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孫心妍看著他說，“有一點(diǎn)點(diǎn)生氣?！?/br>
    何濱輕笑一聲，語氣很寵地說：“我現(xiàn)在老是說話不算話對不對。還是你過來吧，你暑假里又沒什么事，機(jī)票什么我給你買好，等下列個單子給你，教你怎么搞簽證，你跑跑腿就行。這天到處能看到海，很美，你絕對喜歡?！?/br>
    孫心妍說：“我再想想吧?！?/br>
    “還要想什么？不想我？”

    “那我回去先跟我爸說一下。”

    去美國這么遠(yuǎn)，她肯定要跟爸爸說一聲。

    “嗯，”何濱點(diǎn)頭，“不行的話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放心?！?/br>
    盡管孫心妍答應(yīng)了何濱，但答應(yīng)中是帶著敷衍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跟爸爸開口。

    放假回來，孫心妍默默觀察，發(fā)現(xiàn)爸爸和上次那個姚阿姨沒聯(lián)系了，她試探性地問他，孫父說現(xiàn)在先不想這個事，等過兩年再說。孫心妍既開心又愧疚，讓他不要顧忌，她同意。孫父笑著說，好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

    去美國的旅游簽證其實挺麻煩，像孫心妍這種年輕女學(xué)生很容易被拒簽。何濱想了想，托陳彥其給她找了個旅行社代辦。

    于是孫心妍被陳彥其推著一步步往前走。表格申請、填寫都還好，她沒有收入，需要提供父母的工資情況、銀行流水來證明家庭經(jīng)濟(jì)狀況。

    晚上，孫父在書房里備課，拿茶杯喝水時瞄到孫心妍在門口，“妍妍，站門口干什么。”

    “爸……”孫心妍走進(jìn)去。

    書桌上一大疊小孩子作業(yè)本，她隨手翻了兩本。每年暑假孫父都不得清閑，天天去培訓(xùn)班給孩子上課。

    孫父看她欲言又止，問她什么事，孫心妍這才說了去美國的事。

    站在一旁垂著眼，她又忍不住去瞄孫父的表情。

    孫父沉默了很久，最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好在，他的語氣是溫和的，“太遠(yuǎn)了，你一個女孩子過去不安全。他叫你去的？”

    “不是，我沒去過美國，想去看看?！睂O心妍停了停：“何濱說，想給你打個電話。”

    孫父抬眼，“也好，你讓他打吧，我跟他談?wù)劇！?/br>
    點(diǎn)點(diǎn)頭，孫心妍看看墻壁上的大鐘時間，“那邊有十幾個小時時差，現(xiàn)在是早晨，我讓他現(xiàn)在就打過來行嗎?！?/br>
    以前何濱很怕她爸爸，現(xiàn)在，孫心妍感覺他沒那么怕了。

    孫心妍坐在旁邊看著他們通話，目光中帶著一絲緊張。

    電話接通后，一直是何濱在說話，聽著聽著孫父看了孫心妍一眼，表情嚴(yán)肅地站起來，走到窗邊，過了會兒才開口。

    他對何濱的語氣不是很好，先是問了些他在那邊的情況，然后問他怎么讓她一個人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又問過去了他怎么安排，住宿、行程之類。

    夏季的家中，孫父穿得不像上班時候那么規(guī)整，身上是一件洗得有些發(fā)色的藏青短袖衫。他年紀(jì)大了，兩鬢白頭明顯多了。

    孫心妍坐在書桌旁看著爸爸的背影，聽他說那些處處維護(hù)自己的話，她低下頭，心里發(fā)酸。

    電話打完，孫父坐回來，看著孫心妍，“要哪些材料？”

    “你的工資條，還有家里的銀行流水、存款?！?/br>
    孫父點(diǎn)點(diǎn)頭，“學(xué)校放暑假了，我明天來找會計問問?！?/br>
    “不著急。”

    孫父又說：“他在那邊要呆多久？”

    孫心妍：“一年。”

    孫父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桌上的筆筒說，“等他回來讓他到家里面來一下，我跟他談?wù)劇！?/br>
    孫心妍點(diǎn)頭。

    “爸，你忙吧，我回房間了?！?/br>
    正要起身，孫賀敏把女兒叫住，“你等一下，差點(diǎn)忘了，正好有個事跟你說一下?！?/br>
    低頭拉開抽屜，孫賀敏拿出幾張宣傳冊。

    是一些樓盤宣傳冊。

    不明所以，孫心妍看著父親。

    “這兩年房價越來越高，我想看看給你買個小戶型放在那邊，以后你以后自己住還是陪嫁都好?！?/br>
    孫父把宣傳冊給她，“你先拿去看看，之前你還沒放假我去跑了兩家，萬科的一個戶型還不錯，90平不到，兩室一廳，南北通透。過兩天我們一起去看看，看你喜歡不喜歡?！?/br>
    “我們這個房子的貸款不是還沒還完嗎？”

    “這個用的是公積金，到時候你那個辦商貸，不影響?！睂O父說。

    孫心妍沒有表露心里的感動。

    “暫時不要買吧，我還有五年才畢業(yè)，放在那又沒用。”

    “都是期房，差不多也要兩年才到手，你不住以后出租不就行了，到時候是你的資產(chǎn)，畢了業(yè)是自己住還是賣了到都你自己看著辦?！?/br>
    “真的不用給我買，” 指尖扣著宣傳冊的頁角，孫心妍輕聲說，“我不想你太辛苦。”

    “辛苦什么，我這兩年也存了點(diǎn)錢在手上，付個首付綽綽有余。女孩子自己有個房子也是底氣，你還小，再大點(diǎn)就懂了。”孫賀敏拍拍她肩，“好了，早點(diǎn)去睡覺，等你下個月從國外玩回來再說?！?/br>
    ……

    孫心妍發(fā)現(xiàn)，去美國真的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等那些零碎的手續(xù)、資料辦好，旅行社又來電話，告訴她去上海大使館的面簽時間。

    三十八度的高溫下，柏油馬路像是要化了，腳步踏在上面發(fā)軟。從銀行出來，孫心妍走了一小段路，一身大汗，進(jìn)了旁邊的新華書店。

    暑假，書店里大多是小孩。上到二樓，轉(zhuǎn)了一圈，看到旅游類書籍，隨手拿起一本《玩遍美國》。

    站著看了會兒，有人叫她。

    “孫心妍?！?/br>
    聲音清晰溫和。

    孫心妍回頭。

    右后側(cè)的一欄書架旁，高高瘦瘦的男生穿著白t恤、牛仔褲，朝她微笑。

    怔了下，孫心妍展露笑顏，“韓東？”

    飲料店里一股清甜的芒果味。

    韓東點(diǎn)完單過來坐下，看看坐在對面的女孩，“上去說在北京要請你吃飯，沒想到今天這么巧。”

    孫心妍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那次行程太趕了，我其實也挺想去北大看看的?！?/br>
    “以后還有機(jī)會，下次去帶你好好轉(zhuǎn)轉(zhuǎn)?！?/br>
    孫心妍點(diǎn)頭，“在北大的感覺怎么樣，學(xué)霸。”

    “什么學(xué)霸?！?/br>
    她問得隨意，韓東回答得卻很真誠：“平時也是該上課上課、玩時候玩，學(xué)校環(huán)境和老師都挺好的，平臺、資源比較多，牛人也挺多，自己還是要把握好自己，我覺得調(diào)整心態(tài)挺重要的。我有個舍友今年才17歲?！?/br>
    “這么小。”

    韓東笑著點(diǎn)頭，面容清俊，鼻峰挺直。

    因為環(huán)境的變化，他善談開朗不少。

    “你學(xué)醫(yī)學(xué)的怎么樣?！?/br>
    “我啊，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學(xué)醫(yī)確實課比較多，期末時候簡直要瘋了?！?/br>
    “哈爾濱冷不冷？”韓東喝了口冰飲料，拿餐巾紙擦擦手上的水珠。

    孫心妍點(diǎn)頭，“第一年過去不適應(yīng)，今年就覺得還好，反而我們這邊比那邊更冷點(diǎn)，他們那的暖氣真的挺舒服。”

    韓東笑了笑，說，“以后有機(jī)會去找你們玩?！?/br>
    為了避嫌，他用的是“你們”。

    孫心妍懂他的意思，笑著點(diǎn)頭，“歡迎你，最好冬天來，很值得玩。我們學(xué)校雖然小，但是建筑也都很有特色?！?/br>
    晚上例行公事地跟何濱視頻。

    孫心妍沒說偶遇韓東的事，告訴他要去上海面簽。

    孫心妍問：“是不是英文交流，我怕他萬一問出我聽不懂的問題?！?/br>
    她在網(wǎng)上搜了下，有說中文有說英文的。

    畫面里，他背后有個男生拿著盆晃過去，又回來，盯著屏幕看看。

    孫心妍一直沒怎么笑，看著變形的陌生臉孔，這才忍不住笑了下。

    何濱把人轟走，言歸正傳，“你英語不挺好的。說中文就行，不用說英語，到時候記得大方點(diǎn)，該怎么說怎么說。”

    “知道了?！?/br>
    “我讓紅旗陪你去？”何濱在那頭打開一聽飲料，喝了一口。

    “不用，這陣子他幫我忙了挺多?！?/br>
    “跟他客氣什么?！?/br>
    “知道你們鐵，別找他了，旅行社那邊說面簽很快，我上午去完就回來?！?/br>
    何濱說：“那你在上海弄完了告訴我一聲?！?/br>
    “知道了?！?/br>
    屏幕兩頭，面對面地，忽然都不說話。

    何濱問：“累了？”

    “還好?！睘榱撕炞C，她最近跑了好多地方。

    “累了早點(diǎn)睡，我正好也要出門。晚安?！?/br>
    “晚安。”

    合上電腦，孫心妍懶倦地躺下。

    入夜了，月光清寧，一直照進(jìn)人心里，照得人睡不著。

    七月底，一切手續(xù)辦妥，孫心妍一個人坐上飛往美國舊金山的飛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