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jié)
白邇咬緊嘴唇,將一個想要趁機偷襲的人狠狠抹了脖子。 “刀哥啊啊啊——”喬驚霆痛哭失聲。 懷里的人尚且有余溫,卻再也不能說、不能笑、不能起身、不能并肩了。 他們從新手村相逢,一路肝膽相照、生死與共,這個剛毅悍勇的男人有著一顆永遠(yuǎn)不屈的、頑強的心,他在嬉笑怒罵之間給了他們最堅實的幫助,帶領(lǐng)著他們從弱小一步步走向強大。他們踩著血腥與痛苦、迎著刀鋒與陰謀,步步艱辛地走到今天,他們離那個目標(biāo)越來越近,他們越來越強,他們贏了很多次,他們抱著僥幸以為可以繼續(xù)贏下去、活下去,可是今天,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了,他們輸?shù)靡粩⊥康亍?/br> 鄒一刀輸了命,他們輸了兄弟。而江城卻…… 白邇一把抓住喬驚霆的胳膊,哽咽道:“霆哥,我們不能留在這里,快走吧!” 喬驚霆看了看鄒一刀,猛地抬起頭,眸中是彌天的仇恨:“江城……江城!”他放下鄒一刀,騰地起身,望向江城。 此時,白妄已經(jīng)將江城扶了起來,他看了喬驚霆一眼,目光陰沉,令人捉摸不透。 “江城——”喬驚霆厲吼一聲,沖向了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江城。 白妄撂下一句話:“撤退?!闭f完背上江城,釋放了旅行卷軸,兩個人一同消失了。 喬驚霆撲了個空,瘋狂地吼道:“江城,老子要殺了你,要把你千刀萬剮——” 尖峰的人見江城和白妄都跑了,戰(zhàn)意盡失,紛紛想跑。 喬瑞都吼道:“別讓他們跑了,殺光!” 禪者之心的人當(dāng)然要趁勝追擊,到處打殺尖峰余兵。 喬驚霆抹掉臉上止不住的淚,喃喃道:“刀哥,我?guī)慊丶??!彼硇位问幹呦蜞u一刀,每走一步身上都在滲血,即便沒有江城那致命一擊,他也已經(jīng)身受重傷了。 白邇一把扶住他:“霆哥,我來?!彼麑⑧u一刀的尸體扛了起來,一手握住喬驚霆的手,含淚道,“霆哥,我們回家?!?/br> 倆人釋放旅行卷軸,回了斗木獬。 此時的斗木獬空無一人,為了安全,沈悟非和舒艾都在機械城內(nèi),那蕭瑟的寒風(fēng)吹得人心也冰封了一般。 白邇將鄒一刀帶回了家,喬驚霆用力抹掉臉上的淚,他搖晃著站起身:“我要去救韓開予?!?/br> 韓開予不愧有賭徒之名,一語成讖,他們六個人,真的不可能再重聚了,但他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兄弟,不能再失去一個了。 白邇急道:“霆哥,你受傷這么重,怎么去救他啊?!?/br> 喬驚霆將所有積分都買了治愈卷軸,加速修復(fù)著自己的傷,他怔怔地看著鄒一刀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顫聲道:“我要去救……韓開予?!?/br> 白邇沉默了一下,重重捏住喬驚霆的胳膊:“好,我們?nèi)ゾ人!?/br> 倆人跑到生命樹前,義無反顧地傳送去了另一片戰(zhàn)場——井木犴。 此時的井木犴,跟柳土獐一樣,血流漂櫓,尸橫遍地,而且很多都是女的,畢竟蔓夫人這個公會女性玩家是最多的,實在是慘不忍睹。 即便那里躺著的不是他們,但他們已經(jīng)難以抑制心中的悲憫和憤怒,對這個游戲,對游戲背后的制作者,對這個生生創(chuàng)造出來的血腥的、泯滅人性的游戲的憤怒!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已經(jīng)被這個他們深深憎恨的游戲所同化,變成了制作者的幫兇,他們殺人,他們升級,他們組織了一次又一次大規(guī)模的戰(zhàn)斗,死傷過千,他們手上沾滿無辜之人的鮮血,他們明明是人,卻選擇背棄了人性之道,成為游戲的傀儡。 直到鄒一刀的死,喬驚霆才好像從大夢中醒來,他回首自己做過的事、殺過的人,簡直不寒而栗。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把殺人當(dāng)做習(xí)以為常,他把為了離開游戲而殺人當(dāng)做合理的、正當(dāng)?shù)睦碛?,麻痹了自己的人性和道德,他究竟都干了什么?他痛恨游戲讓他們?jīng)歷這一切的痛苦磨難,可他們屈從了呀,他們成了被這個游戲指揮的劊子手??! 這一刻的大徹大悟讓喬驚霆心如死灰,隨著鄒一刀的死,他麻木的大腦清醒了,可身體的某一部分,也跟著死了。 “他們在那里!” 喬驚霆看到戰(zhàn)場上寥寥幾個還站著的人,有貝覺明和趙墨濃,有蘭蔓、韓開予和林錦。 韓開予兩鬢雪白,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垂垂老者,蘭蔓和林錦都一身是血,林錦傷勢深重,但依然忠心耿耿地保護著蘭蔓。 貝覺明和趙墨濃也沒好到哪兒去,打到這個節(jié)骨眼兒,所有人離死也都只差那么一步而已。 “開予!”喬驚霆跑了過去。 韓開予扭過頭,他站立尚且不穩(wěn),此時悲切地看了倆人一眼。 貝覺明的目光冷冷地瞥向二人:“你們想干什么?” 趙墨濃咬牙道:“你們難道想反悔?” 喬驚霆看了蘭蔓一眼,蘭蔓正用哀求的目光凄楚地看著他。喬驚霆沉聲道:“別再殺人了,我知道離開游戲的方法。” 幾人都怔住了。 貝覺明大笑道:“你以為我會信?” “我說的是真的,韓少金也知道?!眴腆@霆顫聲道,“我們在這里自相殘殺,只會讓游戲的制作者得力,是他們把我們?nèi)舆M這里的,是他們讓我們經(jīng)歷這一切的,他們才是我們的敵人!” 趙墨濃問道:“什么離開游戲的方法?” 貝覺明突然張開手,林錦的頭發(fā)驟然長長了一米多,然后狠狠地絞住了自己的脖子,他陰惻惻地說道:“管你是真是假,我不會讓到嘴的肥rou飛掉的” 林錦瞪大眼睛,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fā),她被勒得滿臉漲紅,眼睛翻白,恐怕馬上就要窒息而死。 “林錦!”蘭蔓抽出匕首,想要割斷林錦的頭發(fā)。 貝覺明一甩手,林錦隔空飛了出去,滾落在草叢里,一動不動。 “貝覺明!”喬驚霆舉锏對著他,厲聲道,“別再殺下去了,沒有意義的,成為尊也沒有用,只有我們聯(lián)手破除游戲,跟游戲的制作者對抗,才有可能獲得自由!” 貝覺明笑得詭異而陰森:“也許你說的是真的,但我現(xiàn)在要殺了她?!?/br> 趙墨濃的十幾只禿鷲盤旋著自天上而下,抓向喬驚霆和白邇。 韓開予擋在蘭蔓面前,用那蒼老的聲音說:“驚霆,白邇,你們走吧,這不是你們的戰(zhàn)場。” 喬驚霆痛擊那些飛天的畜生,厲聲道:“刀哥已經(jīng)不在了,你要給我活著!” 第235章 韓開予聞言,滿臉悲痛,雙目中充斥著至深的絕望,他已經(jīng)沒有一點斗志了,他只是緊緊握住了蘭蔓的手,在等待最后的時刻。 貝覺明狂笑一聲,地上的野草瘋長,再次纏繞上韓開予和蘭蔓,就在它們不斷收緊的時候,突然,貝覺明的身體突然僵硬了一下,接著,喉嚨里發(fā)出了不似人類能夠發(fā)出的嗚咽聲,聽得人毛骨悚然,他仿佛是不堪重負(fù)一般地彎下了腰,渾身顫抖起來。 突逢變故,趙墨濃一把扶住了貝覺明:“老大,你怎么了?!” 貝覺明反手抓住了趙墨濃的手腕,力氣之大,將趙墨濃的手掐得發(fā)紅。 蘭蔓眼前一亮,用刀隔斷纏著他們的腿的野草,并掏出一個手榴彈扔向了貝覺明,同時抓起韓開予,轉(zhuǎn)身就跑:“走!” 趙墨濃拖著貝覺明,快速撲倒在地。 白邇也將喬驚霆撲倒在地。 手榴彈轟然起爆,震得人腦袋好像要裂開了。 喬驚霆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見韓開予和蘭蔓已經(jīng)不見了,而貝覺明正抱著腦袋,痛苦不堪地在地上翻滾,口中更是胡亂低吼著什么。 喬驚霆和白邇面面相覷,不知道貝覺明突然發(fā)什么瘋,他們本已經(jīng)打算拼死一戰(zhàn),至少把韓開予救走,結(jié)果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竟然讓貝覺明功虧一簣。 趙墨濃怨毒地瞪了倆人一眼,抱起貝覺明,釋放了旅行卷軸,頓時也消失了。 假面和蔓夫人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幾個見老大都跑了,自然也倉惶逃走。 喬驚霆頹然坐在地上,呆滯地看著井木犴的滿目瘡痍,鼻頭泛酸,這殘酷的地獄之景,有他們很大的“功勞”。如果鄒一刀沒有死,他們是不是還會慶祝此番戰(zhàn)斗的勝利?可是鄒一刀的死徹底驚醒了他,他被惡魔奴役而不自知,甚至助紂為虐,現(xiàn)在他徹底醒了,可是這代價太過慘烈。 白邇看著喬驚霆面如死灰,心里難受不已,他啞聲道:“霆哥,我們回去吧,戰(zhàn)斗結(jié)束了。” 喬驚霆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沒有結(jié)束?!?/br> 他要為鄒一刀報仇,他要殺了江城,他也要為這游戲中所有無辜死去的人討一個說法,他要韓少金、要這游戲的制作者,要所有制造此番地獄的人付出代價!—— “刀哥是替我去死的?!眴腆@霆輕聲道,“死的人本來應(yīng)該是我。” 幾人沉默地看著鄒一刀平靜的睡顏,腦海中浮現(xiàn)的,全是這個男人叼著煙、一臉壞笑、靈動活現(xiàn)的樣子。 白邇沉聲道:“這是刀哥想要的。” 舒艾哽咽道:“他一定……很想見他的妻子和他的兄弟?!?/br> “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團聚了吧?!鄙蛭蚍悄ǖ裟樕系臏I,“讓他和浩鷹葬在一起,黃泉路上多個伴兒?!?/br> 他們在斗木獬的生命樹下挖了一個墓xue。這里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的長眠之處,斗木獬是他們的家,盡管這是一個沒有人愿意理睬的、又冷資源又匱乏的邊陲小城,卻是幫助他們熬過了一次次致命威脅、讓他們有所歸屬的地方?,F(xiàn)在就讓鄒一刀在家里長眠吧。 喬驚霆點了兩根煙,插在了土里:“刀哥,你之前說,想和浩鷹一起抽根煙,也沒來得及……我給你多燒點煙,你們抽個痛快?!彼穆曇粲l(fā)顫抖,“你們……先去下面幫我們開開路,也許不久我們就能團圓了?!?/br> 鄒一刀和白浩鷹并排躺著,平靜而安詳,他們是真正的勇士,他們在人間練就的不屈靈魂,到了陰間也一定能大殺四方,有朝一日他們重逢了,一定還能繼續(xù)并肩作戰(zhàn)!—— 第二次的大戰(zhàn),雖然傷亡人數(shù)只有涿鹿之戰(zhàn)的一半,但慘烈的程度前所未有,這一戰(zhàn),尖峰和蔓夫人這兩個公會徹底成為了歷史,假面離滅亡也沒有多大的差距,禪者之心、七劍聯(lián)盟也都損失了不少人。 這一戰(zhàn)死去了一個列席者,成就了第三個queen,而游戲中唯一的king,被迫返回了新手村,這對局勢的影響極其深遠(yuǎn)。 現(xiàn)在人人自危,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 驚雷四人承受著巨大的痛楚,而最可悲的是,他們并沒有時間沉溺其中。 安葬完鄒一刀和白浩鷹,沈悟非眼淚都沒干,就下達(dá)了指令:“告訴韓開予,他隨時可以來斗木獬,但蘭蔓不能來,另外,馬上把天崇也接來斗木獬?!?/br> 舒艾道:“我已經(jīng)通知他們了,天崇……誰去接呢?” 喬驚霆道:“我和悟非去吧,之前去眾帝之臺,也都是我們?!?/br> 沈悟非點點頭:“你們在斗木獬呆著,哪里都不要去,我們很快就回來?!?/br> 喬驚霆和沈悟非再次來到了眾帝之臺。 房子還是那棟房子,照樣也是那個npc管家接待了他們,屋內(nèi)平靜如舊,可不同以往的是,這里的男主人不在,而且短時間內(nèi)都回不來了。 喬驚霆和沈悟非走近了起居室,看到了天崇。 這個孩子抱著膝蓋坐在沙發(fā)里,目光空洞地看著面前那熟悉的棋盤,和一局未完的棋,可對面的位置空蕩蕩的。 倆人松了口氣,看來湯靖川雖然回了新手村,但余威還在,還沒有人敢來打天崇的主意,其實這個時候就算把天崇擄走,湯靖川回來,也未必找得到,反而可以用來威脅那個游戲第一人。 天崇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沈悟非走過去,坐進了椅子里:“天崇,你在這里不安全,你愿意跟我們走嗎?我們會保護你,直到湯先生回來?!?/br> 天崇定定地看著沈悟非,就像個人偶一樣,毫無反應(yīng)。 “你應(yīng)該聽得懂我說的話吧?如果你聽得到,你就點點頭?!?/br> 天崇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 “那你愿意跟我們走嗎?如果你一個人在這里,可能還有很多人對你圖謀不軌?!?/br> 天崇猶豫了片刻,再次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