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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日宴在線閱讀 - 第157節(jié)

第157節(jié)

    可總有一天會睜開眼的,疼得多了,她也會睜眼看看傷口,順帶漸漸看清楚面前這個人。一旦看清了,就再也不會上當(dāng)了。

    徐姑娘是個軟弱的人,可軟弱并不代表她會不反抗。換句話說,越是溫柔的人,決裂起來反而越是徹底。

    第85章 看不見的情意

    街上很冷,徐初釀裹著厚厚的斗篷,抱著剛灌好熱水的湯婆子,走得很慢。要是江深在她旁邊,肯定已經(jīng)不耐煩地大步往前了,可赤金沒有,玄色的云靴與她一同邁著,絲毫沒有將她落下。

    初釀側(cè)頭,忍不住道:“大人可以先行,我知道那藥堂在哪兒,等會兒再匯合就是。”

    赤金看她一眼,輕笑:“我看起來很著急?”

    “倒不是……”初釀?chuàng)u頭,“但我走得實(shí)在是慢,您與我一道,步子都邁不開?!?/br>
    他同她出來,難不成是為了邁步子的?赤金抿唇,覺得這徐家姑娘實(shí)在是有些傻,所有人都看出來他想干什么。獨(dú)她一臉坦蕩,完全沒察覺。

    或者說,是壓根沒往那方面想。

    “剛用過午膳,走太快對身子無益?!笨聪蚪诌叺男傋?,赤金道,“就這么邊走邊看,挺好。”

    真是個溫柔的性子,徐初釀忍不住感嘆,原來男子也可以溫柔成這樣。

    “這個好看嗎?”路過一個老婆婆擺的小攤兒,赤金停下來,看著攤兒上的東西問她。

    初釀回頭,就見竹篾鋪的攤上擺著許多木頭雕成的簪子,雖然粗糙,但也素雅。

    老婆婆見有人停下,連忙道:“二位瞧瞧吧,姑娘公子戴的都有,也便宜,兩文錢一枚?!?/br>
    一線城剛通河水,旱情緩解,但百姓的日子依舊不太好過。看這老人家衣裳上大塊大塊的補(bǔ)丁,徐初釀有些不忍心,摸了摸腰包,打算直接給她銀子。

    然而,赤金攔住了她,半蹲下來仔細(xì)看了看,道:“府里人都沒見過這種東西,給他們一人買一枚。剛好?!?/br>
    說著,拿起一支女簪遞給她,自己也拿了一支捏在手里,然后把剩下的都包起來,遞了二兩銀子過去。

    “這……這多了些?!崩先思矣行┗炭帧?/br>
    赤金淺笑道:“姑娘家心善,體諒您年紀(jì)大,讓您早些回去休息,銀子多了便買些好吃的回家?!?/br>
    感激地看向徐初釀,老婆婆連連點(diǎn)頭:“多謝,多謝!”

    徐初釀很不好意思,朝她還禮后跟著赤金走,一邊走一邊小聲道:“銀子是你給的,哪里算我心善?”

    赤金笑著把玩手里的簪子,不答反問:“要試試嗎?”

    她離開陰平的時候連行李都沒收拾,所以頭上也沒什么首飾,想了想,初釀伸手摸著發(fā)髻,將手里的簪子給插了上去。

    赤金看了看。點(diǎn)頭:“是不錯。”

    “大人也要試試嗎?”她欣喜地摸著簪頭問。

    為難地看了看手里,赤金道:“我不太會挽發(fā),頭上簪子一取,怕是要披發(fā)而行了?!?/br>
    “沒關(guān)系,我會!”徐初釀左右看了看,帶他到旁邊偏些的巷子里,避開人眼目,低聲道,“您蹲下些?!?/br>
    眼神微動,赤金把手里的木簪遞給她,然后轉(zhuǎn)過背去,半蹲在她跟前,任由她拆了他原先的發(fā)髻,以手為梳,麻利地替他重綰。

    身子背對著,徐初釀瞧不見,赤金曲著食指抵在自個兒鼻尖,無聲地笑了許久。

    片刻之后,兩人頭上都戴了新簪子,繼續(xù)緩慢地往藥堂而去。徐初釀心里本是有些郁結(jié)的,可在街上看著民生百態(tài),偶爾還吃兩口街邊點(diǎn)心,她突然覺得傷春悲秋實(shí)在是浪費(fèi)光陰,日子得踏踏實(shí)實(shí)過啊,這么多比她命運(yùn)更多舛的人,不都還在努力活著嗎?

    深吸一口氣,徐初釀腳步輕快了些。眼神也清明起來。隨赤金去藥堂選了藥材,又繞去隔壁街買了蠟燭,有說有笑地回了公主府。

    “給你們帶的東西。”她興致勃勃地把一大包木簪放在桌上。

    今日休假,眾人都在府里待著,正無聊呢,看見這動靜,清弦第一個跳了起來:“什么什么?”

    白皚動作卻是比他快,上前把包袱拆開,“嚯”了一聲,捏起一枚簪子看了看,挑眉問徐初釀:“你們這是什么興致?怎的想起買這個?”

    初釀笑道:“老人家賣的,赤金大人心好,就都買下來了。這一線城也不是什么繁華的地方,大家入鄉(xiāng)隨俗,戴戴這個也不錯?!?/br>
    清弦聞言,想也不想就道:“赤金什么時候心好了?”

    他難道不是整個飛云宮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詭計(jì)多端?

    淡淡地看了清弦一眼,赤金道:“簪子不夠多,要給殿下和君上留兩支,你就別拿了?!?/br>
    清弦一噎,立馬改口:“我是說,赤金大人什么時候心不好了?哎呀,瞧我這嘴,天一冷就說不利索話?!?/br>
    說著,摸了一枚簪子就縮到旁邊去。

    徐初釀?wù)胄?,?cè)頭卻見懷玉和紫陽君終于出來了。

    “咦,這是什么?”李懷玉好奇地湊近看了看。

    江玄瑾面無表情地隨她一起走過來,掃一眼桌上就道:“木簪也沒見過?”

    “沒見過,倒是巧妙得很?!蹦闷鹨恢Э戳丝矗瑧延裥Φ?,“雕的簪頭還栩栩如生呢。”

    白皚仔細(xì)打量她一番,見她容色如常,身子也沒什么不適,才松了口氣,低聲道:“赤金帶回來的,殿下看看可有喜歡的?”

    “這個吧!”懷玉拿了一支牡丹花樣式的,又給江玄瑾拿了一支素簪,跑回他身邊往他頭上比劃,笑盈盈地道,“你真是戴什么都好看!”

    眾人:“……”

    江玄瑾僵硬了身子,微惱:“你閉嘴。”

    “方才就一直讓我閉嘴,這會兒還讓我閉嘴?”李懷玉不服地叉腰,“我又沒說錯!”

    屋子里調(diào)戲他還不夠,還鬧?江玄瑾耳根泛紅,又拿她沒什么辦法,頗為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徐初釀瞧著,眼里溢出些羨慕的光。就算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這兩人重歸于好時,似乎都還沒變。

    一瞬間就給人一種地老天荒的錯覺。

    “不喜歡這個?”李懷玉嘀咕著打量手里的素簪,“不是挺好的?”

    江玄瑾拿過她手里的簪子看了兩眼,又瞥了瞥旁邊的赤金和徐初釀,道:“這簪子都成對,女簪花頭大,男簪花頭小,你既拿了牡丹,作何不把另一半給我?”

    “咦?”懷玉這才注意到,“竟是對簪?”

    赤金微微一頓,抬眼看向他。江玄瑾平靜地回視,目光了然地落在他的發(fā)髻上。

    竟然被發(fā)現(xiàn)了?赤金挑眉,隨即倒是笑了。

    他頭上的簪子,因著花頭小,遠(yuǎn)看看不清模樣。徐初釀頭上的就明顯許多,是三朵梅花。

    “我都沒注意?!毙斐踽勼@奇地看著懷玉把牡丹男簪尋出來,側(cè)頭就盯著赤金頭上的問?!澳谴笕诉@個也有另一半?”

    低頭看著她,再看看她發(fā)間的簪子,赤金云淡風(fēng)輕地道:“不用管,簪子而已,隨緣就好?!?/br>
    說得毫不在意,分明就是提前給人下了套。徐氏何其單純,壓根沒多想,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就來幫懷玉看簪子了。

    江玄瑾看了赤金一會兒,突然覺得,自家二哥風(fēng)流歸風(fēng)流,在手段方面,許是真敵不過人家。

    “君上?!背颂撔÷曉谒磉叺?,“京都那邊有消息了?!?/br>
    心里一松,江玄瑾頷首,板著臉問李懷玉:“有好戲,要看嗎?”

    “什么好戲?”懷玉湊過腦袋來,滿眼好奇。

    探了探她的手,有些涼,江玄瑾將她的虎皮披風(fēng)裹緊,低聲道:“隨我來。”

    旁邊的人一頭霧水,就看著這兩人交頭接耳一陣,齊齊往外走。

    “哎……”清弦不高興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小聲嘀咕道,“才來,又走?”

    “這是尋常事?!背嘟鸬溃熬脛e重逢,怎么也得膩歪些時候?!?/br>
    “可那紫陽君,怎么看也不像個喜歡膩歪的人啊?!?/br>
    徐初釀聽著,小聲道:“他只是不喜歡與別人膩歪。”

    懷玉不一樣,以前在江府她就發(fā)現(xiàn)了,君上對誰都沒有耐心,嫌吵,也嫌煩,可跟他的君夫人在一起,他哪怕眉頭皺得再緊,也從未趕過人。

    那段時間,大家都以為君上是脾氣變好了,好說話,也好相處了許多。直到后來君夫人離開了,大家才發(fā)現(xiàn),君上壓根沒有變,只是在心情好的時候,會待人溫和些罷了。

    他把所有的例外都給了她,旁人至多沾光,再得不了別的。

    真好。

    江玄瑾板著臉往客房走著,懷玉跟在他身側(cè),扯著他的手晃啊晃:“你都生了兩個時辰的悶氣了,還沒消呀?”

    不說還好,一說他又想起那紅帷帳里的事,下頷緊繃,眼神不善。

    “你說不會再欺負(fù)我?!?/br>
    結(jié)果呢?

    眼里星光點(diǎn)點(diǎn),李懷玉勾著他的小指道:“那怎么能算欺負(fù)呢?是你太正經(jīng)了,總是害羞……哎,別黑臉,不是害羞!紫陽君怎么可能害羞呢?我是說矜持!你太矜持了!”

    江玄瑾冷冷地睨著她。

    這熟悉的眼神啊,懷玉瞧著就覺得樂,低聲逗他:“下回你別兇我,直接求饒,保管有用!”

    松開她的手,江玄瑾面無表情地道:“你自己回屋去吧?!?/br>
    “哎?”懷玉瞪眼,“不是說有好戲讓我看?”

    “突然沒了?!?/br>
    青珀色的袖子一揮,江玄瑾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客房,“呯”地關(guān)上了門。

    懷玉扶著旁邊的柱子直笑,朝乘虛道:“你家君上怎么這么惹人疼愛啊?”

    腳下一個趔趄,乘虛嘴角抽了抽:“惹……惹人疼愛?”

    “你瞧?!鄙斐鍪持竿T弦上一推,兩扇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

    李懷玉笑得這叫一個花枝亂顫:“那么生氣都不上門栓,是不是惹人疼愛極了?”

    乘虛沉默,抬袖擦了擦頭上冷汗,心想這話您敢說,屬下也不敢點(diǎn)頭應(yīng)啊,這不找死嗎?

    抱著肚子笑了一會兒,懷玉進(jìn)門,就見江玄瑾背對著她坐在軟榻上,看起來怒意尤未消。但聽見身后的動靜,他一邊生氣,一邊把旁邊堆著的軟墊鋪過來,將榻上堅(jiān)硬的邊角都擋了。末了,還冷哼一聲。

    懷玉簡直想撲上去親他一口,奈何身子重,蹦跶不起來。只能老老實(shí)實(shí)地爬上軟榻,拿木簪戳了戳他的胳膊:“這位公子?”

    公子不理她,冷淡地甩來一封信。

    瞧著有京都驛站的印鑒,懷玉挑眉,也不急著調(diào)戲他了,先打開封蠟看了看。

    只一眼,她的神色就正經(jīng)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