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混賬!”瑞王和朱承瑾同時呵斥,朱承瑾話來的比瑞王更快:“我念你在母妃面前伺候過,幾次三番忍讓你,你也未免太不知好歹!” 瑞王話則尖銳許多:“王氏,本王一向以為你知情識趣,溫順謙恭,瑾兒是本王與王妃嫡長女,貴為郡主,哪個姐妹身份都越不過她,你這話分明暗指宛兒中毒乃是瑾兒加害?簡直不知所云,荒唐!” 程庶妃低笑,面上不露聲色,也勸道:“想必王氏是傷心太過,有些魘住了,郡主什么身份,宛小姐身份雖也貴重,可是對郡主來說卻毫無威脅,郡主何必剛回府就冒險毒害庶出姐妹呢?” “說不得就是郡主想借此陷害丁側(cè)妃呢?”王氏一想,就覺得自己摸到了真相邊緣,“郡主本就對我們母女不滿,此事一箭雙雕,郡主為何不做?懇請王爺也審問審問郡主吧!” 朱承瑾眉眼八風(fēng)不動,淡淡開口:“你的意思是,父王要為了一個侍妾不切實際的臆想,審問我?別說你沒證據(jù),只憑不太好用的腦子來推斷,即使是人證物證具在,那也得是宗人府審問我,由不得你來指使父王?!?/br> “卑不謀尊,疏不間親。王氏,你太讓本王失望了?!鄙蚯鐣r留下的情分,只給了嫡子嫡女,至于王氏,一介侍妾,也敢質(zhì)疑郡主下毒,為朱承瑾名聲計,瑞王也不會輕易饒了她?!半m說宛兒尚在病中,不易見血,但是王氏如此不懂規(guī)矩……” 朱承瑾不得不拽了一下瑞王袖子,打斷了對王氏的處置,瑞王疑惑的看了一眼閨女。 朱承瑾道:“父王為了宛jiejie,暫且先留王氏一命,她關(guān)心則亂,女兒不與她計較。如今第一,是解了宛jiejie的毒,第二是查清到底何人心思歹毒。女兒坦坦蕩蕩,父王不信,只管去我院子搜查便是。” 事到如今,聯(lián)系一下王氏的話,朱承瑾倒是有個想法——大家都認為朱承宛是丁氏害的,這會不會恰恰成為丁氏脫罪的關(guān)鍵?這是不是丁氏擺下的**陣? 朱承瑾此時若懷疑丁氏,就走進了丁氏的陷阱。查到最后,丁氏拋出一個替罪羊來,那瑞王肯定憐惜受委屈的丁氏,對女兒的信任也不復(fù)往昔,再作謀算,一步步離間父女之情。朱承瑾轉(zhuǎn)瞬之間,已經(jīng)把快要出口指責(zé)丁氏的話轉(zhuǎn)了個彎,道:“父王,為了公正,還請父王也派幾個人,和女兒一起審問那些丫鬟婆子?!?/br> 瑞王招了招手,把身邊大總管喚來:“待會兒你去陪著審問。” 大總管名為沈福全,聽名字就知道,這是沈氏的人,瑞王心里信任女兒不會毒害庶姐,也是給府中眾人宣布了態(tài)度。 朱承瑾也不推辭,“程庶妃暫且先管著宛jiejie的院子,沈總管,您跟我一道去吧?!?/br> 沈總管接到王爺?shù)拿?,圓乎乎臉上笑出幾道褶皺,聲音不是非常尖利,有些清清潤潤,“老奴聽郡主的吩咐?!?/br> 朱承瑾湖藍色裙擺搖曳,從丁側(cè)妃身邊路過,輕而快說了一句——“側(cè)妃娘娘,您說這連環(huán)計可真是不錯,稍不注意,就讓人陷進去了。可惜啊……” 丁側(cè)妃臉上霎時出現(xiàn)一陣驚詫,看的朱承瑾心情豁然開朗——詐出來了。多虧剛才王氏那一通胡鬧,她思緒反而清明了很多,將自己思維轉(zhuǎn)換一下,多思考一下蠢笨而虛榮的人是怎么想的。 不能將這些人都當(dāng)做周皇后來對付,計謀不如周后十之一二,把這些人想的復(fù)雜,倒是自己鉆了牛角尖了。 丁側(cè)妃怔怔看著景豫郡主去東邊側(cè)院,心里忐忑不安,畢竟丁側(cè)妃也沒想到,郡主居然會如此jian詐不要臉。 聽了全套的沈總管表示,郡主這一句話,既沒透露自己說了什么,又從丁側(cè)妃神情猜測出一二門道,更吊起丁氏的胃口讓她自己疑神疑鬼,真是,誰說郡主沉穩(wěn)來著,分明還是個調(diào)皮小姑娘。 ☆、第二十四章、凝露 朱承瑾同沈總管坐在屋里,簡陋的廳堂座椅鋪上一層玉石編織的涼墊,王府里,這間屋子常年沒人來往,說是簡陋,也是與其他富麗堂皇比起來稍遜一籌罷了。 沒有潮濕霉味,只有些陰暗,倒挺有審訊室的意思。 問話的事情,崔然比朱承瑾經(jīng)驗多,審問事兒自然由她來。她先從朱承宛身邊貼身婢女荷香問起,“除了大夫開的,小姐近日可曾服用什么藥物?” 荷香給朱承瑾、沈總管和崔然行禮后才開口否認,崔然接著問:“小姐膳食可有異常?” 荷香道:“沒有,”頓了一下又遲疑道,“不過下午,側(cè)妃娘娘與李夫人曾來過,但是卻將奴婢們譴了出來,說是有要事與小姐商量……” 朱承瑾一聽這話更帶了十二分小心,崔然問:“只有側(cè)妃娘娘和李氏?” 荷香想了想,肯定道:“小姐近日身子欠安,奴婢時刻不離左右,除了今日側(cè)妃娘娘和李夫人來的時候奴婢在門外,其他時候都在小姐身邊?!?/br> 朱承瑾從她話中感覺到了什么,下意識問道:“是誰讓你們出去?” 荷香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郡主會問這等小問題,道:“回郡主話,側(cè)妃娘娘今日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奴婢伺候的時候沒聽見側(cè)妃娘娘開口,只有李夫人同小姐說話,和吩咐奴婢們?nèi)ラT外侯著?!?/br> 話問到這里,像是一切謎題都解開了一樣。朱承瑾卻道:“你下去吧,來人,將這些人分開看管。崔姑姑,傳下一個問話?!?/br> 第二個人是朱承宛身邊的嬤嬤,也是朱承宛的奶娘,姓張,慈眉善目的婦人模樣。 崔然按著話問了,得來的結(jié)果與荷香差不了多少。 朱承瑾略微點頭,又讓傳下一個。 進來的婢女和荷香一樣,同是朱承宛身邊一等丫鬟,名喚凝霜。 朱承宛院子里丫鬟以花為名,一等丫鬟荷香,二等丫鬟四人,分別是蘭香、芙蓉、木槿、茉莉。原本蘭香與荷香是大丫鬟,偏偏丁側(cè)妃塞進一個凝露,蘭香只得降了一層。 凝露腰肢輕柔,給朱承瑾行禮也如同舞蹈動作般賞心悅目,“奴婢給郡主請安?!?/br> 崔然叫起,問道:“小姐除了平時用的藥和膳食,可有什么異常?!?/br> 凝露眉頭蹙起,道:“倒是沒有,只是丁側(cè)妃娘娘曾來看過小姐,側(cè)妃娘娘給沒給小姐吃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br> 有趣,丁側(cè)妃身邊出來的人,在這個關(guān)口卻把嫌疑往丁側(cè)妃身上引。不知道是換了個主子,還是丁側(cè)妃自己授意。 朱承瑾緩緩道:“只丁側(cè)妃一個人去看了宛小姐?” 凝露道:“還有李夫人?!?/br> “側(cè)妃娘娘與李夫人探望宛小姐,你們這些人為何不在屋里伺候著?” 凝露回答的極為迅速,“側(cè)妃娘娘不讓奴婢們伺候,將奴婢們譴了出來。” 荷香說是李夫人讓她們出去,凝露卻說是丁側(cè)妃。朱承瑾眉頭一跳,“側(cè)妃娘娘讓你們出去?” 凝露瞧她臉色不見異常,也摸不清楚郡主在想什么,斟酌道:“也可能是李夫人吩咐的,奴婢一心在小姐身上,沒注意?!?/br> 朱承瑾遞個眼色給跟來的晚舟,她比夕照機靈,一轉(zhuǎn)身出門了。朱承瑾看她出門這才道:“凝露,你且在這兒聽著,下一個先不傳李嬤嬤,先傳蘭香來,你聽她說的是否與你一樣。” 李嬤嬤侯著,蘭香卻離得比較遠,過了一會兒才來。 凝露余光瞥到身后蘭香衣擺,聽見她給郡主、沈總管和崔姑姑請安,暗恨這小蹄子又顯擺自己多懂規(guī)矩了。 崔然道:“剛才凝露說,是李夫人譴你們出去的,是否如此?” “啟稟郡主,凝露想必是記岔了,分明是側(cè)妃娘娘吩咐奴婢們出去的?!?/br> 崔然厲聲道:“凝露,到底是丁側(cè)妃還是李夫人吩咐你們出去的?” 凝露忙道:“奴婢記起來了,是側(cè)妃娘娘,側(cè)妃娘娘要與小姐說話,吩咐奴婢們出去的!” “你顧著你家小姐,記得可否清楚?” “清楚,清楚,不過是下午的事情,奴婢怎么可能忘了?!蹦囤s緊道。 朱承瑾淡淡道:“是嗎?可是荷香說的,可是李夫人吩咐的?!?/br> 凝露撲通一聲跪下,臉上真誠無比,仿佛被質(zhì)疑了十分委屈,“郡主,想必是荷香jiejie記錯了,蘭香也說,是側(cè)妃娘娘啊郡主!” 朱承瑾揚起一抹笑,緩聲道:“那這個‘蘭香’,你來告訴凝露吧。” 凝露聞言,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轉(zhuǎn)頭,看見的分明是穿著蘭香衣裙的,郡主身邊的大丫鬟晚舟! 之所以朱承瑾讓晚舟出去,就是因為晚舟與蘭香差不多的嗓音,那是因為長時間伺候主子夜間,不得安眠,熬夜熬出來的略帶暗沉聲音,加之崔然問話極快,根本不給凝露反應(yīng)時間,這才讓凝露現(xiàn)出馬腳。 晚舟看向凝露,帶著笑道:“奴婢剛才換上蘭香衣裙時候問了蘭香與芙蓉,她們說的確是李夫人讓她們出去的。凝露,的確是你說錯了。” 朱承瑾道:“凝露,你處處攀扯丁側(cè)妃,到底是何居心?” 凝露自知做錯了事,跪著以頭搶地,哭哭啼啼回話:“奴婢糊涂記錯了,奴婢萬萬不敢攀扯主子?。 蓖炅送炅?,這下主子的計劃也不知還能不能騙到郡主。 崔然道:“你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到底真相如何?” 凝露卻是打死也不說話了。 朱承瑾也不能屈打成招,正要再想一計,沈總管道:“郡主,可否讓老奴與凝露問幾句話?” “沈總管不必如此,您是代表父王來的,只管問便是。” 沈福全笑呵呵起身對著朱承瑾行禮,轉(zhuǎn)身面對凝露,“如果我沒記錯,凝露無父無母,沒人能用家人威脅你做什么?!边@些奴婢的底細,沈總管再清楚不過,一件件說來如數(shù)家珍,“只不過,上個月,丁側(cè)妃曾跟王爺提起,要將宛小姐身邊的凝露許配給王府下面鋪子的一個掌柜的李青,說是凝露你自己也知曉愿意,可有此事?” “老奴斗膽猜測,好端端的,丁側(cè)妃如何要管起已經(jīng)送給宛小姐的婢女婚事,且這個婢女與丁側(cè)妃所說這個掌柜的追溯起來,居然是同鄉(xiāng),幼時就認識?!?/br> “凝露今日攀扯側(cè)妃娘娘,是否因為對這樁婚事心存不滿?”或者是太滿意了,要為丁側(cè)妃出力?這句話沈總管明智的沒說,想必郡主也能猜到。 朱承瑾自然能猜到,丁側(cè)妃真是好計謀,若不注意這個細節(jié),任誰都覺得丁側(cè)妃必定是加害朱承宛的兇手,那時候她的計策便將瑞王,朱承瑾,甚至朱承清朱承宛一并算計了去! 凝露百口難辯,只道:“奴婢不敢心存不滿,奴婢是自愿的!” “滿口胡言!即使你與那掌柜自小認識,你就知道他如今性情不變?甘愿嫁給他?”崔然一句接著一句。 凝露毫不猶豫:“奴婢知道他的性情!他如今也……”話說到一半,仿佛被扼住了脖子,滿臉血色褪盡。 崔然道:“郡主,凝露污蔑攀扯主子,涉嫌私相授受,按規(guī)矩,要亂棍打死!” 丁側(cè)妃計策是好,今天若是朱承瑾沒有揪住細節(jié),沈福全沒來,凝露完全能把眾人目光移到丁側(cè)妃身上??上Ф?cè)妃沒算到變數(shù)太多,凝露只是個小丫鬟,能有多少的眼界智謀? 凝露這下是真的血色盡失,朱承瑾道:“說吧,是誰讓你這么說的。你若說了,我考慮留你一命,你若想去死也行,那掌柜的與你私相授受,定要跟你一起去的,黃泉路也不孤單?!?/br> 事涉情郎,凝露頹然道:“奴婢……奴婢知道自己難逃一死,請郡主高抬貴手,李青,李青他什么也不知道啊!奴婢愿意如實稟告!” 朱承瑾沒表示什么,眉眼籠上一層陰影,依舊不改其冷淡出塵氣質(zhì),朱唇微翹,“說。” 凝露抽噎著,道出事情真相。 ☆、第二十五章、李氏 挨個問完,夜已深了,瑞王難得耐心坐到現(xiàn)在,丁氏和程氏一左一右站著。朱承清倒是在左下第二位安安穩(wěn)穩(wěn)的品茗,見朱承瑾來了,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問安,順便替大家問出最關(guān)心的問題:“郡主,可有眉目?” 朱承瑾別有深意看了一眼丁側(cè)妃,“回父王,宛jiejie身邊丫鬟婆子全問過了,宛jiejie膳食藥物如常,只下午時候,丁側(cè)妃娘娘與李夫人曾來看望宛jiejie?!?/br> 丁側(cè)妃立刻辯駁:“王爺萬萬明察,妾身若是想害宛小姐,說句不好聽的,妾身掌管庶務(wù)時便可下手,為何非要刻意等到今日,等到所有人都疑我時才做出此事?”這些女人,帕子一甩就是兩行淚珠,“妾身知道自己性子愚笨,入不得郡主的眼,可是郡主此言,不是將妾身架在火上烤嗎?” 瑞王看了看朱承瑾,再看看丁側(cè)妃,兩相為難。 朱承瑾等瑞王為難的差不多了,丁側(cè)妃的淚也流不出來了,才慢悠悠道:“側(cè)妃娘娘何必這么著急呢,我還沒說完。這些人里,有個名為凝露的丫鬟所言與其他人有所出入,據(jù)我所知,這丫鬟是當(dāng)初丁側(cè)妃娘娘賞給宛jiejie的大丫鬟吧?” 丁側(cè)妃微一愣神,“……凝露,的確是,是妾身送給宛小姐的,難不成她也指認妾身害了宛小姐?”難不成這死丫頭胡亂編造了什么?“王爺,縱然當(dāng)初凝露是妾身送的,可她成了宛小姐的丫鬟,難不成還會事事聽從妾身的嗎?” 丁側(cè)妃話語急迫,仿佛隱瞞什么,朱承瑾卻是不急不緩,一刀一刀的剮rou。 “側(cè)妃娘娘就是性子急,不讓我把話說完。”朱承瑾淡淡一笑,“她自然不會事事聽您的,可您卻關(guān)照她的很,聽聞您要將她許配給父王手下一個姓李的掌柜,我倒也好奇,您對一個已經(jīng)送給宛jiejie的婢女,怎么如此上心呢?” “妾身想要加害宛小姐,大可讓丫鬟仆人去,偏要將自己豎成個靶子作甚?”丁側(cè)妃完全不接朱承瑾問的話,只是一個勁兒喊冤。 瑞王不禁開口:“是啊,真兒在府中這些年,本王還是信得過她不會對宛兒下毒的?!币痪湓挘@示了瑞王心中天秤的偏移。他相信丁氏爭風(fēng)吃醋偶爾會在后院搞出點風(fēng)浪,但是絕對不敢對他的子女下手。腦海里不受控制的冒出王氏那句話——“郡主審問的,問出來的結(jié)果自然是郡主想要的!” 朱承瑾寸土不讓,“側(cè)妃娘娘何必對我的話避而不答呢?我從頭到尾也沒說是您害了宛jiejie,不過是好奇您怎么如此關(guān)心凝露罷了。既然側(cè)妃娘娘不肯說,那我也不追問了,免得成了惡人。那咱們就來說說今兒這件事吧?!?/br> 丁側(cè)妃愣神間,朱承清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郡主從未說是側(cè)妃娘娘下的毒,側(cè)妃娘娘卻急著跳出來解釋,這么一看,不知情的還以為是郡主刻意構(gòu)陷您呢。” 朱承瑾心里的猜測更見清晰,笑道:“父王,原是女兒的錯。我只說一句凝露,側(cè)妃娘娘就急成這樣,還不等我把話說完呢?!?/br> 瑞王聽的云里霧里。 朱承瑾道:“凝露說了,宛jiejie中毒之事跟側(cè)妃娘娘毫無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