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他們的交談聲在茶室內回蕩,令人窒息的詭異沉默終于被打破了,付喪神們紛紛開口。 “……主人就這樣離開了,實在有些擔心啊,”燭臺切光忠輕嘆聲,“說起來,主人今晚還沒吃飯吧?餓著肚子呢?!?/br> “姬君似乎并不愿意我們在時之京里活動?!币黄谝徽袢粲兴迹耙苍S上次……加州殿與大和守殿重傷,讓姬君有所顧慮吧?!?/br> “肯定是的啦,”鯰尾藤四郎連忙說,少年頭頂的呆毛激烈搖晃著,“都是新撰組的錯?!?/br> “我等的姿態(tài)也與尋常刀劍不同?!毙『璧馈?/br> “咳,”極·藥研藤四郎輕咳一聲,“那個,諸位大人。” 茶室內的交談聲為之一靜。 極·藥研藤四郎笑容有些無奈:“大人們,審神者……似乎并不是孤身離開的?” 他抬起頭,目光投向主位的……右側。 那里,原本端坐的付喪神——太刀·鶴丸國永,已經不見了。 “哈哈,”三日月宗近抬起衣袖,輕輕遮住了半邊臉頰,“還真是羨慕鶴丸殿啊,可以隨時潛入‘本丸’,跟隨在主君的身邊呢?!?/br> “而且,那確實是神羽大人的靈力,”藥研藤四郎道,“因為是神羽大人,主人才沒有讓我們隨行吧?!?/br> “主人還是很謹慎的。”骨喰藤四郎平靜的說。 銀發(fā)少年默默的拍著鯰尾藤四郎的肩膀,安撫著付喪神略有些焦躁的情緒,他輕輕抬眼,紫色的雙瞳注視著長桌對面的極短刀們,一貫冷漠的語氣,有著細微的軟化: “……在不安嗎,亂?!?/br> 亂藤四郎仿佛被驚嚇了一般,驀然坐正了身軀。 “是骨喰啊,”他長嘆一聲,“沒有啦,就是有點驚訝嘛?!?/br> 他目光有些復雜的看著空了的茶座。 那個時候……從審神者的影子里面,流淌出了漆黑的、宛如火焰般的東西,隨后那振鶴丸國永,便笑嘻嘻的跳了進去。 亂藤四郎又輕嘆一聲:“唉,真的是被嚇到了啦……” “你在模仿鶴丸殿的口癖嗎,亂?” “是真心在感嘆啦!” “的確是讓人吃驚呢,不管看幾次,都感覺是奇景啊。”髭切笑瞇瞇的道。 淡金發(fā)色的付喪神好似有種特殊的氣質,能輕易挑動眾人的神經,例如此刻,他便用一種異常閑適的口吻,詢問著極短刀們:“我記得……剛才這位?!?/br> 他歪頭打量著厚藤四郎:“叫什么呢?反正是藤四郎的一員就對啦?!?/br> 他拍著手,甚是愉快的道:“這位藤四郎,想要投奔她的本丸呢?看到那副情景之后……依然不曾動搖嗎?” 這句話讓極短們稍稍變了臉色。 “……您在拷問我等嗎?”極·藥研藤四郎問。 “確實是有些吃驚的。”黑甲少年沉穩(wěn)的開口了,聲音冷冷清清,他上挑的眼梢令他的眼神有種銳利之感,“但這并不會讓我們有所猶豫的,不如說,追隨的對象如此強大,讓我更加安心了?!?/br> “是、是的呢……”極·五虎退弱弱的開口,“很、很開心,大人們……都是暗墮的存在,我們又、又是術匣的叛徒刀劍。不方便,追隨在審神者身邊?!?/br> “鶴丸殿、能夠……貼身保護審神者,”少年撫上心口,“真是太好了?!?/br> “噗嗤?!?/br> 淡金發(fā)色的付喪神,發(fā)出一聲輕笑。 “髭切殿,”一期一振冷冷的問,“您在笑什么?!?/br> 髭切交疊起雙手,笑瞇瞇的道:“啊啦,沒什么,只是稍微有些感動罷了……不過,光憑鶴丸國永一個,終究是會有疏漏的?!?/br> “她影子里的東西,嚴格來說,也是一個域?!摈谇休p聲道,“在鬼道之中,便曾被鬼域所限制了……雖然也是因為她的靈力被封住了?!?/br> “時之京中應該沒有域吧?!毙『璧?。 “我說你們啊,是不是太小看主人了?”明石國行受不了,“髭切,你可別忘了,你跟你家那個哭包弟弟,是怎么被主人壓制的了。” 他又捻起了一塊餅:“要不是因為數珠丸攪局,你們都要被主人吊起來……”打。 他還未說完,身體便仿佛竄過一陣電流,捻在指間的餅‘啪嗒’一聲掉下。 明石國行驀然直起身,驚訝的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 他抬起頭,環(huán)顧四周,和室內的付喪們——與陸喬喬有契約的那些,也都紛紛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仿佛是同一時間,他們共同受到了震撼。 “是主君,”三日月宗近驀然起身,笑容驟然消失,“她出事了?!?/br> 龐大如海潮一般的靈力,將陸喬喬的身軀包裹了起來,這幾乎是她下意識的反應,也因此,她成功避免了被術式纏上的后果。 靈力托舉著她,以近乎碾壓的方式,將覆蓋在她周圍的、蛛絲般的術式根基紛紛撕碎,只剩下幾縷還在掙扎著,想要靠近她。 而著宛如蛛絲般的東西,另一端,則系在‘神羽’的手上。 若是了解陰陽術的人在此,便能看穿,這是一個布置了多時的困陣,一般是用來對付極其厲害的靈物的,將它們如繭一樣的纏住,然后抽絲剝繭,一點點抽取力量。等到靈物衰弱的時候,就能輕易被陰陽師控制了。 云層聚攏過來,遮住了月光,‘神羽’的緩慢的拉開一個笑容:“雖然早就知道你的靈力十分強大,但還是低估了你?!?/br> 她揮揮手,干脆的切斷了術。 試圖困住陸喬喬的‘陣’頓時暗淡了,少女踉蹌著退后了幾步,驚訝的問:“你、你是誰???” ‘神羽’摸著臉:“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呢?我的偽裝應該天衣無縫才對。” “……臉都模糊成那樣了,還說天衣無縫?” “哦?”‘神羽’卻顯出略有些驚訝的神情,“居然能夠用眼睛‘看穿’嗎?看來你不止靈力強大,也有一雙純凈的眼眸啊……真是可惜,如果讓你繼續(xù)成長下去,也許能成為真正審判神明的審神者呢?!?/br> 晦暗月光下,撫摸著模糊不清面容的女子,怎么看都可怕得要命。陸喬喬忍不住向后退了幾步。 “想要反抗嗎……”‘神羽’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不過我從壬71號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呢,你的影子,是個域吧?” “你見過壬71號本丸的審神者嗎?”陸喬喬詢問。 “……我過來的時候,從未懷疑過,你就是神羽大人,”陸喬喬緊緊的盯著‘神羽’身邊環(huán)繞的紙鶴,“因為那個東西散發(fā)出的靈力……的確是神羽大人的。” “就算是現在,你身上的靈力,也是……”毫無破綻。 陸喬喬的表情,慢慢的嚴肅了起來:“能夠完美的偽裝別人的靈力,你就是……殺了千楓,還偽裝成她的人嗎?” “哦?” ‘神羽’模糊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堪稱是贊許的表情:“你居然知道千楓已經死了嗎?真奇怪呢……你居然會知道,不過無所謂了,不過是比六部那群蠢貨要聰明一些?!?/br> ——居然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 陸喬喬想起鬼域之中,那孤零零的躺在障子門后的尸骨……不僅被奪走了寶貴的生命,甚至還背負了罵名。 千楓啊,可是在臨死之前,都還拼命的設下幻術,想要保護她的刀劍啊。 “你太可惡了,你這個幕后黑手,你一定會受到懲罰的。”陸喬喬憤怒的道,“告訴我,安定君他們的伙伴……壬71號本丸的付喪神,也是被你帶走了嗎?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神羽’揮揮手:“無關的小事就不要在意了。” “如你所見,”她張開雙臂,仿佛炫耀一般,“這里是一座神社,但,已經拔除鳥居,成為了我的領域!我特意選擇這里,就是為了壓制你的域,這樣一來……” ‘神羽’還沒說完,便見少女迎面沖過來,一拳揮下,沖著她的臉錘了下去。 體力戰(zhàn)五渣·陸喬喬,在危機關頭,發(fā)揮了她全部的潛力,宛如一顆炮彈,英勇的撞在了‘神羽’的身上,然后就照著她那模糊的臉亂捶一通。 “你……”‘神羽’那猶如被高斯模糊的面容露出了吃驚的神色,緊接著,那神情轉為了愕然。 陸喬喬的手上裹著異常純粹的靈力,這靈力觸及‘神羽’,她的面容便仿碎裂一般,出現了絲絲皸裂。 “你居然……” 她愕然的話語還未說完,覆蓋在‘神羽’身上那層用靈力制造出的假象,如同粉碎的玻璃,轟然散裂。 陸喬喬松開了手,一直被她攥在手中的草燈籠,立刻便飛了出來,悠悠蕩蕩的漂浮著,如同歸巢的鳥,輕盈的懸浮在‘神羽’的身邊。 輕風微掠,堆積在天幕的云層被吹散,月光又重新灑落,與草燈籠發(fā)出的螢光一同輝映。 陸喬喬發(fā)出一聲驚呼:“……小草?” 解除了術式的幻想,立于她身前的,正是她在白鷺廳所偶遇的那名新人審神者。 只是此刻,少女面色蒼白,雙眼緊閉,顯然陷在昏睡之中,對她的呼喚毫無所覺。 籠罩在她身上的術式消失,她的身軀也軟軟的倒下來,壓在了陸喬喬的身上。 “小草,小草?”陸喬喬連忙呼喚著少女,但是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噗通!她被少女壓著,兩人倒在了地上。 陸喬喬一直以為這個奇怪的‘神羽’,要么是套了偽裝的式神,要么是套了偽裝的‘幕后黑手’。 怎么也沒想到此人居然如此狠毒,用活人來當傀儡。 這樣一來,既彌補了式神傀儡缺乏活人之氣,可能會被看穿的顧慮,又將自己從暴露的危險中摘除了。 但是—— “太可惡了!”陸喬喬握緊了手。憤憤的捶打著地面,“太可惡了!” 她氣得哆嗦,又擔心的看著少女:“小草,醒醒?” 少女一動不動,身體冷得讓她揪心。 如果陸喬喬學過陰陽術,就會發(fā)現,她的靈力已經被抽取了大半。 “難怪這個草燈籠一直往前飛……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察覺的,剛才沒有打疼你吧?”陸喬喬揉著少女的臉,雖然她陷在沉睡中,沒辦法給她回應。 “我們得快點出去……這個幕后黑手,好像特別的渴望靈力。”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身為新人,但靈力出眾的小草,才會被盯上。之前‘神羽’曾經提到壬71號本丸的審神者,以及…… 陸喬喬抬起手,摸了摸眉心。那被神羽戳下術式的地方。 這個幕后之人……一定是六部里的。 對方披了‘神羽’的殼子來,神羽可能會有危險! 陸喬喬頓時急得不行,她奮力的扯住小草的胳膊,想要將她背起來。 她一心一意,努力想要壓榨自己的渣渣體力,連飛舞在身邊的草燈籠何時飄出去都不知道。 細弱的靈力碰撞,也能發(fā)出灼熱的光,陸喬喬聽見一聲脆響,好像小鞭炮,蹦跶著跳起來炸裂。拼命發(fā)出的響動。 她吃驚的回過頭,便看到只剩下一點殘骸的草燈籠,緩慢的在消散,而那個——指引著她來到此處的紙鶴,也歪歪斜斜的,被草燈籠燒掉了半邊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