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鐘清閉著眼睛,無奈道:“我也知這樣委屈妙菡了,可,能有何法子?母親那……”說起便是一陣煩悶。 鐘彤暗自翻了個白眼,心想:除非母親瞎了才能同意你娶一妓子為妻!都不知能不能進鐘家為妾,還想當妻,當真心比天高! 當下勸道:“這事急不得,需徐徐圖之,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鐘清眼含期待的看著鐘彤道:“三妹但講無妨。” “那好,若我有言錯的地方,長兄便當今日沒有聽見這番話。首先,我們需要將妙菡接進府,若是妙菡萬一有孕,那就麻煩了。其次,母親和父親定不會同意長兄娶妙菡的,那我們退而其次,以妾之名讓妙菡進府?!?/br> “這不妥,我今生只愿娶妙菡一人,萬不能以妾之名委屈了她!”鐘清急急打斷鐘彤的話。 鐘彤深吸一口氣,只覺自己這長兄一到范妙菡的事情上,就拎不清楚,情之一字,真是害人! 只得放緩語氣,說道:“長兄莫急,聽阿彤說完。長兄也知,父親和母親均不會同意妙菡嫁與長兄為妻,但妙菡養(yǎng)在外面,無人知曉,長兄遲早會娶其他女子為妻?!?/br> 鐘彤讓自己不去看鐘清皺緊的眉頭,繼續(xù)說道:“若是這樣,莫不如先將妙菡接進府中,時日長了,待父親母親發(fā)現(xiàn)妙菡的好,長兄又堅持要娶妙菡為妻,到時妙菡在為長兄誕下一子,成為長兄妻子豈不是順理成章?” 鐘清沉默著,他從未想過讓妙菡以妾之名進府,他一心想給妙菡一個妻子的名分,但阿彤說得他未嘗不曾考慮過,只是…… 鐘彤并不催促,良久后,鐘清說道:“我,我去同妙菡商量一番,終究是我愧對于她,若是她同意了,我便去尋母親。今日多謝三妹,若事成,長兄定不會忘記三妹的。” 鐘彤展現(xiàn)出女兒家的嬌羞,說著:“阿彤只盼長兄幸福,只要長兄心中記著阿彤,阿彤便開心了。” “好meimei。” 鐘彤親自送鐘清到院門邊,看著已經(jīng)恢復往日神色的鐘清,不禁露了一個舒心的笑容,任誰看去,這都是一幅兄妹情深的畫卷。 鐘彤哼著小曲回到自己的房間,妙菡要進門了,鐘瀾,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呢,踏青之日所受恥辱,我必會奉還! 鐘清告辭鐘彤后,急急忙忙地回到妙菡那,兩人溫存了一陣,鐘清懷抱著妙菡,輕聲說著自己的打算。 妙菡靠在鐘清的胸膛上,聽著下面噗通噗通讓人感到安全地心跳聲,眼里沒有任何即將進入鐘府的激動情緒,用慣常的嬌語道:“妾都聽夫主的?!?/br> 鐘清吻了吻妙菡的發(fā)頂,心里愈發(fā)覺得愧對妙菡,溫柔繾綣的說道:“妙菡放心,夫主定會給你一個名分?!?/br> 妙菡眼底劃過嘲諷,說道:“嗯,妾信夫主,妙菡只要在夫主身邊就滿足了,夫主切不可和夫人產(chǎn)生沖突。” 妙菡這樣的信任更是激起了鐘清的保護欲,心里想著一定要說服母親將妙菡接進府中!看著妙菡柔弱的樣子,當下又是一番‘翻云覆雨’。 鐘清回到府中,正好趕上晚飯,他們的婚事是由母親做主,他思考了一路如何跟母親挑明,也沒有心情去看母親精致的小院。 迎著母親不停給他夾飯菜,慈愛的目光,鐘清籌措良久終是道:“母親,您還記得您之前給我定的婚事嗎?兒子尋到了范家娘子,想,想娶那女郎進門?!?/br> 鐘柳氏只是抬眼看了一眼鐘清,似是沒有聽到鐘清的話,說道:“食不言寢不語,子詹。” 鐘清聽見鐘柳氏不再喚‘我兒’反而叫自己的字,心里忐忑,待發(fā)覺鐘柳氏不給自己夾菜后,這種慌張的心情攀到了頂峰。 飯畢,鐘柳氏抿了口茶,這才打量起長的像自己的大兒子,語氣淡漠道:“你與范家娘子的婚約早已取消,他范家犯事,你是從何處找到范家娘子的?” 鐘清低頭,不敢和鐘柳氏對視,支支吾吾,反倒是鐘柳氏沒了耐心,說道:“怕是從煙花之地尋到的吧?” 鐘清倏地抬頭,急切的為妙菡辯解:“是煙花之地,可那又怎樣?妙菡她緊守本心,只愛慕我一人,我本就與她有過婚約,母親,你就同意妙菡進門吧!” “娶也分很多種方式,那你是想以何名義讓她進門?” “我知,母親定不會同意讓妙菡當我的妻子,我,我想納妙菡為妾!”鐘清說出自己想說的話,渾身都放松了,壓在心中的大石似乎也已經(jīng)沒有了。 鐘柳氏沒有言語,直將鐘清又搞得焦急起來,才語重心長般道:“鐘家雖不是最為頂尖的世家,但你父親乃二品大司農(nóng),你母親我出自清河郡柳家,而你,是你父親這一脈的嫡長子,鐘子詹!” 鐘清被鐘柳氏最后的厲聲嚇了一跳,只聽鐘柳氏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接著道:“而你,鐘子詹,肩上的擔子比誰都重!你理應替代你父親成為鐘家家主,理應成為鐘家的頂梁柱!可你在做什么?沉迷女色,不思進取!” 鐘柳氏扶著自己的胸口,冷笑道:“你當我會不知,你在外頭養(yǎng)著那個范妙菡!我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不過一個妓子,也妄想進鐘家的門,便是為妾都不可!” 鐘清被鐘柳氏說的臉色蒼白,辯解道:“可,母親,我只是想納她為妾?!?/br> “不然,你還想娶她為妻不成?” “母親!您就同意吧!”鐘清哀求道。 “你若納了那范妙菡進門,還有哪家貴女肯嫁與你!還沒進門,房中就有了一個青梅竹馬的小妾,誰能瞧的上你,世家大族的貴女,向來不愁嫁!” 鐘柳氏見鐘清依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說道:“沒有岳家助力,沒有鐘家嫡子的身份,鐘子詹,你什么都不是!就連你的差事,那都是你父親給你引薦來的!出去!我絕不會同意那個范妙菡進門的!” 鐘清失魂落魄地走出母親房門,心中想著妙菡剛剛的信賴,以及母親說的話,母親有一個地方說的不對,他除了妙菡誰都不會娶。 看著母親房中燭火閃爍,鐘清“嘭!”跪在了母親門前,堅定道:“母親,若是您不同意,我便長跪不起!” 鐘柳氏聽著馬嫗的傳話,冷漠道:“那便讓他跪著,長長記性!” 馬嫗為鐘柳氏卸下發(fā)飾,勸道:“夫人,大郎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如此跪下去,恐傷身體?!?/br> 鐘柳氏把玩著手中的簪子,不屑的說:“你看這簪子,第一眼看上去,如此美麗,可第二眼看上去,便覺得沒那么好看了,過了幾天,連它扔在哪都不知道。子詹是鐘平的孩子,想必也隨了個十足十,過一陣,便不會再想納范妙菡進門了!” 馬嫗嘆氣一聲,自從郎主納了妾,夫人變的連對自己的孩子都鐵石心腸了。 “你去告訴鐘平一聲,讓他將鐘清弄走,要跪,去他的書房門口跪!晚上也別來我這,去和他的小妾濃情蜜意?!闭f完,將手中發(fā)簪“啪!”的一聲扔進首飾盒。 ☆、第17章 017 頌曦提著燈籠為鐘瀾照亮,鋪滿鵝卵石的小道月光下反著瑩瑩的光,道旁的枝葉隨晚風擺動,漆黑的影子落在地上張牙舞爪,大紅的燈籠似是他們的眼。 鐘瀾情不自禁攏了攏身上的衣領,一到夜晚她的視力便不怎么好,問向頌曦道:“如何?到了沒。” 頌曦一邊提著燈籠,一邊注意著她家女郎腳下,回道:“就快到夫人的院子了,女郎莫急?!?/br> 鐘瀾緊跟住頌曦,悶悶回了一聲恩。 她夜夜夢魘,得知長兄有了外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還未想好如何是好,便得知長兄竟要將那女子接進府中,在母親院中長跪的消息。 聽到此,雖不知為何長兄與前世做法不同,但鐘瀾心里是舒了口氣的,這才急忙來見長兄。 黑暗逐漸褪去,溫暖的燭光透過窗棱打在外面堅硬的土地上,打在一個背脊挺直長跪不起的人身上,走近才看清,那人臉上盡是懊悔與灰敗。 鐘瀾覺得臉上涼涼的,一摸才發(fā)覺是落了淚來,鼻頭酸酸的,低聲喚了聲長兄。 鐘清抬頭,見是鐘瀾,問道:“天涼,怎的不多穿些,何況你眼睛不好,晚上少出來。” 鐘瀾蹲在地上,拿出自己準備的暖爐,不由分說給鐘清塞上,又將墨綠色的素面杭綢鶴氅給鐘清披上。 不待鐘清拒絕,搶先說道:“長兄先用著,暖和暖和身子,一會阿姈走時,自會帶走?!闭f著,又掉下淚珠來,扭過頭不讓鐘清看見,拿出了準備的吃食,打算喂鐘清食些。 鐘清搖頭道:“我暖和一下身子就好,吃食就不必了,未免母親知曉了,覺得我不誠心?!?/br> 鐘瀾將食盒交給頌曦,抱著膝,蹲在那不再言語,看見長兄跪在這里,便如同看見了前世頹廢了的長兄一般,讓她心如刀割。 前世何等意氣風發(fā)的長兄,因一女子,人不人鬼不鬼,差事沒了不說,還因醉酒被人打斷一條腿,再也無法入朝為官。若是,若是長兄當真對那女子念念不忘,她定會幫長兄將那女子接進府中,避免前世覆轍。 “莫哭?!辩娗迳焓钟|到鐘瀾冰冷的臉蛋,輕輕為鐘瀾擦拭著,鐘瀾這一哭,似是哭去了自己往日心底對她小小的不滿。 鐘瀾呆呆的蹲在那,任由鐘清為她擦去越來越多的淚水,她才不管那些世俗禮法,她只知道她只有一個長兄。 “長兄,你下定決心要接那位小娘子進門了嗎?” 鐘清聽著帶著nongnong鼻音的鐘瀾問話,伸手摸了摸鐘瀾的黑發(fā),答道:“嗯?!?/br> 鐘瀾將鐘清的手死死地握住,說道:“長兄莫急,阿姈會幫你,定會說服母親的!” 鐘清雖不信鐘瀾能改變母親看法,心中卻覺自己meimei終于要長大了,信任般地點點頭。 鐘瀾松開鐘清,正想去屋內見見母親,卻被馬嫗攔了下來,沖她搖頭。 “母親可睡了?” “睡了,二娘明早再來吧。” 鐘瀾無奈,只得拿出自己帶來的溫酒,看著鐘清飲的一滴不剩,這才滿意的將帶來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拿走。 第二日清晨,幾乎一夜未合眼的鐘瀾,早早便來了母親這,卻見鐘彤已經(jīng)到了,一臉委屈樣,正對著鐘清獻殷勤。鐘瀾只當自己沒看見,打了個招呼便進了母親的房間。 “母親當真是如出水芙蓉般美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母親和我是姊妹呢,有何保養(yǎng)秘訣,母親快告訴我。”鐘瀾一進屋,便摟住鐘柳氏的胳膊,眼神羨慕,甜甜的說道。 鐘柳氏這些年保養(yǎng)得道,肌膚吹彈可破,如同少婦般,涂著脂粉,斜昵了眼鐘瀾,說道:“少在這里哄我開心,為你長兄求情來了?” 鐘瀾一頭拱進鐘柳氏懷中,撒嬌道:“是呀,阿姈來為長兄求情來了,真是知女莫若母!” “莫要亂動,坐正了好好說話,你也知事了,鐘家怎能容忍那樣的女子進門!”鐘柳氏一臉嫌棄地扶正鐘瀾道。 鐘瀾貼著鐘柳氏的身子,低聲說道:“母親,你覺得長兄能否放棄那名女子?聽聞那女子與長兄青梅竹馬,兩人感情深厚。” 鐘柳氏梳妝動作一頓,一個眼神望去,馬嫗便帶著婢女退了下去。 “感情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都是一時新鮮,過幾年,哪里還有濃情蜜意?!辩娏喜恍嫉馈?/br> 鐘瀾心里嘆氣,長兄的情誼還真不是貪圖新鮮,不過,也只能對不住長兄了。 “母親說的對,正因為不過是一時迷了眼,母親不讓長兄納了她,和長兄產(chǎn)生隔閡,值不值?母親將長兄推到外面女子那,讓言官知曉,彈劾長兄,值不值?若是長兄鐵了心和那女子在一起,您的第一個孫子誕生在外面,值不值?” 鐘瀾一連三個值不值,砸進了鐘柳氏的心里。 眼看鐘柳氏有了松動之意,鐘瀾再接再厲說道:“母親莫不如讓長兄納了她,您與長兄不會鬧翻,還能時時刻刻將那女子看在眼下,豈不是更好。待長兄過了新鮮勁,您想如何處置她,不都由著您?” 鐘柳氏蹙眉道:“可他房中有了一妾,只怕婚事會受波及?!?/br> 鐘瀾晃著鐘柳氏的胳膊道:“長兄仕途之路還未走穩(wěn),當下談婚論嫁為時尚早,待長兄在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還指不定對那女子有何心思,許是厭煩了呢,您還怕貴女不嫁?我長兄人中龍鳳,她們巴不得呢!何況家中有小妾的公子也不少?!?/br> “也是!莫不如將那女子放在我眼下看著,日子長著呢!”鐘柳氏露出一個笑容,想到外面跪得久了的人兒,自個所出怎會不心疼的,再看著面前小人兒笑得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那滑潤的臉,“還不快告訴你長兄,為母同意他納妾了,讓他趕緊起來,回屋養(yǎng)著去?!?/br> “謝謝母親!” 鐘瀾內心激動,將人接進府,總不會再無緣無故死了罷,只要那女子活的好好的,日日與兄長作伴,兄長也不會悲傷過度發(fā)生前世種種,定能一展宏圖! 鐘瀾見鐘柳氏派人告之了鐘平一聲,又請府醫(yī)為鐘清診治,放下心來,回屋換上男裝,帶上頌曦與珠株稟告了母親悄悄出了府。 “長兄在外的宅子也是夠隱秘的,”珠株帶著鐘瀾與頌曦,在一小巷里轉來轉去,將鐘瀾轉的頭暈,根本沒能記住路線,鐘瀾撇嘴,“這地方也太偏了,再向外走走,可就要走出洛陽了!” “到了,女郎,是這!”珠株停在一處宅子外,頌曦上前扣門。 里面?zhèn)鞒鲆粋€脆生生的聲音:“誰呀?這大早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接著一陣踢踢踏踏的收拾聲,一個如泉水般流過心間,令人舒適的聲音響起:“如梅,快去開門。” 鐘瀾忍住心里不適,眸光暗了暗,便見門打開后,一個打著哈欠頭發(fā)枯黃的小婢女露了個頭出來,問道:“你們找誰?。俊?/br> 頌曦退回將鐘瀾護在身后,珠株向前一步,道:“我們找你家娘子,我家公子是鐘大郎鐘清的弟弟?!?/br> 如梅聽見鐘清的名字,將鐘瀾三人打量一遍,見鐘瀾衣裳名貴,一般人穿不起,這才將門打開,側身讓她們進來。 不大的小院,被打理的井井有條,雖因春天未過,沒有爭奇斗艷的鮮花作襯,但院中露出的綠意也惹人眼前一亮,顯得生機勃勃。 可見這范妙菡是個有心的女子,鐘瀾想象中的范妙菡若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就應是大家閨秀般的樣子,卻沒料到,站在她面前的范妙菡竟是個小鳥依人的柔弱女子。 身高只到她的鼻尖,沒有讓男人流連的好身材,干癟的像是沒有開花的豆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