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道。 他嘴一歪,笑道:“好吧,這是你自己要求的?!?/br> 跟汽車相比,馬車的速度還是嫌慢。盡管馬已經(jīng)跑得飛快,但跟了半路,阿泰的汽車還是跑得無影無蹤。馬車夫本想就此放棄,但唐震云不甘心,一定要他接著往汽車行進的方向繼續(xù)追趕。于是他們又走了一段路,終于在一條小弄堂口發(fā)現(xiàn)了阿泰的車。 車是空的。 他急忙下車結(jié)賬讓馬車夫先走。隨后,他急急忙忙走進這條弄堂。令唐震云心驚rou跳,又急又氣的是,他發(fā)現(xiàn)這里有多家正在經(jīng)營中的小窯子。狹長又四通八達的弄堂里,光他看見的,就有三四家。阿泰把她帶到這里來干什么?難道他是想。他不及細想,前方某家窯子的門突然開了,一個男人沖了出來。他一看,正是阿泰,跟在他身后的是夏英奇。她的衣服被撕破了,頭發(fā)散亂,兩個人慌里慌張好像在逃命。緊跟在他們身后是兩個五大三粗,打手模樣的男人。 “喂!怎么回事?”他攔住了阿泰。 “別問了,快走!”阿泰朝他吼。 正好有個大漢沖過來,他一個掃堂腿將對方絆倒在地,在他身邊的夏英奇用槍把猛地給了那男人的后腦一下子,那個男人慘叫一聲坐倒在地上。 “快走!”她嚷道。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覺得現(xiàn)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跟著他們一起逃命。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街上,跳上了阿泰的汽車。他還沒坐穩(wěn),阿泰就啟動了汽車。等他們開出十幾米遠時,他才從汽車后窗看見那幾個打手追出弄堂。 “到底怎么回事?”他問道。 “你問她!”阿泰沒好氣地回答。 他朝她看過去。她卻尖叫道:“你自己說她不值這個價,那為什么就不能用這個價贖兩個人?” “小姐!你當這是在商店買東西?你說兩個就兩個?我跟他們說好這批煙土只能贖一個人的!你憑什么突然加一個?你說!另一個你要贖的女人是誰?還是你自己只不過想吞了另一半錢?” 她似乎是自知理虧,不說話了。 “啊……” 阿泰開了一會兒車,忽然發(fā)出一聲呻吟。 “你受傷了?”唐震云這時才發(fā)現(xiàn)阿泰的后背衣服上有一條長長的口子,很像是被人用大刀砍的,那條口子還在滲血。 “是,這都是拜她所賜!??!” 阿泰又呻吟了一聲。 “一開始當然不能接受!”她很不服氣,“他們是很生氣。但等我們一走,他們就會覺得這是筆劃算的買賣!他們會越想越后悔!你不信三天之后再來問問他們!一千五百塊贖身,他們到哪里去找這種好買賣?你的情人只不過晚幾天自由罷了!” “情人?”阿泰大聲道,“我告訴你,她是我過去的乳母!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她臉上一呆。 “所以說,你拿了他的煙土?”唐震云問她。 她不否認。 “她所說的煙土,就是你從你父親那里偷來的,是不是?”他又問阿泰。 “是,不錯。我是偷了煙土,可我沒殺人?!卑⑻┢沉怂谎?,“隨便你信不信,反正現(xiàn)在煙土不在我手里?!?/br> “對不起?!彼p聲道,語氣帶著幾分沮喪,“它就在張慧真房間的隔壁,就是那個儲藏室里。我把它放在搖籃的下面?!?/br> 阿泰回眸看了她一眼。 忽然,他把車停到了路邊。 “我們最好把事情說清楚。我只偷了煙土,我才沒有殺什么周子安。我那天正在書房里偷煙土,門縫里塞進來一封信,就是你看見的那封恐嚇信,是我把它放在我爸書桌上的?!?/br> “你知道是誰把恐嚇信塞進來的?” “我也很想知道,但那時候我怕暴露自己,所以沒開門。”說起這件事,阿泰很是懊惱。 “我現(xiàn)在也覺得你不是兇手?!边@時候,她開口了。 “為什么?”唐震云問。 “因為如果他是兇手,他應(yīng)該不會在自己家的墓地動手。他們兩個都是經(jīng)常外出的男人。如果他在外面某個地方殺了周子安,誰會知道?” 他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道理。 剛剛還火冒三丈的阿泰現(xiàn)在在朝她微笑了。 “不錯。我為什么要在家里動手?” “假如周子安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要敲詐他,也不會選擇墓地這種沒有燈的地方,他就不怕自己出意外嗎?他面對的可是一個比他年輕二十多歲的年輕人?!?/br> 阿泰在一旁不住點頭。 “而且,那把槍是一個月前被偷的,這顯然就是有預(yù)謀的。而槍肯定不是他偷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偷的?” “因為槍是下午丟的,而那天下午他不在家。他吃完午飯就跟他朋友一起去無錫了,一直到第二天才回來。這一點,你可以跟夏太太核實。我也是剛剛才把事情想清楚?!彼f話時,他注意到她好像心事重重。 阿泰朝她笑,“姑婆真精明,原來早就調(diào)查過了?!?/br> 10.一次冒險 夏英奇以為哥哥還睡著,因為她開門時,發(fā)現(xiàn)他仍跟她離開時一樣躺在床上,可等她準備關(guān)門回自己房間時,哥哥卻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回來了!”哥哥道。 “是啊,剛回來?!?/br> “干嗎站在門口?” 她的衣服破了,頭發(fā)亂蓬蓬的,她不想讓哥哥看見自己的狼狽相,但聽見哥著她,哥這么說,她還是走了進來。 “你怎么啦?”哥哥看著她的臉。 她把之前的經(jīng)歷簡單地說了一遍。 “原來他偷煙土是為了給一個妓女贖身,那倒是讓我對他刮目相看?!备绺缫贿呎f,一邊下了床。 “你的傷好些了嗎?”她看哥哥的狀況似乎比前一天好多了。 “還有低燒。不過這是正?,F(xiàn)象,過個幾天就會好的。倒是你,”他關(guān)切地看“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傷到哪兒了?” 她搖頭,哥哥是真的關(guān)心她,只要想到這些,她覺得為哥哥做什么都值得。 “我只是跟他們拉扯的時候,臉上被劃了一下?!彼紤械貌榭醋约旱膫?。 現(xiàn)在,她只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喘口氣。 哥哥慢悠悠踱到她面前,“這么說,你打算把煙土還給他了?” “是的。”她輕聲道。 “所以說,到手的錢又沒了。你是不是在擔心這個?”哥哥湊近她的臉,左瞧右瞧。 她推開他,“別問了,你別cao心這個,把傷養(yǎng)好就行了?!?/br> “車到山前必有路。其實,如果我能找到一份工作,就能解決我們兩人的開銷問題了。這幾天我會好好想想我能干什么工作?!?/br> 她笑,哥哥愿意為她分擔壓力,她當然求之不得,然而,誰知道他能不能做到發(fā)薪水的那天?哥哥不僅不善于跟人相處,而且大部分時候,他都我行我素。 他不會因為對方是他的老板就聽命于對方,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地方。 “不過,阿泰既然跟妓院的人都說好了,用三千塊換那個妓女,那你們怎么又會打起來?”哥哥踱到窗邊忽然停住。 “這得怪我?!?/br> 哥哥眼神詼諧地看重她,“你壓價了?” “差不多吧。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其實,我碰見了一個人……” 她本來不想把遇見母親的事告訴哥哥,但此時,她急需找人傾訴,所以也顧不上這些了,“我娘,居然在那里?!?/br> 哥哥驚愕地看重她。 “你娘?她不是在唐家當姨太太嗎?” “我不知道,我們只說了幾句話,她說那個男人對她不好,所以她就跟著他的跟班到了上海,結(jié)果那個跟班偷走了她的錢,還把她賣到妓院” 她搖頭,“她真是個賤人!賤人!” 哥哥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你別管她的事。”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 “我沒說要管她,”她抬頭凝視他,但她覺得她更像是在對自己說話,“可是,她畢竟是我娘,我怎么能把她丟在那里?我怎么能?” “為什么不能?當年她是怎么丟下你的?她是怎么對你的?再說,你拿什么贖她?你真的把她贖出來,打算怎么安置她?” 她搖頭,“我不知道,我沒想過。我只是不想看著她,一把年紀,還在那里?!?/br> 她痛恨自己心太軟。 哥哥走到窗前,望著窗外。 “你拿什么去贖她?你贖了她后,又打算怎么安置她?”他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 她眼圈紅了。 “難道你打算把爹給你的金算盤賣了?” “不” 哥哥又沉默了片刻。 “其實真要弄錢也不難。只要下點藥,這個樓里的人就都完了,別的不說,那些太太們的首飾金條……” “別說了!”她怒道。 哥哥笑了起來,“所以說,你要是打算當一輩子好人的話,就別多管閑事了,你已經(jīng)沒有娘了。她走了,明白嗎?” 也許哥哥說的是對的。但是,她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做到袖手旁觀。 “是我偷了煙土。” 這是阿泰的開場白。這著實讓夏秋宜和他太太吃了一驚,太太第一反應(yīng)就是趕緊轉(zhuǎn)身把門關(guān)上了,“現(xiàn)在誰也別進來?!彼犚娞趯蛉苏f。 “阿泰,你在胡說什么!你怎么?!?/br> 太太回到兒子床邊后,馬上急著為他辯白,但她還沒說完,就被阿泰打斷了。 “這事我已經(jīng)跟他說過了?!卑⑻吡艘谎壅驹诖擦硪活^的唐震云。 唐震云朝太太點了點頭。 “但是我沒殺周子安。我偷煙土的時候,有人把恐嚇信從門縫里塞了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