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是?!背颂搼?,一邊跟著他邁步,一邊回頭敬佩地看了懷玉一眼。 這京都向紫陽君上傾訴愛慕之意的姑娘實在不少,每天他都能看見一兩個,可像這位這樣能把自家主子惹怒的,倒是頭一回遇見。 真是女中豪杰! 廂房里的女中豪杰笑瞇瞇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感覺距離差不多了,便抬步跟在他們后頭下了茶樓。 江玄瑾一路疾行,察覺到后頭有人跟著,臉色更是難看。揮手讓乘虛去找了馬車來,打算甩掉她。 然而,剛一坐進車里,他就感覺車轅上一沉。 “姑娘。”外頭的乘虛無奈地道,“您不可以坐這上頭的?!?/br> 挪了挪屁股在車轅上坐牢實了,懷玉很是無辜地問:“為什么不可以?” “這是回江家的馬車。” “巧啊,我正也要去江家?!?/br> 忍了又忍,江玄瑾還是沒忍住,伸手撈開車簾,冷眼看著她道:“你去江家干什么?” 懷玉回頭,沖他笑得唇紅齒白的:“去賠罪呀,咱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總要有個……” “胡說什么!”黑了臉,江玄瑾打斷她,“誰同你抱了親了?” 懷玉瞪大眼:“你還想賴賬?” 她那會兒跳下來的時候,原以為嘴唇是磕在石頭上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知道,是磕這人的牙齒上了。江玄瑾那本來有些蒼白的薄唇都被她的血給染得艷了,這還不叫親了抱了? 微微一頓,江玄瑾皺眉垂眸,回想了一番那墻頭下頭發(fā)生的事情,臉色更差。 第5章 賴上他了 懷玉滿意地欣賞著他的表情。 她跟江玄瑾打了好幾年的交道了,深知此人刻板守舊,又認死理又無趣。在嘴皮子功夫上,簡直比她差了十萬八千里。 以前政見不同,立場相對,兩人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她也沒興趣跟他多說什么話。如今變成另一個人,她倒是起了點調(diào)戲他的心思。嘿,別說,江玄瑾這張死人臉,惱怒起來還真是別有一番風情。 她忍不住就伸手托著下巴瞅他。 這張沉寂了二十多年的臉、遇見任何大事都沒變過神色的臉,眼下終于是繃不住了,青了又紫,紫了又綠,最后泛出一抹紅,如天邊晚霞,薄透白頰。 “那是巧合?!苯┯驳氐?,“我不會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br> “不行!”懷玉連連甩頭,“我放在心上了!” 說完,俯下身子,張手就抱住了車轅,一副打死不松手的潑皮無賴樣。 江玄瑾沒應付過這種人,皺眉看著她,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姑娘。”旁邊的乘虛替自家主子解圍,“這天色也不早了,您不用回家嗎?” 家?懷玉一愣,滿臉茫然。 對哦,從醒來到現(xiàn)在,她還沒弄清楚這個身體的身份,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更遑論知道家在哪兒了。 可憐巴巴地耷拉下腦袋,她悶聲道:“我找不到家?!?/br> 江玄瑾斜她一眼:“又撒謊。你那會兒翻出來的地方,難道不是你的家?” 翻出來的地方?懷玉仔細想了想,恍然:“對哦!” 那宅子一看就是個官邸,想來她這身子身份還不低。如此,以后想接近江玄瑾就還有機會。 笑彎了眼,她道:“你送我回家吧?” 江玄瑾“刷”地摔了車簾:“自己回去。” “我腳疼,摔下來的時候崴著了,走不動?!鄙焓窒崎_車簾,懷玉朝他又是嘟嘴又是眨眼的,“好歹算你半個救命恩人,你也不報答我一二?” 按照江家的禮儀,救命之恩,肯定是要大謝的。但車外這個人……江玄瑾冷笑,別說那一刀壓根不會要他的性命,就算是實打?qū)嵉木让?,他也不想謝。 居心叵測,另有所圖,動機不純! “你不送,那我就回你家?!睉延窈吆叩?,“反正這車轅上坐得挺舒坦?!?/br> 一個姑娘家,自己都不在意名節(jié),他還替她在意不成?江玄瑾別開頭不再看她,沉聲朝外道:“走吧?!?/br> “是?!背颂撟宪囖@另一側(cè),駕車前行。 見他拿自己沒辦法了,懷玉樂得放下車簾在乘虛旁邊坐好,小腿垂在車轅邊上晃啊晃的,很是沒規(guī)矩。 乘虛余光瞥著她,覺得這姑娘倒也挺有意思,于是小聲提醒她一句:“你若當真仰慕我家主子,就收斂些,他喜歡知書達理之人?!?/br> “誰說的?”懷玉挑眉,朝車廂的方向努了努嘴,“這天下知書達理的姑娘還少了?你看他跟誰多說幾句話了?” 乘虛一噎,愕然地看著她,仔細想想還真是。這么多年了,規(guī)規(guī)矩矩的姑娘就沒有能同紫陽君說上三句話以上的。倒是旁邊這個不知廉恥的,光今日就說了別人一年能搭的話。 但……自家主子這說話的態(tài)度,可真是不太好啊。 哭笑不得,乘虛道:“姑娘這算是反其道而行之,好引得我家主子另眼相看?” “正是!”雙手一拍,懷玉笑瞇瞇地道,“你看我就成功了呀,你家主子現(xiàn)在坐在車廂里聽我說話都保管是鐵青著臉,幾年內(nèi)肯定忘不掉我!” 江玄瑾悶不吭聲地坐在車廂里,臉色鐵青。 若不是教養(yǎng)不允許,他真的很想把這人給踹下車。不要臉的人見得多了,不要臉得這么理直氣壯的還是頭一回遇見。男子之中都是少有,這還是個姑娘家。 誰家教出來的? 今日是丹陽的頭七,他心情本就復雜,被這一連串的事鬧過,眼下只覺得頭疼。伸手揉了揉額角,他靠在了車廂上,打算休息一會兒。 然而,外頭那人嘰嘰喳喳的,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哎,這位小哥,你功夫怎么樣???” “……尚算過得去?!?/br> “你家主子得罪的人應該不少吧?你是晝夜都在他身邊守著嗎?” “……姑娘,這是機密,說不得?!?/br> “我隨便問問,你別這么小氣嘛。哎呀,你這身子可真是結(jié)實,練武的時間不短吧?瞧瞧這手臂,嘖嘖,硬得跟鐵一樣。另一只給我摸摸……” 額角上青筋爆了爆,江玄瑾睜開眼,掀開車簾低斥道:“再說話就下車!” 外頭的懷玉嚇了一跳,轉(zhuǎn)身看向他:“你嗓子怎么了?” 方才還好好的,這句話聽著卻分外沙啞。 車廂里的人坐得筆直,身姿依舊端雅,但那臉色…… “你這是害羞了嗎?”挑了挑眉,懷玉鉆進車廂里,坐在他旁邊仔細瞧了瞧,“臉好紅??!” “誰讓你進來的?”江玄瑾惱了,啞聲吼,“出去!” “哎,你先別兇?!鄙焓职醋∷氖滞?,懷玉大著膽子就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探了探。 觸手guntang。 “哎呀,你原來也會生病?!睉延駱妨?,收回手笑瞇瞇地拍了拍,“外頭的人都說紫陽君是鐵打銅鑄的,輔政八年天天上朝,風雨無阻。這是怎么的,竟然也會發(fā)高熱?!?/br> 江玄瑾愣了愣,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眉心皺得更緊。 長公主薨逝,后續(xù)的麻煩事極多,他這七天總共睡了不到五個時辰,想來是積勞成疾了。 “乘虛。”他喊,“改道去找個藥堂?!?/br> “是!”乘虛應了,立馬調(diào)頭。 方才還以為自己是被氣得頭疼,眼下知道是生病了,腦子就更加昏漲。江玄瑾捏了捏拳頭,冷聲朝旁邊的人道:“你能不能出去?” “不能?!睉延駬u頭,很是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馬車顛簸得厲害,看你身子都晃了,借你個軟枕躺會兒吧!” 黑了臉,江玄瑾道:“不需要。” “我一個姑娘家都不介意,你個大男人還婆婆mama的?”撇了撇嘴,懷玉突然出手,一把就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扯便將他半個身子攬在了懷里。 “你……”江玄瑾一驚,伸手就想推開她,然而這姑娘的力氣不小,竟然還會使擒拿手。雙手將他一扣,他四肢乏力,一時半會竟然沒掙開。 “放心啦,又沒人看見?!崩顟延裥Φ脷g,促狹地看著懷里這人漲紅的臉,有一種流氓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感覺,莫名地興奮了起來。 懷里的“良家婦女”顯然是不興奮的,死皺著眉看著她,蓄力就想反抗。 “哎,我話說在前頭啊。”她惡劣地道,“你敢動,我就大喊非禮,反正我是不在意臉面的,就看你紫陽君要不要保全你那潔白無瑕的好名聲了?!?/br> 第6章 擾亂人心的花言巧語 江玄瑾氣了個半死。 怎么會有這種人呢?不講禮儀規(guī)矩就算了,連道理也不講!他堂堂七尺男兒,躺在個姑娘懷里,像話嗎!再者說,他可是御封的紫陽君,旁人見著他,誰不得恭恭敬敬的?這人哪里來的這么大膽子? “瞧你這身子燙得,跟剛烤出來的番薯一樣?!睂⑺丛趹牙锩藘砂?,大膽子的懷玉嘖嘖道,“可勁兒掙扎吧,再掙扎兩下,你頭更暈?!?/br> 渾身僵硬,江玄瑾眼里刮著深冬雪風,死死地盯著她。 這眼神簡直是要殺人了,但懷玉絲毫不畏懼,還痞笑著拍了拍他:“乖,睡會兒,這里離藥堂還遠呢?!?/br> “你是亡命之徒嗎?”他冷冷地問。 懷玉挑眉:“為什么這么說?” “若不是亡命之徒,又怎么會這般膽大妄為。”江玄瑾瞇眼,“趁我之危對我如此無禮,你可想過后果?” 懷玉勾唇:“后果么?肯定嚴重不到哪里去,你可是以守禮自持聞名天下的人耶,難不成就因為我抱你親你,你就殺了我?” 天下人都知道,江家家教嚴苛,教出來的子弟個個宅心仁厚,循規(guī)蹈矩。江玄瑾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向不在意私怨,只顧朝堂大局。 正是因為這個,她才敢這樣胡來。 江玄瑾閉了眼,僵硬地躺在她懷里。 這人還真是了解他,怪不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是吃準了他不會強權(quán)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