等人到后,就有丫鬟迎了出來。 “我家王妃因為患病不能見風,所以今日失了禮數(shù),還請諸位王妃見諒。若是不嫌棄,當備上香茗一杯,請諸位品賞,待日后王妃親自再去各位府上賠個不是。” “行了,都說是妯娌了,誰還與她較這個理。茶就不用了,我們還是進去探探她,沒道理門都進了不去見人的?!?/br> “這——”這丫頭并未遲疑太久,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諸位娘娘這邊請?!?/br> 滿室陰森,明明正是六月暑天,這屋里窗不開,窗扇上還掛著厚厚的簾子。 高幾和柜子上倒是擺著燈,并不顯黑暗,只是大白天突然進了這種屋子,多少覺得十分怪異。尤其屋角放著冰釜,徐徐地散發(fā)著涼氣,更是讓人莫名有一種詭異感。 床榻上,臥著一個人。 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面色蒼白,眼窩下有著重重的陰影,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哎呀,五弟妹,你怎么成這樣了?” 晉王妃徐徐睜開眼睛,望著眾人的眼波瀾不驚,她在丫頭的攙扶下靠在軟枕上,嘴角掛著淺笑:“多年的老毛病了,每年都要犯上幾回,倒是讓各位嫂嫂弟妹見笑了。” “我看五嫂這怕莫不是病,是有人妨礙了吧?”年紀最小的吳王妃心直口快道。 沒人接她的腔,不過望著晉王妃的眼神都是在表述這個意思。 晉王妃也不說話,只是望著人淺笑,笑得這些想看笑話的人自己都覺得尷尬。 吳王妃訕笑著打了自己嘴一下,“瞧我這嘴,真是不把門,五嫂可千萬莫與我計較?!?/br> 安王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吳王妃一眼,“還別說,老七媳婦,以后管好你的嘴。成天說些沒頭沒腦的話,旁人莫以為你是發(fā)了癔癥。” 吳王妃笑得更是尷尬,卻又帶點撒嬌的意味:“二嫂,我都說知道錯了,都是我不好,我亂說話,各位嫂子千萬莫跟我計較?!?/br> 經(jīng)過這么一打岔,倒也沒人再重提之前那茬,問了問晉王妃的身子,又各自關切了幾句,這些王妃們便告辭了,還和晉王妃約著改天等她好了請她過府吃茶。 臨出門前,永王妃看了晉王妃一眼,可晉王妃并沒有看她。 房中終于恢復了寂靜,之前立在一旁的丫頭們不知何時都下去了,只留下了紫煙一個人。 晉王妃如今身邊也就只剩下紫煙,其他人都走了,周mama則是被送回了國公府。晉王妃不知晉王是如何與國公府交涉的,也不想知道,打從李德全目睹了那一切,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更不想去想別人會如何想她。 其實這樣也好,本來就是這樣更適合她。 福成從外面走了進來,悄無聲息。他方才也是這般走進來的,轉(zhuǎn)達了晉王的話。事實上晉王妃是個聰明人,知道鬧得太難堪對彼此都沒什么好處,所以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 “殿下說王妃身子欠安,總是悶在這府里于您身子也無益,王府在城外有處莊子,鳥語花香,景色優(yōu)美,讓咱家送娘娘去莊子養(yǎng)病。” “他不廢了我?”直到這時,晉王妃才側(cè)過頭去看福成。 福成哂笑了下,默不作聲。 晉王妃道:“那走吧?!?/br> 第124章 出了正院, 吳王妃見永王妃似在回頭看什么,不禁好奇問道:“四嫂在看什么?” 永王妃收回眼神, 看向她, 勾唇一笑:“沒什么?!?/br> 安王妃在旁邊插了一句:“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四嫂和五嫂以前可是手帕交,大抵是心有感觸。” 吳王妃的大眼睛撲閃了幾下,正欲說什么, 被永王妃的聲音打斷:“二嫂這話說得我就聽不懂了, 什么叫做心有感觸?不過也是,我這人醋性大, 我家殿下也敬重我, 尋常也不弄些不三不四的人回來給我添堵, 倒確實少找了許多麻煩。不像那有些府上,妾室姬妾一大堆, 做個當家主母, 不是累死, 就是被氣死。您說是不是, 二嫂?” 這話說出, 安王妃當即變了臉色。 永王妃這話明顯就是指桑罵槐, 指著禿子罵和尚。安王府就是妾室姬妾一大堆,關鍵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安王妃每日疲于應付,成天被氣得總是胸口疼。 “老四媳婦,你這話是說給二嫂聽的?” 永王妃不咸不淡的樣子, 秾艷的眉眼透著一股鋒利,一改平日的左右逢源,八面玲瓏。 “我可不敢,俗話說長嫂如母,今兒大嫂不在,二嫂就是長,我這做弟妹的哪敢拿二嫂來開玩笑。二嫂您可千萬別誤會,您方才不是說了,我就是心有感觸罷了?!?/br> 這種言語上的機鋒,即能殺人不見血,又能讓人抓不住把柄。安王妃若是計較太過,就是小家子,可若是不計較,永王妃明明就是意有所指。 安王妃氣得一拂衣袖,扭頭就走了。 慶王妃在后面叫了一聲二嫂,跟著追了過去。 其他幾個王妃則是留下來和永王妃說話,說得大多都是安王妃的一些事情。說她表面大度,實則是個妒婦,在封地的時候怎么鬧也就罷,來了京城也是這般如此,前兒才被魏皇后叫進宮訓了一頓,連錢賢妃也落了排揎。 既然留下來說這種話,明顯就是站在永王妃這邊,她也就恰如其分地解釋了兩句,說自己并不是有意譏諷安王妃,也不知道安王妃才挨了訓斥。 不過到底有沒有,大家彼此心里都有數(shù),反正也沒有人不識趣的戳破。 一路讓丫鬟引去了擺宴的花廳,安王妃正坐那兒喝茶,慶王妃陪在旁邊。一見幾個嫂子都來了,慶王妃忙站起來招呼。 經(jīng)過大家在中間插科打諢一調(diào)和,永王妃低頭賠了不是,安王妃一個做嫂子自然不能再拉著臉。兩人一番說笑,又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可到底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大抵也就只有彼此自己心里清楚。 用過了宴,又坐著喝了會兒茶,等前院那邊來人通報幾位王爺?shù)难缫采⒘?,就各回各府?/br> 回到永王府,滿身酒氣的永王一面讓丫鬟更衣,一面對永王妃道:“聽說你方才在后頭和二嫂爭了嘴?” 這聽說自然是聽丫頭說的,永王從不對永王妃隱瞞他在她身邊放了人,而永王妃也知道這事,她也并未對此表示有任何異議,似乎并不在意。 “你倒是知道的挺快?!?/br> “二嫂怎么得罪你了?” 永王妃哼了一聲,沒說話。 永王笑了下,來到她跟前:“難道真是你那老情人出了什么岔子?” 其實在去晉王府之前,永王妃就心中約莫有些數(shù),那事可能是敗露了,她只是沒料到晉王會如此狠,竟然禁了晉王妃的足,這種場合都不讓她露面。 見永王妃不理自己,永王摸了下鼻子:“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老五好像想休妻?!?/br> 一直懶洋洋坐在貴妃榻上的永王妃,猛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似乎也知道自己表現(xiàn)有些過,她又靠了回去,才皺著眉問:“這事你怎么不跟我說?” “本王這不是忘了么,那日李德全去晉王府,在那里留了一些時候,第二日父皇就把老五叫進了宮,從乾清宮出來的時候,老五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昨兒在御前侍候的,剛好有我們的人,傳話出來說父皇和老五打了些啞謎?!彼旬斎蘸刖暗酆蜁x王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永王妃聽后,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才道:“這么說來,晉王真想休妻?可徐國公府——” 永王哂笑一下,在她身邊坐下:“老五這小子的脾氣從小讓人摸不透,你每每以為他會這么干時,他偏偏能出乎人意料。若是換做別人也就罷,若是他,本王并不意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