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jié)
初夏的陽光透著清新,透過窗簾的縫隙射在地面上,留下一圈流光溢彩的剪影。 藍歌一睜開眼,就見眼前如薄紗迷霧一般的白色,那白色不太清晰,籠罩著一些事物的輪廓,有電視機,沙發(fā),椅子。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那些事物的影像越來越清晰。 把自己的手擺在了眼前晃了晃,真的,她能看到了。 一直置身于黑暗的人突然受到神明的眷顧看到了光明,那種喜悅是不可言喻的。 她激動地一坐而起,拉了拉身邊男人的手臂,“席云崢——” ☆、第281章 席云崢當了綠毛龜 席云崢昨夜喝了很多酒,睡得很沉,被她拽了幾下才清醒過來。 眼皮才掀開,就看到了藍歌,還是同床共枕。 席云崢腦子一轟,皺了皺眉,“我怎么會在這里?” “這也是我要問你的問題,為什么喝醉酒跑我病房來了,還說了那些話?” 席云崢只記得昨晚夢醒之后下樓喝了很多酒,后來昏昏沉沉地就趴在酒柜上睡著了,再后來又做了個夢,夢到自己驅(qū)車來到藍歌的病房跟她道歉。 原來,那不是夢。 席云崢揉了揉脹痛的太陽xue,沉沉地問道:“我說什么了?” “既然忘了,就當是沒說吧?!?/br> 藍歌淡涼地扯了扯唇,她怎么能將他的道歉當真,那聲“對不起”不過是酒后胡言亂語罷了,也未必真心。 席云崢隱隱有種感知,昨晚上他真是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男人抿了抿唇,眉宇之間褶皺越來越深。 可在意識清醒時,要把那句話說出來,于他這種人來說,簡直難于登天,要知道這輩子,他都沒向誰低過頭,哪怕是他的爺爺。 半晌沉默之后,藍歌就掀被下了床。 席云崢發(fā)現(xiàn)她很準確地找到了自己的拖鞋,緩緩走向了窗戶。 突然意識到什么,席云崢喜上眉梢,“藍歌,你眼睛好了嗎?” “今早一睜開眼,就發(fā)現(xiàn)能看清東西了?!?/br> 昨個兒宴青還說,希望她一早醒來就能看到陽光。 果然,他的希望成真了。 藍歌將窗簾徐徐拉開,立在窗口,眺望向那片湛藍的天,背對著他,嘴角微揚,安靜地開口。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后三者,我都占了。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想通了,席大哥,這些年始終是我太執(zhí)著了,太執(zhí)著對你的這份情,其實,我該早點放下的,我的心也不用受如此多的煎熬,我們也不用變成敵人。現(xiàn)在我重見光明,我不能辜負老天的美意,我會向前看,向遠看,去尋找屬于自己的美好和幸福。” 女人的聲音里很平靜安寧,沒有一點點波瀾,甚至是帶著笑意的。 席云崢聽得出,她真是放下了,放下了過往,亦放下了他。 這一直是他所期待的,可當她真的這么做了,他的心竟變得沉重了起來。 “現(xiàn)在宴青的身體也康復了,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br> 她要離開? 席云崢突然急了,聲線不覺一哽,“你要去哪?” “江城很大,大到我來了十幾年,都沒搞清地名,江城又很小,小到至今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想,我不是屬于這里的。我從哪里來,就該回哪里去。” 藍歌溫淡說著,又眺望了天邊一眼,閉了閉眸,把眼中灰色斂去,再睜開眸時,似在這一睜一閉之間把在這里的一切,不管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都要忘得一干二凈。 她回過臉去,斂起了淺柔笑意。 “煙城,我要回我的故鄉(xiāng)煙城。藍苑的梅花開得再好,也比不上故鄉(xiāng)的,今年我已錯過了賞梅的季節(jié),我不想再錯過來年的。” 溫澤橘暖的陽光灑滿了她白皙的臉頰,眉眼微彎,眼底如此清澈,臉上洋溢著明媚與朝氣。 席云崢仿佛看見了少女時期的藍歌,楚楚動人,顧盼生輝。 忽然,他又想起來,很多年前,他答應藍歌要陪她去煙城賞梅的。 只是,這些年來,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他忘了。 他怎么可以忘了? 頗是懊悔,他緊擰著眉,多想說,歌兒,明年我陪你回煙城賞梅,帶上我們的女兒小榴蓮。 話在舌尖繞著,就這么不經(jīng)大腦思考吐出來,“歌兒,明年我——” 猛地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為之一震,他怎么可以有這樣的想法? 分明,他已經(jīng)答應夏雪在藍歌眼睛好了之后就和她結(jié)婚。 藍歌挑了下眉,不解地看向他,他卻搖搖頭,“沒什么。昨夜醉酒,現(xiàn)在腦袋還有些糊涂。” 說著,他尷尬地垂下臉,掃過自己身上這身病號服,眉心深了一深,“昨晚上衣服你給我換的?” “我讓楚楚叫護士來給你換上的。你的那套睡衣濕透了?!?/br> 這一刻,席云崢不可否認,他竟期待是藍歌給他換的,其實過一下腦子,也知道不可能,昨晚上她眼睛還沒復明。 淡淡瞥過地上那套濕噠噠的休閑睡衣,一邊頹喪下床,一邊道:“你再在醫(yī)院做下檢查,我回家換衣服去公司?!?/br>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回家。” 聽得她說要跟他一起回家,席云崢不覺心中歡喜,眼中一下變得神采奕奕,側(cè)臉看向她,“恩?” “我回去收拾一下,帶著開心,一起搬出去。” “這么快?” 不知怎的,席云崢就訥訥地悶問一聲。 藍歌卻只覺他有些莫名其妙,笑了笑就說:“因為我住進席家,你才不得已讓夏雪搬出去,我要走了,你不該開心嗎?” 是啊,他是該開心,可是他現(xiàn)在居然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這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 這突然而至的敲門聲,竟讓席云崢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他說了一聲,“進來?!?/br> 門從外擰開,進來的是楚楚。 她不安地看著席云崢,“大少爺,夏小姐說找你找了一晚上了,現(xiàn)在吵著要見你呢,你過去看看她吧?!?/br> 留在夏雪病房里照顧的是楚楚的老鄉(xiāng),她下去找老鄉(xiāng)聊天的時候,不小心多說了幾句,把大少爺留宿在藍歌病房的事說了出來,還不小心被夏雪聽到了。 于是,夏雪就讓她把大少爺叫過去。 “好,我知道了?!闭f著,就抓起床頭柜上的車鑰匙,徑直往門口走,突然想起什么,腳步頓下,側(cè)了下身,看向藍歌,“跟我一起下去?見完她,和我一起回家?” 聽說昨天夏雪被虞熹整得很慘,她不下去瞧瞧,可惜了。 藍歌微笑,頷首,稍作收拾,就跟著席云崢一起下去。 …… 聽到門把轉(zhuǎn)動的聲音,知是席云崢來了,夏雪興奮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門一開,她就嚶嚶嬌泣起來,“阿錚,你可算來了?我昨晚給你打了那么多電話,你怎么一直關(guān)機,你知道不知道昨天那個虞熹在你走后,悄悄進來對我噴了辣椒水,幸好清洗的及時,否則一定要和藍歌一樣變成個瞎子了?!?/br>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復明了?!?/br> 在夏雪哭得有模有樣的時候,藍歌冷不丁地就冒出了這么一句,讓夏雪哭聲頓止。 夏雪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只能睜開一條縫,視線也朦朧不清,剛才還以為跟在席云崢后頭的是楚楚,沒想到竟然是藍歌。 聽楚楚那個賤丫頭說,昨晚席云崢醉醺醺跑進了藍歌的病房,還在那睡了一宿。 她和藍歌同在一個醫(yī)院,他不來守著她,卻去守著藍歌? 她一肚子氣,但當著席云崢的面,又不能發(fā)泄出來,只能死死忍著。 可轉(zhuǎn)念一想,藍歌復明也并非是件壞事。 夏雪擠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藍歌,你眼睛能看見真是太好了。阿錚說,你眼睛好了也就了卻了他一樁心事,我們就能安安心心結(jié)婚了。這次,你不會再來搗亂吧?” 席云崢偷偷瞄向藍歌,想從她臉上窺探到一些什么,例如嫉妒,例如悲傷。 可,她只是不屑冷笑,“你和席大哥在一起仔細算算也有十個年頭了,你們能結(jié)婚,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又怎么會去搗亂呢,我恭喜你們還來不及。不過,這次,我不會再去參加了,我要回煙城了。到時,我會備好一份大禮送給你們?!?/br> “哈哈,歌兒,看來你還真是跟我想到一塊去了。等席總和夏小姐結(jié)婚啊,我也有一份大禮送給他們。”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藍歌回頭,便見爽朗的虞驍立在門口。 對視上藍歌那雙清亮的眸,虞驍提了提手中的保溫桶,“我妹一大早熬得魚rou粥,她說你愛喝這個?!?/br> 粥是虞熹煮的,熬好了,讓他送來的,到了她病房,楚楚告訴她,藍歌的眼睛能看見了,還和席云崢一起到夏雪那去了,他就馬不停蹄趕了過來。 在見到虞驍?shù)哪强?,藍歌眉眼就不由自主彎了。 跟虞家這兩兄妹親近后,她就越發(fā)覺得踏實。 這兩兄妹就像一個像傘,一個像矛,一個為她擋風遮雨,一個為她斬妖除魔。 她頷了下首,朝虞驍走過去,“很久沒喝了,我都快忘記那個味道了?!?/br> “那你可有口福嘍,我meimei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要不是為了你這未來嫂子,我想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提鍋鏟?!?/br> 藍歌眼中的笑越發(fā)溫柔起來,席云崢看在眼里,卻堵在心頭。 這個虞驍一大早就來送粥,藍歌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嗎? “走吧,我們?nèi)ズ戎?,看到某些丑八怪,就倒胃口。哦,對了,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跟你分享呢。” 藍歌欣然點頭,正要跟著虞驍出去,背后卻有人叫住她,“藍歌,你不是說要跟我一起回家的么?” “反正也只是收拾一些東西而已,你先回吧,待會虞少送我過去?!?/br> 藍歌淡而涼的音色飄入席云崢耳中,卻像一根又尖又長的針扎進了他的心坎里。 那個女人頭也不回,就這么跟著虞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