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荷蘭的冬天跟挪威的冬天很不一樣,挪威是大雪飄搖的明冷,荷蘭則是冷氣侵襲的陰寒。 這種氣候讓他難受,指骨會發(fā)疼。 現(xiàn)在再加上胃疼,他簡直想停下來,然后蜷縮成一團。 經(jīng)過橋面時,一陣陣地抽疼,他站在原地,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想緩解一下。 夜已經(jīng)很深了,過往路人沒幾個,人人都行色匆匆。天橋下的車流倒是不少,遠處的霓燈也璀璨閃耀。 他干脆屈腿坐下來,背靠橋欄,雙手揣在衛(wèi)衣口袋里,靜靜感受著胃部的疼痛。 他記得,這座天橋附近有一間藥店。但是他不想站起來。 胃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健康的? 似乎就沒健康過。 曾經(jīng)他還一度往死里折騰它。 沒用手機,沒戴手表,身上沒有計時的東西。 他也不知道自己靠著橋欄坐了多久,感覺稍微不那么疼的時候,才一步一步踩著樓梯往下走。 買了藥和礦泉水,吞了四顆。 爾后拎著水瓶,沿著街道回酒店。 深夜的海牙市,街上的行人稀少得仿佛只有他一個人。 塞著耳機,在十字路口處停下腳步,方向應該是往左邊,可是左邊的那條岔路,遠處站了個小孩。 還是記憶中五六歲的模樣。藍白色條紋病服,單薄,倔強,緘默,脆弱,蒼白。 他看見他了,他有點無措。 是該蹲下去等著他跑過來,還是該跑過去抱起他? 他們兩相對望,他們同處深淵。 他們走向彼此,他們終將相融。 “hey,are you looking for me?” ………… 苦澀的鼻酸涌上來,張緊閉雙眼,不敢睜開。他不知道該如何平復心情。 他遇見過誰?他誰也沒遇見。 都是自己,全是自己,只有自己。 算是得到某種程度上的解脫了嗎? 今天是,2021年8月31號。 清晨,他從夢里醒來,他感覺自己完整了。 ………… 還有,麻雀終于不再以甘卻的形象出現(xiàn)在他夢里了。 鳥飛走了。 曾經(jīng)的我的一部分,飛進了現(xiàn)在的我的心里。 生來無腳鳥,平生何處停? 4 花了足足半小時,張才完全把從夢里帶出來的洶涌情緒消解掉。 洗漱完,下樓去用早餐。 很出乎人意外的,今天容嬤嬤居然還沒從外面回來。 她有晨起散步的習慣,以往七點多這個時候,早就已經(jīng)散步回來,并且準備好早餐了。 張拿了份財經(jīng)早報,坐在藤椅上,攤開來看。 等他翻完了一份報紙,s 都從側(cè)邊小花園里修剪了一遍花花草草回來了。 但是容嬤嬤還沒回來。 他看了眼腕表,剛要拿手機給她撥電話,她就風風火火出現(xiàn)在了門口。 “我還當你被人擄走了?!睆埜梢杂弥形慕涣鳎?nbsp;s 聽不懂。 容嬤嬤的武器永遠是傻笑,她一傻笑,他就毒舌不了了。 “都餓了吧?”她笑呵呵地說著,往廚房走去,“我給你們做早餐?!?/br> s 在他旁邊建議了一句“你該請個人來照顧你們倆人”,然后就去廚房幫忙了。 張坐在藤椅上,抬著二郎腿,輕輕挑眉。 請個人來照顧他跟容嬤嬤?不可能的。 他不習慣私人的生活起居被陌生人侵入。家里定時請鐘點工,容嬤嬤要負責的,就只是她自己跟他的飲食起居。 當然,當她越來越年邁時,就不得不請個人來照顧她了。 張垂下眼眸,開始看手機郵件。 這些事不適宜想太早,影響心情。 5 s 去外面參加活動了。他今天沒有需要出門的公事,一上午都待在書房里。 房門外總是有輕輕的腳步聲,隔半小時響一次。當它第七遍響起時,張終于打開了門。 毫不意外地看見容嬤嬤,她似乎被他嚇到了,愣在原地。 “所以?你在這里踩螞蟻?” “不的,先生張張……”她的眼神四處瞟,又是清嗓子又是搓手的,讓他想不懷疑都難。 “直說,難道我還會吃了你嗎?” 她再一次清了清嗓子,“就是,就是……我能不能占用一個客房,我有,有,有用……我要用。嗯,就是這樣?!?/br> 張偏著頭瞧她,“實話?!?/br> “這就是實話,就是要用一個客房……”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上拿著的鑰匙。 這棟房子里的所有房間從來不上鎖,什么情況下,她才需要用得著鑰匙? “你鎖了一個客房?” “什么?沒,沒有……” 張不跟她多說,離開書房門口,經(jīng)過她身邊時,順手奪走她手里的那串鑰匙。 “我要時刻關愛老人,以防她做出什么神奇的事。” 他說著,腳步匆匆下樓去了。 容姨跟在他身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但是什么有用的話都沒說出來。 張從早上開始就覺得她反常,莫不是在散步時被人給騙了,被傳·銷組織洗·腦了之類的…… 一樓的側(cè)邊長廊處有四個客房,在每個客房的門把上旋轉(zhuǎn)一下,很快就知道她鎖了哪一個。 他站在第四個客房門前,低首找鑰匙,唇角帶著笑,“容嬤嬤,你能瞞過我?嗯?” 容姨:“……” 鑰匙入孔,往左旋轉(zhuǎn)一百八十度,門鎖“嗒”地一聲解開。 張推門而入,整個人的表情頓時凝滯。 盤著腿坐在落地窗前的人仰起臉來看他,臉頰鼓起,正在吃著一塊面包,另一只手還端著一杯溫白開。 她也被他嚇得愣住了。 齊耳短發(fā),碎劉海,水靈雙眼,眉清目秀,面容像極了他夢里的麻雀。 作者有話要說: 2017.08.31 故事版的結(jié)局,大概是這樣。 有心情又有空時,給你們敲一些后續(xù)片段,不算作正文。 《縫隙》再來一起探討愛情…我一定要成功地深入剖析一次所謂的愛情。 自我永遠是自我最大的敵人,也是自我最大的英雄。 zhangyinxiu jiu shi zhe me shuai. ☆、第七十章 “先生張張,這是我散步時……撿回來的……” 容姨惴惴不安, 站在他身后解釋。因為他不喜歡陌生人出現(xiàn)在家里, 更別說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張往門框上靠, 手指圈著鑰匙慢慢晃。 “會說中文嗎?” 坐在地上的人安靜地低下頭, 悄悄咀嚼著她嘴里的食物。 看來是不會說中文。 “她可以在家里住兩天嗎?”容姨很怕他把這孩子趕走。 張沒說話,偏著頭瞧地上的女孩, 想從她的雙眼或者表情間找到某種熟悉的痕跡。 “對了, 她, 她好像不能說話……” oh. 長指間晃著的鑰匙慢慢停下,他想起夢里的某年某月某日,有人問他是不是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