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景豫郡主也有這個猜想,姜神醫(yī)說了出來:“這是毒,沾血后便去不掉。”將指套翻過來,尖利處黑的更是可怖,簪子也是尾端泛黑?!叭羰遣菝駴]猜錯,這指套,是將藥粉藏在指套彎曲處,這頂端這么尖利,只要一劃便會受傷。這種毒藥,宮里想必都已經(jīng)失傳了?!?/br> 姜神醫(yī)表情也是有幾分厭惡,“不知是誰,惡毒至極。更何況一點,這毒藥,若是尋常人沾了,哪怕天天貼在肌膚攜帶,也只會日復(fù)一日的虛弱。只要一放在傷口上,那肌膚便永遠(yuǎn)長不好,傷口十分……哎……這種藥,早在本朝太祖時候,就幾乎消亡絕跡了?!?/br> “這……到底是什么藥?” “這藥名為烏木。”姜神醫(yī)說起這藥的時候,還難掩嫌棄。 崔然道:“木材?” “哪里是木材,這名字叫烏木,是因為形成傷痕與陰沉木紋理極像,白白可惜了烏木這名字。”姜神醫(yī)為二人解答,“這東西,是取自一種蛇——穿山鐵頭蛇的牙齒,研磨成粉,自成毒藥。” 穿山鐵頭蛇? 現(xiàn)代人朱承瑾,古代人崔然都是一片茫然。 姜神醫(yī)成就感大增,“這藥,不可沾傷處,不可口服,無色無味。就一點,沾了血之后,就會留下這個痕跡。”一指簪子上斑點,“以前有人將此物服下,后來剖開一看,臟器全是這種瘢痕。” 朱承瑾聽得都要吐了…… “不過這種蛇,只生長在蜀地,而且只盤踞在一座山中,當(dāng)年太祖進(jìn)兵蜀地,因這蛇咬死了太祖一位忠臣愛將,太祖大怒燒山,這蛇怕也絕了蹤跡?!边@事,還是太祖為數(shù)不多的黑歷史,當(dāng)初太祖那位愛將算是太祖發(fā)小,一起打得天下,誰知道剛進(jìn)蜀地,就被毒死了。 雖然滅了這蛇也是好事一樁,但是燒山,到底不是明君所為。 “多謝神醫(yī),若是沒什么特殊的,過段時間,我便安排神醫(yī)去邊關(guān)?!?/br> “草民全憑郡主吩咐?!?/br> 這事兒,朱承清知道后,先是質(zhì)疑:“姜神醫(yī)的話可信嗎?” “姜神醫(yī),二十年前云游到京城,便為人義診,從不向窮人收錢?!敝斐需热桓覇柦襻t(yī),自然有信心,“他以前,是河西山村的一個山野大夫,祖上,是高祖時候的御醫(yī)世家。被同僚陷害,這才舉家遷往河西?!?/br> “還挺慘?!敝斐星灏l(fā)表了一下看法,朱承瑾道:“我覺得你現(xiàn)在關(guān)注點怕是錯了?!?/br> 朱承清咳嗽兩聲,“我是……突然得了這個消息,有些不可置信。” “知道了也沒辦法,”朱承瑾道,“難不成丁側(cè)妃還會將藥留到現(xiàn)在?” “您太瞧得起丁氏了,”朱承清算是了解丁側(cè)妃為人,“這么貴重的藥,她怎么舍得扔了,不定什么時候還能用上呢。” “她敢用?” “就咱們姐妹倆,說句大不敬的,賀貴妃與丁側(cè)妃,謀算不算頂尖,為何頻頻得意。”朱承清似笑非笑,“還不是因為皇上和父王對她們的寵愛,縱容?!?/br> 這話有幾分道理。 “jiejie的意思是?” 朱承清微微一笑,“咱們就要嫁人了,丁側(cè)妃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郡主可否借匕首一用?” 朱承瑾像是知道了她要做什么,皺眉道:“這樣太危險了,總有別的辦法。” 朱承清面色堅定,毫不動搖,崔然見狀,遞上匕首。 匕首一出,寒鋒凜人。 朱承清緩緩地,在自己頰上劃了一道。 幾乎是見到鮮血的剎那朱承瑾就呆了,道:“你做什么!你瘋了!” 她以為朱承清頂多劃個手背、手臂,沒想到朱承清這么狠,上來就毀了自己容貌?!胺判暮昧?,meimei?!敝斐星宄两趫髲?fù)快感中,臉上傷痕都感覺不到太疼,“不在臉上,她們怎么敢冒險來害我。只有見了血,才能為人信?!?/br> “你這樣,若是姨母知道了……”一個能狠心毀去自己容貌的女人,娶回家,津北侯夫人也沒那么大魄力。 “還請郡主美言兩句?!敝斐星鍨槟阜钢?,由始至終,從未更改。 朱承瑾道:“我會讓人看緊丁側(cè)妃一系?!?/br> “不僅丁側(cè)妃,”崔然拿藥來給朱承清敷上,朱承清這才感覺到痛楚,“二小姐最近,跟丁側(cè)妃走得很近,不得不防?!?/br> 二小姐,都不說一句宛jiejie了。 宮里一派歡欣鼓舞,大多數(shù)人都是真心的——端云公主要出嫁了! 端云公主,可他媽要出嫁了! 端云公主自打定下聞家親事,明明是個好事兒,那些天端云打賞下人都格外多了五兩銀子。但是自打聞公子納了章家小姐為妾,端云公主的脾氣就越發(fā)的捉摸不透。 她甚至還跟五皇子妃一樣,弄了根鞭子來。 寧親王妃是玩鞭子的行家,打小就跟著師傅學(xué),手下有度,說打死絕不留活口,但是說教訓(xùn),就絕不會出血。 端云公主新手,不傷著自己就是萬幸了,奴才們每天被抽的叫苦連天,天氣又冷,傷口難長,因著這事兒重病的好幾個了,不過也算端云命好,沒死人。又加上周皇后病重,沒人管她,她倒是越發(fā)肆意妄為。 所以昭華公主找上門的時候,她還有功夫倒一杯茶,閑閑問道:“jiejie貴足踏賤地,什么事兒啊?!?/br> “端云,”昭華眉目肅然,雖說五官與皇帝相似,但是現(xiàn)在卻極為像周皇后,讓端云公主心中一凜,“本宮來告訴你,你大婚在即,若是出了公主虐打奴才的傳聞,我不會幫你收拾爛攤子!” “jiejie什么意思呀,我貴為公主,打死兩個奴才怎么了。” “說得好!”昭華輕蔑一笑,“我貴為長公主,教訓(xùn)教訓(xùn)你也是應(yīng)該的了?” “你要做什么!” “我不會打你,”昭華挑了個凳子坐下了,她看起來氣度雍容,反而更像主人,“就是提醒你一聲,別太囂張。我可不是母后,為了照顧我和淳安的名聲,還得忍著你。你真惹急了我,你做的那些事兒我全部抖出來,到時候看看是你沒臉面,還是我與淳安被你牽連更多!” “還有,給我收起你那點小心思,這還沒出宮,就想著聯(lián)系賀家、丁家?你還敢插手丁家女虐打百姓的案子,你有幾只手,幾個腦袋夠砍得!” 端云冷笑道:“合著只有jiejie能參與朝政,我便只能躲在深閨繡花兒?” “你想?yún)⑴c朝政?”昭華才不怕她,“你有那個本事嗎?你若是有,也去求父皇給你個機(jī)會,我一個字也不說如何?” “jiejie未免太瞧不起我?你又有什么本事,不過是父皇寵你?!?/br> “是,”昭華絲毫不以為恥,“我為嫡長公主,這便是我的本事,meimei不也一直不忿這點嗎。我告訴你,自個兒有本事,即使不是嫡出,我也敬他三分,沒本事的人,即使是嫡系,又有何處值得我看他一眼?!?/br> “端云,我話止于此,咱們姐妹倆,總歸有些情分,今兒一并擺在這兒了?!闭讶A喜歡速戰(zhàn)速決快刀斬亂麻,“你若是覺得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那便說出來。我捫心自問,不曾虧欠你端云什么,如今這些事兒,你想想,有多少是你自己貪心不足蛇吞象引出來的?!?/br> 不顧端云愣住神情,昭華拂袖而去,留下一句:“你真以為跟著齊親王,能得了什么東西,我不怪你,各人各命,你有那個想法,便去吧。你大婚,正陽宮與我的添妝已經(jīng)備下了,到時候,我去喝你一杯喜酒,便是了斷?!?/br> 端云手中茶還溫著,心已經(jīng)涼透了。 ☆、第一百零八章、臉傷 端云后悔了。 她抽奴才都抽的不過癮了,因為她實在是不知道,不得丈夫喜愛、甚至是被厭惡的一段婚姻,這就是她苦苦爭奪來的? 后悔也沒用,該嫁還是要嫁。 聞家也是。 聞衍之再怎么不愿意,章迎秋再怎么希望時間晚一些,端云公主下降的日子還是到了。 按理來說,端云是要拜見完皇上皇后、太后再出宮的,可惜周皇后身子不好,昏昏沉沉,皇帝想了一下,女兒出嫁沒必要搭上皇后的命,于是索性簡短一些,定在壽康宮,他與太后見上端云一面就罷了。 這種日子,昭華、景豫甚至朱承宛都到了,唯獨朱承清沒來。太后還特意垂詢一句:“婉和那孩子沒來?” 朱承瑾有些遮遮掩掩,道,“jiejie身子不適,今兒還特意托我與皇祖母說一聲,改日再來跟您請安?!?/br> 府里都傳言,婉和縣君傷了臉,要好生養(yǎng)著,生怕丟了津北侯府的婚事。 朱承宛聽沒聽在耳朵里,不得而知。 太后道:“身子要緊,哀家難不成是小性兒的人,今天端云大婚,也算是了了一樁事兒,不多時,便輪到你們王府的婚事了,還有昭華……” 話還沒說完,端云公主已經(jīng)到了。 這個話題只得就此打住。 端云公主相貌是不錯的,只是平日里仿佛總是不大順心的模樣,就是今天,火紅嫁衣一片喜氣,她眉頭也有些愁苦。 不過還好,端云也知道這是什么日子,平平安安行了禮,出了宮,進(jìn)了聞家的大門。 她虐打?qū)m女的事兒,到底還是被壓下來了,是太后的意思,聞夫人還做著自己公主兒媳是個菩薩的美夢。 可是眼看公主的轎子都到門口了,聞衍之還不見人影,一問在哪兒,仆人才支支吾吾道:“在……在章姨娘房里?!?/br> 幸好沒別人知道,不然聞夫人這張臉?biāo)闶莵G光了。 聞夫人殺到章迎秋房門外的時候,聞衍之面露不耐,章迎秋卻是哭哭啼啼的扯著聞衍之袖子:“夫君千萬別忘了妾身……” 聞衍之冷冷道:“你該開心才是,這次你們‘姐妹’算是在聞府團(tuán)聚了。” 聞夫人聽到這話才邁步進(jìn)屋,“你們難不成不知道今兒是什么日子?耽誤了大婚,皇家怪罪下來,誰擔(dān)著?” 看著是說自己兒子,其實那一雙眼冷冷的全看在章迎秋身上。 章迎秋有口難言,只得看自己夫君,穿著大紅喜袍,娶了別的女人。自己坐在原處,暗自垂淚。 聞夫人看兒子出門,也道:“章姨娘別哭了,”她這是第一次直呼章姨娘,以往都是溫溫柔柔叫秋兒,“公主嫁過來,你該高興才是,這么大喜的日子,待會兒給章姨娘也送一杯喜酒,一桌子好菜來?!弊詈筮@話,是吩咐一旁奴才的。 奴才們稱是,聞夫人端著笑臉,出去了。 聞家怎么熱鬧不提,朱承瑾等人出宮的時候,朱承宛叫住了她:“meimei且慢?!睅撞阶叩街斐需磉叄冻鲆粋€怯生生的笑,“meimei可否與我一道,邊走邊說?” 朱承瑾不知道心里是失望多些,還是松口了氣多些,“自然可以,jiejie請?!?/br> “昨兒,我去清meimei的院子里,想跟她說會兒話,誰知道她說自己身子不適,我也沒見到?!敝斐型鹨荒槗?dān)憂,不似作假,“過段日子,我也要去蜀中了,這一別,山高水遠(yuǎn),不知何時再見姐妹們?!?/br> “我知道,往日里,我心性有些偏執(zhí)了??墒鞘碌饺缃瘢沂钦嫘南肱cmeimei們做個分別了斷?!敝斐型鹉樕允遣淮蠛每?,“還有一個,便是王氏,她縱有千般萬般不對,也是我的生母,還望郡主,放她一條生路吧?!?/br> 這話說得可真是十分可憐,不知道的還不以為景豫郡主在王府里多么橫行無忌。 朱承瑾笑了笑,并不答話。 朱承宛忙道:“郡主,我不是那個意思?!?/br> “jiejie知道我這人,不愛聽轉(zhuǎn)著彎的話,”朱承瑾變了,無疑更讓朱承宛捉摸不透,“蜀中是好地方,皇祖母特意選的地方,特意選的人家,jiejie可別是對這樁婚事有什么不滿吧?!?/br> 給朱承宛十個膽子,也不敢在朱承瑾面前說不滿,否則這婚事立馬丟。也不敢再凄凄切切說一些酸話,“我并非這個意思……” 朱承瑾道,“不是這意思就好,今兒回府,我問問清jiejie可想與宛jiejie見上一面吧,若是清jiejie不愿,那我也沒什么法子。至于王氏,jiejie出嫁那日,她定會出來喝上一杯喜酒的。” 之后的事兒,你朱承宛嫁去蜀中,正如朱承宛自己所說,山高水遠(yuǎn),管不到。 “meimei變了。”朱承宛苦澀道,嘴里仿佛充斥著中藥味道,苦到心坎兒里。 “思危、思退、思變,三思而后行。變化一二,也不是什么壞事,不是嗎,宛jiejie。”朱承瑾抿唇而笑,眼里仿佛有光芒在閃,她這個郡主meimei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的面容嬌美,神態(tài)清雅。翠瓦紅墻,宮殿肅穆,朱承宛一瞬間似乎理解了為什么太后寵愛朱承瑾,為什么皇上皇后對朱承瑾也有一份偏愛,從小養(yǎng)育自然有功。 但是偌大宮闈,滿目冰冷,有這么一個鮮活的、溫暖的少女,這是太后進(jìn)宮以來就從未擁有過的,朱承宛一直覺得朱承瑾太過心軟,沒一點魄力。 可是此時,當(dāng)朱承瑾的手腕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才忽然回想起郡主剛回府時,二人交匯目光全是默契,姐妹情深可不止諷刺意味。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