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不,不對,你找我們的時候說的就是馬發(fā)瘋了,琳瑯危險,那時我們可不知道這里到底發(fā)生何事!” 一個貴女想起來,插嘴道。 另一個貴女接道:“那你又為何知道馬發(fā)瘋,琳瑯出事?” 鐘瀾在心里暗暗贊賞她們添油加醋的本事,這些貴女公子哪個不是人精,上下一聯系就知道發(fā)生了何事,看宋琬之的目光都變了。 謝琳瑯張著嘴,搖頭道:“表姊,你怎么能,你竟想要我的性命嗎?” 宋琬之面如死灰,卻抵死不認,“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br> 鐘瀾半倚在謝珵懷中,自然感覺的到身后之人,愈發(fā)冷冽的氣勢,安撫似地握住身后冰涼的手,直言道:“你不知道沒關系,這件事總要查清楚給琳瑯一個交代,你以為你的計策當真算無遺漏嗎?你敢不敢讓我們搜一下身?這馬總不會無緣無故的癲狂了!” 宋琬之聽見鐘瀾要搜身,在林婧琪的手下猛烈地掙扎起來,喊道:“你們憑什么搜我的身?”只要沒有證據,那誰也不能將她怎么樣。 “既然你不讓搜身,那便將此事交給官府來處理?!敝x珵冷冰冰的目光刺在宋琬之身上,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第36章 036 林婧琪聽完謝珵的話, 按住宋琬之, 怒道:“你還不說實話!” 眾位貴女公子見此情形也不好再待下去, 左右今日談資已夠他們出去炫耀了, 位高權重冷若冰霜的謝相掉進溫柔鄉(xiāng), 謝府孤女宋琬之欲謀害謝七娘。 這每一樁事情拿出去都要讓洛陽的人嚼上幾日,遂識趣地道別離開了謝府別院。 王情之與林婧琪約好下次賞花,便也跟著離開了。 謝琳瑯跑到鐘瀾身邊,抱著鐘瀾委屈的哭著。謝珵雖不滿意謝琳瑯搶走鐘瀾,但想到她今日遭此大禍, 忍了下來。 只是……看待宋琬之的目光便愈發(fā)不善起來。 宋琬之在聽說要將她送到官府,便嚇得坐在了地上,指甲陷入手心都不察, 強作鎮(zhèn)定,她只消咬死不承認,他們是沒有證據的! 鐘瀾心疼的安撫著琳瑯,想著若非今日他們發(fā)現了端倪,只怕此事要如同前世一般上演, 而如此活潑可愛的琳瑯……她都不敢想上一世發(fā)生時是如何。 她將目光移向險釀悲劇的始作俑者, 此處也只剩親近之人, 說話便不再顧忌, “你當真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用了何法子,不巧, 我略通制香, 初時就覺得你身上的香味特殊, 便讓人去查了。你讓琳瑯沾上綺蘭,又在馬上抹了茵香,二者是尋常香料,然合在一起時卻會讓牲畜癲狂,宋琬之,你想借此神不知鬼不覺害琳瑯的性命,好毒的心思!” 宋琬之咬著牙根不語,手指緊緊的摳住草地,怨恨地看著鐘瀾。 “表姊,你到底為何欲要害我?”謝琳瑯不置信地瞪著宋琬之猶是帶著哭腔道。 宋琬之見事情敗露,害了謝家這輩唯一的女郎,她只怕也得不了好,嗤笑一聲,“我父母早去,母族那邊的人,巴不得吸我血,唯剩姑姑愿意養(yǎng)我,若是可以嫁與表哥,我便能一直待在謝府,可你,你偏要阻撓!” 說到這里,宋琬之整個人都顫抖起來,聲嘶力竭道:“姑姑與表哥那么疼你,他們才不舍得違你的愿,前段日子還說要給我相看人家。只要……只要沒了你,沒了你我才能在謝府待著!” 謝琳瑯被宋琬之的話傷害到了,張著嘴,想要解釋,卻被鐘瀾拉住。 她可不是如琳瑯一般天真的女郎,居高臨下的對宋琬之說:“莫要將臟水都往琳瑯身上潑,分明是你被謝府富貴迷了眼。那是因你知道,你一介孤女就算有姑姑撐腰,也找不到第二個同謝府一般的人家了。” 宋琬之想要說話,被林婧琪拉過一把堵了嘴,鐘瀾這才接著道:“你想害琳瑯,無非是你覺得琳瑯擋了你的路,你認為琳瑯身死,便無人阻攔你嫁給你表哥,正經八經的可以當謝宋氏,享受這謝府給你的滔天富貴?!?/br> 鐘瀾上上下下將宋琬之掃視了一遍,一邊握住謝琳瑯抖的愈發(fā)厲害的手,一邊說:“若我要是你姑姑,我也不會讓你嫁給你表哥的。論姿色氣質,你差貴女頗多;論身后母族,只怕他們因你在謝府,不來找你都算不錯。你嫁不了你表哥,可真別怨在琳瑯身上,她一未出閣的女郎懂什么,就算你害了琳瑯,你也照樣嫁不進去!” 鐘瀾這一連串的話說的簡直大快人心,林婧琪都想為鐘瀾鼓掌,沒想到看上去嬌弱美艷的女郎,竟能說出這般話,這樣渾身都散發(fā)著碾壓宋琬之氣勢的鐘瀾,才配的上槿晏。 謝珵擋住宋琬之要殺人的目光,招來謝寧,“將她送去官府,帶著這匹馬一起去?!?/br> 林婧琪拉著宋琬之,連忙道:“等等,你還真送官府去,家丑不可外揚吧……” 謝珵冷冰冰的視線看向宋琬之,“謝府百年榮耀不會因她抹黑,但她殘害謝府族人,必須受到懲罰?!?/br> 林婧琪松開手,由著奴仆架著宋琬之離開,謝珵轉頭看向鐘瀾,“阿姈,此事已了,我送你回府?!?/br> 鐘瀾還在生氣宋琬之想害琳瑯,聽聞謝珵的話,勻過氣息來點頭應了。 謝琳瑯一臉不舍,像個小獸般依賴在鐘瀾身上,還是謝珵伸出手像小時般摸摸琳瑯的頭,“莫怕,還有你表姑在呢,讓她送你回去。天色不早了,我們改日邀阿姈來玩?!?/br> 謝琳瑯無法,只得眼睜睜的看著謝珵將鐘瀾帶走,林婧琪過來攬著她,“看你這眼睛哭的,你母親見了指不定傷心成什么樣?!?/br> 謝琳瑯想著今日若非阿姈,差點被表姊害死,悲從心來,“表姑,表姊她進了官府會如何?我雖不想讓她嫁給兄長,可我,可我也真心盼望她能尋個好人家的?!?/br> 林婧琪嘆氣一聲:“傻丫頭,她都想害死你了,你還想她作甚。” “可,可我……” “行了,把心放回肚子里,這事你叔伯和父親會解決的?!?/br> 鐘瀾與謝珵坐在馬車上,此時心中萬分慶幸琳瑯無事,想著琳瑯于謝府,于槿晏……她當真是打心底里高興。 謝珵遞給鐘瀾茶杯,問出心中所想,“阿姈,你明知道琳瑯的馬是有問題的,為何還讓王情之與琳瑯換了馬?” 鐘瀾一口水嗆在喉嚨里,劇烈的咳嗽起來,平息下心情,不敢抬眼去看謝珵,說道:“我,當時我扭到了腳,他舉止不宜,我一生氣就提出換馬了,想著你給安排了家衛(wèi),他總不會有事的。” “舉止不宜?”謝珵當即意會,眼眸一沉,如陷入一潭深淵。 “嗯,所以,槿晏,你是怪我自作主張嗎?我也是怕宋琬之不上鉤,露不出馬腳?!辩姙懱痤^,委屈的看著謝珵。 謝珵望著阿姈這般怎舍得,心里那一絲慍怒化作酸脹,滿心滿眼里都是她的模樣?!皼]有怪你,下次事先還是要和我商量一下,萬一讓王情之發(fā)現破綻,知道你是故意的,尋你麻煩怎么辦?!?/br> 阿姈對王情之…… 謝珵忽的憶起,五年前他醒來卻突兀多了一世記憶,而記憶終點…… 狹小的馬車內,空氣中到處都彌漫著血腥味,他胸腔中了一箭,一呼一吸間,疼痛難忍,被太子叫來打扮成百姓模樣的人,團團守在馬車附近,故意拖延他回府時間。 身邊的家衛(wèi)死的死,傷的傷,待他們沖出包圍趕回謝府,他也只剩下一口氣。那時他剛與鐘瀾退婚,謝夫人欲出手懲罰鐘瀾,他還未來得及阻止,強撐著這口氣,叮囑謝夫人:“我們,謝氏,要早做準備,太子,太子若是登位,謝氏恐……” 謝夫人顫抖著身子,不敢在謝珵面前哭出來,“好了,你莫說了,我懂,我懂。槿晏,再堅持一下,神醫(yī)就在來的路上,母親將他尋到了!” “母,母親,”謝珵雙眼渙散,費力的說出下面的話,“莫要尋阿姈,麻煩,替我,照顧她……” 謝夫人捂著嘴,見自家兒子這樣還要照顧那個女郎,心里難受的緊,“槿晏,你堅持,等到神醫(yī)過來,母親便答應?!?/br> 謝珵緩緩搖頭,這搖頭都用了他全身的力氣,氣若游絲道:“我,等不到了,答應我,顧她周全?!?/br> 謝夫人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母親答應,答應,你再堅持堅持……” 之后母親說了什么,他沒能聽清,只聽見母親嘶聲裂肺的一聲喊,他陷入黑暗中,再睜開眼,便是回到了五年前。 也便是五年前,他不再與阿姈通信,將死之身到底給不了阿姈幸福,索性退婚成全,免得如那時一般傷了阿姈名聲。 然今日之事,謝珵按住眼角,有些不敢想若沒有阿姈,琳瑯是否就這般死在宋琬之的算計之下,他倏地握住拳,眼底露了陰郁。 “有槿晏你在,他尋不找我麻煩的。”鐘瀾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羞澀,兩頰暈開緋紅。 謝珵如被蠱惑一般定定瞧看,他視若珍寶的女郎,那雙若黑珍珠一般的眼眸此刻倒映的僅有自己一人…… “槿晏……唔。” 鐘瀾未說出口的話止在了一片涼薄唇上,仿佛試探一般,輕輕掃過她唇邊輪廓,她尚未緩過驚訝,便對上了他的眼,眸中深情一覽無遺,直擊胸腔。她只覺得胸口那砰砰劇烈跳動的聲響快要蓋過馬蹄的,竟在那般注視下,不自覺伸手攀附住他的后頸。 宛若一幅邀請的姿態(tài)。 待鐘瀾意識到之時,羞窘地要縮回手卻被他牢牢扣住,以背抵著馬車內壁,禁錮于他懷中,溫熱屬于槿晏的氣息覆下,那吻已悄然變了味道,雖是依然和風細雨,不急不緩,卻挑動心底最深的悸動。 直到二人呼吸不穩(wěn),謝珵掩過眷戀松開,后者倚靠著內壁,唇瓣浸潤了水光,微微有些紅腫,而那亮如琥珀的眼中劃過意亂情緒,以及一抹嬌羞媚態(tài),看得謝珵眼眸愈發(fā)暗沉。 “阿姈,我迫不及待想娶你回家?!?/br> 鐘瀾本就發(fā)熱的臉在那沙啞暗沉的嗓音下徹底紅透,“我”了半天都沒說有個連貫回復,反而聽見他低低愉悅的笑聲,伴著馬車停下,飛也似地逃出了馬車。 她是想說我也一樣,還是什么呢,鐘瀾根本不及思考,腦海中全是方才那一幕,胸口宛若揣了個兔子,這樣的槿晏她未曾見過,竟覺得誘惑至極,方寸已亂。 謝珵看著鐘瀾進了府,緩緩收回目光,撂下簾子的一剎拂過唇瓣,仿若還殘留了那人馨香味道。 “去官府?!?/br> 鐘瀾心思復雜地回到府中,卻發(fā)現府中氣氛異常凝重,平日里常見的面孔也換上了祖母從吳地帶來的人。 一打聽才知道,原是祖母收了母親的權。 由白嫗伺候她梳洗,頌曦將靳芝揚帶來的見面禮拿了過來。 “是什么?”鐘瀾探頭問道。 “是一架古琴?!?/br> 鐘瀾點頭,對頌曦說:“你也去翻翻我們的庫房,看看有什么東西可以回禮的。” “諾。” 鐘瀾往自己身上潑了一捧水,對白嫗道:“白嫗,我自己來便是,你下去歇息吧,哦,對了,祖母的院子可收拾好了?” 白嫗將鐘瀾一會要用到的東西放在她身邊,回道:“就快了?!?/br> “嗯?!?/br> 白嫗出去將門關上,屋內只有鐘瀾一人,鐘瀾捧起水敷在臉上,仿佛能借此沖淡那一股燥熱,驅散槿晏帶來的影響。 她一低頭,便瞧見了倒影里女子上揚的嘴角,她伸手撫上,眼前似是浮現起臨死前自己照鏡子時的模樣來,片刻又化去,變作鮮活的。 這一世,祖母沒有像前世那般因自己要退婚而氣病,長兄將林妙菡接近府不會再發(fā)生前世斷腿之事,小胖子也慢慢在改變,不會再成為一個紈绔子弟,就連鐘彤都還未如前世那般不顧親情。 槿晏,槿晏前世這個時候已經不在,如今,他尋到了姚神醫(yī),說不定日后就能治了這一身病。 至于王情之和太子……鐘瀾滑入水中,仿佛要將那些不好的悉數洗去,冒出水面深深吸一口氣。 她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而此時,王情之正從父親書房出來,趕往太子府。 他已答應了父親會將林婧琪娶回家,作為扶持太子登上皇位的保證,但想到今日有著曼妙身姿的鐘瀾,心里愈發(fā)不平起來。 他,哪里不如謝珵? 太子府一如往常,低著頭的兩個小廝抬著一個被床單包裹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步履匆匆。 看見王情之后,也未轉道,低聲行禮便走,顯然已是習慣王情之出入這里。 一人絆了一下,跪在地上,手里東西脫出,床單掀開將里面的“人”露了出來,不,可能不能稱之為人。 那是一個四肢蜷曲,被繩子捆綁的結實的,沒有胸部的“女人”,渾身沒有一塊可以稱之為皮膚的地方,張著大嘴,兩只空洞洞沒有眼睛的眼眶望著王情之,依然可見死前恐懼。 王情之臉色未變,對那兩個已經害怕的瑟瑟發(fā)抖的小廝道:“小心?!北惝斪鍪裁炊紱]看見的模樣繼續(xù)向前走著。 兩個小廝擦擦腦袋上冒出的汗,趕緊將那死透的“人”包裹上,扔進一口太子府常年被封死的枯井中,重新將井蓋蓋上,不敢往井里看上一眼。 太子衣衫不整的躺在床榻上,見到王情之后,起身拿起一件寬袖長袍披上。 “今日同林婧琪騎馬如何?” “甚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