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她手里緊緊握著簪子,對著朱承瑾道:“meimei這東西可真是不錯?!?/br> 何止不錯,看端云那手勁兒,恨不得讓簪子化進自己身上! 白瀲滟道:“這簪子是我送與郡主的。” 都這么說了,她就不信端云還好意思索要。 端云卻好意思,她不舍的道:“是嗎,以前人家都說,要是第一眼看見了的東西有緣分,那便是注定的,不知道m(xù)eimei肯不肯成人之美?!?/br> 這種流氓言論出自孫雅口中還有情可原,出自堂堂公主之口,真讓人不敢置信。 朱承瑾一直好脾氣,本來就被激怒,此刻眉毛抬了抬,道:“我覺著您的公主府就不錯,第一眼就有眼緣,公主成人之美如何?!?/br> 端云被落了面子,孫雅自然要替她補上,“區(qū)區(qū)一根簪子,剛才這位小姐也說了,公主是君??ぶ鳎阍撝鲃臃钌喜攀?。” “是嗎,我今日就是不奉上又如何?”朱承瑾站在那兒,容色傾城,不怒而威。 “不錯,公主是君,而我是臣。那程夫人又憑什么讓我將我的東西奉給公主,程夫人難道也是君不成?”朱承瑾一開口,屋里鴉雀無聲。“公主要讓我親自奉上這簪子,若是硬搶,對不住,臣女就是到皇上面前也要討個公道!” “皇上是明君,縱容公主搶臣女的東西?”朱承瑾看了一眼孫雅,“我瑞親王府并無半點對不起皇上之處,緣何因為一直簪子要受到公主與程夫人如此折辱!要我諂媚討好,獻上簪子,我做不到?!?/br> “meimei怎么說的如此嚴重,”端云深吸一口氣,將簪子好不容易送給了孫雅,“遞給郡主,可千萬別摔了?!?/br> 孫雅自然明白話中深意,應聲拿著簪子便去了。 朱承瑾這些人都是聰明人,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孫雅就這么當著她們的面,裝作腳下打滑,將簪子就這么摔在了地上! 幾乎大多數(shù)人都心口一窒,一起屏住了呼吸,眼睜睜看著簪子碎成兩半。 只有劉夫人心道,完了,自己個烏鴉嘴。 無價之寶,榮昌大長公主的東西,傳了多輩的寶貝,就這么碎在地上。 白瀲滟與靖平侯夫人是第一個臉色發(fā)白的,“這……” 天吶! 若不是愣住了,在場的幾乎都要尖叫出聲,只有孫雅還如同沒事人一般,站起來滿臉的假惺惺歉疚,“呀,都怪我不小心,郡主,白夫人是吧,你們可千萬別往心里去,我這人啊,笨手笨腳的,居然打壞了寶貝?!?/br> 這何止是普通寶貝! “喲,程夫人怎么如此不小心?!倍嗽七€假模假式的勸,她得不到的東西,憑什么讓景豫就這么拿在手里,孫雅毀了倒好,誰也得不到。干凈利落,她心里痛快。 白瀲滟是最為心疼的一個,不光是為了價值,還是這簪子承載她無數(shù)記憶。就連靖平侯夫人也忍不住想開口,卻聽朱承瑾道:“好了,滿堂,將簪子收回來?!?/br> 她不喜不怒,面上表情冷淡,似乎并未發(fā)怒,端云卻有些摸不準了:“meimei可千萬別生氣。” “生什么氣呢,到底只是碎成了兩瓣兒,蓮花一半,枝干一半。”朱承瑾聲音也沒什么起伏,“這‘簪子’還是先留在劉夫人這兒,托劉金師傅給看看吧。今日聚會,沒料到jiejie前來,實在是沒準備,下次必然好好招待jiejie與程夫人?!?/br> 不歡而散。 端云與孫雅躲在自己府邸里著實笑了幾天,她們想起來朱承瑾那副模樣,雖然有些后怕,但是卻快意的很。 只是沒料到朱承瑾并非以前那個一笑而過的朱承瑾了,也并非寄人籬下,在宮中不敢行差踏錯一步的單純的受寵愛的小郡主。 皇上批閱折子,偶爾昭華公主會陪伴身邊,如今這個人選,換成了進朝聽政的景豫郡主。皇帝覺得這侄女更好,不偏袒,不藏私。人都是在相處之中慢慢偏心的,朱承瑾一開始,只能在旁邊替皇帝把奏折分分類別。 到后來,甚至可以讀給皇上聽,再到如今,皇帝偶然有些小事兒,也會拿朱承瑾來打趣發(fā)問。 如同今日,他便問道:“津北侯說,江南義軍收攏一事,一直有些后續(xù)不能處理干凈,朕也想著給他派個得力的人手過去,只是一時還真是挑選不出。此次去的人,需膽大心細,官權也不能超了津北侯,必須全心全意輔佐,不能居功自傲。” 朱承瑾笑道:“皇伯父,怎么難呢?程少卿不就是個現(xiàn)成的人選,他是義軍統(tǒng)領孫煜的妹夫,辦事說話,不是更方便嗎?” 皇帝道:“本也是擬定了他,只是大理寺他也有許多要事,只怕走不開身?!?/br> “大理寺少卿,能做的人多了,可是義軍統(tǒng)領只有這一個meimei。”朱承瑾淡淡一句話,就將程少卿打發(fā)去了江南,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成了一個外放的輔佐侯爺辦事的小臣,皇帝給了個五品官銜。 不僅遠離京城政治中心,還是降職走的。 程少卿接到調(diào)令,幾乎是瞬間明白了景豫郡主用心何在。 這件事,其實十分難做。做好了,那是津北侯的功勞,做的不好,那便是他的錯處。而且無論他怎么為朝廷辦事,爭取利益,他的名頭都是孫煜的妹夫,朝廷懷疑他為孫煜謀利,義軍懷疑他為朝廷剝削,兩面不討好。 更何況,除了封疆大吏,哪個小官不想拼命地進京城,好攀上關系,混一個錦繡前程出來,他這可倒好,前程沒混上,反倒是搭進去了。 他不由想到,若是當初自己拒絕這門婚事,頂多是被革職,再娶了崔然……何愁前程呢……他……不過是懦弱罷了。 為了前程,放棄喜歡的人,轉(zhuǎn)而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娶了之后也不管束,反而是任由她興風作浪,最終連累到自己。 孫雅倒是激動得很,一定要去王府找景豫郡主算賬。 程少卿道:“你摔了郡主的簪子,讓我被下放江南,如今再去鬧事,是嫌我的官位太高,還是人緣太好,亦或是活的時間太久?” 孫雅滿心不服,也只得暫且按下,先收拾行李——她還是挺想見到自己哥哥的。再說了江南,畢竟好些,京城里這些人都瞧不起她。 ☆、第一百六十五章、孫雅江南一行 端云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沒得意個夠,孫雅已然隨著丈夫出京了,如此雷厲手段,絲毫不講什么程側妃的情分。 她不由得擔心起自己來,景豫會如何報復她? 京里眾人也再次審視起了景豫郡主,瞧瞧,打碎了簪子駁了她的面子,她心里不痛快了,那便要讓那人全家都不痛快。程別鴻尚且有王府側妃的顏面,孫雅尚且有義軍統(tǒng)領meimei的身份,也抵不過景豫郡主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不少大臣紛紛感嘆,這是個朝廷新貴啊,女子的朝臣新貴,還真是奇怪得很。 可是皇帝卻不為所動,他是越來越覺得景豫聰慧,他為什么肯讓昭華榮寵至此,公主對皇上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威脅,景豫就更沒有了,一個郡主而已。 “景豫,朕聽說,前些日子你與端云有些不痛快?!被实蹱钏茻o意,“事兒都過去了,端云來找到朕,說是怕惹你生氣,到底是為了什么事兒?” 端云還學會惡人先告狀了,朱承瑾心中早已料到,畢竟此事端云心里透著心虛呢,她尋釁滋事上門,搶奪簪子不成居然讓身邊人摔碎了。 朱承瑾淡淡道:“皇伯父連這些小事也cao心,倒是侄女給伯父添亂了。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她可不準備塑造個什么端莊大方的形象,一笑而過說不在乎端云做的事兒,“白姑姑贈給我一支簪子,端云jiejie想要而已。” 端云為何先到皇帝面前告狀,無非是她覺得,皇帝一問,景豫礙于面子,礙于皇帝權勢,必然會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后若是再追問起來,端云大可以說自己并沒有讓孫雅摔了簪子,反而顯得景豫小肚雞腸。 朱承瑾卻不準備放過端云,她早就預備著給端云一個教訓呢,端云竟然自己送上門來,就怪不得她了。 皇帝果然發(fā)問:“哦?你白姑母出手的簪子,可是好東西啊,怨不得你也不愿意讓出去。小女兒心性,大概都是如此?!?/br> “可不是小女兒心性,”朱承瑾更是閑散,一邊為皇帝將奏折整理歸類,一邊笑道,“皇伯父還不了解侄女嗎,我素來不是什么小性兒的。若是尋常簪子,我大可送給端云jiejie,只是這簪子意義不同?!?/br> “意義不同?”皇帝也了解朱承瑾,也了解自己閨女端云,朱承瑾并非什么愛財?shù)男愿?,從小太后都是任由她挑選喜愛的東西,他也在疑惑呢,為何偏偏端云看上的這東西,朱承瑾就是不愿意給。 朱承瑾道:“這是白玉碧蓮啊,當年榮昌大長公主戴過的。皇伯父不記得了?” 怎么會不記得呢,皇帝要記住一支簪子并不容易,可是當這支簪子意義非凡之時就不會忘記了。榮昌大長公主,當年是太祖嫡女,當朝嫡長公主,嫁與靖平侯府。何謂天賜榮昌,靖平侯府打那之后就如同握著丹書鐵券一樣,一朝一朝下來,忠臣良將,皇帝心腹大臣。 這支簪子,不僅經(jīng)手了數(shù)位長公主、公主,幾乎與本朝同等年歲,若是到了景豫手里,景豫嫁到了靖平侯府,這更是靖平侯府都會珍之又重供起來的的一件寶貝。這樣的東西被端云砸了,皇帝也無法為女兒開脫什么,只是道:“端云未免太不懂事,這事兒你沒說,她反而先來朕面前……朕這兒雖說沒什么太好的寶貝,但是也不差,等會兒讓孫秀領你去挑一件?!?/br> “那侄女可得多謝端云jiejie,不然皇伯父如何會賞賜侄女寶貝呢?”朱承瑾微微一笑,皇帝這是在給端云恕罪,勸她別再計較呢,可是,她的報復已然開始,又怎么會放棄呢? 程別鴻與孫雅到了江南,孫雅才真正的放松下來,這是她長大的地方,若是回到義軍所在之處那些民婦小孩兒更是拿她當成公主一般捧著。 程別鴻也出了口氣,遠離京城,到了江南,景豫郡主的手沒那么長吧? 這些人仿佛都忘記了,朱承瑾的外家姓沈。 自古江南多風流,代表了什么?江南的才子、讀書人多,這些人有的是秀才,有的是白身,有的是官商富戶之子。天下念書人何其眾多,大儒有幾位? 沈家祖上便是江南人士,而后才去的京城,沈家如今還在江南有幾支分支族人。江南沈家開設鴻儒書院,尋常人家誰敢用這個名字,不怕被天下學子噴個半死嗎? 只有沈家。 所以準確說來,江南不僅不是逃離了朱承瑾的控制,反而比在京城更少了一層束縛。 孫雅雖然到了江南,卻不能去義軍之處。孫煜與何文,如今正在幕后幫著疏散義軍,只是還有一小股人不愿意歸順朝廷,正在鬧著。 這一小股人說多也不多,說少吧,也有個幾千人,是以津北侯才上奏皇帝,引出程別鴻下放江南一事。 孫雅還沒在府里把屁股坐熱,就急匆匆道:“我要去見我哥哥?!?/br> 程別鴻道:“不可,你不能見你哥哥?!?/br> 否則別人還不定以為他與孫煜有什么勾結呢,本來明面上不聯(lián)系,別人都猜忌不停,孫雅大大方方去找孫煜,即使二人什么都沒說,又有誰信呢? “難道就讓我悶在府里不成?”孫雅也知道自己害的程別鴻貶職,雖然知道程別鴻不肯休了自己,但是她到底屬于嫁了人胳膊肘就忍不住的往外拐的那種,現(xiàn)在覺得,哥哥畢竟是安全的,以后再見也沒什么,程別鴻若是惱了自己,日后可要怎么過呢? 程別鴻老家亦是江南人士,道:“今天有幾個本家的親戚過來,你招待一下,我要去找津北侯爺述職?!?/br> “放心吧,不就是幾個親戚嗎,我還能招待不好?”因為她套話一事,程側妃被朱承瑾“提點”了一番,也不怎么與她來往,如今程別鴻的本家親戚,她肯定十二萬分的上心。 程側妃將朱承瑾的去處告訴了孫雅,看的是孫雅是她嫂子的份兒上,她也為難。朱承瑾只是淡淡道:“側妃娘娘姓程,弟弟meimei卻是皇家人。娘娘別怪我說話不好聽,若是側妃娘娘糊涂,誰也幫不了你?!?/br> 王妃進府,一直沒有身孕,聽太醫(yī)說是要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萬一荀王妃就是生不出孩子,那她的一雙兒女被王妃抱走養(yǎng)著情有可原。她失了王爺和郡主的心,荀王妃得意,到時候誰輸誰贏一目了然。 孫雅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應付程家的這些親戚們。 可是她卻沒想到,程家這些親戚居然這么挑剔又不識好歹。 人家是奔著程別鴻來的,結果只有孫雅一人在家,難免就有些不樂意。孫雅再怎么熱情,這些人也是大爺一樣,吃吃喝喝,卻并不說怎么滿意。 “這茶是陳茶吧,我喝不慣陳茶。”其中一個女子,是這次來的親戚之一,排輩兒應該算是程別鴻的堂姐,嫁給了江南的一個知府,算起來還是從四品的文官。以前程別鴻是大理寺少卿,雖說比知府高了半級,但是權力不如,唯一優(yōu)勢就是京官。如今程別鴻成了五品外官,這知府夫人自然是哪哪兒都不滿意。 孫雅絲毫沒有面對京中貴婦的滿不在乎,她在乎程別鴻,自然也在乎這些親戚,笑道:“委屈堂姐了,夫君這趟是皇差,又急,出京的時候匆忙,沒帶上什么好茶葉?!?/br> “也不能就拿這些糊弄我們啊,”知府夫人皺眉,“我家下人門房,都不喝這種茶葉的。罷了,你會挑茶葉才不大正常?!?/br> 她旁邊一個男子看起來二十來歲,吊兒郎當?shù)溃骸澳?,既然小舅舅不在,咱們就回吧,在這待著多沒勁兒啊?!?/br> 知府夫人啐他一口:“偏你是個坐不住的,罷了,你先去玩兒吧,我在這兒等我弟弟回來?!?/br> 那男子就巴不得這句話呢,風風火火就出了門。 知府夫人這才漫不經(jīng)心道:“當初側妃娘娘傳信回來,說是別鴻與太后宮里的一個女官走在一處,我們連禮物都備下了,還沒來得及送進京城,別鴻便另娶了你,這禮啊,我今兒也帶來了。” “我與相公早就有婚書在,崔然相貌平凡,如何配得上相公呢?”這才是孫雅在意的,她喜歡程別鴻,程別鴻成熟又文雅,而崔然沒她嬌俏美麗,為何程別鴻居然還對這么一個女人念念不忘。 知府夫人嗤笑,娶妻娶賢,納妾才挑美丑呢。只是并不想告訴孫雅這道理,也不樂意提醒她這么做會出丑,她道:“還有,聽說你得罪了景豫郡主?!?/br> “你怎么知道?”孫雅驚愕,隨即解釋道,“并非是我的過錯,景豫郡主,居然連端云公主的面子也不給,我們這次出京,全是因為景豫郡主太過小心眼兒了,不就是不小心摔了個簪子,居然報復在夫君身上?!?/br> “你們是夫妻,自然是一體。”知府夫人此次前來,見到孫雅便是哪哪兒都不滿意,“你仗著別鴻與側妃娘娘的關系去得罪郡主時候可曾想到這一點?” 知府夫人見孫雅滿臉的不服,冷笑道:“你可知道,江南人士無不以進鴻儒書院就讀為榮,我家小兒子本是托了人送進去,借的就是側妃娘娘的關系。里面先生答應的好好的,也說這孩子聰慧日后必有前程。昨日傳話下來,說是沈家書院,不收程家子弟了。” “鴻儒書院,主院名鴻儒,外院就叫沈家書院。只有進了沈家書院,通過層層挑選,才有可能進鴻儒書館?!敝蛉私袢涨皝?,實則是問罪居多,“就連我,出嫁女之子,沈家書院也都不收,何況是江南的程氏族人。你得罪郡主,只是一句話的事兒,卻耽誤了多少程家兒郎的未來!” 孫雅實在是沒想到還有這一層關系,訥訥不語,只道:“換家書院……不行嗎?” “換家書院?”知府夫人輕蔑一笑,“鴻儒書館出來的,要么是名滿天下的大家,要么是入閣的官員!你現(xiàn)在知道鴻儒書館是什么了嗎?不說日后,光是進去就可結識多少人你又知道嗎?” 朱承瑾報復的很徹底,自己也暢快。沈家書院,再不收任何程氏子弟,同樣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