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王欣已經(jīng)幫她盛了飯,又將筷子遞給她。然后跟何立華道:“大哥,我們在家商量了一下,過幾天叫個車過來把這邊的東西一起搬回去,不能再占你們的地方了?!?/br> 何立華說道:“自家人,談什么占地方,家里原本也該有你們一個房間的?!?/br> 何玉華道:“我家也有自己的房子了,放得下的。三哥四月份就要回來了,樓下的大房間應該給他,他都跟惠惠談了這么久,肯定一回來就要結婚,得準備婚房啊?!?/br> 何獻華終于決定轉業(yè),手續(xù)已經(jīng)在逐級審批,順利的話,四月份就可以回地方等待轉業(yè)安置。 所以何玉華的考慮也很周到,而且王欣很解人心,當著大伙兒的面,自己主動提,也很高風亮節(jié)。 王秀珍將煨在爐子上的一大鍋雞湯端了上來,香氣四溢。 “婚房的確要大房間的,好布置,等獻華回來自己去買家具。不過玉華啊,你總歸還是家里人,隨時回來,總是有你的房間的?!?/br> 樓上三間,樓下兩間,完全分得過來。 “我還是拿回家。馬上春節(jié)了,二姐一家肯定得回來,家里現(xiàn)在這么大地方,總不能再讓他們往招待所對吧。把小房間騰出來,里面有兩張床呢,睡他們一家三口也是夠了?!焙斡袢A早就打算好了。 何立華想想也對,又問何玉華:“我最近跟淑華沒聯(lián)系過,她有沒有給你寫信說回來的事?” 何玉華道:“就是沒說,所以我打電話過去問的。二姐說肯定要回來。” “那要早點準備,秀珍你看看最近年貨就可以備起來了?!?/br> 話音未落,何小曼跑到柜子上,從自己包里掏出一疊錢,數(shù)了數(shù),三十張大團結,正好三百塊,回到飯桌上,遞給王秀珍。 “我的一點兒心意,給媽買年貨?!?/br> 何玉華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三百塊!不行不行,我也要回家過年,太誘人了這……” “王振宇的媽,注意身份?!蓖跣酪槐菊?jīng),“你已經(jīng)是嫁出去的女兒了。” “哎,我就是沒小曼能賺,所以才只好嫁人?!焙斡袢A嘴里說著,眼睛還是盯在大團結上,“三百塊,小曼真是我們家最能賺錢的人了?!?/br> 第129章 史總的雄心 何小曼當然是何家最能賺錢的人, 這毫無疑問啊。 第二天是禮拜天, 崇光廠休息,何小曼也不急著去廠里,早上起來就問王秀珍最近還有沒有從香江寄來的包裹。 “有啊, 在那邊柜子里,前幾天剛到的?!蓖跣阏湔谙床? 指了指,讓何小曼自己去找,又道, “前兩回的我給史培軍送去了。這是新來的,我還沒來得及去?!?/br> 何小曼裹上大棉襖:“我送過去吧, 正好也要找史培軍好好聊聊?!?/br> 史培軍已經(jīng)辦了“停薪留職”, 脫離了街道倉庫,在市郊租了一間廠房,又添了幾臺機器, 干得像模像樣。 總的來說,c州雖然經(jīng)濟比較發(fā)達,但并不是一個大城市,所謂市郊, 其實公交車出去也只有五六站路。坐上車, 還沒來得及想第三個問題,車子就到站了。 廠房是一家街道企業(yè)的廠房, 但不是史培軍他.mama所在的街道。生意做大之后, 史培軍也學會了避嫌。 這家企業(yè)空著的廠房不少, 好幾間都在尋求出租,史培軍租了其中一間,辦公室則是在車間一隅隔出來的,雖然是臨時隔斷,但裝修居然也挺上檔次,還放了兩張皮沙發(fā)接待客人用,辦公室是最近流行的老板桌,椅子是真皮轉椅。比之以前的街道小倉庫,不知道高了幾個檔次。 而且何小曼一進廠子,問:“史培軍在哪兒?”,立刻就有工人接著辦公室說:“那是史總的辦公室?!?/br> 可見,稱呼也高了好幾個檔次。 史總顯然很滋潤,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真皮轉椅后面白色的墻上,居然還煞有介事地掛了一幅水墨丹青。 不得了的事。史總也是文雅人啊。 不過在曾家看多了名家之作,何小曼一眼看過去,雖不知道墻上這幅是誰畫的,卻也一眼就看出絕非名作,甚至有可能是印刷品。 見何小曼進來,史培軍激動地站起身來。 “何小曼!大學生來視察我們小廠工作了??!” “滾你的,損誰不好你損我。”何小曼笑罵。 二人寒暄幾句,史培軍接過包裹,卻并不像之前那樣急吼吼地打開。 “咱們廠子得想想法子了?!笔放嘬娔樕仄饋恚吧洗文愀艺f的那什么法,我留意了,要真執(zhí)行起來,我們現(xiàn)在這貼紙肯定要被告了。到時候萬一要賠償,那是得不償失?!?/br> “對,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是為這事來的?!?/br> “咱們先去車間看看吧?!?/br> 史培軍起身,帶著何小曼在車間里轉了一圈,工人們果然不止是在生產(chǎn)貼紙,有些機器干的是別的活兒,可見史培軍也是動了腦子的,開始想法子拓展業(yè)務。 回到辦公室,何小曼道:“如果貼紙這條線停下來,光靠零星接單,吃不飽的。還是得想想有沒有長期的業(yè)務?!?/br> “是啊,以前就兩臺機器幾個人,貼紙生意又好,感覺不到壓力?,F(xiàn)在規(guī)模大了,萬一業(yè)務量跟不上,工人都養(yǎng)不起,感覺自己責任好重?!?/br> 史培軍穿著很時髦的皮夾克,頗有點年輕老板的派頭,和蕭澤言的貴公子作派不同,帶著點土萌土萌的感覺,以前學生時代的青澀已經(jīng)完全退卻,變得穩(wěn)重多了。 “做實業(yè)的確很不容易,尤其要規(guī)規(guī)矩矩做實業(yè)。你父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更要好好干,給他們多長臉。最近廠子轉型,大家都不易,我那份分紅暫時就停了吧。拿著也不安?!?/br> “這怎么可以!”史培軍驚呼。 “有什么不可以。開廠子,還一直高歌猛進???總要花時間喘息和調整的。這是咱們廠子碰到的第一個難關,不能讓你一個人面對?!?/br> 見史培軍默不作聲,何小曼知道該是說動了他。 “你和教育口子熟嗎?”何小曼突然問。 “一般吧,你也知道我學習那么差,和老師關系當然只有一般?!笔放嘬娬f起自己的黑歷史,還頗有點不好意思。 “教育口子又不是只有我們學校的老師?!焙涡÷溃半S便哪個學校都可以,或者市教育局,或者區(qū)教育局……” “這個啊……”史培軍想了想,“這個倒不難,我家親戚在教育系統(tǒng)的也不少。要派什么用場?你那表弟還不會說話吧,不至于要安排上學啊?” “哈哈!你也太能想了!”何小曼大笑起來,“寶寶才剛長牙,怎么可能要安排上學啊?!?/br> “那你要干嘛?” “找業(yè)務啊?!焙涡÷鼡P眉,點撥史培軍,“現(xiàn)在市里的印刷廠不止你一家,但據(jù)我所知,民營的卻只有咱們培優(yōu)。別看人家都是國營或集體,看似財大氣粗,比咱們培優(yōu)要牛氣,但他們有個最致命的弱點,接訂單手續(xù)繁雜,價格貴,要論靈活度,跟咱們是沒法比的?!?/br> “那時候我們在學校,做考卷做到頭疼對吧?其實老師刻鋼板也刻到頭疼啊,咱們來解放解放老師們唄……” 史培軍的眼睛亮起來:“對哦,現(xiàn)在老師出考卷,都是刻蠟紙鋼板啊,還是很原始的辦法,的確可以換換方式了?!?/br> 何小曼捂嘴笑:“想想你當年干過什么事?” “什么事?”史培軍說完就想起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記了我多少糗事?。 彼苡幸庖?。 “記得不多,但這樁剛好用得上。初二期末考試,你不會背歷史,去垃圾桶翻老師扔掉的蠟紙,還記不記得?” “啊……哈哈!”史培軍想起來了。 彼時老師們出試卷,都是用的鋼針筆,桌上鋪設鋼板,鋼板上鋪一張蠟紙,然后用鋼針筆在蠟紙上寫字,寫完一張試卷之后,這蠟紙就是模板,然后再油印出一疊試卷。 史培軍不會啊,尤其是歷史這種需要背的,那真是……史培軍讀的最好的有關歷史的書大概就是《封神榜》了,如果也算歷史類書籍的話……咳咳…… 所以他怕期末考試又不及格啊,就天天去垃圾桶那兒蹲點,白天怕人看到,就晚上去蹲,等老師來倒完垃圾,立刻去翻有沒有揉成一團的蠟紙,然后把蠟紙拿回去抹平,自己用油墨抹,就是一張完整的空白試卷。 你還別說,這招很有效。史培軍不僅蹲到了初二期末考試各科的成套蠟紙,還蹲到了初一的和初三的。 實在是心黑了點,他居然還好意思拿了初一和初三的蠟紙去跟人家賣錢…… 不知哪個蠢蛋,自己有空白試卷就算了,還喜歡高調得瑟,把問答題寫在黑板上讓全班同學抄。 風格高是高,智商低也是低。被進教室的老師撞個正著。 還好史培軍留了個心眼,收錢的時候沒跟人家說名字,而他也不算很有名的校園惡霸,認識他的人不多,所以僥幸逃脫。 但從此以后,垃圾桶就蹲不到老師的蠟紙了,老師們要么帶回家,要么集中銷毀,反正就是不讓他們鉆空子了。 現(xiàn)在再回想起這事,史培軍還挺不好意思的。 掐指,望天,史培軍進行了一番心算:“印刷的試卷如果上規(guī)模,費用并不高啊,而且刻蠟紙鋼板費時費力,還容易泄題。” “所以你可以先攻攻這一塊,首先老師們一定是贊成的,刻鋼板又枯燥又容易出錯。至于你怎么說服校領導或者教育局領導,那就看你的本事了?!?/br> 史培軍認真地看了看何小曼:“你真是會出點子?。 ?/br> 然后又開始掐指:“三姑夫,市二十六中校長;小嬸嬸,凌安實驗小學校長;表姑姑,實驗初中副校長……” 聽得何小曼倒吸一口涼氣:“偶滴個天哪,你們老史家這么多老師啊?!?/br> “嗯哪,你以為哪?” “那怎么到你就基因突變了啊……” “好了,何小曼,友誼天長地久不下去了?!?/br> “……” 玩笑歸玩笑,這事的確有搞頭,而且就得湊現(xiàn)在還沒學校這么干的時候。要知道這些學校也壞的很,萬一以后發(fā)現(xiàn)這事不僅省錢還能賺錢,肯定一個個地開辦校辦工廠。校辦工廠搞印刷的最多了。 何小曼花了半天時間,在史培軍這兒幫他好好地做了一份計劃書,包括印刷介紹,價目表,好歹是穿著皮夾克的史總啊,出去談生意總要拎個公文包才行,公交包里總要帶著有用的文件才行,總不能一打開,里面三本連環(huán)畫吧…… 史總很好學,把步驟一個一個用筆記在小本子上,雄心萬丈地想著以后自己要經(jīng)常出去接生意,這種計劃書肯定也要經(jīng)常做,所以要把格式什么的弄弄清。 但是一看自己寫下的雞爪子字,史總的雄心就打了折扣。 嗯,手寫計劃書看來難度有點大。好在本身就是印刷廠,以后我就打字排版,搞成美美的打印版出去。 想定這條,史培軍的心情重又變得開朗起來,雄心也再一次上線。 不過從這天起,穿皮夾克的史總又多了一項新工作,就是練簽名。 計劃書可以用打印的,但簽合約不能啊,這簽名拿出去,必須比他身上穿的皮夾克還帥??! 第130章 好好好,你最厲害 聽說史培軍家居然有這么多親戚在教育系統(tǒng), 而且還都是大大小小的領導,何小曼倒琢磨出一個新思路。 史培軍所說的那幾個學校, 都是c州的重點中小學。這幾年夜校熱的背后, 一定程度上也是人們對于知識的渴求所推動,而在這渴求背后,更有現(xiàn)實利益的考量。 其中尤其重點的一點,是彼時人們的社會身份有一道很分明的壁壘,初高中畢業(yè)通過招工渠道進去的叫工人, 大中專生分配進去的叫干部。一個檔案歸勞動局, 一個檔案歸人事局,在身份上就已經(jīng)有了隱隱的你高我低。 雖說考大學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但千軍萬馬從來都不會在半途潰散,他們一路廝殺, 其狀慘烈,比拼的有天資, 更有勤奮。 在后世,有一種讓老師見了兩眼放光、學生見了咬牙切齒的東西,就是以《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為首的教輔大軍。但八零年代比較質樸,還停留在基礎學習, 沒有這些“磨人的小妖精”。但沒產(chǎn)生不代表就沒市場,更不代表學生不需要。 就算學生們嘴上喊著不要不要,真正積極進取的勤奮孩子, 身體還是會很誠實的。 何小曼就在琢磨這個。 當然她的初衷并非要折磨學生, 而是要給那些正尋求突破的孩子提供更多更全的學習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