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岑非魚還懶洋洋地躺在車上，哼他那首不成調(diào)的歌。

    周望舒上前一步，冷冷道：“出來?！?/br>
    牛車“咯吱咯吱”地晃了兩下，繼而回復(fù)平靜。

    周望舒右手已放到了劍鞘上，只要他拔劍，莫說一輛牛車，就是牛車下的人，也定會被“一刀兩斷”。

    岑非魚停止哼唱，無奈地看了周望舒一眼，繼而“啪”地拍了一下車板，拖長了聲音，說：“你再不出來，周大俠可是要對著車板兒尿尿了?！?/br>
    白馬知道自己已被發(fā)現(xiàn)，灰頭土臉地爬了出來。他狠狠地剜了岑非魚一眼，繼而對周望舒抱拳，道：“周先生，我知道此舉冒昧，但我與謝瑛和趙王都有深仇，請你讓我與你們同往！”

    周望舒僅僅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便立馬被岑非魚抽刀擋住，后者挑釁式地朝他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道：“你動他試試?！?/br>
    周望舒低聲罵道：“胡鬧！”

    “你不要胡鬧！”白馬把岑非魚往后一推，連連向周望舒道歉，“對不起，是我莽撞了?！?/br>
    周望舒看岑非魚一臉惡狗護(hù)食的兇狠神情，簡直無語至極，他懶得再靠近半步，便隔著一段距離，想要訓(xùn)斥白馬?？商熘?！他才說了一個“你”字，岑非魚便一把將白馬攬入懷中，趾高氣揚(yáng)地沖他喊道：“嚷嚷什么？罵也不行！”

    白馬正要推開岑非魚，后者卻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主動松了手。白馬見岑非魚眼神飄忽，不肯與自己直視，只當(dāng)他是還沒想清楚，暫時(shí)不愿信自己。

    周望舒對這“一唱一和”的兩人實(shí)在是沒了脾氣，無奈道：“此行兇險(xiǎn)，非是鬧著玩的。你的仇我定會替你報(bào)，但作戰(zhàn)、殺人、流血，不是孩子該做的事情?！?/br>
    白馬正容道：“多謝周大俠顧憐，可我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幼弱的孩童了，我虛歲已滿十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周望舒眉峰微蹙，問：“可你又知不知道，我們要做什么？”

    岑非魚忍不住護(hù)短，搶先答道：“他又不是你肚里蛔蟲。”

    “求求你，先閉一會兒嘴成么？”白馬打斷了岑非魚，心道，周望舒不問還好，這一問正給了我證明自己機(jī)會。

    白馬深吸一口氣，道：“周大俠，三年前你回到洛陽以后，找到另一名幽州軍的舊部，就是孟殊時(shí)。他因?yàn)榛诤蓿敢鈳湍阕鍪?，而且他為了我……?dāng)然，他本就是個朝廷命官，愿意冒險(xiǎn)為董晗辦事，請來楚王，清君側(cè)。

    “謝瑛是個jian猾小人，真想要抓到他謀反的證據(jù)很難，但造假也并不容易。董晗那邊不愿沾上這一手腥，所以他指示孟殊時(shí)去辦這件事。孟殊時(shí)便讓你們的人假扮謝瑛的大戟衛(wèi)士，聚集在云龍門處。我估計(jì)李峯既是齊王的人，同時(shí)也聽命于董晗，他會與孟殊時(shí)一同唱完這出戲，將此事上報(bào)至天子處。

    “然后，就該楚王登場了。誅殺外戚，留在洛陽的王公貴族必然是主力，但帝后同樣有顧慮，還要找來一些忠心可靠，不，至少不偏不倚的老臣，比如你們常常說的老馮將軍，國子學(xué)那一幫只尊天子、不群不黨的老臣。此外，我覺得你愿意冒險(xiǎn)帶隊(duì)進(jìn)來，只怕并不是想要手刃仇人那么簡單，你想把謝瑛偷換出去，或許是要對他處刑？說到底，今夜的洛陽宮，注定不得安寧，多我一個不多，周先生?！?/br>
    白馬所言幾乎全無錯漏，若是憑他自己觀察推測而來，實(shí)在太過驚人。

    周望舒不太相信，他瞥了岑非魚一眼，后者連忙擺手：“事關(guān)重大，我可一個字都未曾與他提及。咱們白馬聰明，像他……”

    岑非魚說著說著，忽然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了。他心道，像他父親？像他男人？像他媳婦兒？像他的岑非魚？對，卻又不對，好像全都對，卻總覺得哪里都不對。大哥啊大哥，我求你什么時(shí)候給我托個夢吧，這事兒被我鬧得，全都亂套了。

    岑非魚苦笑著把話說完：“瞧這股子聰明勁兒，像我。”

    “算了，你留下來罷?！敝芡娴挠沂肿匀淮瓜?，解除了對白馬的警戒，其余眾人自然也放下了武器，很快便散開了。

    周望舒質(zhì)問岑非魚，道：“你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故意讓他跟來的？”

    岑非魚裝出一副無辜模樣，道：“我可沒有?！?/br>
    周望舒轉(zhuǎn)身離開，邊走邊說：“白馬，你自己去找一套禁軍的行頭換上。若找不到，便不許亂跑，扒在牛車下等我們一道出去?！彼f罷，索性靠在衛(wèi)所的墻上，雙手抱胸，不管了。

    白馬剛剛松了一口氣，聞言又開始發(fā)愁，心道，我實(shí)在太大意了，竟忘了這樣重要的東西！然而衛(wèi)所中擠滿了人，周望舒不讓別人幫我，我若潛入其中偷竊，必定會被發(fā)現(xiàn)。況且，羽林衛(wèi)的衣服與尋常禁軍不同，偷來無用。

    岑非魚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似乎是習(xí)慣使然，伸手想要摸摸白馬的腦袋。

    白馬正犯愁，哪有心思同他玩鬧？自然是向前一矮身，躲過了這只不安分的手。

    岑非魚摸了個空，卻不像平時(shí)那般死皮賴臉。他訕訕地收回手，將方才墊在身下的布包扔給白馬，委屈地說道：“傍晚與人喝酒，隨手順來的，一股子怪味，你穿不穿得？”

    白馬打開布包，見其中竟整整齊齊地碼著一疊黑色禁軍服，方知自己早已被岑非魚識破，不禁嘆道：“你才是真聰明，一早就想到了這層?！?/br>
    他三兩下?lián)Q上一身黑色勁裝，不知是不是巧合，這身衣服大小剛剛合適，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制的。而且這件衣服不僅很新，針腳還十分粗糙，像是急急忙忙趕制出來的。他拿到衣服，心情也好了起來，懶得多想，背著岑非魚脫下灰撲撲的舊衣服，還有心思開玩笑：“吃了一路木頭渣子，你故意整我呢？”

    岑非魚半躺在牛車上，白馬站在他面前，許是因?yàn)榘窃谲嚨滓宦沸衼?，白馬后背上的衣服全都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且沾滿了被碾碎的花瓣。少年濕衣半透，白皙漂亮的后背若隱若現(xiàn)，線條漂亮的后頸上貼了兩片花瓣，僅僅是一個背影，已經(jīng)好看得不似凡人。

    岑非魚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伸出雙手，從背后一把抱住了白馬，把臉埋在他的腰窩里，嗅到一股極淡的花香。

    白馬扭了兩下：“你不要當(dāng)著別人的面發(fā)瘋！”

    岑非魚回過神來，腦海中一片空白。其實(shí)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想到白馬可能是大哥的兒子，他才覺得腦袋發(fā)緊，像戴了個緊箍咒似的難受，卻仍然狡辯著：“婆婆mama的，濕衣服穿久了當(dāng)心著涼。那么不讓人省心呢？”

    白馬“切”了一聲，迅速脫衣、換衣、扎腰帶，緊窄的腰桿左搖右晃。

    此情此景，本就“心懷鬼胎”的岑非魚看了，哪能不心里癢？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故作自然地伸手幫白馬把松垮的腰帶系緊，念叨著：“人若想恣意妄為，自然要有任性的資本，今夜若沒有我替你解圍，周望舒會如何處置你？往后須三思而后行，多吃些灰，讓你長長記性。”

    “你說得很對，多謝了?！卑遵R鄭重的點(diǎn)點(diǎn)頭。他活得不容易，心思比別人重，旁人說的話，他往往都要在心里細(xì)細(xì)琢磨一番。

    縱使對待一個滿嘴胡話的岑非魚，白馬亦是如此認(rèn)真。此時(shí)，他面色凝重地琢磨岑非魚所說的“三思而后行”，甚至覺得頗有道理。那模樣看著便讓人覺得格外可愛。

    岑非魚忍不住在白馬臉頰上掐了一把，道：“你想做什么就直接告訴我，我還能說個不字？縱使我說了‘不’字，也還是會去幫你辦的?！彼肓讼耄终f，“算了，其實(shí)也不用瞻前顧后的，想做什么便做，天塌下來個兒高的二爺給你頂著么?！?/br>
    白馬微赧，道：“那就多謝你了?！?/br>
    岑非魚望著漆黑長空，像是有些失落，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說：“謝什么謝？寶貝兒，叔叔的命都給你啊?！?/br>
    白馬聽了這話，總覺得不是滋味，不禁一蹦三尺遠(yuǎn)，靠在周望舒身邊。

    然而，周望舒仿佛是自帶著一身冰霜，站在他身旁，白馬覺得冷，而且無話可說，可挨近岑非魚，他又覺得他熱，這人說起話來沒完沒了，吵得人耳朵嗡嗡響。

    白馬不禁感嘆，真是奇怪的一對兄弟！

    衛(wèi)所中的喧嘩忽然止住，看來是孟殊時(shí)與李峯等人回來了。

    眾人連忙把碗筷都收拾了，起身列隊(duì)站好。許是因?yàn)槔顛o認(rèn)識周望舒，周望舒便混在人群中間，不做帶隊(duì)的那個。只是他的個頭太高，完全是鶴立雞群，加上一身森森寒氣，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岑非魚先幫周望舒壓了壓帽子，嚷嚷著：“單長個兒，不長腦子?！?/br>
    周望舒懶得與他作口舌之爭，岑非魚見挑釁不成，便把白馬拉到自己身邊護(hù)著，給他理好亂發(fā)、整好帽子，囑咐道：“今夜是小打小鬧，莫要緊張。待會兒跟緊我，護(hù)你周全?！?/br>
    白馬嗤笑：“我看你才是上了年紀(jì)，莫要閃了腰才是?！?/br>
    隊(duì)長蔡林跑到后院，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

    白馬來到衛(wèi)所里時(shí)，里面已經(jīng)站滿了禁軍，落湯雞全都已經(jīng)換好了干衣服，一個個標(biāo)桿筆直地站著，極像是一片落在地上的鷹群。

    原來，方才蔡林帶人前往云龍門，遠(yuǎn)遠(yuǎn)便望見門外站著一排大戟武士，無須詢問亦能看出是宮城里威名赫赫的謝府侍衛(wèi)。這一幕不止李、孟兩人看見，隨行的五名羽林衛(wèi)都看得真真切切。

    此刻，李峯滿臉通紅，孟殊時(shí)則一臉煞白，兩人似乎是在商量對策，看起來很像那么回事。最終李峯一拍桌子，與孟殊時(shí)定下計(jì)策：一，情況萬分危急，兩人只能速速前往面圣，稟明實(shí)情；二，今夜只怕有一場惡戰(zhàn)，須馬上派出一支騎兵隊(duì)，快馬前往南大營，向目前唯一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新任中護(hù)軍楚王梁瑋報(bào)信，調(diào)動南北兩營的禁軍；三，在場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離開宮門半步。

    李、孟二人來去匆匆，只是這回衛(wèi)所內(nèi)再沒有人敢說笑了。羽林衛(wèi)們不僅沒有議論，而且默然無語，整個房間落針可聞。先帝欽定的顧命大臣、惠帝的親外公、太傅謝瑛，陳兵云龍門外，這一定是要謀反了！

    今夜想必是九死一生，誰還能笑得出來？

    白馬被這種悲涼緊張的氣氛感染了，不禁想，中原人為了一個皇帝的寶座，不惜與自己人兵戎相見，刀子刺進(jìn)rou里、血流滿地，這當(dāng)真值得嗎？

    岑非魚看出了白馬的緊張，但他不去勸慰，反倒大大咧咧地著走到桌前。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從懷里掏出一錠金子，“啪”地拍在桌上，瞬間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他朝羽林衛(wèi)們喊道：“兄弟們怎么忽然就沒了聲響？平生難得遇上機(jī)會，咱們來賭一把如何？”

    有人帶動氣氛，凝滯的空氣終于重新開始流動。

    今夜是生死存亡的時(shí)候，羽林衛(wèi)們因?yàn)椴环质裁瓷系缺?、下等兵了，有人問岑非魚：“賭什么？”

    岑非魚答道：“賭生死！”

    羽林衛(wèi)又問：“如何賭？”

    岑非魚在桌上隨手畫了一個“生”字和一個“死”字，道：“咱們賭自己的生死。隨意下注，命給贏家、錢給輸家，就當(dāng)是賣命錢了哈哈，玩得起的來！買定離手，愿賭服輸！”

    哪有人會買自己“死”的？人人都買“生”，活著的人自然是贏家，死了的人便是輸家，大家伙都是一個隊(duì)里的兵，誰丟了性命，活著的人心里都不好過，給些錢反而是讓自己安心。

    其實(shí)，生死本是大事，誰都沒用心思有自己的生死來贏錢，可生逢這樣一個世道，想要活下去、想要出人頭地，很多人都不得不以生死來進(jìn)行一場豪賭。

    “兄弟們多賣我?guī)讞l命呀！”羽林衛(wèi)們哈哈大笑，衛(wèi)所里鬧哄哄一片，眾人紛紛掏錢出來砸在“生”字上，大喊著“愿賭服輸！”

    周望舒和白馬是留在最后的兩個人。

    周望舒是不屑于賭博，白馬不下注的原因很簡單——他舍不得花錢。但白馬很喜歡軍隊(duì)的氛圍，差不多年紀(jì)的人聚在一起，不論出身，同仇敵愾。他走上前去，掏出一粒銅板。

    岑非魚見了銅板，又是翻白眼、又是吹口哨，最后竟帶著一幫人為白馬喝倒彩。看這架勢，他分明是片刻間就已經(jīng)成了一幫人的“黑老大”。

    白馬被嘲笑后心里不服，便收起銅板，換了一粒指甲蓋大小的銀片，準(zhǔn)備要放在“死”字上。他當(dāng)然不覺得自己會在這個地方送命，只是想要小小地賺上一把。

    岑非魚徹底無語，一把抓住白馬的手，罵道：“你想錢想瘋了??？”

    “那可都是錢啊?！卑遵R咕噥道。

    岑非魚“呸呸”兩下，道：“童言無忌，大風(fēng)吹去！”

    “阿胡拉都是騙人的，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禁忌？”白馬很不明白，他不信鬼神不信命，怕什么？

    岑非魚掐著白馬的臉，告誡他：“不許再說胡話，錢什么時(shí)候都能賺，再不濟(jì)我去為你搶來就是了，可你若沒了，我怎么辦？有些話說多了，只怕就要成真，不吉利的話是不能說的?！?/br>
    白馬覺得荒誕極了，道：“什么話說多了會成真？你個假和尚。”

    “時(shí)也命也，這世上有許多事，我們雖難以理解，卻都是真實(shí)存在的。人說出來的話，往往蘊(yùn)藏著不可知的能量，會影響你的命運(yùn)，故而壞的東西絕不能隨口亂說。”岑非魚說到此處，得意洋洋地問，“我常常對你說什么來著？”

    “你愛我，我也會……”白馬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你說的話可多了，句句都是誑語妄言！”

    岑非魚失笑：“我愛你，你也會喜歡我的?！?/br>
    “有我在，哪兒輪得到你去賭命？”岑非魚抓著白馬的手，“啪”地一下，把銀片拍在了“生”字上。

    第62章 勤王

    孟殊時(shí)與李峯穿著同樣的墨色禁軍武服，束袖束腿、銀線滾邊，胸前繡一頭彪獸以明官階，背后紋雄鷹捕食圖以彰身份。

    兩人均出身行伍，立時(shí)如蒼松翠柏，行時(shí)若颯沓流星，他們從幽深宮城中穿行而過，很快便到了帝王處理政務(wù)的宣室殿。

    羽林衛(wèi)與皇帝的關(guān)系最為密切，面圣稟報(bào)一些隱秘事務(wù)乃是常事。故而黃門簡單通報(bào)過后，孟、李兩人很快便被傳入殿中。

    大殿上，惠帝正坐在書桌旁，沒精打采地閱覽奏折，似乎對臣子們?yōu)樗脑O(shè)計(jì)的這出大戲全不知情。

    侍中吳允站在惠帝左側(cè)，時(shí)刻盯著皇帝手中的奏折。

    大黃門董晗站在惠帝右側(cè)，為皇帝磨墨、擦汗，或是剝兩顆葡萄塞進(jìn)天子的龍嘴。他見孟、李兩人已至殿中，慢慢停下了手頭的功夫，視線一掃而過，低聲對惠帝說：“陛下，羽林衛(wèi)臉色不對，只怕是有什么急事，您看？”

    惠帝聞言停筆，抬頭笑問：“何事？”

    孟殊時(shí)與李峯行過君臣大禮后，猛地以頭搶地三下。李峯痛心疾首地大喊一聲：“陛下，太傅謝瑛謀反了！”

    周惠帝手上本捧著本奏折，被他獅吼般的高呼震住，折子“啪”一聲掉在地上。

    夜風(fēng)穿堂而過，吹得奏折內(nèi)頁嘩嘩作響。風(fēng)停聲止，那奏折剛好翻至最后一頁，現(xiàn)出五個大字——臣謝瑛再拜。

    “大膽！”侍中吳允細(xì)長的兩眼一瞪，不待惠帝開口，搶先打斷了李峯的話，“謝太傅乃是大周朝的國丈，當(dāng)今皇太后的親生父親，本朝堂堂臨晉侯，更是先帝欽定的輔政大臣，如何會去行那大逆不道之事？”他說著，一個轉(zhuǎn)身，伸出食指直指李峯，“你莫要血口噴人，構(gòu)陷忠良！”

    董晗咳了兩聲，像是嗓子不舒服。

    吳允氣悶地瞪了董晗一眼，才意識到自己御前失儀。他立馬雙膝跪地，朗聲道：“臣一時(shí)情急，望陛下恕罪。然，謝太傅兩朝元老，絕不會為此荒唐事，請陛下明鑒！”

    吳允所言看似恭謙，可他舉止從容，神態(tài)淡定，甚至帶著一絲傲慢，顯然是跟著謝瑛狐假虎威慣了，自以為可在朝中橫行無忌，一直把皇帝當(dāng)成個傻子，就連求情也是如此的理直氣壯，沒有半點(diǎn)驚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