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長寧仰頭看向陸硯,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讓陸硯的話語有些無法出口,但想到會出現(xiàn)的最嚴(yán)重的情況,他閉了閉眼睛,道:“這一年你我暫且不要孩兒如何?” 長寧感覺像是被敲了一下似的,居然有些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只能呆怔迷茫的看著他:“為何?夫君……不想要我和你的孩兒嗎?” “阿桐莫要多想。那你是我今生的唯一的妻子,我不要你的孩兒,難不成要后繼無人嗎?”陸硯聲音帶著幾分著急,忙忙道:“只是如今情況復(fù)雜,我怕萬一你有孕在身,會有不測?!?/br> 長寧感覺到他聲音中微微的顫抖,猛地抓住他胸口的衣服,睜大眼睛道:“此話何意?你到底到江南是為了何事?為何會有這般擔(dān)憂……那你呢?你又可否會有危險?” 陸硯心中感動,擁著她吻了吻她的發(fā)頂輕聲道:“我身手還好,因此倒不必太擔(dān)心,只是斷人財路如奪人性命,這些年那些人中飽私囊已經(jīng)養(yǎng)貪了胃口,若是我拔刀斷銀,難保他們不會將仇恨發(fā)泄到你身上,這般后果,我不敢賭,也承受不來!” 長寧覺得后背升起陣陣涼意,半響后才喃喃道:“可是你不是安排了白一她們在我身邊么?她們伸手那樣好,定不會出現(xiàn)如此情況?!?/br> “事有萬一!而且……”陸硯臉色冷然:“到時你若是有孕,必會引起許多顧忌,子嗣是重要,可你遠(yuǎn)比子嗣重要!你信我,阿桐,一年之內(nèi)我定解決此事,然后我們會有許多孩子,女孩兒如你,男孩兒如我,可好?” 第八十九章 長寧怔怔的看著陸硯, 眼淚漸漸沁出眼眶,但很快就被她抬手抹去, 深吸一口氣, 目光堅(jiān)定的看向他:“好!我信你!只是你要答應(yīng)我, 不管何時, 定先要保全自己!你對我一樣重要……” 入夜,兩人都睡不踏實(shí),長寧更是輾轉(zhuǎn)反側(cè), 難以入眠。陸硯感覺到她的惶惶, 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在她額間吻了吻,柔聲道:“莫要憂心太過,我有分寸。那般說只是做最壞打算罷了, 事情并非會到哪一步?!?/br> 長寧微微僵了下身體,半響后才喃喃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有。”陸硯淺淺一笑,將人摟的更緊:“阿桐今日這般憂心我, 雖然不忍你如此, 但我心中甚是歡喜?!?/br> 衛(wèi)元杰坐在書房, 想著剛剛賁靜芳來說的話,思索半響后看著書房里的另一人道:“你對賁運(yùn)判的話如何看?” 章明抬眼看向衛(wèi)元杰:“知府大人當(dāng)年在京中時,可對陸三公子有所了解?” 衛(wèi)元杰輕輕搖頭:“他年歲小我許多, 加上又是國公府的嫡子, 我與他在京中從未見過面。不過他自幼入宮伴讀,如今應(yīng)是圣上身邊最信任之人, 此次派遣而來,定是為了江南賦稅一事?!?/br> 章明眉頭緊皺,看了眼緊閉的書房房門,壓低聲音道:“知府大人,請恕下官直言,范家這兩年行事太過,又貪心不足,不管陸大人是否真的為賦稅而來,咱們都不宜再如前兩年那般……” “前兩年圣上正對東胡用兵,財政吃緊,此番話我也曾對范公說過,然而范大郎卻一意孤行,不僅如此,還侵吞了屯田千傾,若不是咱們出手及時,只怕那柳通判早將奏疏上報了上去,又豈會容得你我今日逍遙……”衛(wèi)元杰恨聲說道,憤憤的錘了下桌案:“隨我去趟范府?!?/br> 范宅坐落在錢塘南邊,錢塘府一些略有家資的商戶均在此落戶。自從范二郎出仕之后,范家便一心想擺脫商戶身份,想在文人聚集的塘西重建宅院,只可惜塘西一帶乃是幾戶傳承幾代的書香門第所在,無空地可以置宅,因此范家也只能一直住在原處了。 衛(wèi)元杰坐在馬車?yán)锫犞囃獾泥须s,眉心緊皺,鄙夷道:“商賈之家的確是上不臺面!” 章明看了眼衛(wèi)元杰,見他滿臉煩躁,便知他心中一直都看不起范家這樣的暴發(fā)戶,微微低了頭,沒有接話。 南平對商戶并不苛刻,相反十分優(yōu)待,允許商戶之家的子嗣科舉入仕,也許商仕之間互通姻親,只是世人心中依然從心底看不起商戶人家,衛(wèi)元杰這種出身勛貴世家的子弟更是如此。 得知知府大人到來,范家的老爺子立刻帶著長子、長孫及家中其他兒郎出門親迎,衛(wèi)元杰也不客氣,略略寒暄了兩句,便示意范員外摒退左右,道:“不知前幾日范大郎君回來可曾與范公提起新到任的轉(zhuǎn)運(yùn)使陸大人?” 范老爺看了眼長孫,笑呵呵的點(diǎn)頭:“聽阿寧提過,這位陸大人聽說時定國公的嫡子,圣上的伴讀?” “正是如此?!毙l(wèi)元杰放下手中茶盞,道:“因此他到江南為何,范公應(yīng)心中有數(shù),還請范公以大局為重,將前些年耕種的屯田讓出來,也好讓某方便行事?!?/br> 范旭寧聞言冷哼一聲,剛想開口說話,便見祖父瞪了自己一眼,訕訕的閉上嘴,不忿的看著坐在上首的衛(wèi)元杰。 范老爺伸手捋了捋胡須,笑道:“衛(wèi)知府未免太過驚惶了,有地契文書,范家的田莊也沒有一分屯田……退一步講,難道范家現(xiàn)如今將這些田地讓出來,便能保衛(wèi)大人無憂么?你我、這兩浙的官員早是一根線上的螞蚱,誰也跑不掉,與其再次勸老夫讓地,不如想想如何將那位轉(zhuǎn)運(yùn)使送走?!?/br> 衛(wèi)元杰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轉(zhuǎn)頭瞪向范老爺,眸中帶著幾分怒火道:“陸三公子不比前兩年來的那位柳通判,他可是在北地百萬軍中直取東胡王首級的勇將,莫說你們范家那些花拳繡腿的護(hù)院,便是我乾元候府的護(hù)衛(wèi)只怕也難是其對手!你們莫要最后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就讓他與我們站同一條船上便是了,人之弱點(diǎn),無外乎錢財酒色,我就不信這位世家公子油鹽不進(jìn)!”范旭寧嗤笑一聲,瞥了眼衛(wèi)元杰,淡淡開口。 衛(wèi)元杰強(qiáng)忍心中怒火,低聲喝道:“本官今日前來不是與你們商量如何對付陸三公子的,而是想要告知你們將侵占的屯田盡數(shù)讓出,莫要讓本官為難!”說罷看向范旭寧,見他一副不可一世的面孔,忍不住嘲諷道:“范大郎君也莫要說什么錢財酒色,陸三公子內(nèi)眷乃是舒相嫡孫女,這位夫人的外家可是阜城曲家,恕衛(wèi)某說句得罪的話,這南平能與曲家財力抗衡的,只怕還沒有!” 范老爺眉心一皺,看了眼范旭寧,又看向氣怒的衛(wèi)元杰,半響后才笑道:“衛(wèi)知府也莫要生氣,退田一事做起來動靜太大,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退出來的,若是陸大人本沒有你我猜測的意思,我們這般反倒驚動了他,不若就按知府大人之前所說,察看一番再議如何?” 衛(wèi)元杰見范家二人如此冥頑,心中雖惱卻也無計可施,就如范老爺所說那般,他們時一根繩上的螞蚱,到如今誰也跑不掉! 新到的轉(zhuǎn)運(yùn)使夫人宴請錢塘府的各家夫人到府賞梅,消息從轉(zhuǎn)運(yùn)判官家中傳出沒多久,錢塘府有頭臉的內(nèi)眷便都接到了帖子。 到了賞梅宴當(dāng)日,長寧早早便起來更衣梳妝。陸硯練武回來,便見到長寧垂著一頭快要及地的長發(fā)坐在妝臺前與旁邊的幾個丫鬟討論著今日的妝容。 見他回來,長寧扭頭對他甜甜一笑,道:“家中丫鬟仆從不夠,我昨日讓蘇mama去城里尋了行鋪過來幫忙,只怕一會兒那些客人到了,若是今日有人嘲笑咱家沒有家伎,夫君回來可不許和我惱。” 陸硯輕聲笑了出來,上前摸了摸那像是綢緞般的長發(fā),道:“攜家眷同赴宴,還敢惦記美妓,那些官員也不怕后院起火!” 長寧睨了他一眼,轉(zhuǎn)頭看著鏡中的兩人,笑道:“那些人那能與夫君相比,夫君郎朗君子,自是比他們高潔的。” 陸硯聽的心里受用,揮開阿珍,自己開始在妝匣中為長寧挑起今日佩戴的首飾,笑道:“我便是不與阿桐同行,也是不喜那些的?!?/br> 長寧聞言,心中突然閃過一句話,只是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問出,看著他挑中了一套芙蓉翡翠白晶套釵,忍不住道:“這套是否太過艷了些?今日我是要穿丹色寬袖深衣的……” 陸硯皺了皺眉,搖頭道:“這套衣裙不好,換一套吧,阿桐嬌艷,不必裝扮老成。” 女人都愿被人夸贊,更何況是自己良人稱贊,更讓人心花開放,長寧粉白的小臉連胭脂也不必打,透出一股子嬌媚來,讓給她裝扮的引蘭都看直了眼。 剛裝扮好,就聽門房來報,說蘇氏帶著隋氏已經(jīng)到了,舒孟驊也隨著一起來了。 陸硯夫妻連忙出門迎接,寒暄過后,舒孟驊被陸硯引到了后院的北邊,而長寧則陪著蘇氏兩人在院中慢慢逛著。 蘇氏性情溫和,見半月時間,這府邸便已經(jīng)有了生氣,心下高興,拉著長寧的手道:“可見你母親是疼你的,這做□□子的道理你都懂得?!?/br> 長寧抿唇一笑,余光卻瞥向一邊神情有些尷尬的隋氏,總覺得伯母這話似是敲打隋氏一般。 說是賞梅,只不過也是個名頭,這幾日梅花落了一半,實(shí)在不及前幾日景色好,長寧也不能讓眾位夫人直接坐到梅園中,因此便在梅林旁邊收拾了一座亭閣,不多時,便有幾位夫人到了。 這兩天蘇氏甚少與人交際,但因?yàn)槭嫦嘀?,每年前來拜訪的人家總是不少,因此前來的幾位夫人,蘇氏一一介紹給長寧認(rèn)識。 “六娘子,知府夫人到了?!便y巧在長寧耳邊輕聲說道。 長寧聞言,起身道:“各位夫人先于伯母聊著,知府夫人到了,我去迎一迎,還請幾位夫人莫要怪我?!?/br> 待長寧走出沒多久,衛(wèi)知府的夫人范氏已經(jīng)被蘇mama引著進(jìn)了后院,長寧遠(yuǎn)遠(yuǎn)見到,便向前兩步站在原地笑道:“有失遠(yuǎn)迎,還請知府夫人莫要怪罪。” 范氏看著長寧,眼中驚艷久久不能消散,當(dāng)年舒家還在錢塘?xí)r,她便曾在一些花宴上見過長寧,只不過因?yàn)槌錾砭壒?,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時隔幾年,沒想到已經(jīng)嫁人的長寧居然越發(fā)貌美,恍惚從畫中出來一般。 “知府夫人?”長寧見她神情恍惚,又輕喚一聲,道:“夫人難不成真的怪了我?” 范氏看著眼前這張精致到極點(diǎn)的美顏,不由扯了扯唇角道:“陸夫人哪里話,只是見夫人這般容顏,讓我憶起當(dāng)年第一次見夫人時的場景了?!?/br> 長寧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當(dāng)年舒家因?yàn)樘拥脑虿⒉怀8把?,偶爾也就是在花朝?jié)或者上汜節(jié)與家中兄長一起出門踏青罷了,因此她印象中好似并沒有見過這位范家的小娘子。 范氏見狀她神情,便知她不記得自己,也不惱怒,淡淡笑道:“是六年前,中秋錢塘觀潮,我與家中姐妹一起去看,眾人中遠(yuǎn)遠(yuǎn)看見陸夫人,只覺驚為天人。不想過了這么許久,夫人依然姿容姝麗,實(shí)在是讓人羨慕?!?/br> 第九十章 長寧一邊迎著范氏向前, 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果真就如伯母所說那般, 長相、氣質(zhì)皆是一般, 若不是提前知曉, 還真不會將她與宮中那位明艷的范妃聯(lián)系成姐妹。 兩人未走多遠(yuǎn), 便聽有人來報說是范家內(nèi)眷到了,長寧聞言看向范氏道:“衛(wèi)夫人娘家人來,我們便在此等等罷?!?/br> 范氏臉上的笑容僵了下, 知曉在長寧心中, 便是堂姐做了皇后,只怕也是看不上自己門第的。因此心中略略有些晦澀,應(yīng)道:“有勞夫人了?!?/br> 長寧在回廊一旁的長椅上坐下,揮揮手道:“衛(wèi)夫人莫要這般講, 我做東宴客,豈有有勞一說?!闭f著輕輕拍了拍身邊,示意她也坐下等候。 范氏看著她臉上的一派嬌憨, 想到她所嫁之人, 再想到自己所嫁之人, 眼中閃過一絲晦暗。未見長寧之前,她還覺得自己嫁的不錯,丈夫雖說年歲大些, 雖然自己是續(xù)弦, 然而在錢塘府確實(shí)最有地位的一位官夫人,可與長寧相比, 差不多年歲的小娘子,一位正經(jīng)的原配嫡妻,而自己這樁婚事便多少有些齷蹉了。 用帕子掩了掩唇,輕輕吐出一口氣,范氏道謝之后,在長寧身邊坐下,姿態(tài)端莊,倒顯得長寧有些懶散。長寧不在意的轉(zhuǎn)過眼,看著眼前已經(jīng)微微吐綠的樹木道:“離開江南三四年,再次歸來,竟覺的故土陌生了,想來應(yīng)是嫁了人之故。衛(wèi)夫人就沒有如此煩惱了,衛(wèi)知府就任錢塘,距離娘家也近,倒是不會有離家之感呢?!?/br> 范氏扭頭看了眼長寧,見她神態(tài)天真,努力忽略心中的不舒服,輕輕應(yīng)道:“陸夫人如今不是距離娘家也近了么?” 長寧輕笑道:“也對,雖然父母兄長都在京中,但伯父、伯母也待我甚好。話說,今年新春朝會我曾在皇后宮中見了范妃,聽聞也是錢塘人氏,不知與夫人可有關(guān)系?” “是我堂妹?!狈妒仙駪B(tài)淡淡,一點(diǎn)也沒有同榮共喜的樣子。 長寧見狀,略略有些疑心她們姐妹關(guān)系一般,只是面上假裝恍然,輕輕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怪不得總覺得夫人哪里與范妃有些像呢?!?/br> 范氏唇角微彎:“范妃娘娘姿容艷麗,豈是我能比的?!?/br> 兩人這般閑聊著,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回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長寧轉(zhuǎn)頭看了眼,只聽得一陣環(huán)佩作響,回廊那頭走過來一片閃爍的婦人。 長寧目光從為首那人的頭上打量起,約摸四十余歲,圓盤臉,妝容倒是中規(guī)中矩,只是頭上壓著沉甸甸的金冠,看起來好似將脖子壓得更短了。上身穿著亮藍(lán)色的對襟寬袖上襦,金線滿繡著富貴花樣,配著一條顏色有些奇怪的深青色的雙間裙團(tuán)繡著大朵大朵的團(tuán)花,倒是壓下了一點(diǎn)金光閃閃的刺眼感。她身后帶的幾位小婦人還有小娘子,也全是一身珠翠,拇指粗的金項(xiàng)圈、兩寸寬的金臂釧,嘩啦啦來到長寧面前,撲面而來的貴富豪奢之氣讓長寧不由的有些愣怔。 范氏眼中閃過幾絲厭惡,看了眼身邊的長寧,扯了扯唇角道:“陸夫人,這位是我母親,她身后兩位是我大嫂與二嫂,那幾位是我們家尚未出閣的小娘子……” 長寧笑容大大的看著眼前的一群人,道:“幾位前來,實(shí)在讓寒舍蓬蓽生輝?!?/br> 引蘭與阿珍都聞言,相互對視一眼,都強(qiáng)忍著笑,垂著頭在前面帶路。 長寧當(dāng)年容顏稚嫩,貌美之名便全錢塘皆知,只不過所見之人并不多。范妃尚未入宮之時,便是范二郎已經(jīng)入仕,錢塘府一些貴門的宴席也并不會宴請范家,偶有一些時節(jié)宴會,也都是未婚的小娘子們參加,因此范氏見過長寧,而范夫人今日則是第一次見到長寧。 赴宴之前,也曾聽聞長寧貌美之名,可在她心中覺得自家那入宮的侄女便是人間絕色,對此便有些嗤鼻。這位陸夫人再美又豈能美過被圣上選進(jìn)宮做妃子的人么?若是真那么美,又有好家世只怕早進(jìn)宮做娘娘了! 可當(dāng)長寧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才知曉傳聞非虛,與她相比,自己那位進(jìn)宮的侄女頂多只能稱之漂亮,而這位陸夫人一舉一動皆是美的讓人驚嘆。 范家有些呆滯的隨著長寧向亭閣走去,一時間連她未曾出去迎接自己的不快也盡數(shù)忘記了! 帶著范家眾人到了亭閣,未說幾句話,便得知塘西李家、湖平鄒家的內(nèi)眷到來,又匆匆起身前去迎接,此舉讓范夫人一下子從被長寧震驚到的美貌中清醒,不由氣惱的轉(zhuǎn)頭對自己長媳道:“這個陸夫人何意?咱們來時不去迎接,原以為她都是如此,現(xiàn)在看來莫不是看不起咱們家?” 范夫人的長媳家中也是商賈,一向精明能算計,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對于長寧這樣出身名門的天之驕女因?yàn)樯矸莸匚惶觳畹貏e,更是嫉妒,聞言連連點(diǎn)頭道:“婆母所言極是,我看這位陸夫人確實(shí)沒將咱們放在眼里,回去后定要和家翁說道一番。” 這邊還在憤憤不平,長寧已經(jīng)引帶著李家、鄒家的夫人進(jìn)了閣,又是一番寒暄過后,見時辰差不多,長寧便命人叫了鼓書、雜戲出來,笑道:“外子初到錢塘,這雖是我娘家,卻也離家日久,今日以賞梅為名,請各家夫人前來再續(xù)情誼,多謝各位賞光,滿飲此杯,以示感謝?!闭f罷抬袖掩唇,仰頭將樽中酒一飲而盡。 見長寧如此,眾人也紛紛應(yīng)景,很快氣氛便熱絡(luò)起來,長寧一邊與人說笑,一邊暗暗觀察著在座的幾位夫人穿著舉止,心里漸漸有了思量。 “章夫人今日頭上的步搖看起來極為精致,不知時哪家鋪?zhàn)幼龅??”長寧笑看著章明的夫人,道:“我離開錢塘許久,只知翠美樓、金家珍珠這幾家店,可前幾日前去置辦并未見如此花樣,想來定是新開的鋪?zhàn)影???/br> 章明夫人錢氏聞言抬手摸了摸鬢角垂下的金線流蘇,帶著幾分得意自謙道:“夫人若能看上,回頭我送夫人幾支便是。” 長寧看著那金燦燦的的步搖,心神微斂,面上卻笑得和善:“這哪能行,看著就覺得分量不輕,送我一支便也是了,還送幾支,這在坐的夫人莫不是都聽者有份?” 眾人應(yīng)景笑開,其中一位還打趣道:“我們哪有陸夫人這般面子,她定是知曉夫人帶上比她好看許多,日后不好意思帶出來才這般大方罷了!” 長寧不怎么走心的謙虛了幾句,道:“不玩笑了,說實(shí)在話,京中雖好,但我還是覺得咱們江南的物件做的精細(xì),不說莫夫人的步搖,就是范家?guī)孜恍∧镒铀鶐У捻?xiàng)圈,還有賁夫人的衣裙都可見咱們錢塘有多講究?!?/br> 話題打開,夫人們便說的停不下來,長寧看了眼余氏,余氏笑道:“六娘離開錢塘這幾年,因此不知道那海場碼頭每日船來船去,上貨卸貨,熱鬧得很,你莫要說京中物好,咱們錢塘的夷貨只怕不會比京中少?!?/br> 長寧微微一怔,輕輕撇了下嘴,搖頭道:“我不信,畢竟是京都,非錢塘能比,我這次回錢塘專門從京中帶了些小玩意,送給各位夫人解悶,阿珍,去取了來?!?/br> 錢氏見長寧話里對錢塘物品多有看不上旨意,神色間帶出幾分不以為意,道:“莫怪我失禮,陸夫人不是我自夸,我雖未到京中去過,可也有親眷在京都,年前他們使人送年禮,其中有一箱子?xùn)|西說是稀奇貨,結(jié)果打開一看,你們猜是什么?” 長寧看她神色不屑,一副十分小看的樣子,唇角的笑淡了幾分,道:“是什么?” 錢氏說的熱鬧,并未注意長寧的神色不對,繼續(xù)道:“是兩幅勿里斯的掛毯,花色雖然新奇,可這種物件咱們誰家沒有呢?我家便有一副大的,冬日鋪地,倒是暖和?!?/br> 長寧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心中卻涌起幾分怒意,勿里斯的掛毯又名“寸寸金”,由此可知價值貴重,而比價格更難得的是因?yàn)樘鹤邮怯蒙虾玫男Q絲、棉線、羊毛混織而成,受不得潮,也經(jīng)不起水火,從勿里斯到南平一路需要六月之久,一旦損毀,貨商損失巨大,因此非一般的商船可帶的,便是曲家去十趟勿里斯也只會有一趟帶回幾十塊毯子回來,買的便是天價,可這位錢氏的夫君不過一個小小的長吏罷了,聽聞家境也是一般,卻能將勿里斯毯子鋪地,若不是買的仿制品,便是來路有問題。 長寧微微垂眸,將手中酒樽放到一邊,笑道:“章夫人雖不稀罕,可那東西卻也是好東西,可見這位親眷是真心對章夫人一家好呢。” 錢氏聞言掩嘴笑道:“是遠(yuǎn)方親戚,不算什么?!?/br> 范氏覺得錢氏有些太過張狂,開口道:“章夫人今日看起來氣色頗好,像是用了胭脂一般,實(shí)在讓人嫉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