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驚雷公會的蠱師，系統(tǒng)精靈的好感度非常高，所以會對他們有一點點額外的關(guān)照?！眴倘鸲颊f的正義凜然、毫不心虛，演技簡直超一流，至少在表面上，讓人看不出真?zhèn)?，“?dāng)時是余左使帶隊先進入狩獵模式，而我們選擇的是隨機，隨機任何一個s級副本都可以，所以系統(tǒng)精靈馬上對我們進行召喚，我才去了斗木獬，跟他們一起進入輪回鎮(zhèn)。”

    議會堂內(nèi)那低低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這些都是巧合，但喬瑞都說得一番話幾乎沒有破綻，最關(guān)鍵的是，盡管各種跡象都對喬瑞都不利，可還是沒有決定性的證據(jù)能證明他是尾隨余海進入輪回鎮(zhèn)的。

    韓老揉了揉眉心，顯然也有些頭疼，他看向楊泰林：“泰林，你覺得如何？”

    楊泰林點了點頭：“韓老，瑞都這個年輕人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品行方面沒有問題，也一直很守規(guī)矩，我個人……”他遲疑了一下，“礙于親疏遠近，我還是不發(fā)表看法了，免得有失公允?！?/br>
    韓老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陳念顏一眼，想起陳念顏和喬瑞都關(guān)系密切，更是無人不知。

    何凱文再次站了起來，朝韓老鞠了一躬：“韓老，能不能讓我說上幾句？”

    韓老揮揮手：“你說吧。”

    “鄒一刀和余哥有舊仇這事兒，我們都知道，他們顯然是早就打聽到了余哥要進入狩獵模式，蓄意尾隨進去報仇。至于系統(tǒng)精靈召喚他們，這個我相信，但是在沒有合適的敵方團隊的情況下，最常見的方式是增加任務(wù)難度和npc的實力，而不是等待另外一個團隊，很可能是因為他們的系統(tǒng)精靈好感度高，系統(tǒng)精靈故意將他們分配進跟余哥同一個副本里?！焙蝿P文怒瞪著喬瑞都，“而這個人，從進入禪者之心的那天起，就一步登天、野心勃勃，除掉余哥，他幾乎就是左使的不二人選，動機和證據(jù)都擺在這里，韓老若是還覺得他無辜，那余哥就白死了！”

    楊泰林瞇起眼睛：“何凱文，你說一步登天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何凱文冷笑一聲，“事到如今，我也沒什么話不敢說了，余哥已經(jīng)不在，你楊泰林自然容不下我們，我們還留在禪者之心，就是為了等一個公正的審判。這小子從新手村來到禪者之心，一窮二白什么都沒有，只因為和韓老是舊識，就享盡最好的資源，把禪者之心攪合得人心惶惶，這些我們都忍了，誰叫我們不是公子哥兒，以前沒機會認識韓老呢，但是你和他明里暗里的排擠余哥，如今更是追進狩獵副本殺了余哥，不就是為了聯(lián)手掌控整個禪者之心嗎！”

    這一番指責(zé)鏗鏘有力，直指人心，在場之人，包括被囊括其中的當(dāng)事者，一時都沒有說話，因為這些話都是真的。

    韓老手握著扶手，用那種蒼老而深沉的嗓音低聲說：“凱文，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說什么嗎？”

    何凱文青筋暴突，雙目赤紅：“韓老，無論是余哥，還是我們，都是真心敬重您的，可是您為了這個喬瑞都，已經(jīng)要把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禪者之心毀掉了！難道您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楊泰林、喬瑞都和陳念顏，已經(jīng)把您的權(quán)勢給架空了嗎！”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胡說八道！”楊泰林咬牙道，“何凱文，要脫離公會是你自己的選擇，但你臨走了還要含血噴人，真是一點后路都不給自己留啊。”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們心里很清楚?！?/br>
    陳念顏端坐著，緩緩說道：“凱文，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不甘，但你再怎樣危言聳聽，韓老心中自有一面明鏡。瑞都的事一碼歸一碼，韓老還沒有最終的決斷，你如果再這樣公然挑撥離間，可就壞規(guī)矩了?！蹦锹曇糨p輕柔柔，看似沒什么力量，但一字一句都擊在人心上，讓人不敢忽視。

    韓老搖了搖頭，面色有些疲倦：“我沒想到，你們會有這樣的想法，看來我一味閉關(guān)修行，不管公會內(nèi)外事務(wù)，也是不行啊。我想在座的很多人，恐怕是忘了禪者之心立命的根本，我創(chuàng)立公會的初衷，是給游戲中想要安居一隅的人提供防身之所，禪者之心不爭城、不奪人，也不參與公會之間的打打殺殺，且來去自由。凱文，你提到的什么‘權(quán)勢’，對我來說毫無意義，誰如果想做禪者之心的首領(lǐng)，我現(xiàn)在就可以讓位，我以為跟隨我的人，都跟我有一樣的想法，真要爭權(quán)奪勢，還留在禪者之心做什么?！?/br>
    何凱文臉色陰晴不定，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對韓老，始終是有畏懼的。

    韓老又嘆一口氣：“罷了，今天的目的是審訊瑞都，誰都不要再跑題了，凱文，你對瑞都還有什么看法？”

    “他就是故意的，誰都看得出來?！焙蝿P文咬牙切齒。

    “說話要理由據(jù)。”喬瑞都冷冷說道，“我知道余海被團滅，你們失了靠山，一時六神無主，但也別含血噴人，如果我知道余海要進入輪回鎮(zhèn)，我是絕對不會去的，不僅是因為我們同屬一個公會，更是因為我了解余海的實力，不想進去送死。”

    “你放屁，你就是奔著余哥去的，你們蓄謀已久……”

    “好了?！表n老疲倦地擺了擺手，“這樣爭吵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我會對瑞都和驚雷公會的每個人進行單獨審問，審問的時候，你們都可以在場，看看他們說的話有沒有漏洞?！?/br>
    何凱文和余海舊部都滿腹憤懣，卻也無可奈何。

    喬驚霆等人先被帶離了議會堂，然后一個接著一個的單獨進去被問話，他們事先串了一晚上的話，沈悟非幾乎把可能被問到的、以及容易出現(xiàn)紕漏的地方都提前預(yù)估了出來，整個過程幾乎滴水不漏。他們從天亮一直被審到天黑，結(jié)果自然是沒有結(jié)果。

    最后，韓老結(jié)束了這場審訊，說自己要思考幾天再做決定，這期間喬瑞都不能自由行動，驚雷公會的人也被留在了禪者之心。

    喬驚霆喜出望外，終于有機會進入這里的虛擬系統(tǒng)了。

    第117章

    在亢金龍的虛擬系統(tǒng)里轉(zhuǎn)悠了兩個小時，喬驚霆滿載而歸——雖然沒有什么特別好的東西，但聊勝于無。

    醒過來后，他嚇了一跳，因為所有人都在床邊坐著。他趕緊坐了起來：“我靠，你們要嚇?biāo)牢野。陕锒荚谶@兒看著？”

    “等你啊。”鄒一刀道。

    “等我干嘛？”

    “韓老請我們吃晚飯。”

    喬驚霆皺起眉：“這是什么套路？白天不還審訊我們來著?！?/br>
    鄒一刀笑道：“兩回事兒，他審訊的是喬瑞都，他都親口承認在狩獵模式里發(fā)生的一切后果自負、不得追究了，又能拿我們怎么樣?！?/br>
    “好啊。”喬驚霆聳聳肩，“那就去唄?！?/br>
    沈悟非點點頭：“嗯，正好，上次的問題我也想繼續(xù)請教他，我這段時間也好好研究了藏象系統(tǒng)。”

    “那……”喬驚霆欲言又止，“你們覺得那小子不會有事兒吧？”

    “他能有什么事兒?！卑走兊f道，“最多被驅(qū)逐，賴在斗木獬，跟之前一樣?！?/br>
    “對呀，不用太擔(dān)心他?！笔姘牧伺膯腆@霆的后背，“他今天回答的很好，滴水不漏，韓老就算想要判他有罪，都沒有足夠的證據(jù)，何況我們都看得出來，韓老還是偏向他的，所以多半不會有事的。最差的結(jié)果，就像白邇說的那樣了?！?/br>
    “那真是夠差的了?！眴腆@霆冷哼一聲，“我真的不想天天看到他那張臉，飯都吃不下了。”

    “好了，趁著現(xiàn)在看不到他的臉，我們?nèi)コ燥埌?。”沈悟非站起身，臉上滿是掩藏不住的興奮。

    “哎我說啊。”鄒一刀勾住沈悟非的肩膀，“你一天天的腦子里放那么多事兒，不會亂嗎？”

    “不會，就是時間不夠，如果我能像驚霆那樣，在虛擬系統(tǒng)里有無限時間就好了?！鄙蛭蚍瞧七z憾地說道。

    “我倒是想讓你們都進去，可你們進不去呀?！眴腆@霆也希望他們都有時間在虛擬系統(tǒng)里盡情地修煉自己，就像他一個小時當(dāng)一天用，提升的速度自然快。

    沈悟非嘆了口氣。

    晚宴設(shè)在韓老那簡樸的家里，楊泰林和陳念顏都在，桌上擺的是普通的家常菜，跟蔓夫人的奢華排場猶如天壤之別。

    喬驚霆挑了挑眉：“這些菜，不是系統(tǒng)里買的吧？”系統(tǒng)里買來的食物，就跟它們在系統(tǒng)里的圖片長得一模一樣，連一個蔥花的位置都不會有變動，一看就是高科技的產(chǎn)物，但是這一桌子飯菜，長得非常居家。

    韓老笑了笑：“是家里的孩子自己做的，食材有的從系統(tǒng)里買，有的就是我院子里種的?！?/br>
    沈悟非贊嘆道：“韓老真是來這里修身養(yǎng)性的呀。”

    “我這個年紀(jì)，在這里獲得新生，把這當(dāng)成第二段人生，所以想過跟以前不一樣的生活。”

    鄒一刀笑道：“韓老是嘗盡了人世繁華，才能安于粗衣淡飯，大多數(shù)人，可沒有您的境界。”

    “不過是個活法，何來的境界。”韓老擺擺手，“請坐吧?！?/br>
    楊泰林的目光掃過幾人，唇角含笑，但笑意卻不在眼底，陳念顏一貫的溫文嫻靜，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韓老看了喬驚霆一眼：“其實，我以前是聽說過你的?！?/br>
    喬驚霆不明所以：“您指的是……”

    “喬云凱有個私生子這件事，我以前聽說過?！?/br>
    喬驚霆臉色微變，聲音也沉了下去：“哦，應(yīng)該不少人知道?！?/br>
    韓老微笑道：“對你們來說，進入深淵游戲也同樣是重生，何必還把前世的事看得那么重呢?！?/br>
    喬驚霆嗤笑一聲：“您說的對，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可前世還有我的牽掛，有我必須回去的理由，所以，我做不到像您那樣豁達?！彼似鸩璞拔乙圆璐?，敬您一杯，這個話題咱們打住吧?！?/br>
    韓老也舉起了茶杯，和他輕輕一碰，銳利而深沉的目光在喬驚霆臉上掃過。

    陳念顏打圓場道：“大家來嘗嘗這個觀音菜吧，是院子里種的?！?/br>
    舒艾嘗了一口：“嗯，不錯，有人吃不慣這個味道，我卻很喜歡?！?/br>
    “其實我也吃不慣。”韓老笑道，“種這個菜，是因為這個名字有佛緣?！?/br>
    “韓老真是虔誠。”

    “佛學(xué)改變了我對人、對世界的看法?！表n老感嘆道，“一生受益啊?！?/br>
    喬驚霆性子急，聽不得他們這么拐彎抹角的，直白地問道：“韓老，喬瑞都的事，您是怎么看的？”

    楊泰林勾唇一笑，低下頭，掩飾地喝了口茶。

    韓老笑了笑：“你說呢？”

    “韓老，這件事證據(jù)不足，誰也不能硬按頭讓他承認?！鄙蛭蚍枪Ь吹卣f，“我們相信您會給出公正的審判?！?/br>
    “當(dāng)然?！表n老點點頭，“明天我會公布對他的處理?！?/br>
    沈悟非剛要張嘴，韓老擺擺手：“現(xiàn)在就不要提了，我想談?wù)勎覀兩洗瘟倪^的事?！?/br>
    沈悟非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他道：“上次跟您談過，開拓了很多思路，我回去也找了一些相關(guān)書籍、文獻來看，我覺得您的想法可能是正確的。”

    韓老眼睛亮了亮：“你真的這么認為？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想?！?/br>
    “我說您的想法可能正確，指的并非是所謂的‘藏象系統(tǒng)’，而是，我也相信我們體能蘊含著一套完整的能量系統(tǒng)，這套能量系統(tǒng)，在中醫(yī)學(xué)和佛學(xué)里，叫藏象系統(tǒng)，在其他宗教里，又有別的名稱，而在現(xiàn)代人的觀念里，我覺得意識、動念、靈魂、精神，指的可能都是同一種東西?！?/br>
    “你的意思是，藏象系統(tǒng)，就是我們的……精神？”韓老皺了皺眉，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因為這樣的說法，就等于又回到了靈與rou、唯物與唯心的古老探討上去了。

    沈悟非能理解韓老的想法：“韓老，我覺得這個能量系統(tǒng)……我們姑且還是叫它做藏象系統(tǒng)吧，這個系統(tǒng)涵蓋了我們的精神，但還有其他的，比如經(jīng)絡(luò)、氣血，所有我們看不到但確實存在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又和我們的精神相輔相成，所以，藏象系統(tǒng)可能是我們體內(nèi)另一套系統(tǒng)的總稱，而這個系統(tǒng)更注重精神力量?！?/br>
    “何以見得呢？”

    “因為精神世界和物質(zhì)世界本身就是不可分割的?！鄙蛭蚍堑?，“韓老您修佛，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有宗教信仰，信仰是一種精神力量，可現(xiàn)代科學(xué)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重視物質(zhì)文明，否定精神力量，甚至一度將精神力量打成封建迷信，直到量子物理學(xué)的發(fā)展，證實了精神力量對物質(zhì)世界的影響，科學(xué)界才逐漸有了更多的聲音?！?/br>
    “怎么又扯上什么量子物理學(xué)了？”鄒一刀聽得頭疼，“你不是說科學(xué)界不承認精神力量嗎？”

    “對，但量子物理學(xué)證實了這個觀念是狹隘的?！鄙蛭蚍菄@了口氣，他解釋得也很頭疼啊，“我舉個最普遍的例子，你們都聽過薛定諤的貓這個實驗吧？”

    聽眾里有人點頭，有人一臉茫然。

    沈悟非毫不意外，他繼續(xù)說道：“只是一個假設(shè)實驗，簡單來說，把一只貓關(guān)在毒氣室里，在你打開門之前，你無法判斷貓是死是活，所以在你打開門之前，這只貓?zhí)幱诩人烙只畹牟淮_定狀態(tài)，只有你打開門，這兩種不確定狀態(tài)才會坍縮成一種確定狀態(tài)，既——死或者活。正是因為你作了開門的動作，才有了這個結(jié)果的坍縮，而你做出開門這個決定，又是其他不確定狀態(tài)坍縮而成的一個結(jié)果?！彼丝跉?，“你們明白嗎？量子物理學(xué)認為，世間萬物都構(gòu)架在這種無數(shù)不確定狀態(tài)坍縮而成的確定狀態(tài)下，而這些從不確定向確定的坍縮，都由我們的意識來決定。如此以來，就不能否定精神的力量。”

    喬驚霆抓了抓頭發(fā)：“我剛才聊什么來著？不是聊藏象系統(tǒng)嗎？”每次聽沈悟非分析這個那個，他都覺得需要加一下智力，其實他的智力確實已經(jīng)提高了很多，但是沒有相關(guān)知識的儲備，也是白搭。

    “是，佛家提出藏象的概念，韓老，您認為修佛修什么？”

    “修心、修身?！?/br>
    “對，從心到身。世界上所有的宗教修的都是心，宗教是什么呢，盡管每種宗教修心、修身、信仰的神明和教條都不一樣，但是宗教修行有個統(tǒng)的目的，那就是——存天理、滅人欲。所有宗教要求我們盡可能地超脫、甚至是摒棄rou身，去達到心境的大成！”

    韓老怔了一怔，而后長長感嘆一聲，仿佛醍醐灌頂：“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br>
    第118章

    眾人又看向韓老，想知道他懂什么了。

    韓老輕咳一聲：“就像我們上次討論的那樣，修心修到一定境界，rou身也會發(fā)生變化，比如佛家的閉關(guān)，道家的辟谷，印度教的靈修，都讓人能長時間不吃不喝卻保持生命體征，就好像我們洗過神髓一樣，rou身進化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br>
    “對，所以我們剛才的一系列討論，最終還是要回到藏象系統(tǒng)上，洗神髓，就好像我們在宗教修行中突破了那個靈與rou的界限，而突破這個界限，就跟我們喚醒了藏象系統(tǒng)有關(guān)，這本身可能需要一生去修行，我們卻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幾步就達成了?！?/br>
    “億萬人中可能才有幾個得道高僧，可進入這個游戲里的人，只要洗過神髓，都達到了那些用一生修行的人都無法達到的境界?！睏钐┝忠苫蟮?，“這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大腦給予我們的幻覺？”

    “根據(jù)貝覺明發(fā)布的解剖實驗，我們的大腦處于活躍狀態(tài)，而我們的身體已經(jīng)被徹底改變了，如果僅憑實驗數(shù)據(jù)，我們是真的達到了超人的境界。但是……”沈悟非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越來越懷疑這一點，因為我們經(jīng)歷的一切，實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想不通科技力量是怎么做到這一切的，如果這些都是虛假的、都是我們大腦的幻想，那所有的疑問都會迎刃而解，可我心里無法接受這個簡單的解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