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紫陽君不該是個文人出身嗎? 江玄瑾冷淡地道:“略懂皮毛。” 說著這詞兒,他想起了就梧,微微一哂,補了一句:“比尋常略懂皮毛的人要好上兩分。” “阿嚏!”正領(lǐng)著人去截斷平陵方向支援的就梧突然打了個噴嚏,震得身下的馬都驚了驚。 “怎么回事?”他嘀咕,揉揉鼻尖道,“興許是殿下念著我了,大家動作快些!” “是!”浩浩蕩蕩的人馬跟在后頭,于東南方向橫切過來,即將在前頭的峽谷與平陵的援軍相遇。 城樓上大風(fēng)呼嘯,副將回頭才發(fā)現(xiàn)只有他一人站在這城樓上,云梯斷了,他身后連個護(hù)衛(wèi)都沒有。 “君……君上饒命啊?!彼浟藨B(tài)度道,“卑職也只是奉命行事。” 刀柄有些臟,江玄瑾隨手扔了,道:“讓你的人都退了吧?!?/br> 若是刀還架在他脖子上,這話也只能聽了,但他竟然把刀扔了來說這個?副將眼里閃過一絲狠戾,低頭連聲應(yīng)著:“是是是,卑職這就讓他們……送你一程!” 語氣在說到最后四個字的時候陡然一變,副將腳尖一翻就將地上的刀挑起來握在了手里。朝江玄瑾劈砍而來。 仿佛是早就料到他有這一手,江玄瑾從容地側(cè)身,擰住他的手腕,一腳踹在他的胸口。 手沒松,人被踹得往后退又被他拉住,臉都青了。副將想還手,奈何腳踝脫臼,動作不夠利索,一瞬的遲疑。面前這人又是一拳打在他小腹上。 力道透過鎧甲,震在他身上,副將還沒反應(yīng)過來喉嚨就是一甜,張口就噴了血。 下頭的人還在攻城,搖搖欲墜的城門轟然倒下,叫喊聲響徹一方。 副將呸了一口血沫子,冷笑道:“你打死我也攔不住我們進(jìn)城的人,乖乖投降吧!” 皺眉看著濺上自己衣袖的血漬,江玄瑾抓了他的盔甲,把他從外墻垛拉到了內(nèi)墻,摔在墻石上。 撞得頭破血流,副將恍惚地抬眼,就看見了城內(nèi)情形。 黑壓壓的人,站滿了大街小巷,城門口一排盾兵,護(hù)著后頭的弓箭手,凌厲的箭頭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進(jìn)城之人。 光他這個角度能看見的人數(shù),已經(jīng)和他們帶來的人在伯仲之間,更別說后頭那些看不見的。 “怎么會這樣?!”副將大驚,“不是說一線城沒有守軍嗎?” 他們就是仗著人多才敢這么囂張的,若是真要打…… 急吼吼沖進(jìn)城的士兵們瞧見面前的場景,都傻了眼,止了步子沒敢再沖。有膽子小的將領(lǐng),直接帶人在往后退。 “君上,有話好商量。”終于是沒了脾氣,副將賠著笑道,“卑職一直在平陵當(dāng)差。不曾知道君上威名……也算不打不相識?您先消消氣,咱們坐下來好生談?wù)???/br> 江玄瑾冷笑。 片刻之后,這個副將被人直接從城樓上扔了下去。 “啊——” 一聲慘叫,嘹亮得后方的賈良都聽見了,連忙問:“怎么回事?” 前頭來人哆哆嗦嗦地稟告:“城內(nèi)有埋伏,柳副將被扔下了城樓,看樣子摔斷了骨頭?!?/br> 倒吸一口涼氣,賈良立馬跳起來道:“我說打不得吧?你們偏不聽!這下好了,紫陽君擺明是惱了!還不快撤!” “可這紫陽君有何道理不讓咱們進(jìn)城?”軍師上來道,“做事都要有個名頭,咱們這邊是奉旨而來,君上是要抗旨不成?” 賈良想了想,抱著一絲希望,讓人恭恭敬敬地去請示——這一線城為何進(jìn)不得啊? 城樓上很快有消息傳下來:“君上說了,君夫人在城中養(yǎng)胎,不喜人驚擾?!?/br> 賈良眼皮跳了跳。 這借口找得也太假了些!誰不知道紫陽君不重女色?怎么可能為了夫人做這抗旨之事? 或許是有別的什么利益牽扯?他琢磨了一會兒,決定等等后頭的援軍,先老實駐扎在城外吧。 前陣兩邊的人還是起了些沖突。死傷數(shù)十人,不過外頭這一邊退得快,巳時一到,一線城城門口就恢復(fù)了寧靜。 乘虛跟著自家君上回了公主府,看著他洗漱更衣,換了一套嶄新的袍子,然后若無其事地去了主屋。 李懷玉剛睡醒,慵懶地靠在床邊,見他進(jìn)來就笑:“我方才還在問你去哪兒了。” 撩了袍子在床邊坐下。江玄瑾云淡風(fēng)輕地道:“隨意走了走?!?/br> “是嗎?”懷玉狐疑地看向他身后的乘虛御風(fēng)。 乘虛御風(fēng)敢說什么嗎?只能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隨意走了走,隨意嚇退了大軍,還隨意把人家的副將從城樓上扔下去了。 主子說隨意,那就是隨意,他們有再多的話,也只往肚子里咽。 “都這個時辰了,早膳怎么還沒吃?”看了看放在旁邊的托盤。江玄瑾擰了眉。 懷玉笑著蹭到他腿上躺著,道:“才睡醒呢,一點也不餓?!?/br> “那也要吃?!倍似鸺t豆羹,江玄瑾抿唇試了試,道,“還熱著?!?/br> “你喂我!”腿上的人耍賴。 要是以前,江玄瑾肯定會冷笑一聲,吃個飯還要人喂?手又不是斷了! 然而現(xiàn)在,他看了看她那越發(fā)大得嚇人的肚子。什么也沒說,扶著她坐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舀了羹就喂到她唇邊。 “哎,不是拿這個喂?!睉延衿πΓ劾餄M是狡詐地點了點他的唇,“用這個?!?/br> 手背上青筋爆了爆,江玄瑾瞪她:“瞎胡鬧什么?” 委委屈屈地扁嘴,懷玉道:“祁錦說了,我最近情緒不穩(wěn),你得哄著我點兒。” “再哄著也不能……”江玄瑾羞惱地道,“你就不能正經(jīng)點兒?” “我一直很正經(jīng)呀,你看我在他們面前,是不是個合格的老大?”懷玉哼哼兩聲,眼里一片耀眼的笑意,“可遇見你我就忍不住啊,想跟你親近,想你全是我的!” 江玄瑾:“……” 他從遇見她開始,似乎就一直被她噎得死死的,這人嘴里沒兩句正經(jīng)話,偏生半點不知羞,倒讓他沒話接。 “啊,我肚子疼!”看他沒反應(yīng),懷玉往床上一滾,撒潑耍賴,“好疼啊好疼啊,要紫陽君抱抱親親才能好!” 額角上的青筋也跳了出來,江玄瑾冷聲道:“你再鬧。我便走了?!?/br> “嚶嚶嚶!”懷玉捂著被子假哭,“窮山惡水凄涼地,二十多年棄置身,懷有六甲君不問,慘慘戚戚無人疼……我的命怎么這么苦??!” 外頭響起門開合的聲音,懷玉心里一沉。 這人還真的說走就走啊? 本來還是假哭呢,一聽就關(guān)門聲,她還真有點委屈了,眼里朦朦朧朧的。扭頭就想罵。 然而,剛一扭頭,一襲青珀色的袍子就擁了上來。 “多大的事情,也值得你鬧?”江玄瑾掰過她的臉來,看著她眼里的水光就皺了眉,放好她的肚子將她抱住,又低頭,學(xué)著她的樣子輕輕吻住她的眼睛。 “親了也抱了,還哭什么?” 懷玉眨眼。再眨眼,摟住他的腰身,喃喃道:“你沒走啊?” “我讓乘虛和御風(fēng)退下了?!眲e開頭,他道,“當(dāng)著他們的面,你要我如何是好?” “撲哧”一聲笑出來,懷玉樂了,摟著他的脖子道,“都是心腹,你還害羞???學(xué)學(xué)我,哪怕青絲在,我也能把你按在墻上親!” 江玄瑾漠然道:“你以為誰都能習(xí)得你這樣的做派?” “我怎么啦?”懷玉瞪眼叉腰。 江玄瑾一頓,闔了眼道:“你這樣……瀟灑自在,不受俗禮拘束的做派,需要很高的境界?!?/br> 入朝不奉承君主,出宮不諂媚同僚,紫陽君是出了名的不說虛話,他以前覺得這是一種風(fēng)骨,強權(quán)和富貴,什么都無法讓他低頭。 然而眼下…… 盯著面前這陡然笑開的臉,江玄瑾覺得,有些虛話,該說還是得說,人生在世,不必太為難自己。 李懷玉滿意,躺回他的懷里蹭了蹭,乖巧地接過紅豆羹來自己喝。 “欽差怎么還沒到咱們這兒?。俊彼吅冗厗柫艘痪?。 江玄瑾面不紅心不跳地道:“許是平陵山水好,欽差決定多留幾日,暫時不急著來一線城?!?/br> 第90章 男主外女主內(nèi) 是嗎?懷玉咽了幾口紅豆,總覺得自個兒最近的日子好像過得太舒坦了些。本該是風(fēng)口浪尖的時候,她這里倒是無波無瀾,連清弦每天來稟的城中瑣事都少了。 “真這樣天天混日子也不錯啊?!彼÷曕止?。 床邊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眼里神色分外柔和。 她已經(jīng)殫精竭慮了八年了,這八年里他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沒幫過她什么,倒是與她作對了不少回。如今既然站在她身邊了,也該補償點什么。 一碗紅豆羹見了底,江玄瑾伸手把碗放了。讓祁錦來給她診了脈,又陪她去院子里走了一圈,兩人閑散得就像是退隱山林了一般。 “主子。”沒一會兒,乘虛上來,貼耳嘀咕了兩聲。 江玄瑾淡然聽完,對李懷玉道:“呂青送文書來了,我去書房看看,你先去找徐氏說會兒話。” “好?!边@人的表情太鎮(zhèn)定了,懷玉絲毫沒懷疑,跟著青絲就往徐初釀那兒走。 江玄瑾目送她出了月門,才沉了臉色,轉(zhuǎn)頭問:“打到哪兒了?” 乘虛拱手:“東城門外二十里?!?/br> 就梧的人與平陵援軍在東邊峽谷相逢,本是想勸退援軍,畢竟李方物那邊也答應(yīng)了他只是做做樣子,誰知道發(fā)生了些意外。兩邊開戰(zhàn),傷亡都不少。 后頭一打,必定驚動四方,一線城造反的罪名,怕是要被坐實了。 江玄瑾沉吟。反復(fù)捻著袖口,漆黑的眸子里透不出光。 懷玉一進(jìn)徐初釀的房間,就看見一大堆絲線放在一張方桌上,她正低著頭打著一套花樣復(fù)雜的絡(luò)子,聽見聲響抬頭,她笑了笑:“殿下怎么過來了?” “來看看你?!睉延耋@奇地捻起幾根絲線:“這是做什么啊?” “做個東西。”徐初釀低頭道,“樣式挺新奇,我還沒見過這種絡(luò)子?!?/br> 絡(luò)子一般是打來裝東西的,花樣單一,可從那店里拿著的一張圖卻是繁瑣非常,硬生生在絡(luò)子上頭拼出一對龍鳳的圖樣來,版式大,裝個人許是都沒問題。 初釀預(yù)估了一番,覺得打一個月許是能打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