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消弭在天際，車流人行都倒退。

    光線抵達(dá)視網(wǎng)膜，他再也無法閉著眼。

    掀起眼簾，是一片純白，像墻壁。

    不，原來是天花板。

    如同生活中突然清除了某個重要之人一樣，恐怖的空虛與失落，籠罩著他的整顆心臟。

    怎樣才能回去？回到他剛剛所在的世界。

    緩沖反應(yīng)了很久很久，張才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是躺在床上，眼角余光還能看見燈。

    雙眼盯著虛空中的某處，既不走神也不眨眼，他就這樣久久地發(fā)著呆，腦中一片空白。

    “嘿？這是醒了？……cao！醒了醒了！”

    久未爆粗的于盡簡直想跳起來吼，這特么都睡了兩天一夜了！終于見到他睜開雙眼了。

    作者有話要說：　　2017.08.27

    抱歉，在我們的節(jié)日里剛好敲到這一部分。

    都是我的過去式，希望看文字的你們能比我更客觀。

    放輕松，看完忘了就行。

    ☆、第六十章

    為什么會需要沉淪？

    為什么連夢里也無法徹底沉淪？

    重新垂下眼眸，他喉結(jié)微動。

    有那么一剎, 他什么都不想面對。

    “大佬, 快喝水, 特么你唇都干了?！庇诒M倒了杯溫白開, 幫他把病床搖起來。

    “……”他想說：別讓我起來。

    但是喉嚨干澀，嗓子沙啞得發(fā)不出聲。

    他偏著頭, 靠在床上, 淺藍(lán)病服的上衣衣扣扣得松散。

    剝離脫節(jié)的時空變換, 讓他的意識出現(xiàn)某種程度上的混亂。

    有些事他甚至不敢細(xì)想，那到底是發(fā)生過，還是只是夢境？

    于盡看他一副神情懨懨的樣子, 縮回了想遞給他的玻璃杯，找出一根吸管放進(jìn)去。

    “喏，”他特自覺地幫他端杯子, “你別是睡得智商退化了吧？”

    唇碰到吸管, 張小口喝著水，沒什么心情理他。

    “對了, 昨天你助理一直打你電話, 我就給他發(fā)了你躺病床上的照片, 還有醫(yī)療診斷報告, 因為他死活不相信他家老板這么輕易地就成了一頭小豬。所以我得說服他, 你只是吃錯了藥?！?/br>
    他抬眸斜斜睨他一眼，臉上終于有表情了。

    “不過話說，你是不是被人下蠱了？吞了那么多含有安眠成分的藥?！?/br>
    張咬著吸管, 神情有點黯淡，“報一下年月日?！?/br>
    他的聲音還是啞得不行，說的話也讓于盡摸不著頭腦。

    “你不會真的睡得……這里變得有點……”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爾后迅速拿起手機(jī)瞄了一眼，“今天是2021年8月9號?！?/br>
    他放開牙關(guān)間的吸管，往后仰，呼出一口氣，冗長的，空洞的。

    “我就知道?！?/br>
    “你知道什么？”于盡簡直要被他這兩日的反常行為嚇壞了。

    “我就知道我是在七號那天做的夢，”張?zhí)鹗郑L指輕搭在眉骨上，“夢里我也夢見我做夢了。”

    于盡：“……”

    “我餓。”他轉(zhuǎn)頭看向他，紅潤指尖垂在眉間。

    于盡愣了一下，然后把杯子放回桌上，“行吧少爺，想吃什么，讓人幫你準(zhǔn)備去?！?/br>
    “你吃過臭豆腐嗎？”

    “什么？！”他滿臉問號，“你是單純問問，還是想吃？”

    cao，要是他想吃的話，這就很恐怖了……

    “我想聞到它的氣味，”張屈指輕蹭鼻尖，“還有牛軋?zhí)??！?/br>
    于盡簡直十臉懵，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他的額頭，被他擋開了。

    “我特么得去找醫(yī)生理論，你這吃的哪里是安眠藥？我看是‘性情大變藥’吧?！?/br>
    “過來?！彼嫔届o，待于盡離床十分近時，猝不及防踹了他一腳。

    “行了行了，是你沒差了，”他是怕他了，趕緊退開，“臭豆腐牛軋?zhí)鞘前?？還有什么？不會辣條你也要嘗嘗吧？”

    他面無表情，“不要?！?/br>
    于盡笑著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一個人靠在床上。

    2

    輕舔下唇，沿著時間線往回走，他慢慢理清。

    是從德國回到廣州的那天，跟小江在書房里玩了一會兒挑細(xì)繩的游戲。

    嘰嘰喳喳的小江從他書桌上爬下去，離開書房后。他就獨自坐在書房里發(fā)呆。

    看著木紋窗欞和滿室書籍，被某種陰翳的空虛裹圍。

    那樣的一瞬間，他覺得破碎，自身的不完滿讓他幾欲窒息。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缺了某一塊，以至于讓他一旦空閑下來就無所適從。

    第二天從廣州飛北京，抵達(dá)酒店后，在壁櫥里翻出家庭醫(yī)生給他配的輔助睡眠的藥，不多不少，吞了七顆。

    嗯，平常是一顆就夠的。

    爾后沾床就睡，把那些缺憾的、疑惑的、平日里沒敢仔細(xì)思索的東西，在夢里打亂了時空組合的順序，全都再經(jīng)歷一遍。

    包括在荷蘭的那段壓抑時光，在那間孤兒院的孤獨與黑暗，u給他留下的陰影，與s之間難言的感情，對范初影的復(fù)雜情愫……

    皆是過往事，何為今日情？

    唯獨那個傻子，太真實了。

    他連腳本都為她寫好了，結(jié)局也給她編好了，她卻被他的一場夢給帶走了。

    沒有欲望，沒有刻骨銘心，他只是想保護(hù)她。這也是一種愛。

    張把自己的部分經(jīng)歷抽象異化之后，賦予了她，讓她成為一個極度不合理卻又極度真實的存在。

    讓她在夢里陪著他；

    讓她被他一次又一次地解救；

    讓她在成長的同時保持住自身的天真純粹。

    夢是一種相當(dāng)玄幻的東西。

    一切好的、壞的、表層的、潛意識的、發(fā)生在當(dāng)下的、發(fā)生在過去的……凡是跟做夢的人有關(guān)聯(lián)的東西，都可以被雜糅進(jìn)夢境里，織就一場虛幻與真實并存的境遇。

    事實上，離開奧斯陸后的那段流浪歲月，張遇見的人是容嬤嬤，保護(hù)的人也是容嬤嬤。

    傻子的腳本大部分來自于容嬤嬤，或許還有魯森和小江。

    但她/他們各自都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她/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童真與傻氣。

    鳥更像是另一個張，一個不完整的張。

    她有辛迪，他有魯森 l；

    她有帕威爾，他有養(yǎng)父 e；

    她在孤兒院待過，他也在孤兒院待過；

    辛迪的死是她的心結(jié)，魯森的死也是他的心結(jié)；

    她經(jīng)常被關(guān)起來做試驗，他也經(jīng)常被關(guān)進(jìn)舊莊園“反省”；

    她的童年孤單痛苦，只有辛迪；他的童年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魯森；

    她缺失了小黑屋的那段記憶，他童年陷入自閉時也缺失過那段記憶；

    …………

    她的表象與他完全不同，潛象里卻與他有太多相同之處。

    她就像他分裂出來一部分。

    她就是那個童年時期處于自閉的張。

    兩人在夢里分裂，她陪伴他，他保護(hù)她。

    可是，現(xiàn)在似乎融合不了了。

    她只能在他逝去的夢境里飛翔。

    3

    傍晚時，辦了出院手續(xù)，于盡送他回酒店。

    車子在繁華的北京交通道行駛，華燈初上的夜景讓他略微眩暈。

    “哎，你姑娘的情況怎樣了？”于盡隨口問了一句。

    長眉微蹙，越蹙越緊。張存夜轉(zhuǎn)頭看他，“你說什么？”

    ☆、第六十一章

    修長尾指和無名指夾著薄薄的門卡，張存夜站在酒店套房門外凝神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