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能活著,做什么要被埋呢?”江深也笑?!叭缃裨蹅円患覉F聚,實在是福氣,有些該放下的,還是得放下,您說是不是?” 頭一別。老太爺噘嘴:“不是!” 江崇哭笑不得,正打算再勸呢,就見管家欣喜地從外頭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喊:“老太爺老太爺!她答應(yīng)留下來用晚膳了!廚房也已經(jīng)添了菜,您看看還有什么要……” 江老太爺連連朝他使眼色??晒芗液笾笥X剎住嘴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屋子里陷入了片刻的寂靜,須臾之后,江家兩個兄弟沒忍住,哈哈笑出了聲。 “笑什么!”老太爺惱羞成怒。一邊跺著龍頭杖一邊道,“這是我江家待客之道!” 江深眼淚都要笑出來了,扶著旁邊的椅子問:“您……您什么時候知道長公主來咱們府上了的?” 狠狠瞪了管家一眼,老太爺冷哼:“騎馬把門都撞壞了,這種事除了她誰干得出來?那么大的動靜。我又不聾!” “父親英明啊?!苯绲?,“那兒子去讓人多加兩個菜?” 老太爺陰著臉沒吭聲,等江崇退到門口了,他才沉聲開口:“再去請兩個人來?!?/br> …… 熟悉的庭院,江玄瑾漫步走著。朝李懷玉道:“你不用緊張。” “我怎么可能緊張?”懷玉哼笑,“該緊張的是他們!” 深以為然地點頭,江玄瑾轉(zhuǎn)身看了看她死死拽著的自己的衣袖:“所以能先松開嗎?” 手一僵,懷玉別開頭:“我……我怕迷路?!?/br> 了然地點頭,江玄瑾道:“跟我來就是?!?/br> 前頭就是老太爺?shù)镍櫾搁w了,李懷玉抿唇,覺得自個兒這孤立無援的,等會進去再被罵怎么辦?于是下意識地就扭頭看了身后一眼。 不看還好,一看倒是嚇了一跳:“就梧、清弦?” 那頭穿過月門遠(yuǎn)遠(yuǎn)朝這邊走過來的,正是就梧等人,見著她當(dāng)真在這里,幾人的神色都是一松,過來行禮:“殿下?!?/br> 懷玉面露擔(dān)憂:“你們是要過來砸人場子嗎?” 第113章 兩清 就梧和清弦一愣,相互看一眼,搖頭。 “我等是受邀而來,還以為是殿下的意思。” 啥?懷玉瞪眼:“我一個人闖這龍?zhí)痘ue已經(jīng)夠可怕了,怎么會還把你們都叫來?” 旁邊的江玄瑾輕咳一聲。 李懷玉一頓,立馬改口:“我是說,在別人家里請客,不太合規(guī)矩的。江府這么規(guī)矩森嚴(yán)的地方……” “君上,夫人?!惫芗倚χ^來,躬著身子打斷了她的話,“晚膳已經(jīng)備好了,各位里頭請?!?/br> 閉了嘴,懷玉看了他們兩眼,猶豫片刻,還是拽著江玄瑾的衣袖往里走。 飯廳里坐滿了人,江老太爺坐在主位上。余光一直瞥著門口,瞧見李懷玉進門,立馬收回目光坐了個端正。旁邊的江崇江深笑著招呼:“三弟、弟妹,快過來坐。兩位大人也請坐?!?/br> 兩位……大人?懷玉挑眉,往身后看了看,確定他們喊的是就梧和清弦之后,意外地“咦”了一聲。江玄瑾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別多言。 就梧和清弦別別扭扭地坐下來,目露疑惑,懷玉坐在就梧和江玄瑾中間,抬頭看向江老太爺。 依舊是那張嚴(yán)肅的臉,江老太爺盯著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牟穗?,像是想說什么。懷玉很清楚,江家家訓(xùn)食不言嘛,這人有話肯定要在動筷子之前說,所以就耐心地等著??此@回要說什么。 結(jié)果,江老太爺沉聲開口,說的卻是:“聽玄瑾說,你喜歡吃rou?!?/br> “嗯?”李懷玉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桌上,嚯,雞鴨豬牛羊魚,各種rou都有,煎的炸的炒的煮的,色香味俱全,看著就讓人咽口水。 不過,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還專門給她加了菜??? “府上廚子的手藝雖比不得宮里,但也不錯,你可以嘗嘗?!苯咸珷斣秸f越?jīng)]底氣,別開眼看向旁邊,“要是都不合胃口,老朽便去讓廚房再做兩道。” 這好比是你做好迎接刀光劍影的準(zhǔn)備了,結(jié)果睜眼一看,人卻遞給你一束芬芳的花,反差實在太大,李懷玉錯愕地挑眉,看看這老爺子,又看看旁邊江家人的臉色,隱隱約約地像是明白了點什么。 江玄瑾很疑惑:“父親這是干什么?” 之前不是還討厭她討厭得要命?尤其是知道了她是丹陽長公主之后,在紫陽沒少教訓(xùn)他。這才過去幾個月,態(tài)度怎么就天差地別了? 江老太爺很是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自個兒也不好解釋,于是瞪了旁邊的江深一眼。 江深會意,立馬笑道:“還能干什么?大家都平安歸京了,自然是要一家團圓。聽聞三弟收回了休書,那殿下就還是江府的人,父親關(guān)心些,也是正常?!?/br> 這說法江玄瑾明顯不信:“父親肯認(rèn)她是江府的人?” “這哪有不認(rèn)的道理?先前是對長公主有些偏見,如今誤會都清楚了,三弟又這般喜歡長公主,那公主自然就還是我江府的媳婦?!?/br> 李懷玉抓了抓江玄瑾的手,后者側(cè)頭過來,就聽得她小聲問:“你爹知道我生了小禍害和小混蛋了?” 江玄瑾搖頭:“早就安排了人瞞著,應(yīng)是不知?!?/br> 那態(tài)度竟然這么好?懷玉看了看面前這些人幾眼,想了想,開口問:“老太爺是在謝上回的搭救之恩?” 江老太爺垂眸:“算是吧。” 搭救之恩?江玄瑾不解:“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你出征的時候?!笨催@氣氛實在尷尬,李懷玉索性直說了,“我料到柳云烈會對江家人動手,所以提前讓林四海帶人去了一趟紫陽,剛好把他們救下來了。老爺子想必是念了恩,所以今日如此款待?!?/br> 江玄瑾微微攏眉:“你怎么沒跟我說過?” “不是什么大事,跟你說什么?”懷玉聳肩,扭頭對老太爺?shù)??!拔疫@個人喜歡有話直說,您別介意——救你們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為了免江玠后顧之憂罷了,算不上什么恩情?!?/br> 他們要不是江家人,她就不會費那么大力氣幫忙了,這是實話。 看她這么耿直,老太爺反而輕松了些:“你不記恨我們?” “那怎么可能?”懷玉輕笑,“在陰平時各位說的話,我現(xiàn)在還背得出來,要聽聽嗎?” 江老太爺唏噓擺手:“不必了。當(dāng)時……是老朽太沖動,一聽人說你是長公主,又看玄瑾行事詭譎,情急之下,才失了儀態(tài)?!?/br> “您當(dāng)時說我進江家,是想將整個江家都拖下水?!睉延駬沃掳妥聊チ艘幌?,“其實也沒說錯,我是討債來的,只是沒想到討到最后,被欠債的人給掏了心。這么說起來,您其實不算冤枉我?!?/br> 一個小姑娘都這么落落大方,江老爺子覺得自己也沒必要端著架子別別扭扭的:“這點沒冤枉你,但司馬丞相那事,是老朽失言?!?/br> “您現(xiàn)在還覺得司馬丞相是我殺的嗎?” “自然不是?!?/br> “那就行。”拍拍手,懷玉笑道,“您與我二人的賬兩清。” 這么簡單?江老太爺很意外,剛想夸她一句大度呢,就聽得她后一句道:“畢竟當(dāng)時您沒開口說幾句話,倒是江家小少爺,罵得最起勁,說什么來著——靠女人吃飯的面首,還會除貪懲惡,說出去誰信?” 眼梢一轉(zhuǎn),她盯著旁邊一直沒吭聲的江焱笑了笑,笑得涼颼颼的。 江焱:“……” 他已經(jīng)很努力地想假裝自己不存在了,怎么還是被她記掛上了? 滿桌的人頓時都看了過來,江焱臉色微紅,一咬牙一跺腳,端著酒杯就站了起來。 “當(dāng)初是我說錯了話,這一杯,給兩位大人賠罪?!?/br> 說完,一仰頭就灌了下去,眾人都驚訝地看著,他竟喝得一滴不漏,末了抹抹嘴,看著就梧道:“京郊一戰(zhàn),我也在,大人救我出了重圍,焱慚愧。之前的混賬話,還望大人莫放在心上。” 就梧看著他,努力回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戰(zhàn)場上只有敵我,沒有親疏,救我方之人是應(yīng)當(dāng)?shù)?,小少爺言重。?/br> 酒氣上涌,江焱臉色更紅,抿著嘴道:“我喜歡小叔?!?/br> 江玄瑾看他一眼。李懷玉嘴角一抽,下意識地把身邊這人的胳膊抱緊:“你想干什么?” “不是你那種喜歡!”江焱微惱,“小叔從小帶著我長大,他什么都會,什么都懂,是個很厲害的人!我喜歡他,崇敬他,想變得像他一樣!所以……所以你們欺負(fù)小叔。我才會口不擇言?!?/br> 小叔就是他心里的神啊,自己的神被人算計欺騙,他怎么能不氣。 懷玉抿唇,問他:“知道錯了嗎?” “知……嗝,知道錯了?!?/br> “還覺得我飛云宮的面首是靠女人活的嗎?” “不是,他們都很厲害?!苯涂聪蚓臀啵拔涔軈柡?,心胸也很厲害。是了不起的人?!?/br> 滿意地點點頭,懷玉問就梧:“原諒人家嗎?” 就梧看了看清弦,低聲對她道:“你還跟小孩子計較不成?” 有道理,懷玉一笑,對江焱道:“咱們也兩清了。” “真的嗎?”江焱一喜,扭頭問江玄瑾,“那侄兒可以繼續(xù)跟著小叔了嗎?小叔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搭理侄兒了……” “不行?!睉延裆焓直е荒槆?yán)肅地道?!澳阈∈逡呀?jīng)歸我了,沒空陪你?!?/br> 江焱顯然是醉了,一雙眼朦朦朧朧的,聽了她這話還帶了點委屈的霧氣,搖搖晃晃地站著,大著舌頭道:“怎么能這樣……” 江家人的酒量都不太好???懷玉輕笑,看著江崇把江焱拎去側(cè)室醒酒,感覺心里一直堵著的一塊東西驟然松了。 “你們餓不餓?”她笑著道,“等了這么久了,我餓得很,老太爺請?zhí)峥臧?。?/br> 江老太爺有點走神,聞聲恍然,連忙拿了筷子,夾了第一口菜,其余的人這才敢紛紛動手。 本以為讓他們釋懷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老爺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很多東西。結(jié)果三言兩語的,面前那姑娘竟真的就不計較了?當(dāng)初在陰平,她分明是很生氣的啊。 很想再問兩句,但手里拿著筷子了,老爺子只能沉默用膳,一邊嚼著菜一邊想,是不是還有什么后招? 李懷玉心情甚好地夾著菜,想跟江玄瑾說話。又顧及江家家訓(xùn),于是,她伸了腳,很不老實地纏在他的腿上。 江玄瑾身子一僵,皺眉看了她一眼。 老實吃飯,胡鬧什么! 懷玉無辜地眨眼:你家吃飯話都不說,好無聊的! 無聊也不能……感覺到這人拿鞋尖輕輕蹭著他的腳踝,江玄瑾臉都青了,怕被旁邊的人看出端倪,只能坐直身子一動不動。 旁邊這人見狀,反而更加大膽,面兒上優(yōu)雅地吃著飯,桌下的動作卻是越來越放肆。 “三弟怎么了?”江深見他不對,放下筷子問了一句,“臉怎么紅了?” 江玄瑾也擱筷,放下手去壓了這人的腿。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道:“無妨,有點熱?!?/br> 江深點頭,繼續(xù)用膳。李懷玉得意地笑,像偷了油的老鼠,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