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這么過癮。

    當(dāng)然，何小曼這樣的聰明人，也絕對不會就這么晾著瞿逸興，崇光棉織廠還要在市里叱咤風(fēng)云呢，邱勤業(yè)還要大展宏圖呢，她何小曼也要展翅高飛呢。

    她情商還沒低到要當(dāng)駝鳥的程度。

    掐指盤算著時間，已是第二天傍晚。何小曼終于從酒店打了個電話到c州紡工局。

    “瞿局長，太不好意思了，我昨天晚上到的特區(qū)，暈機太難受，一到酒店倒頭就睡，現(xiàn)在人還不太舒服呢。都忘記跟家里聯(lián)系，才知道您找我??！”

    那懊悔之情透過電話線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所以一個好的“演員”，臺詞也是演技十分重要的一環(huán)啊。

    何小曼的臺詞功力就相當(dāng)過關(guān)。

    瞿逸興還能說什么。男人能和女人計較嗎？大人能跟孩子計較嗎？領(lǐng)導(dǎo)能跟下屬計較嗎？健康人能和病人計較嗎？

    都不能。瞿逸興還要點臉呢。

    “沒事，現(xiàn)在身體好點沒？”身為領(lǐng)導(dǎo)，瞿逸興也要表達(dá)適當(dāng)?shù)年P(guān)懷。

    “好多了，就是吃了藥，嗜睡。我本來是過來看場地的，今天一天算是白費了，只能明天再去?！?/br>
    嗯，一暈機，兩天就沒了。真是暈得巧妙。

    瞿逸興聽她提到場地，終于順勢切入正題：“就是要找你說這事呢。你和天鷹公司熟吧，有個事情只有你能解決了……”

    “天鷹公司？挺熟的啊，我們這次的展臺和發(fā)布會，都是委托給他們的。他們背靠香江娛樂，特區(qū)也在輻射范圍。而且業(yè)務(wù)能力強，辦事效率高，合作起來很愉快的??！瞿局長，以后咱們紡工局要是有在s市和特區(qū)的經(jīng)貿(mào)活動，我是真心推薦天鷹公司呢?！?/br>
    何小曼樂呵呵地夸了一大通，絲毫不避諱自己和天鷹公司的良好關(guān)系。

    瞿逸興能當(dāng)上一個行業(yè)的掌舵人，這點洞察力也是有的。聽著這話，立刻心里就有些嘀咕。

    不是說何小曼從中作了梗了？怎么聽上去一點兒都沒有心虛的感覺，反而還熱情地推薦？

    存了疑，瞿逸興不動聲色，順著何小曼的話又繼續(xù)道：“我們也聽說了，天鷹公司在特區(qū)的人脈也非同一般，以前還以為他們只在s市那一塊呢?！?/br>
    “哪里啊。谷經(jīng)理拍了胸.脯的，說在特區(qū)那是更加如魚得水啊?！?/br>
    這是給瞿逸興喂話呢！作為一個好的下屬，可不就得給領(lǐng)導(dǎo)喂話嘛，要喂得舒服，喂得適時，喂得適量。

    這話就讓人很舒服，瞿逸興好接??！笑道：“那能不能讓谷經(jīng)理再拍一回胸.脯啊，國棉一廠的展臺到現(xiàn)在還沒搞定啊?！?/br>
    何小曼這就有點意外了：“啊……不會吧。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幾天就要開幕，聽說會場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啊?！?/br>
    “這個嘛，我們也有了解。說是這么說，不過，還是有幾塊機動場地的，還有三天嘛，展臺布置一下也不費事的?！?/br>
    想得真美。何小曼腹誹。一個好的展臺凝聚了多少人心血，設(shè)計要別出心裁引人注目，制作要安全可靠做工精良，你跟我說幾天？

    真是草臺班子思路。

    不過，誰說來搭臺的就都是“精良族”呢？如果僅僅滿足于露個臉，回去發(fā)個通稿，“草臺班子”也的確不失為一種思路。

    僅從這個角度看，何小曼就覺得，國棉一廠跟自家已經(jīng)沒的打了。

    更何況，國棉一廠可能覺得現(xiàn)在用行政手段和領(lǐng)導(dǎo)威嚴(yán)來壓何小曼，是一件特別牛氣的事，但實際上，瞿逸興就算這回幫你出了面，在旁人眼里，也是你國棉一廠沒本事。

    你可以動用一次領(lǐng)導(dǎo)，但不可能事事都讓領(lǐng)導(dǎo)出面。

    只有慫兒子才會熱衷于“告訴我爸”。

    第150章 尚方寶劍

    于公于私, 何小曼都不可能直接回絕瞿逸興的要求。而且這“要求”還帶著點“懇求”的味道。

    不僅不會回絕，而且還會盡力幫忙。這是對方招數(shù)使盡之后, 崇光廠和何小曼的氣度。

    當(dāng)然, 你好意思在紡工局上上下下散布些子虛烏有的傳言, 那我這個幫忙, 也必定不會讓你那么舒坦就享受我的成果。

    至于瞿逸興說的機動展臺, 何小曼也略有耳聞，位置都不錯，價格也很美麗。在何小曼看來, 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找什么機動展臺, 是非常不合算的。

    但架不住國棉一廠火燒眉毛啊。

    何小曼不是趁火打劫的人, 但也絕不會為你奮不顧身。

    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何小曼笑道：“是嗎？還有機動展臺啊，我倒不知道呢, 要不要我去問問？”

    瞧, 多主動，多積極, 多友愛。就問你境界高不高, 就問你態(tài)度好不好。

    瞿逸興還以為何小曼會推三阻四，找各種理由回避，卻沒想到人家這么積極地想幫忙。

    越想越覺得之前聽到的告狀很可能是子虛烏有, 八成是讓某些人給當(dāng)了槍使。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 他都已經(jīng)出面, 也只能硬著頭面把這事攬到結(jié)束。

    “這樣最好了。這不僅是國棉一廠的事兒, 小何科長，你這是肩負(fù)著咱們c州紡工行業(yè)的使命?。　?/br>
    “期待”已久的高帽子終于落到了頭上，何小曼居然有一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瞿局長您別嚇我。我這么瘦弱，哪里扛得起?？笓?dān)子的總歸還是您啊。”何小曼不動聲色拍了一通馬屁，也是暗示瞿逸興，就算我?guī)兔?，也是看你瞿局長的面子，什么國棉一廠，我可沒放心上。

    隨即又正色道：“不過我也不能胡亂答應(yīng)。這節(jié)骨眼上，再去落實展臺肯定是太遲了，天鷹那邊有沒有這個能耐也是未知數(shù)，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br>
    見何小曼答應(yīng)下來，瞿逸興也算是舒了口氣。

    何小曼說得沒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回國棉一廠顯然連“謀事”都沒有做到位，原本他打電話是來給何小曼下命令的，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打完這個電話，瞿逸興居然覺得這事不管成與不成，好像自己都欠了何小曼一個人情。

    心里不由對國棉一廠也是有些意見。

    和瞿逸興通完話，何小曼還約了谷德求見面，便趕緊換衣服去了茶餐廳。

    因為落實金楚楚代言事項，谷德求得了蕭澤言的指示，這幾天要在特區(qū)定點，一直要呆到為期三天的特貿(mào)會結(jié)束。

    一見何小曼，谷德求就叫苦不迭：“姑奶奶，你們廠那個展臺已經(jīng)費了老大的勁，再來一個，你不如要了我的命！”

    何小曼揚揚眉毛，知道谷德求這是例行叫苦，為的就是好談價。反正谷德求一開口就是“要命”，跟蕭澤言一天要表白十來回差不多概念。

    “我還沒問你呢。有生意干嘛不做，怎么就拒絕了國棉一廠，搞得現(xiàn)在局里都以為是我在作梗。”

    “切……”谷德求的胖臉掛了下來，“誰和錢過不去啊，是他們自己找了三家公司報價，我能弄到的展臺好啊，我當(dāng)然報價高。他們自己圖便宜，選了別人。那就叫別人給他們弄展臺去嘍?！?/br>
    原來是這樣。何小曼算是明白了。這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周曉芬真是精明過了頭。

    谷德求鼻子直哼哼：“后來發(fā)現(xiàn)別人弄的展臺位置又偏、地方又小，不滿意嘍，又回過來找我。拜托，我也是有脾氣的好不好。那我肯定開高價啊，誰不知道我谷德求就是趁火打劫的人。吃不下價錢，就免談嘍?！?/br>
    何小曼笑死了。前因后果居然是這樣，想想周曉芬的為人，再想想谷德求的為人，發(fā)展到這個地步，還真的不意外。

    “那我就問你，你手里到底還有沒有展臺?！焙涡÷表耙f你動用一次河西湯家，居然只撈了一個展臺在手里，我是萬萬不信的……”

    “哈哈！”谷德求笑起來，“還真是瞞不過你。機動展臺嘛，還有一個……”

    “據(jù)我所知，我們崇光廠展臺相鄰的兩家，都是你天鷹公司吃下的吧？”何小曼可不打無準(zhǔn)備之仗，早就了解清楚。谷德求是老狐貍，她何小曼就是最漂亮的狐仙，誰狐得過誰啊。

    “這兩家都有人訂了……”

    “對方還沒看過現(xiàn)場吧，那把機動展臺換過去，我們廠旁邊的那個給國棉一廠。價格嘛……我保證你滿意?！彼堑昧琐囊菖d的“尚方寶劍”，知道這回務(wù)必拿下。

    見何小曼居然把內(nèi)情摸得這么熟，谷德求也是沒招了，大笑道：“真是不能讓何小姐惦記上，非把我掏空不可啊。”

    何小曼打量著他，打趣道：“就憑谷經(jīng)理這份量，來十個何小曼也掏不空啊?！?/br>
    “哈哈！”谷德求開心大笑。

    不過，笑歸笑，他還是有原則的，斂容正色道：“何小姐，不是我不肯給，生意場上有規(guī)矩，她既然和別的公司簽了約，別的公司也給了展臺，滿不滿意是他們之間的事。我們天鷹公司要是再接她的單，就是壞規(guī)矩。他開價也沒到可以讓我扛著風(fēng)險壞規(guī)矩的地步，我何苦啊，何小姐你說是不是？”

    這個的確是個理由，何小曼點點頭，表示完全可以理解。

    “這個我來想辦法解決，肯定不讓你扛風(fēng)險?！?/br>
    谷德求道：“還有三天就開幕了，我手里的機動展臺不可能一直為你留著。況且人家的展臺若要是挪位置，也需要人工和時間……”

    “今晚就給你答復(fù)。絕不誤你的事。”何小曼鄭重回答。

    說了今晚，何小曼當(dāng)然不敢怠慢，一回酒店，立刻先打了個電話給邱勤業(yè)，畢竟邱勤業(yè)是崇光廠的一把手，何小曼作為下屬，不能太越級辦事。

    邱勤業(yè)只問了一句話：“如果兩個展臺在一起，你有沒有把握大獲全勝？”

    何小曼笑道：“不在一起，反而難以比較。在一起才能看得出來云泥之別?！?/br>
    “哈哈?！鼻袂跇I(yè)心領(lǐng)神會，“那這個忙，咱們就一定得幫。讓瞿局長欠我們一個人情才好。”

    得了邱勤業(yè)的首肯，何小曼這才給瞿逸興打電話。

    電話是打到家里的，瞿逸興一接電話，就急著問：“小曼，是不是有著落了？”

    “瞿局長，事情有轉(zhuǎn)機，但是也有些隱情?！?/br>
    “哦？此話怎講？”

    何小曼便將天鷹公司競標(biāo)未成的經(jīng)過簡單敘述了一遍，瞿逸興這才知道，不是天鷹公司不接國棉一廠的單，根本就是國棉一廠自己沒將天鷹公司作為第一人選。

    至于和另一家公司合作不愉快，轉(zhuǎn)頭再去找天鷹公司，人家不愿意再接你的業(yè)務(wù)，雖是任性了點，但也無可厚非。

    “瞿局長，天鷹公司不愿意再次承接國棉一廠的業(yè)務(wù)，還有另一層原因?！?/br>
    “什么原因？”

    “特區(qū)的生意圈規(guī)矩，受香江的影響頗多。行業(yè)內(nèi)部也有不成文的規(guī)矩，一家沒有放棄的業(yè)務(wù)，另一家再插手，有點壞道義。”

    瞿逸興立刻就聽懂了，咬牙罵道：“什么破規(guī)矩，都是些小混混的江湖義氣?！?/br>
    何小曼聽得好笑，道：“可是沒辦法啊，這邊就認(rèn)這江湖義氣?！?/br>
    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不按規(guī)矩來，你再強也沒用。何況c州也不過是二三線城市，國棉一廠在c州紡工行業(yè)是橫著走，一出c州，沒人認(rèn)你。

    “那怎么辦。他們國棉一廠已經(jīng)掉坑里了，這么說，是爬不起來了？”瞿逸興怒火攻心，不由罵道，“一群沒用的東西，要不是丁副市長親自帶隊，老子真還就不撈他們了，讓他們坑里趴著去！”

    聽上去很憤怒，但何小曼也沒當(dāng)真。

    瞿逸興怒氣是有的，但也有些表演成分，故意罵給何小曼聽，讓她出出氣，也好叫她知道事情的份量，也不僅僅是紡工局的事兒，現(xiàn)在是騎虎難下。

    何小曼哪里會琢磨不出這味道。微微一笑：“還是有解決的辦法。瞿局長，咱們紡工局出面吧，也顯得更有誠意，合同對象變了，天鷹公司也不算壞了規(guī)矩?！?/br>
    這果然是條出路。

    瞿逸興一咬牙：“可以，這辦法很妥當(dāng)。你立即著手去辦。明天我讓辦公室小周帶著授權(quán)書直飛特區(qū)，你是全權(quán)代表，務(wù)必辦得漂亮！”

    “是！”何小曼大聲答應(yīng)著，心里卻竊笑。

    以瞿逸興的為人，這次讓國棉一廠當(dāng)了槍使，他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展臺就算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敲定下來，瞿逸興也必定不會讓國棉一廠獨美。

    果然，瞿逸興一個電話打給周曉芬：“展臺的事落實好了，不過我看你們也用不著那么大的面積。這回是聯(lián)合商貿(mào)團(tuán)，展臺合約也由局里出面簽，國棉一廠作為行業(yè)老大，要有點老大哥的氣度，展臺就算是c州紡工局的聯(lián)合展臺吧?！?/br>
    周曉芬當(dāng)場就眼前一黑，很久都沒有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