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君匪望著那風(fēng)光霽月的人兒,你別打小報告這種話實(shí)在有些,難以啟齒。 “你放心,我會視而不見的?!?/br> 清泠的聲音破雪而來,君匪愣了愣,脫口而出問道:“葉師兄,那往你家大殿走干嗎?”既然都視而不見了,接下來不是應(yīng)該讓我把東西悄悄送回自己的弟子房嗎? 遠(yuǎn)處,葉湑的腳步頓了頓,聲音極輕極淺道:“反正你以后......” “以后什么?” “沒什么?!?/br> 寥寥三字散在雪天里,君匪徹底一頭霧水。 夜窗,風(fēng)雪,一青燈。 葉湑挑好燈芯,把東西擱置在殿內(nèi)后,一回頭就望見窩在火爐旁,捧著零嘴“醉生夢死”的君匪。 “給我?!?/br> “葉師兄,我什么都聽你的,這個……”君匪舔了舔唇角,搖頭道:“不行?!?/br> “甚好?!本艘娝麙佅逻@句后扭頭就走,不以為然地咂咂嘴。 不一會兒,室內(nèi)好似縈繞著一股溫?zé)岬南銡?,君匪吸了吸鼻子湊到葉湑跟前,兩眼放光道:“葉師兄,吃飯呢?” 男子頭也不抬,夾起一顆燙得翠綠的青菜送入口中,優(yōu)雅得好似要入畫,君匪卻看得急了眼。 “葉師兄,好吃嗎?” “……” 良久,在君匪怨念的眼神下,葉湑愣是安穩(wěn)如山地用膳完畢,頗為閑適地說道:“食不言,寢不語,你有什么事嗎?” “沒有?沒有,沒有!”君匪撐著垮掉的一張苦臉,言不由衷道。 “沒有嗎?你看那里?!比~湑指了指抄書的桌案,君匪順著望過去,那上面赫然多了一個紅木食盒。 “葉湑……”君匪低聲輕喚,男子有些莫名,正欲開口詢問,嘴里突然被塞入一塊甜膩的糕點(diǎn)。 “禮尚往來啊,葉師兄?!本诵σ庥?,理直氣壯地掀開食盒,清淡的陽春面還冒著裊裊熱氣,她的目光卻被放在一旁的鮮紅色果子定格住了。 飽滿透亮的大紅柿子還余留著果香,和她在路上摘的冰疙瘩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葉師兄,你似乎……很懂得討女孩子歡心啊!”君匪戲謔道。 “還好。”葉湑取了一沓醫(yī)書,在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淺淺回應(yīng)。 一室寂靜,只有書卷翻頁的聲音和偶爾的研墨聲,葉湑再抬頭時,君匪的左側(cè)已摞起了厚厚一打宣紙,他放下書望著那道背影,女子的肩膀似啜泣般微微聳動,葉湑隱隱擔(dān)憂,他走近,只一眼,如水的面容就黑得堪比夜色。 “哈哈哈,葉湑,你看我畫得像不像你。”君匪憋著的笑意在看見本尊時,徹底傾瀉而出。 雪白的宣紙上,比例失調(diào)的小人冷著臉,近乎刻板的正經(jīng)被畫出了十分十,君匪滿意地扔了筆,問道:“葉師兄,你有什么事嗎?” “沒…事?!比~湑原本那句別哭,我?guī)湍愠欢略诙亲永铮渲?,正要推門而出,卻被衣裳清寒的少年抱了個滿懷。 “師兄啊,小爺我活著回來了。” 踏雪而來的許眠一下就被人推開,葉湑關(guān)上門,心想自己是走不開了,一個就夠頭疼的,兩個一起,差不多就能上房揭瓦了。 “小師弟啊,還抄什么抄,師兄幫你。”許眠越過葉湑,笑得一臉狡黠。 “許師兄,那老學(xué)究你都能搞定,真是厲害了?!本嗣C然起敬。 “那是,師兄出品,必屬精品,放倒他不就是一點(diǎn)迷藥的事嘛?!痹S眠把未用完的藥扔還給了葉湑,又從懷里掏出兩樣?xùn)|西,神秘兮兮對君匪道:“小師弟,我們干大事吧!” “許眠,別賣關(guān)子了,天色已晚,明日還有箭術(shù)課?!比~湑扶額,無奈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小師弟,這罰抄神器我一般不輕易示人的,你可不要辜負(fù)師兄我??!”許眠一臉嚴(yán)肅,君匪只好忍著笑聽他道來。 “瞧,這是拓寫紙,還有......這個就厲害了,是我的獨(dú)門秘法——三筆連川?!?/br> “川什么川啊,不就一次能抄三行唄!”君匪不遺余力地拆臺。 “沒錯,是不是前無古人?”許眠抬起下巴,笑得春風(fēng)得意。 “是是是?!笨上Ш笥衼碚?,君匪不忍心打擊在罰抄一事上頗有研究的少年,索性認(rèn)認(rèn)真真抄起書來,倒真快了不少。 臨近寅時,她才擱筆完工,此時想回去是不可能的了,留宿在此又不合適,正為難之際,雪衣男子合上了書,云淡風(fēng)輕道:“在床上休息吧?!?/br> “師兄,你說什么!”窩在軟塌上的許眠一下就彈了起來,痛心疾首地指著葉湑。 “師兄,我還是不是你最疼愛的小師弟了,你那床不是不許別人睡,那天還踢我來著,你忘了?” “沒忘,因人而異?!比~湑順勢在軟塌上躺下,淡淡道。 許眠氣得咬牙,到底念著葉湑的身體狀況,沒有撒潑推搡他,老老實(shí)實(shí)又打起了地鋪。 “許眠,熄燈?!比~湑又悄無聲息地補(bǔ)了一刀。 少年摔開被子,緊咬著下唇,心里默念,小爺不和你這個大寫的雙標(biāo)計(jì)較,連續(xù)幾遍才吹了燈入睡。 第二日一早,硌得失眠的許少爺換了身爽利的練功服,頂著醒目的熊貓眼,又人模狗樣地去修箭術(shù)課了。 “師兄,為什么不讓我把小師弟叫醒?”許眠望著一旁擦弓拭箭的男子問道。 “箭術(shù)課以精力充沛,注意力集中為首要,你說為什么?” “也是,能多睡一會是一會,師兄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善解人意了?”許眠圍著葉湑走了一圈,摸著下巴疑惑道。 “還好。”葉湑略略點(diǎn)頭,不再言語。 “我說,師兄你不會是喜歡上了和你肯定有什么淵源的小師弟吧,你放心,我不會因此嫌棄你的?!痹S眠拍著心口保證。 “沒有?!比~湑顧自往校場走去。 “那師兄喜歡誰,莫非是君清,和蕭師兄品味一致?”許眠攔著他的去路,瞥了瞥校場內(nèi)指導(dǎo)君清搭弓拉箭的蕭逸,愈發(fā)來了興趣。 “許眠,我不喜歡男子?!比~湑皺眉道。 “那我不問這個了,對了師兄,你說下一個來的會是誰,是向來提前一刻到場的夫子?還是從不遲到的影六,還是咱們的小師弟呢?”許眠輕笑道,眸里閃過一抹狡黠。 “是你的小師弟?!比~湑說得淡然,身后的許眠卻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朝著那道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大喊道: “師兄,你說的是誰,就說明你心里最想誰!” 他話音剛落,山腳下竟出現(xiàn)一道熟悉的人影,來人腳步飄忽,一副死活沒睡醒的模樣,不是君匪又是誰。 未過多時,一群人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了校場,眾弟子握弓引箭,瞄準(zhǔn)靶心躍躍欲試,唯獨(dú)兩人畫風(fēng)清奇。 一是葉湑,竟負(fù)手立于一旁,未碰弓箭,另一個自然是君匪,她抱著弓箭昏昏欲睡,絲毫沒有意識到一束帶著冷意的視線在身上梭巡。 “唰……” 隱有破竹之勢的箭頭劃空射出,直直朝著君匪的面門而來。 第10章 相愛相殺·葉湑 【宿主,危險!】 君匪猛地睜開眼,放大的瞳孔里映著越來越近的箭頭,來勢洶涌不給她絲毫躲閃的機(jī)會。 幾乎是同一瞬間,另一支箭從側(cè)面射來,把朝著君匪的奪命一箭生生打偏了幾分,那支冷箭偏離原來的軌跡后,依舊沒有停下來,轉(zhuǎn)而朝著君匪的右肩射去。 許眠這才暗嘆不好,他的功力尚不及蕭逸,再射一箭怕是來不及了,他緊握弓弦,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時此刻,遠(yuǎn)在校場那頭的影六心急如焚,他拼命想擋在君匪跟前以身護(hù)主,奈何不過數(shù)十米的距離,在蕭逸那支箭的逼迫下,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君匪難逃一劫時,第三支箭橫空出世,在許眠那支箭落下的電光火石間,朝射向君匪肩頭的冷箭重重一擊。 “鏗......”箭頭落地的聲音讓許眠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循著第三支箭的來源望去,頓時大驚失色,痛聲喚道:“師兄!” 這聲呼喊,葉湑卻無力回應(yīng),他撐著弓箭勉強(qiáng)站立,氣息已然紊亂,這緊追而出的一箭耗盡了他全部的元?dú)?,即便克制隱忍著強(qiáng)運(yùn)內(nèi)力帶來的反噬,筋脈里游走的痛楚仍使他面色灰白,血色全無。 “葉師兄......”君清突然掙脫開蕭逸的手,不顧他眸底的錯愕,驚慌失措地朝那道搖搖欲墜的雪色身影跑去。 校場內(nèi)的變故慢鏡頭般在君匪眼底呈現(xiàn),她望著許眠,君清,甚至其他弟子朝葉湑跑去,腳下卻像生了根似的,連邁出一步的勇氣都消彌殆盡。 昨夜還正經(jīng)傲嬌得那般鮮活的人,眨眼間氣若游絲,生死未卜。 心好似被蟄了一下,痛意透過靈魂,原原本本讓君匪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她還活著,而葉湑,也不再只是小說里的二次元人物。 他的嘴角滲出鮮紅刺眼的血色,滴在雪白的弟子服上,生動得猶如寒梅綻放,一點(diǎn)一點(diǎn)染紅了君匪的眼眶。 葉湑隔著人群靜靜望著那僵立不動,抬頭隱忍的女子,她逼回眸底的淚光像是這世上最烈的酒,讓他的心除了麻木的疼,還釀出幾許甘之如飴的醉意。 目光漸漸渙散,葉湑朝她清淺一笑,面容蒼白安靜得讓人心疼,君匪轉(zhuǎn)過身慌亂地抹了把臉,向來清凈自持的心,沒來由的,平地起波瀾。 【宿主,你動情了?!?/br> 【葉湑......他不能死?!?/br> 君匪的回答有些莫名,系統(tǒng)卻聽懂了,明明知道小說里的男主角除非自愿,一般死不了,她還是生了惻隱之心,這恐怕不是心動,而是情動。 【宿主,好自為之?!肯到y(tǒng)點(diǎn)到為止。 君匪心緒難寧,逃也似地跑到后山,取下腰間佩劍,不知疲倦地折花斬葉。 暮色暈深天際線,首席弟子房內(nèi)燈火通明,許眠焦急地在門外來來回回走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吱呀......” 期待許久的推門聲悄然響起,許眠滿眼希冀地望向神色沉著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問道: “掌門師伯,師兄怎么樣了?” 玄鏡點(diǎn)頭讓少年寬心,他不疾不徐說,“阿湑的經(jīng)脈已用靈草修復(fù),往后一月的調(diào)養(yǎng)期內(nèi),阿眠你切記不要讓他著涼?!?/br> “莫非?掌門師伯你莫非......”許眠聽言,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看向玄鏡背在身后的雙手,冒著寒氣的透徹冰匣子里已空無一物。 九花寒玉草,掌門他竟動用了鎮(zhèn)山之寶來換師兄一命,這原本冷藏于玄劍閣的靈草,交由他們?nèi)皇紫茏虞喠骺词兀上肫浜蔚日滟F,掌門此舉,只怕是早已心屬師兄為下任掌門。 許眠打心底替葉湑高興,若師兄是掌門,他就更加閑云野鶴般自在了,只是蕭師兄恐怕不會輕易罷休,就說他今日那一箭,雖他自己宣稱是失誤,但明眼人都知曉那是針對小師弟君匪。 且不說小師弟哪里得罪了他,就如此睚眥必報的性子也不會尊師兄為掌門,許眠思忖著,小心問道:“掌門師伯,師兄如今纏綿病榻,蕭師兄他......該如何?” “你這孩子,真是......”玄鏡摸了摸他的頭,嘆息道:“師伯知曉你素來與阿湑親厚,舍不得讓他吃一點(diǎn)虧,只是阿逸再如何也是劍峰首席弟子,師伯定會罰他,但亦要顧及他的顏面。” “我知道了,師伯再見!”許眠吐了吐舌頭,往殿內(nèi)跑去,玄鏡無奈地?fù)u了搖頭,這些孩子他看著長大,品性如何又怎會不知曉,只是若無傷大雅,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葉湑再見到君匪的時候,是三天后的大晚上,他藥效發(fā)作凍醒了,睡眼朦朧間下意識就扣住了床邊鬼鬼祟祟那道身影的手腕。 “我...我走錯房間了?!眮砣丝桃饽笾ぷ?,音色尖細(x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