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寧若水的語氣涼薄,偏音色低沉磁性,蘇先生望著如水月華下薄衫輕敞,看不見面容卻氣質(zhì)出眾的男子,愣了愣道:“主上,你真的不要再撩撥屬下了?!?/br> 屬下...還惦念著自己的清白。 “蘇先生,若她有你一半花癡,我也就知足了?!睂幦羲p笑一聲,君匪她好像從不為他的美色所動。他被她撩撥得欲罷不能,她卻...,唉,一言難盡。 “主上,要屬下說呀,”蘇先生搖搖頭,再次風(fēng)度翩翩地打開折扇:“這攝政王府...到底缺了個女主人,瞧瞧您,這一到大晚上就——” 空虛寂寞冷的模樣! “蘇先生,放肆!”寧若水佯裝怒意,倏爾,他似想到什么,眉目悄然舒展,柔聲道:“本王的攝政王妃,只能是她?!?/br> 喜歡你,想要你,只能是你。 所以...愿意等你。 “主上,情深...不壽,不壽?。 碧K先生連連搖頭,他轉(zhuǎn)著輪椅遠(yuǎn)去,心底一片清明,如今那第四重關(guān)卡——昭然若揭。 這攝政王親手所繡發(fā)帶的深意:答案無非是束發(fā)結(jié)同心,白首不分離...一生一人,不可轉(zhuǎn)也。 書房內(nèi),寧若水收回眸光,仍是惋惜...這蘇先生確實是大智者,可惜的是堪不破情字,不然,也不會落得殘疾的下場。 “慧極必傷,但愿...情深也壽?!彼娜惠p念著,徐徐打開了桌案上的畫卷。紅衣也難掩風(fēng)華的女子活靈活現(xiàn)地躍于紙上,她眉目雋永,一顰一笑皆有情。 寧若水不禁陷入沉思,他一年前來到這里,原來的攝政王心中早已有了不能割舍的女子,他收養(yǎng)寧三千,無非是把她當(dāng)作了那女子的meimei,這才接到身邊好生照顧。 至于現(xiàn)在,寧若水輕輕收起替換成君匪模樣的畫卷,墨眉微蹙...他想,他只需咬咬牙把寧三千攻略了。若這個世界沒有君匪,他就去下一個世界找。 他一定...要尋回她。 與此同時,寧三千的閨房里,君匪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她吸了吸鼻子,翻過身趴著,邊看畫本邊問九虛:“你有沒有覺得,寧三千這個爹...不太正常?!?/br> 九虛點頭同意,“主人,寧若水好像是個變數(shù),我無法得知他的來路,但值得注意的是,他似乎在慢慢成為這個小界面的中心?!?/br> “什么?!”君匪扔了書坐起來,問道:“九虛,你的意思不會是——我現(xiàn)階段先要去欺騙徐澈那個毒舌,如果,如果寧若水完全取代徐澈成為界面中心的話,我還得轉(zhuǎn)頭...眼巴巴地去攻略名義上的假爹?” “大概,是這樣沒錯?!?/br> “九虛,你不能誤我啊,如果我先去欺騙徐澈,后來的話,就寧若水那種角色...還能讓我有機可乘?”君匪望了望天,望了望地,再次癱倒在床上。 “主人,寧若水未必會成為小界面中心,您別擔(dān)憂以后,且顧眼前?!本盘搫裎康溃骸澳呐抡娴搅藢幦羲畨哼^徐澈,成為新中心那刻,您也不必勉強自己,撩不贏就跑?!?/br> “何況,毀不了這個界面,我們可以找其他的下手,怎么可能那么點背再遇到寧若水這種變數(shù),您說是吧?!本盘擃D了頓,接著道:“主人,您不用怕,盡管去撩,大不了跑路?!?/br> “九虛,你說得好好喔...”君匪盯著房梁,一眨不眨:“我竟真...無言以對?!彼詾樽约阂彩且娺^大世面的人,卻沒想到這三千小世界里,竟然...那啥那啥那啥啥,戴了一套又一套。 “主人,人生苦短,無需多想?!本盘摰溃骸八餍圆贿^失敗二字,何不放手去做,對您而言,無非是中途改變攻略對象,何況他們皆是過客,您想想您心中那人,極可能被系統(tǒng)上級鎖住靈魂的那人,這些......就都不值一提。” “是啊,浮生皆過客,我一人獨醒?!本说椭^,看不清神色,她沉聲道:“可是我,也會厭倦,也會討厭這樣的自己。” 逢場作戲,入戲之人定會有傷,清醒之人,又何嘗不會折損。 “主人,你...” “九虛,其實...我從未想過放棄,我只是害怕,害怕經(jīng)歷那么多界面,變得全非的自己沒辦法一如當(dāng)初...我害怕,再見到他時,我已經(jīng)不能越過一切去擁抱他。” 君匪安靜地說著,九虛安靜地聽著,因為他們都知道,片刻的失意過后,一切都會照常進(jìn)行。這淺淺的時光,無非是給壓抑已久的情緒一個宣泄口,而漫長的時光里,更多的是...勇往直前。 “主人,早些休息吧?!?/br> “好?!本溯p笑一聲,想不開就睡吧,反正夢里什么都有。而明天,太陽升起時,一切又都是嶄新的,她只需笑著,笑著去從軍,笑著出現(xiàn)在徐澈面前。 第二日一早,夏日的涼意卷著晨風(fēng),悄然吹過君匪被汗水染濕的額發(fā),她的心怔了怔,從夢中驚醒...夢里有她珍之重之的人,那人卻——親手把劍刺入她的胸口。 這模糊的畫面像是封印許久的記憶,君匪拭去汗水,心跳得飛快,這莫非是她生前的記憶。 她隨意踢上鞋,推開門,外面晨光大好,卻難驅(qū)散她心頭的陰郁。君匪不由想起:人道萬事皆因果,世情皆循環(huán),當(dāng)真如此嗎? 玄機門那世,她刺了葉湑一劍,難道是償還他夢里刺她的那劍?若是這樣,他們生前該有著何等的誤會。若水,若水,君匪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卻始終冠不上一個合適的姓。 她斂斂心神,不再多想,世事皆非空xue來風(fēng),且自有緣由,她這時不知,以后...也一定會知。 此時,外面雖說是夏日清晨,溫度卻還帶著涼意,君匪轉(zhuǎn)身欲回房披上輕薄的外裳,回首時,身后陰影一閃,她整個人就被一件紫色的輕衫罩住了...從頭到腳。 君匪愣了愣,索性伸手拉緊頭上的外裳,只露出被衣衫包裹外的那張巴掌小臉,她轉(zhuǎn)著愈發(fā)顯大的一雙眼睛,甜聲道:“謝謝爹~” 水榭曲廊中,寧若水逆著晨光遠(yuǎn)遠(yuǎn)走來,他僅著白色里衣,外裳早已扔在了君匪頭上,此刻白衣銀面,雖不似謫仙,卻純粹得如溫潤公子。 他不疾不徐地走向君匪,堪堪應(yīng)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君匪捏住外衫衣襟的手緊了緊,她別開眼,這一走神,寧若水已停在她面前。 “三千,穿好鞋。” 他輕嘆一聲,竟是彎下腰,細(xì)致地替君匪把隨意踢上的鞋穿好。 男子指尖溫?zé)?,惹得君匪下意識伸開,似察覺到她的抗拒,寧若水扣住那纖細(xì)的腳踝,抬眸凝著她道:“三千,攝政王府不缺銀子,如果用來看病的話,爹寧愿我們家窮一點?!?/br> 君匪的臉頰悄然紅了起來,鞋已穿好,她小心翼翼挪開腳,后撤著,卻好死不死忘了身后的門檻...腳步擦著門檻而去,踩了個空,恰恰絆到腳踝。 她陡然不穩(wěn),錯愕地向后傾倒,罩在頭上的紫色外衫也隨即下落,寧若水眸光一閃,眨眼之間,他修長的手?jǐn)堊×司说难?,與此同時,另一只手堪堪抓住了滑落的外衫,寧若水漾起笑意,指尖輕抖,嚴(yán)嚴(yán)實實把他和君匪罩在外衫內(nèi),“三千,你沒事吧?” 溫?zé)岬臍庀⒔阱氤?,流轉(zhuǎn)在外衫覆住的這一小方天地里,君匪的心下意識地跳快,她猛地推開寧若水,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合上房門,靠在門板上,壓著心口道:“爹,我沒事,我再睡會兒?!?/br> 話落,她抿緊唇,隱隱懊悔,果然...在現(xiàn)代待一陣會有后遺癥。該死的門檻,害老子著了你的道! 第48章 德國骨科·徐澈 君匪臉紅心跳著,門外卻傳來寧若水云淡風(fēng)輕的聲音。 “三千,爹先去上朝,一會我讓阿寶喚你用早膳?!?/br> 寧若水轉(zhuǎn)身,無言輕笑:爺當(dāng)這奪舍的女人多難對付,不過是一個快比上某人害羞勁的女子。 他負(fù)手身后,無奈地舔舔唇角,自己當(dāng)真是魔怔了,竟看誰都像君匪。哪怕只要是個女子,寧若水都想揪住問一聲:“喂,愿此間山有木兮卿有意,給爺對下句!” “罷了,罷了?!彼p聲嘆息,扶了扶臉上的修羅面具,走向府外。 此時,攝政王府大門前,阿寶正站在瑟瑟的晨風(fēng)里,他見是寧若水,恭敬地喚了聲:“主子,您一路走好!” 寧若水點點頭,睨了一眼空曠的大門,問道:“這門,為何還未安上?”那日,君匪踢門不成,反被他砸落的大門顯然是退休了。 至于,這新門...... “主子啊,爺啊,”阿寶可憐兮兮地跪下,“奴才這幾日遍尋,也未找到能讓小主子一腳踢開的?!?/br> “哦,是嗎?”寧若水輕蹙眉頭,沉吟片刻道:“那便無須設(shè)門了?!?/br> 他掃了掃四周鬧市,淡然轉(zhuǎn)身,身后的小廝卻是嚇得不輕,不利索地道:“爺...那個,不設(shè)門...府里的貴重東西...怎,怎么辦?” 寧若水聽言,抬眸望向淺藍(lán)的天際,頗為鄭重道:“丟了,本王正好換新的,本王憂心的是——” 大門敞開,也丟不了。 “阿寶,你不必理會,爺?shù)故呛芟肟纯矗l敢來攝政王府偷東西,有的話...” 本王定叫他——有來無回。 彼時,寧若水不知:有一種賊,叫家賊難防。 這家賊的速度快得不過是他上朝的一會功夫,就把家敗完了。 而這敗家賊,姓君名匪。 “阿寶,隨本郡主去當(dāng)鋪!” 寧若水前腳剛走,君匪后腳就背著大包小包,牽上馬就要外出。管它崩不崩人設(shè),爹都是個假爹,都是假貨,誰怕誰! “三千小主子,您,您...等等奴才??!” 可憐小廝阿寶,前腳剛被寧若水不設(shè)家門的“王者之氣”震懾,后腳就眼睜睜看著家里的小霸王,一大早就搞事情。 阿寶扶額:要不是鄙人心態(tài)好,照這“一老一小”的日常,鄙人,真活不了多久。死因約摸是眼疾。 多年后,阿寶才深刻體會到什么叫真正的辣眼睛,那時的阿寶...依然是條單身狗,而且是條活了許多年的單身狗。 此刻,他眼看著君匪在馬上系了瓶瓶罐罐,也只能認(rèn)命地跟上,小心地護(hù)著...主子啊,您的古董奴才看不住了。 鬧市轉(zhuǎn)角,文淵閣旗下的古董行里,君某人財大氣粗地一件又一件擺出上好的文玩,她輕敲著柜頭,揚眉道:“老板,嚇傻了?” “不不不,這位...客官,您且等等?!闭乒竦哪税杨~頭汗,故作鎮(zhèn)定地走上二樓,君匪卻莫名發(fā)現(xiàn)他的步履...有些不穩(wěn)。 二樓雅間,古董行掌柜輕輕敲門,待得到示意后才推門走上前,敬重道:“蘇先生,大事不妙?。 ?/br> “掌柜無須慌張,你且慢慢說來。”蘇羨從與自己對弈的棋盤上收回視線,他轉(zhuǎn)動身下的輪椅行至窗邊,飲一口茶,靜靜望向焦灼的掌柜,道:“可是出現(xiàn)難纏的客人?” 掌柜連連點頭,“蘇先生,何止難纏,簡直要命,這位客人拿來的東西都...都像極了您從這里取出的那些物件。” “哈哈?!碧K羨掩唇輕笑,道:“掌柜的可是憂心攝政王府遭了賊?” “哎呀,蘇先生莫要取笑小的,王爺?shù)氖滦〉脑醺疫^問,只是這如今,收還是不收?” “自然是...收?!碧K羨朝掌柜擠眉弄眼,揶揄道:“您許是上了年紀(jì),不懂這真切的情趣...” 不,父女之情。 掌柜暈暈乎乎點了頭,下了樓,把君匪從攝政王府順來的文玩全數(shù)盡收。 拿著一沓厚實的銀票,君匪那雙清亮的大眼睛都瞇成了細(xì)縫,這么多錢,徐澈要是再敢攔她,她就用錢砸死他,帶資進(jìn)組...有錢,就是這么任性。 君匪收好銀票,笑意盈盈地打道回府,相比她的春風(fēng)得意,遠(yuǎn)遠(yuǎn)跟在身后的阿寶卻是愁眉苦臉......三千小主子,您想過您爹的感受嗎? 與此同時,遠(yuǎn)在宮中的寧若水莫名一陣心煩,他瞥了眼一起上朝的將軍徐澈,只覺奇怪...他們并無什么交集,他卻覺得對方欠了自己的銀子,奇哉!怪哉! 寧若水想著,突然一愣:以前的寧三千無疑是個敗家玩意。 他合上眼眸,生無可戀的情緒一閃而逝,但愿...這個奪舍的,是個拎得清的。而這奪舍的,此刻正在不遺余力地打?qū)幦羲哪槨?/br> 攝政王府內(nèi),君匪收拾好行囊,換上了一身輕便男裝,她利落地束好發(fā),順便鎖緊手腕腳腕處的袖口,萬事俱備,只欠...和寧三千那個假爹,寧若水報備一聲。 “好了,阿寶傳膳?!?/br> 君匪收拾妥當(dāng),愜意地坐下來,耐心等上朝的寧若水回來。 一碟甜膩的金黃南瓜餅,一碗甜豆花,君匪吃得意猶未盡,她嗜甜,這一點從未變過。 阿寶卻只當(dāng)自己小主子心情好,反正寧三千這位向來陰晴不定,小暴脾氣一上來連爹都不認(rèn)。是以,阿寶也未覺得君匪今日偏喜甜有什么奇怪,索性高高興興地收空碟子...... 又消滅一碟糖酥,君匪這才心滿意足地咂砸嘴。幸好,每個世界她都待的不長,不至于長期積累得糖尿病,這樣一想,她好像撿了個大便宜,果然有道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相依。 君匪暫時拋去煩惱,只待寧若水回來,反正他表面上那么寵寧三千,就不信他不同意。 約摸晌午時分,寧若水才姍姍來遲,君匪的耐心卻是已消磨完了,她背上包袱,從寧若水身邊擦肩而過,心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要從軍,你管得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