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這一點谷德求有點冤枉,他是希望能上的,無論從完整度還是到話題度,能穿泳裝上陣,一定都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紡工局出于形象考慮,最后還是選擇了保守路線。 好在這些出口的運動服也都是為大品牌加工,拿來亮相也很是過得去??傊?,發(fā)布會相當(dāng)圓滿,最后領(lǐng)導(dǎo)們上臺,拍了個大合影。 有些個身高不太夠的領(lǐng)導(dǎo),差點就被一堆大長腿給淹沒。 蕭澤言沒有上臺,鼓得像一個球的谷德求站在最邊上,不知道有沒有被鏡頭的邊緣拉得更寬。 合影一結(jié)束,何小曼沒有去后臺換衣服,急急地沖下來,向著石新源就揮手:“石廠長,我去換個衣服就來?!?/br> “好,休息室等你。” c州考察團一行五人,重又回到休息室,其他城市的人員也都匯集于此,熱烈討論著剛剛的發(fā)布會,一時間,休息室熱鬧非凡。 不一會兒,何小曼果然急匆匆跑來,已經(jīng)換了自己的連衣裙和平底涼鞋,只是臉上的妝還沒來得及卸,發(fā)髻梳得光光的,還帶著幾分舞臺的氣息。 “瞿局長、石廠長、周廠長!”何小曼熱情地跟認識了三位先打了招呼,雙眼亮晶晶地又望向另外二位。 石新源給她介紹了張旭光和顏金川,自然又是一番大力表揚,是場面話,也有幾分真誠。 旁邊的人員見到何小曼,有認出來的,紛紛投來注視的目光,有兄弟城市熟悉的成員,跟瞿逸興開著玩笑:“喲,瞿局長,你們c州還真出美女啊。” 瞿逸興也很得瑟,大聲道:“什么美女,這是我們崇光棉織廠的小何科長,美貌和智慧并重好不好!” 幾人找了個安靜些的角落坐下,周曉芬給何小曼遞了杯水:“口渴了吧,快喝點水吧?!?/br> “謝謝周廠長!”何小曼微笑著接過。 周曉芬笑道:“以前不是一直喊曉芬姐嘛,還是這樣親熱,周廠長,聽著太生份了。” 何小曼吐吐舌頭,做個鬼臉:“是啊,我也覺得別扭呢?!倍擞H親熱熱擠在一起坐了。 要說這親熱,倒也不是完全作狀。何小曼和周曉芬的確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都挺蜜月的,畢竟她對何小曼有知遇之恩,而沖著周曉芬的那份能干利落,何小曼也很欣賞她。雖然后來隱隱成了對手,但這份惺惺相惜的感覺很微妙。 而因為有了周曉芬,幾個人的談話也顯得沒那么一本正經(jīng)了,何小曼也可以放松說話。 “你不在廠里好好干你的銷售,怎么跑到這兒來表演時裝啦?”周曉芬還不怎么會說“模特”,但對何小曼出現(xiàn)在這樣的場合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除了石新源知悉內(nèi)情之外,其他人其實也很好奇,紛紛附和:“就是啊,難道這個發(fā)布會你們崇光棉織廠也有份?” 何小曼望了望石新源,笑著解釋:“我高考考上了國紡大,廠里同意我半脫產(chǎn),所以邱廠長讓我索性把銷售部拓展到s市來。正好有這樣的機會,我當(dāng)然要親身參與,多了解這些新生事物,沒準(zhǔn)兒咱們c州很快也可以搞一場嘛?!?/br> 瞿逸興雙眼一亮:“喲,這個小何科長腦子果然靈。我整天就想著怎么讓咱們c州的紡織品走向世界呢,原來機會就在眼前啊?!?/br> 何小曼卻笑道:“不光要走向世界,還要走向廣大百姓?!?/br> 這話,簡直跟剛剛瞿逸興在觀眾席上的感慨異曲同工,要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何小曼正在舞臺上大放異彩,眾人真要以為何小曼在觀眾席里偷聽了。 “剛剛你們展示的那些運動服飾,我看就很好,老百姓也完全可以穿嘛,不過,我們顏廠長倒是抱怨呢,說貴了老百姓不買,太超前了老百姓也不買,這倒也是個問題啊?!?/br> 瞿逸興是故意這么說的。他要拋個問題給何小曼,看看她如何回答。 雖然剛剛對著其他城市的考察團,他夸何小曼是“美貌和智慧并重”,但是,他所領(lǐng)教過的“智慧”,目前還只局限于去年外賓參觀時,何小曼出眾的外語能力和良好的儀態(tài)風(fēng)度。真正落實到行業(yè)發(fā)展上,他可不知道何小曼到底能“智慧”到什么地步。 所以,這問題是考驗。 第120章 “四有新人” 何小曼何嘗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何等人物。 同是上層, 瞿逸興與邱勤業(yè)固然不同, 蕭澤言與瞿逸興也完全不同。同樣是想從自己嘴里套話,邱勤業(yè)坦誠、瞿逸興迂回,至于蕭澤言……那根本就是欺負人。 只有丁硯可以讓她掏心掏肺??! 何小曼一驚, 頓時警醒,自己怎么在這樣的場合又想起丁硯來。他都消失一年多了啊! 回過神來, 很有勇氣地與瞿逸興直視:“顏廠長說得也沒錯啊,太過超前的東西,會很寂寞, 要等待很長時間讓老百姓接受,萬一在等待的過程中熬不下去、撐不過去, 也就枯萎了, 太可惜。” 說得真藝術(shù)。 瞿逸興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意味深長地望著何小曼:“主辦方應(yīng)該安排了晚飯吧,如果沒有, 可以跟我們一起?!?/br> 這個邀請可算不上十分有誠意。石新源心中暗暗一驚,不知道是不是何小曼的回答讓瞿大局長不太滿意,不由皺了眉頭,向何小曼直使眼色, 想讓她推了主辦方的晚飯。 何小曼視而不見, 笑道:“謝謝瞿局長,主辦方有慶功宴, 所有工作人員都會出席的?!?/br> 瞿逸興點點頭, 沒有再堅持, 又以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懷說了幾句場面話,告辭而去。 石新源心里嘀咕,又不好多問,只得跟何小曼道:“明天我們會去參觀,你有時間就一起來。湯丹知道我們住哪兒,你晚上給我打個電話。” “好的,我晚飯結(jié)束就跟您聯(lián)系?!焙涡÷c他們揮手告別,轉(zhuǎn)身回了展廳,與眾位模特一起參加慶功宴去了。 慶功宴上,谷德求給每個模特發(fā)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外籍模特本身就有不菲的報酬,這紅包和她們的報酬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但中方模特都是從紡織行業(yè)各企業(yè)選出來的青年女工啊,她們收入微薄,生活簡樸,穿了一晚上的錦衣華服已是心里飄上了云天,再一掂量這紅包的百度,怎能不暗暗咋舌。 晚飯都吃得更開心了呢。 何小曼與谷德求、s市紡工局領(lǐng)導(dǎo)、以及幾位外籍模特在主桌。s市紡工局的幾位領(lǐng)導(dǎo)聽說何小曼竟然是半脫產(chǎn)的在職大學(xué)生,紛紛表示了欣賞,認為她的奮斗精神與當(dāng)前時代所弘揚的“四有新人”極為吻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何小姐,不好意思我問一下,什么叫‘四有新人’?”坐在她身邊的一位外籍模特突然問。 雖然一起排練了兩天,但何小曼跟外籍模特們沒有過多接觸,這位姑娘竟然說著一口純正的中文,倒把她嚇了一跳。 這模特正是李紫凝,原本她在外籍模特中不算出挑,但因為會說中文,被谷德求安排到了主桌,以方便中外雙方的交流。 見她突然開口發(fā)問,谷德求趕緊介紹:“安娜小姐父親是中國人,中文名字李紫凝?!?/br> 眾人立刻夸贊了一番她的中文。然后等待何小曼為她進行解答。 “有道德、有文化、有理想、有紀(jì)律,就叫‘四有新人’。不過,領(lǐng)導(dǎo)們是鞭策我,絕不是我真的已經(jīng)是‘四有新人’?!焙涡÷鼞B(tài)度很謙遜。 李紫凝一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也是‘四有新人’……” “哦?”何小曼好奇地望著她,直覺她的“四有”恐怕不是那么簡章。 果然,李紫凝一本正經(jīng)的道:“我是有長相、有身材、有事業(yè)、有禮貌。你們說,這個‘四有’是不是也很厲害?” 眾人哄堂大笑,氣氛頓時活躍起來。李紫凝嘴上閃過一絲得意,被何小曼盡收眼底。 這個漂亮的混血姑娘,做人很玲瓏呢! 慶功宴談笑風(fēng)生,比預(yù)想的要輕松愉快得多,谷德求十分高興,不僅身材像球,一張胖臉也笑得跟彌勒佛似的,可愛極了。 因為一天的活動下來大家都挺累了,慶功宴時間并沒有拖得很長,加之明天一早,主辦方還給各位模特安排了游覽活動,所以宴會在一個很恰當(dāng)?shù)臅r間結(jié)束。 從餐廳里出來,門口的服務(wù)生過來,畢恭畢敬:“請問是何小曼小姐嗎?” “我是何小曼,請問……” 服務(wù)生遞過來一個紙片:“瞿逸興先生請您宴會結(jié)束后給他打個電話?!?/br> 何小曼接過紙片,淡淡地笑了。果然,瞿局長如此聰明,自己那點小心思是一點都瞞不過他啊。 到酒店前臺借電話打過去,瞿逸興他們住在旁邊不遠處的另一家酒店。因為九洲花園酒店太豪華,太燒錢,他們選擇了附近更經(jīng)濟一點的酒店。 “我在酒店茶座等你,你過來需要多久?”瞿逸興開門見山,絲毫沒有廢話。 “步行過來十分鐘?!?/br> “好,十分鐘后見?!?/br> 雖已是初秋,卻依然是夏天的溫度,走在華燈初上的繁華街頭,并沒有意想中的涼意。何小曼大步向瞿逸興約好的酒店而去,心里在掂量著瞿逸興的目的。 瞿逸興四十多歲,從年齡上說,比何立華、比邱勤業(yè)都大,但他做事依然很有分寸,注意男女之別,并沒有因為自己年齡堪做何小曼的父親,就約她到酒店不恰當(dāng)?shù)牡胤揭娒妗?/br> 何小曼想,最大的可能就是瞿逸興想聽聽自己關(guān)于c州要如何將紡織產(chǎn)品進一步推向市場的見解。這個“市場”,不僅僅是外貿(mào)國際市場,也是國內(nèi)市場,甚至,c州本土市場。 一邊走,一邊心中暗暗做著梳理與準(zhǔn)備,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目的地。 瞿逸興見她過來,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小何同志坐吧,替你叫了綠茶。晚上喝紅茶容易睡不著覺?!?/br> “好的,謝謝瞿局長?!钡拇_是個挺關(guān)心下屬的領(lǐng)導(dǎo)啊。 關(guān)心歸關(guān)心,下一句就有點嚴(yán)厲了。 “小小年紀(jì),怎么也學(xué)得說話那么圓滑?” “呃……瞿局長的意思是?”何小曼一愣,雖有些猜到,但肯定不會主動承認啊。 “你真的同意顏金川那些狗屁不通的言論?” 說得真不客氣??!但何小曼很想給他鼓掌! “不同意,但是那樣的場合,我要是讓顏廠長下不來臺,他倒不見得會記恨我,但一定會記恨崇光廠。”何小曼這就是實話實說了,半點兒都不摻假。 瞿逸興哈哈一笑:“崇光廠給了你什么待遇,你這么為廠里著想啊?” 何小曼有些慚愧,半垂著腦袋:“哪有什么待遇,就是職業(yè)正常待遇唄。不過廠里這么支持我,我當(dāng)然要事事以企業(yè)利益為先,犯不上在那樣的場合去跟幾位前輩爭長論短?!?/br> “所以我把你叫出來,沒有了那幾位,你可以開誠布公的說話了吧?” 何小曼服氣。瞿逸興果然是一下子就抓住了何小曼的顧忌,知道她話中有話,所以沒有被她的圓滑言論所蒙蔽,反而單獨將她約了出來,給了她一個不需要圓滑的空間。 “真人面前不敢說假話。我隨口圓滑了一下就讓瞿局長看穿了,現(xiàn)在當(dāng)然只敢直,不敢圓了。” “哈哈,你啊,大膽得很吶!”瞿逸興雖說嘴上下著斷定,心里卻并沒有因此而厭棄她,反而還相當(dāng)欣賞她的“大膽”呢。 “我側(cè)面了解了一下,你是自己主動去的會展中心,主動要求加入,說說你的理由和真實想法呢?” 果然都是老狐貍。能知道讓服務(wù)員遞條子,他當(dāng)然也能做到從其他渠道獲知何小曼的行動。 何小曼坦然地微笑:“其實我也并非自己主動尋去。是谷德求谷經(jīng)理在公交車上發(fā)現(xiàn)了我,給我留了一張名片。說實話,當(dāng)時我還怕是騙子呢。核實之后發(fā)現(xiàn)原來確有其事,我就直接找到發(fā)布會的會場,就這么上了場?!?/br> “經(jīng)過是這么個經(jīng)過,理由應(yīng)該不是這么簡單吧?”瞿逸興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我們誰都沒見過什么叫‘時裝發(fā)布會’,我當(dāng)然也會好奇。既然這是s市紡工局主辦的發(fā)布會,那服裝的意義就不僅僅在于服裝,還在于背后的一系列行業(yè),比較紡織、比如印染、比如成衣。我們崇光廠還只是一個單純的紡織廠,目前生產(chǎn)的牛仔布、卡其布和燈芯絨都可算是新興產(chǎn)品,還有很大的潛力可挖。如果可以更好地了解成衣市場,對我們紡織品面料的研發(fā)也一定會有啟發(fā)。所以我想經(jīng)歷一下,看看是不是有可能以后用我們自己的紡織品,來辦這樣一場發(fā)布會,吸引中外客商?!?/br> “作為紡織品生產(chǎn)企業(yè),的確要知道你的商品可以用在哪里、甚至在了解了用途之后可以主動介入、適當(dāng)引導(dǎo)。你的想法很超前。但是,正如你今天所說,怎么讓這個超前不在等待中死亡呢?” 何小曼笑道:“所以我贊同顏廠長的話,也不全然是圓滑。他講的有道理,但這個道理有局限,只強調(diào)了客觀因素,顯得既頹廢又懶惰……” 這批評可不客氣。瞿逸興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的茶葉,幽幽的道:“你倒說個不頹廢也不懶惰的法子呢?” 何小曼知道,這才是瞿逸興真正想聽的。 “不瞞瞿局長說,我個人是很喜歡設(shè)計服裝的,比如我現(xiàn)在身上穿的這條裙子,便是由我自己設(shè)計樣式,然后我mama親手制作。每次我設(shè)計的新衣服經(jīng)由我自己、或者我嬢嬢穿出去,必定會有人問,這衣服是哪里買的。所以說,衣服需要人穿,掛在商場的柜臺里,對百姓的欲.望刺激是有效的,真真切切地穿給人看,而且要穿得好看,讓他們覺得,哦,原來我也可以穿這么好看,為什么不呢?這刺激才是強烈的?!?/br> “所以要有時裝表演的發(fā)布會??!你這么說,我完全贊同?!宾囊菖d道。 第121章 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