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長寧微嗔了他一眼,突然想到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個玉冠道:“我剛剛還給夫君挑了一定玉冠呢,你先莫急著走,我讓人取來你看看,若是喜歡,我送與夫君做禮物?!?/br> 陸硯眉腳微挑,神色愉悅的看著她招呼廝兒將自己看中的一定翡翠冠拿過來。這頂翡翠冠乃是極其難得的冰種白翡,色澤白潤如冰,清透飄逸,長寧第一眼見到時便覺得與陸硯身上的氣度十分相稱。 拿在手中向陸硯臉前微微比了比,長寧滿意的笑著點頭:“十分好看呢?!?/br> 陸硯眼眸含笑的看著她,道:“阿桐真的要送我?這頂冠價值應(yīng)是不菲。” “我?guī)е蛔幽?,定是夠得!”長寧帶著幾分驕傲的瞥過陸硯,將手中的翡翠冠交給廝兒道:“這兒我要了,價值幾何?” 廝兒見這筆生意做成,臉上快要笑開了花,連忙向后去請一個管事過來說價格。 “夫人好眼光,此頂翡翠冠乃是我們的鎮(zhèn)店之寶呢?!币粋€身材瘦削的管事笑瞇瞇的過來,伸出手指道:“不過都說玉有靈性,此般被夫人看中也是緣分,五千銀,小店讓利給夫人了?!?/br> 陸硯眉心一緊,從長寧手中接過那頂翡翠冠看了又看,看向管事道:“多少銀?” 管事微微瑟縮了下看了眼陸硯,半響后才縮回兩根手指道:“三千銀?!?/br> 長寧瞪大眼睛看向瞬間少了兩千銀的管事,不由張了張嘴巴想要斥責幾句這個管事,卻看到陸硯將那頂翡翠冠放到托盤上中,平靜道:“冰種白翡雖少,但并不難得,何況你這頂冠熒光不明,色澤不勻,這般貨色你居然敢要三千銀,莫不是以為開店就是打家劫舍?” 陸硯語氣淡淡,卻十足銳利,所說皆是內(nèi)行才懂的問題,管事一時竟接不上話。 長寧有些愣怔的看著背手而立的陸硯,眼中充滿了對他的崇拜,她家夫君不僅武藝超群、文采出眾,便連這些玉石玩物都懂呢。 感受到長寧閃動光芒的目光,陸硯身上的銳氣漸漸散了些,淡淡的瞥了眼管事,輕飄飄道:“這頂翡翠冠到底價值幾何?” 管事忍不住吞咽兩口唾液,顫巍巍的伸出兩根手指道:“兩千銀……我的大人吶,真的不能再少了!白翡原產(chǎn)大理,自打七月起,廣西沿路便對來往貨商嚴查,此類貴重原石一律查扣。小店一大筆貨就被欽州扣押了,實在不是小店膽大包天,無禮要價,而是現(xiàn)如今原石實在短缺,福建、兩浙庫存的原石價格日日飛漲,便是這般存貨也是日日減少?!?/br> 陸硯臉色一緊,沉聲問道:“欽州扣押商貨?為何?” “這個小的便不曉得了,只曉得往來越國的客商個個都要接受檢查,不管陸路還是水路都一樣?!闭乒駠@了口氣,有些哀求的看向好說話的長寧:“由此這般,此頂翡翠冠才這般昂貴,小店也實屬無奈。” 長寧見陸硯沉思不語,便對管事微微笑了一下,道:“既如此,今日便罷了,若他日一切正常你們還這般漫天要價,小心錢塘府衙請你前去過府!” 管事連連拱手:“陸夫人也是自小便在小店挑選物件兒的,咱們這么多年何曾做過這般不厚道的事情,只是原料奇缺,小店也要吃飯呀?!?/br> 長寧示意他將那頂玉冠裝起來,伸手到腰間拿交子,誰知怎么也摸不到出門時裝的交子,不由臉色一變,轉(zhuǎn)頭看向阿珍道:“我可曾將銀錢交給你了?” 阿珍搖頭:“娘子只交給婢子一些碎銀角,別得未曾交給婢子?!?/br> 長寧心中有些慌張,再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袋,確實是空空如也,指使阿珍上樓到剛剛所坐的雅閣尋找,自己垂頭開始思索銀錢還會掉落哪里。 陸硯將掌柜的話整理了一番,轉(zhuǎn)頭看到長寧有些慌張的樣子,抬手攬住她的肩頭,示意棋福將銀錢交給管事。 長寧見狀連忙阻攔:“這是我要送與夫君的,怎能讓夫君出錢……” 陸硯看著她,笑道:“無妨,阿桐的心意為夫已經(jīng)收下了?!?/br> 長寧有些想堅持,卻見阿珍兩手空空的從樓上雅閣下來,輕輕咬了咬唇,看著管事接過棋福遞過去的銀子,有些怏怏道:“那待我回去再將銀錢還給夫君……” 陸硯唇角勾起一抹笑,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待上了馬車才摸了摸她微垂的腦袋,長寧抬頭滿臉失落的看著他:“本想好好送夫君一件東西的,可是銀錢卻丟了……” 陸硯見她神情落寞,將人抱進懷里,柔聲道:“銀錢不過外物,那頂翡翠冠是阿桐為我挑選的,這份情誼便就夠了?!?/br> 長寧還是悶悶不樂的靠在陸硯懷中,剛剛出來逛街的興致陡然少了一大半,聽著外面熱鬧的聲音,有些悶悶道:“咱們回吧,不想逛了?!?/br> 陸硯心中又是自責又是慚愧,摟著她的腰道:“阿桐不是想看把戲么?棋福已經(jīng)安排妥了?!?/br> “不看了?!遍L寧搖頭:“本就是為了打聽鄒四娘子的事情的,今日也見了人了,其他的便不用了。” 她這般失落郁悶,更讓陸硯心疼,輕輕在她臉頰親了親,微微抬手,指縫中夾著疊的整齊的幾張交子,長寧猛然睜大眼睛,從他手中將東西拿過來,打開一看確定是自己剛剛丟失的交子,不由驚喜道:“哎呀!原來沒丟呢……夫君哪里找到的?” 陸硯見她開心,怎么也說不出是自己為了逗她偷偷拿走的,只能轉(zhuǎn)向窗外道:“剛剛在馬車上看到的。” 長寧不疑有他,喜滋滋的看著手里失而復(fù)得的交子,忽然抬手敲了敲車壁,數(shù)出兩張對外喚道:“阿珍,你拿著這個去將剛剛郎君給的銀錢換回來,然后交給棋福入帳?!?/br> 陸硯不解其意奇怪道:“何必這般分得清,阿桐的私財好好存著便是?!?/br> “不要!”長寧連忙搖頭,極其認真的看著他道:“是我送給夫君的東西,便應(yīng)該花我的銀錢,夫君剛剛為我買了那么些首飾,我可沒有推辭呀,夫君也不許?!?/br> 陸硯見她神色認真,有些無奈的點頭應(yīng)下,抱著她道:“此次便罷了,日后再與我一同外出,不必帶著銀錢?!?/br> 長寧眨眨眼,看著他道:“那若是我想花些零用呢?” 陸硯輕輕一笑,摘下自己的荷囊放到她掌心,道:“我給你?!?/br> 長寧臉上泛起一絲甜笑,靠在他懷中嬌聲道:“夫君這般慣著我,小心日后我變得敗家?!?/br> 陸硯不甚在意的勾了下唇:“便是比現(xiàn)在還要敗家數(shù)十倍,為夫也養(yǎng)得起你?!?/br> 這般言語氣度是長寧最愛的樣子,不由雙眼亮晶晶的看著陸硯,看的陸硯心頭微癢,捏著她的下巴,輕輕吻了吻她的唇,輕輕淺淺的緩緩加深,半響后才微微松開她道:“可還要看把戲?” 長寧臉頰粉紅,眼中水光粼粼,乖巧的靠在他肩頭,輕輕應(yīng)了聲,低低道:“還要吃些小吃。” 陸硯見她如此,不由笑了出來,抱著她靠著車壁看向簾外人聲鼎沸的街道,微微嘆了聲,道:“阿桐日后想住哪里?” 長寧不解的看向他,陸硯握住她的小手,低聲道:“若是沒有負累,沒有牽掛,阿桐日后愿意住在哪里?” 長寧歪頭想了會兒,道:“若是真能無牽掛,我很想和小舅舅一起出海去異邦看看,去看看小舅舅信上說的那些人和景,與我們南平不一樣的風俗。” 看著她小臉上一陣向往神色,陸硯凝視著她充滿光亮的臉龐,抬手輕輕撫著,許久未發(fā)一言,長寧卻似沉浸在這般的幻想中,靠著陸硯的胸膛,眼中好似真的看到了大海晨光。 第二日,長寧便給鄒家寫了門貼,正式邀請她們過府一敘,讓人將門貼送去之后,她便帶著昨日買的禮物來到了曲老夫人的住處。 曲老夫人正在思量鄒家四娘子與曲元白的性情,見長寧進來,笑道:“昨日散心可痛快?” 長寧點頭:“許久不曾出門了,見什么都新鮮,便給外婆都買了回來?!闭f著讓人將備下的禮物一一拿給曲老夫人看。 曲老夫人看著那一大堆布匹織錦,不由笑罵道:“這些東西咱家何時缺過,你呀,真是花錢無節(jié)制?!?/br> 長寧毫不在意道:“咱們家有那是咱們家的,這是我送給外婆的呢,不一樣的。” 曲老夫人拉著她的手,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見她臉色紅潤,微微放了心,長寧命人將東西收起來,將昨日見到鄒家夫人和四娘子的事情說了一遍,道:“我已發(fā)門貼請他們這幾日過府,外婆到時便可見到四娘子了。” 曲老夫人聞言,心中也是一喜,點頭道:“如此甚好,阿桐如今這么能干,我也可以放心了?!?/br>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臘月初四, 鄒家夫人與鄒四娘子應(yīng)邀拜訪舒家,長寧正在給陸硯新做好的衣衫上繡著花邊,聽到傳報, 先是愣了下,隨即放下手里的針線, 匆匆向外迎去。 “可告知外婆了?”長寧一邊走一邊問著前來傳話的小丫鬟。 小丫鬟清脆的應(yīng)了聲:“夫人已經(jīng)派人去傳報了?!?/br> 長寧聞言點了下頭,又轉(zhuǎn)頭道:“小舅舅今日可在府中?” 小丫鬟神色有些迷茫,搖頭道:“婢子不曉得……” “銀巧,你去看看小舅舅可在?!遍L寧一邊向前走,一邊吩咐道, 還未走到門屋,就看到余氏與鄒氏相攜而來。 “迎接來遲,還請鄒夫人見諒。”長寧連忙上前行禮,嚇得鄒夫人快步上前扶住她連聲道“無妨?!?/br> 鄒四娘子見到長寧就露出一抹恬靜的笑容,兩人相互行禮之后, 才一起結(jié)伴向余氏所在的正堂走去。 剛到正院門口,就碰到了剛過來的曲老夫人。 “親家伯母,這位乃是湖平鄒家的夫人,這位是鄒家四娘子?!庇嗍闲χ驇兹私榻B:“親家伯母,阜城曲家的老夫人, 也是我們六娘的外祖母?!?/br> 鄒氏聞言立刻與鄒四娘子上前向曲老夫人行禮:“老夫人安好。” 打量著眼前氣質(zhì)端莊的母女,曲老夫人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點頭應(yīng)道:“我都好,夫人也安好?!闭f罷看著垂首靜立的鄒四娘子, 笑呵呵道:“夫人好福氣,有這般鐘靈毓秀的小娘子,想必十分寶貝吧。” 鄒氏抬眼看向曲老夫人,心念一動,忙應(yīng)道:“說來慚愧,四娘倒不是我看著長大的……” 曲老夫人聽著鄒氏將鄒四娘子幼時的事情說了一遍,臉上露出一抹感慨,拉起鄒四娘子的手,道:“可憐孩子了……不過得此佛緣也是四娘子的造化,如今看起來就極好?!?/br> 鄒氏看了眼安靜的女兒,目光落到曲老夫人與鄒四娘子相牽的手上,道:“老夫人說的是,她能這般健康長大,我心中已是十分滿意了?!?/br> 長寧觀察著曲老夫人的表情,見她對鄒四娘子十分滿意,心中不禁有些開心,笑容滿滿的看向鄒四娘子,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鄒氏看著面前一對兒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想到自家女兒比長寧還要大上四五歲,可如今長寧已經(jīng)身懷有孕,自己女兒還尚未出閣,甚至連親事都未尋到,不由微微嘆了聲。 “鄒夫人,你們今日能來真讓人高興,那日回來外祖母與大伯母都責怪我給你們尋了麻煩呢,說是已入臘月,您定是事情繁忙的……”長寧微微帶著幾分愧疚的神色看向鄒夫人。 鄒夫人聞言一笑:“陸夫人可千萬莫要如此客氣,四娘那日回家后也惦記著你呢?!?/br> 長寧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鄒四娘,見她有些羞澀的對自己笑了笑,只覺得這般的人兒如此更加像是空谷幽蘭,讓人賞心悅目。 鄒四娘目光慢慢落在長寧的小腹,半響后才聲音小小道:“我聽母親講,陸夫人懷有孩兒了?” 長寧笑著點頭,手掌習(xí)慣性的撫向了小腹,道:“是呢,再有三兩日就滿三月了?!?/br> 鄒四娘臉上也浮現(xiàn)一抹溫柔的笑意,看著長寧道:“你這般好看,生下的孩兒定也是好看的。” 長寧笑容更大了:“雖然也想生個漂亮的孩兒,可是如今卻覺得他健康就好?!?/br> 鄒夫人聞言接話道:“陸大人俊雅非凡,陸夫人也如此這般花容月貌,孩兒定是聰明靈秀的?!闭f罷轉(zhuǎn)頭看向曲老夫人道:“曲老夫人應(yīng)也是為此事專一前來吧。” 曲老夫人笑著點頭,看了眼長寧,又微微嘆了口氣:“六娘初孕,我是有些掛念,但大夫人照料貼心,我并不擔心她,此次到錢塘還為別的事情……” 鄒夫人疑惑的看向曲老夫人,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曲老夫人看著鄒夫人,道:“是為了我家五兒的婚事!” 鄒夫人眼皮微抖,剛剛的猜測全部落定,當即笑道:“我雖未見過曲家郎君,卻曾見過舒二夫人,加之現(xiàn)在由與老夫人相見,幾位風姿皆是不俗,可見曲家郎君定也是翩翩公子,不知因何故未娶妻?” 曲老夫人看了眼鄒氏,一言難盡的搖了搖頭,嘆道:“他十六歲那年便于我先夫出了外海,這一跑就是十幾年,近些地方約要四五月,遠的地方需要七八月才能得返,一年在家中的時間不過兩月,性子也像是隨著這跑海不安穩(wěn),以至于如今已過而立,還未能婚配!” 鄒氏面色恍然,余光瞥向一邊正與長寧低聲交談的女兒,心中微微有些思量。 余氏見曲老夫人已經(jīng)將話說開,又看到鄒氏面色并無不滿之意,略微沉吟一下,假裝突然的拍了下手,開玩笑道:“哎呀!這眼前不就有一個現(xiàn)成的么!” 曲老夫人看向鄒氏,鄒氏心中明了余氏的意思,雖說曲家是絕對的好人家,可是那曲家郎君婚后還這般日日出海,女兒又該怎辦? 余氏見鄒氏面色猶豫,看了眼雖然和鄒四娘子說話,但是耳朵一直立起來聽她們說話的長寧,輕咳一聲,道:“六娘,這園中東邊的幾樹山茶開的正好,你帶四娘子去看看?!?/br> 鄒四娘也已經(jīng)從剛剛的話中聽出幾分意思,便有些羞赧的應(yīng)了聲,跟著長寧出了正堂。 余氏見兩人出去,才轉(zhuǎn)頭看向鄒夫人道:“夫人莫嫌我多事,只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今日親家伯母與你相見便是緣分,曲五郎君人品相貌才能都是拔尖的,是個好兒郎呢?!?/br> 鄒氏抬頭看向曲老夫人,扯了扯唇角道:“老夫人莫嫌我多心,只是四娘年歲已過雙十……” “此年歲正好!”曲老夫人擺擺手道:“五兒一直覺得豆蔻、二八女與他差了輩,正要尋雙十年華的小娘子呢。” 鄒氏聞言臉上笑容深了幾分,卻又帶著幾分猶豫:“這般看倒確實算是緣分……” 余氏見鄒夫人一時無法下決定,微微垂眸想了想對曲老夫人道:“不若請五郎君來拜見鄒夫人,如何?” 曲老夫人幾乎想都未想的就應(yīng)下,揮手讓身邊的丫鬟去請人來,堂內(nèi)三人各有思量,變得安靜起來。 鄒四娘子小心的扶著長寧向前走,身上傳來淡淡的香味,讓人心神安寧。 “四娘子身上的香料倒好聞的緊,不知是何香?” 鄒四娘子微微一愣,道:“我并未用香,陸夫人許是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