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不得不說,何小曼真的趕上了一個好時代,這個時代既飽滿又空虛。 飽滿是因為它生機勃勃的樣子似乎要將每一寸空間都填滿,空虛是因為這空間竟然如此巨大,縱然時代如此生機勃勃,依然有太多的空白等待著開發(fā)。 后世的“楊簡”未能收獲的榮耀與掌聲,竟然在這一世的“何小曼”身上,連本帶利地收了回來。 僅僅排練了一次,何小曼就被確定為主角之一,尤其是紡工局代表隊的一號模特。 那些已經(jīng)訓練了一段時間的姑娘們好奇地圍著她各種提問,不外乎“你以前練過嗎?”“你是不是國紡大時裝表演隊的?”“你有多高啊?” 別的都好回答,這個練沒練過,何小曼卻不敢說得太實。畢竟自己履歷簡單,強行給自己加戲,很容易露出破綻。 斟酌一番,終于道:“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參加時裝表演?!边@真是一句大實話,這輩子的確是第一次,上輩子的歸上輩子,一碼是一碼。 “第一次參加就這么厲害??!”姑娘們贊嘆。 “學校有時裝表演專業(yè),我多少有機會看到些影像資料,容易入手些。” 這話真是半點漏洞都沒,姑娘們終于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太差,是何小曼有先天優(yōu)勢啊。這認定,真是讓姑娘們又平衡又心安,于是嘰嘰喳喳跟何小曼打成了一片。 深夜的酒店,蕭澤言卻沒有入睡。 彼時的s市,尚不及特區(qū)的燈紅酒綠,更別說香江。所以蕭澤言想要花天酒地也沒土壤,只能在酒店度過漫漫長夜。 看了看時間,北美應是太陽初升。蕭澤言一個電話撥給了丁硯。 接到蕭澤言的電話,丁硯有些意外:“小蕭,怎么這么早打電話給我?” “猜猜我在哪兒?”電話線都擋不住蕭澤言的意氣風發(fā)。 “不是香江就是特區(qū)唄……”突然,丁硯心中一動,“難道你來了美國?” “這倒沒有。我在s市?!笔挐裳粤嘀捦?,微微轉身。房間的窗簾沒有拉,這個城市的萬家燈火宛若繁星,在窗外閃爍著光芒。 “公干嗎?”丁硯問,又輕嘆一聲,“那離我家好近……” 是很近,數(shù)小時車程,火車不過打個瞌的功夫啊。從c州到s市,也不過就是何小曼的一個活動半徑。 雖是心中想到何小曼,蕭澤言也沒有提及。 “把你家地址給我呢。我會在s市呆一段時間開發(fā)市場,等我忙完手頭的時裝發(fā)布會,我去c州看望伯父伯母?!笔挐裳宰鳛槎〕幍呐笥?,還是必須做到禮貌周全。大戶人家的孩子,再有個性、再玩世不恭,在對待長輩這種事情上,依然還是謙卑的。 “不用這么客氣的,他們也常不在家,別去撲個空。”丁硯婉拒。 蕭澤言哪里肯依,大聲道:“你這小子,是不是怕伯母更喜歡我?去年在特區(qū),我跟伯母不要太聊得來啊,你小子是吃醋了吧?!?/br> “哈哈,我才是親兒子,我吃哪門子的醋。你非要去,那就去唄?!倍〕巿罅说刂罚挐裳噪S手記了下來。 寫完,筆一扔,蕭澤言壞笑起來:“介不介意我去趟珍珠弄?” “珍珠弄?”丁硯頓時愣住,這三個字如此敏感,遠隔重洋都能撩動丁硯的心,“你去干嘛?”他的語氣不由低沉下來。 “去看看何小曼究竟何方神圣,讓你惦記了整整兩年。隨便……把最新的雜志給她唄,省郵費啊。” 丁硯聽出了調(diào)侃。堂堂蕭家公子,怎么可能要省郵費。 只是,丁硯也完全不知道蕭澤言的用意,只以為是開自己的玩笑,倒是頗為真誠地說道:“我不介意你去,不過……我怕她不會見你。” “為什么,我如此玉樹臨風,難道你那位何小姐眼神不好?” “她眼神很好,心里更如明鏡一樣,你蕭公子的魅力,對別的女生管用,對她只怕不管用?!?/br> 丁硯說得不緊不慢,卻讓蕭澤言更添了好奇。 聽上去,不僅是去年暑假的丁硯不知曉何小曼去了特區(qū),如今電話那頭的丁硯也不知曉何小曼就在s市。這說明他們聯(lián)系很少、甚至可以說近期毫無聯(lián)系,也不了解對方近況,如何丁硯就一口咬定何小曼不會被自己的魅力所打動? 更要命的是,事實還果真如此。 “看來你對她很了解啊……”蕭澤言說得意味深長。 “是的。我們相互了解。”這話說來,本該是多么自豪與驕傲,可為什么丁硯的語氣聽上去竟有些落寞? “既然相互了解,我是你朋友,去找她她怎么可能不見我?”蕭澤言不解。 丁硯苦笑:“我們相互了解,但卻不能相互理解?!?/br> 蕭澤言動容,這這這,聽上去好像很有故事?。赡辍瓋赡昵?,丁硯二十歲,何小曼十六歲,他們竟然能發(fā)生故事? “小丁,你說得我都有點暈了,你們是有誤會?” 丁硯倒也不相瞞:“準確地說,不是誤會,是我自找的。以我對小曼的了解,她就算見你,也僅僅是出于禮貌,為免不痛快,我是建議你不要貿(mào)然去見她?!?/br> 蕭澤言有點驚訝:“你這悶葫蘆到底是怎么得罪人家了?看不出你還有這本事啊?!?/br> “哎……”丁硯輕嘆一聲,“說來話長,過去的事不提了吧。說說你的時裝發(fā)布會吧,聽上去很有意思,你的香江娛樂觸角伸得很長,又去s市搞開發(fā)了?” 蕭澤言卻完全沒心思說什么發(fā)布會,他腦子里還在盤算著何小曼那事呢。 “小丁,我跟你說,沒有女生不愛禮物的。你想不想哄回何小曼?要不要我替你送份厚禮去?” “你可不要添亂?!倍〕帞嗳痪芙^,“能打動小曼的絕不是什么厚禮。她和別的女生不一樣?!?/br> 切……蕭澤言內(nèi)心暗暗不屑。哪有女生不愛禮物的,也就你丁硯這么單純才會相信。 何小曼是高傲、是難搞,但不也興沖沖跑來當麻豆?不也喜滋滋當主秀? 只要是個女生,就有虛榮心,就會拜金。 他蕭澤言還沒見過禮物砸不動的女生呢! 第117章 一抹色彩 丁硯掛上電話, 起身到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開, 何小曼在書頁里嫣然而笑。 這張紡織女工的照片,丁硯一直隨身帶著。其實他上一次見到何小曼本人,也不過是數(shù)月前,他遠遠地“護送”何小曼高考, 整整看了她三天。 也許是距離太遠, 也許是沒能說上一句話,每每想起何小曼, 丁硯總覺得已經(jīng)分別了很久。 何小曼越來越像個成年人,雖然變化是些微的,但那青澀的退卻是顯而易見。 但有一點不變, 她一定還是那樣熱忱而聰穎, 縱使前面有高山, 也不會輕易認輸。 看了良久, 又將照片小心翼翼地夾回書里。依然是先前翻開的那一頁。 丁硯自有深意。 書頁上有“yan ding”的字樣,合上, 便與何小曼的笑顏在一起。 沒錯,這是一本最新的國際權威期刊。能在這期刊上發(fā)表論文, 是多少學者孜孜以求的學術夢想, 但實現(xiàn)者寥寥。 可丁硯做到了。他只花了一年。 導師的驕傲、同仁的祝賀,他悉數(shù)收下, 報以謙遜的微笑。轉身, 他就將何小曼的照片夾在了這一頁。因為他無法與何小曼分享這個喜訊, 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的名字與何小曼在一起。 而且這個名字是“yan ding”,在這樣的表述前面,“丁硯”或是“丁彥”變得完全沒有差別。似乎這樣,能讓自己的“欺騙”變得不那么觸目。 他從來都是專心的。專心地在這里學習,專心地在這里生活。 因為學習能力突出,又儒雅俊美,熱情活潑的外國妹子們頗有些對他表示好感。可是一來二去,妹子們便退卻了。這個東方來的男生看似溫文禮貌,卻有一種柔軟的堅韌,讓人永遠無法更進一步。 丁硯很享受這樣的寧靜,這寧靜不僅僅是生活上的,也是內(nèi)心的。 這生活對他來講只有一個遺憾,就是不能知曉何小曼的訊息。他知道何小曼考上了國紡大,這是科技學校的陳校長告訴他的。因為何小曼的照片如約掛在當初約定的那面墻上,成為科技學校第一個考入國紡大的學生。 但何小曼讀的是什么專業(yè)?她辭職了嗎?她開學了嗎? 反正湯彥銘這家伙是還沒開學。 真是思念何小曼啊,恨不能立刻飛回去,看看她是不是還在珍珠弄,看看她是不是還穿著白色圍兜穿梭在織布機中間,又或者她已經(jīng)成為一名大學生,去了s市,坐在國紡大的課堂上,專心聆聽著老師們的講課。 她的人生,真是有無限可能??! 丁硯壓下心頭的搖曳與思念,將桌上的日歷輕輕地翻過一頁。還有一年,他就可以回去了。 這邊大學很積極地挽留他,給了他豐厚的獎學金??伤牖厝?。他在這邊如海綿一樣饑渴地讀書,不完全是為了自己,更是想學到更多國際尖端的東西,可以讓他報效祖國。 丁硯不缺錢,但丁硯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很多錢。他從小的夢想就是當個學者,授業(yè)解惑、教書育人。當然,如果每天還能與何小曼說上幾句話,不,哪怕不說話,就如去年那樣坐在自行車后默默地抱著他,也是丁硯心目中格外完美的生活。 書頁合上了。何小曼的笑顏悄然被隱入艱澀的論文,一抹色彩卻留在丁硯心中,讓他的異國求學之路變得不那么孤獨和難熬。 不過是太陽的幾起幾落,轉眼就到了十八號,由紡工局主辦的s市第一屆行業(yè)時裝發(fā)布會在九洲花園酒店閃亮登場。 雖然此時的s市在國際上的影響力還沒有后世那么大,但s市到底是老牌的沿海大都市,這場破天荒的時裝表演還是吸引了各路人馬前來觀看。 s市周邊被j省包圍,和j省的那些主要城市群個個稱兄道弟,此等盛事,當然也要廣發(fā)英雄貼。c州也來了考察團。 崇光棉織廠的副廠長石新源得了何小曼的訊息,直接就沖到了紡工局,連打電話的過程都省略了。作為現(xiàn)在市里生產(chǎn)能力僅次于三家國營大企業(yè)的紡織廠,崇光棉織廠過來要這個考察名額倒也說得過去。 考察團由c州紡工局長瞿逸興帶隊前往s市,國棉一廠的副廠長周曉芬也赫然在列。 九洲花園酒店的休息室里,考察團的人都圍坐著,等待到了時間就入場。 “崇光棉織廠還真是出人才,咱們周廠長也是崇光廠出來的?!宾囊菖d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興致很高,完全沒留神周曉芬并不太愿意別人提到她的過去。 石新源卻很愿意提。以前他和周曉芬關系還可以,現(xiàn)在卻隱隱覺得周曉芬有些變了。 雖然去了國營大企業(yè),但好歹也是因為崇光廠給了她巨大的舞臺和盡情表演的機會。試問,如果沒有一個心胸和思維如邱勤業(yè)那般的領導,周曉芬如何出得了頭? 所以現(xiàn)在的周曉芬在石新源看來,很是有些忘本。 見瞿局長提到這一茬,石新源還想再刺激刺激周曉芬:“今天現(xiàn)場,還不止我們兩位呢,還有崇光廠的人?!?/br> 瞿逸興一愣:“還有誰?”說著,轉頭望了望另外兩家企業(yè)的主管副廠長,“不對吧,你們倆都沒在崇光棉織廠呆過吧?” 二人趕緊搖頭。他們看出了些許苗頭,才不知道讓自己陷入他們的明槍暗箭中。 “那是誰?”瞿逸興有些好奇。 石新源卻賣起關子來:“等會兒瞿局長就知道了。這可是我們單位的秘密武器,輕易不拿出來使的。” “哦?哈哈!”瞿逸興笑起來,“崇光廠到底有多少秘密武器啊,怎么點子就那么多。你們邱勤業(yè)腦子真是靈光,眼見著紡織行業(yè)可不比前兩年那么風光了,偏偏你們崇光廠還在不斷擴張。怎么你們邱廠長又跟政府要地了?” 石新源打了個哈哈:“畢竟我們生產(chǎn)的品種和別人不一樣嘛。這幾年大約是運氣好吧……” 第118章 秘密武器 這個年代, 土地還并不是最稀缺的資源。 農(nóng)村宅基地審批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城市工業(yè)用地也不是那么緊張。如果不打算在市區(qū)擴張, 而去市郊征地,成功率還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