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這么好笑嗎？”陸斯羽反問，瞪大了眼睛怒視莊錦寒。

    “羽弟你真是……”莊錦寒的笑容更深，但總算收斂了嘴角明顯的笑意，只留下眼里的笑，“我們說正事吧，剛羽弟說到哪里？”

    陸斯羽瞪了他一眼，但莊錦寒嘴角的笑已經(jīng)收斂，他也不好繼續(xù)發(fā)火：“我說，有很多衙差在盤查進(jìn)出山的人，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有山賊跑了，他們在盤查是否有山賊渾水摸魚，可是我卻看到他們跟王叔的人吵了起來，覺得有點不對勁?！?/br>
    “王叔的人？是小舅手下的王叔？”莊錦寒終于嚴(yán)肅了一些。

    “嗯，這次我來邊境，就是王叔帶我來的，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總覺得這次的事很不對勁?！标懰褂鸢櫭?，他心里覺得不對勁，可真的要讓他說出個頭頭道道，也說不出來。

    “聽你這么說，我想或許我之前的猜測是對的?！鼻f錦寒說道，神情愈加嚴(yán)肅。

    “怎么說？”陸斯羽坐在一旁，認(rèn)真聽講。

    “這件事要從一個多月之前說起，”莊錦寒看著陸斯羽，認(rèn)真敘述，“在一個多月之前的某一天，我們收到消息，說是山賊抓了許多百姓，作為知府衙門，把百姓救出來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所以我就帶了一些人，想要探聽山賊的去處，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山賊仿佛知道我會去查，在半路埋伏，有幾個衙差為了救我還被山賊殺了?！?/br>
    “這些衙差沒問題？”陸斯羽問道。

    “不清楚，但是那些山賊確實不知道我的身份，”莊錦寒說道，“我被抓了之后，就被山賊關(guān)押在一個地方，之前被山賊抓的那些百姓就被關(guān)在這里，每天凌晨，我們就會被叫起來去挖坑，一直到所有人精疲力盡才會被放回去，所以一直都沒有精力逃跑?！?/br>
    “但是后來還是想辦法跑了？”陸斯羽知道肯定有這一茬，以莊錦寒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嗯，有一次山賊的看管很松，我們就想辦法跑了，結(jié)果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衙差?！鼻f錦寒皺眉。

    “那個衙差？”陸斯羽大概猜到了當(dāng)時可能發(fā)生的情況。

    “我頭上的傷就是那個時候出現(xiàn)的，那些百姓也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一直以為衙差是假的，我們中了山賊的圈套，但是我卻認(rèn)為未必?！鼻f錦寒認(rèn)真說道。

    “如果那個衙差是真的，就說明衙門里有人跟山賊是一伙的！”陸斯羽立刻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個衙差確實是往山賊所在的地方去，是我莽撞了?！鼻f錦寒低聲道。

    “誰能想到路上遇到的衙差會帶來這樣的后果，”陸斯羽說道，又想到守在入口的那些衙差，“如果衙門里真的有人跟山賊暗中勾結(jié)，我剛剛看到的那些衙差可能不是為了抓山賊，而是為了找我們！”

    “或許，或許衙門里真的有人跟山賊狼狽為jian。”莊錦寒也皺眉。

    “我突然想到，”陸斯羽開口，“之前我說讓府衙里的孟大人幫忙派人找你，他一直都推脫，可是昨天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對打擊山賊起了興趣，興致勃勃說要將山賊一網(wǎng)打盡?！?/br>
    “孟大人？”莊錦寒反問，對于府衙里的人，他顯然要比陸斯羽熟悉得多，“孟大人一向膽小怕事，且很少參與到府衙的事務(wù)中，這次竟如此積極主動？”

    “事出反常必有妖?！标懰褂鹆⒓凑f道。

    “看來我們這次不能隨便回去，即便我們回去了，孟大人那里恐怕還有后招?！鼻f錦寒說道。

    “現(xiàn)在出入口那里有衙差等著，如果真的像我們猜的那樣，是孟大人在搞鬼，我們就不能從那里出去，不過這附近想要出去也并非只有那一條路。”陸斯羽說道。

    先前就說過，這附近都是山巒，雖然大路來說可能真的只有那么一條，但想要出去完全可以翻山越嶺。

    “就算我們出去了，歷盡千辛萬苦回到府衙，孟大人完全可以假裝什么都不知道，還多了救我和剿滅山賊的功勞，倘若孟大人當(dāng)真與山賊勾結(jié)，一定要想辦法找到證據(jù)，解決孟大人這個隱患?！鼻f錦寒皺眉道，府衙里有人跟山賊勾結(jié)這件事可大可小，他能勾結(jié)一次就能勾結(jié)第二次。

    “現(xiàn)在山賊都被孟大人殺了，我們再想找到證據(jù)恐怕很難?！标懰褂鹣氲街翱吹降膱鼍?，在孟大人的親自指揮下，對那群山賊發(fā)起了猛烈的進(jìn)攻，先前他還覺得雖然殘忍了一些，但面對窮兇極惡的山賊，滅了他們也無可厚非，如今看來，恐怕是早有預(yù)謀。

    “看來孟大人是打定主意即便是我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回到府衙，也拿他沒辦法。”莊錦寒總結(jié)道。

    “那個孟大人特意派衙差等在出入口，也是故意引莊哥出現(xiàn)，不管莊哥知不知道，他也有一定的主動權(quán)?！标懰褂鹣肓艘幌?，緩緩說道。

    “或許這就是他的打算，只是如果不是他這么大費周章，我恐怕不會想到衙差的事與他有關(guān)?！鼻f錦寒皺眉。

    “這個孟大人的心計真的很深?！标懰褂鹬斑€只是懷疑，但是跟莊錦寒談了之后，就覺得其中肯定有問題，畢竟一個人的性格不會那么輕易改變，孟大人前后不同的性格，就已經(jīng)暴露了一些什么。

    “其實從一開始我上任，就覺得孟大人很不簡單，只是我上任那么久，孟大人都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我也沒有太過在意，只當(dāng)是他性格如此，現(xiàn)在看來，他藏得比我能看到的還要深?！鼻f錦寒嘆氣。

    “嗯，所以說昨天那幾個針對莊哥的人恐怕也是孟大人派來的，如果是山賊，他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哪里還會追過來?！标懰褂鹣氲阶蛲淼倪@件事，突然恍然大悟。

    昨天被追殺的時候，他總覺得有些違和感，可卻找不到原因，如今想來，如果那些人是孟大人派來的，那一切都能說通了。

    “這一切全靠羽弟，如果不是羽弟在，說了那么多孟大人的情況，我恐怕不會發(fā)現(xiàn)孟大人的陰謀，而且還會直接撞到孟大人手上?！鼻f錦寒認(rèn)真看著陸斯羽，眼里滿是認(rèn)真。

    “這個……額……那個……”陸斯羽結(jié)巴著，突然又看著莊錦寒露出了笑容，下意識吼出聲，“你別笑！”

    “嗯？”莊錦寒疑惑。

    “莊哥你別笑，看著很不習(xí)慣?！标懰褂鹫f著，偏過頭避開莊錦寒的目光。

    “好，我不笑就是了，接下來我們或許可以去山賊窩看看的情況，或許還會遺漏一些線索?！鼻f錦寒認(rèn)真說道。

    “嗯，嗯，好?！标懰褂鹆⒓袋c頭，又回頭看著莊錦寒，“你……你別看著我?！?/br>
    明明是他回頭看莊錦寒，卻讓莊錦寒不要看他，這話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無理取鬧。

    也是在這時，陸斯羽猛然反應(yīng)過來，他之前吼莊錦寒是因為怕，但是怕的卻不是莊錦寒的笑容，而是他的眼神，莊錦寒的眼神中仿佛只有他一人。

    之前的話是開玩笑的吧，莊錦寒不是承認(rèn)了是開玩笑的么。

    不能想多了。

    對，絕對不能想多了！

    第140章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里？”陸斯羽慌張地轉(zhuǎn)移話題。

    “此處不能久留, 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莊錦寒說道。

    “可是你的身體？”陸斯羽突然想到莊錦寒的身體情況, 又開始心生擔(dān)憂, 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莊錦寒能安穩(wěn)地呆在知府衙門, 好好休養(yǎng), 這么想著, 他也忍不住說出口，“或許我們可以先悄悄回去，讓大夫先看看莊哥的情況, 其它的事我們可以另行定奪?！?/br>
    “不行, ”莊錦寒搖頭，“這次追殺我們的人如果真的是孟大人派的，他一定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一旦我們露面, 他又會有新的打算，到時他徹底轉(zhuǎn)明為暗，我們再想抓到他的把柄就沒有那么容易了?！?/br>
    “說的也是，”陸斯羽皺眉，“這樣吧, 我再出去看看情況, 找一找有沒有遺漏的線索?！?/br>
    說著, 陸斯羽就打算出山洞，然而他剛一動作，手腕就被莊錦寒牢牢抓住。

    “羽弟何時做事如此莽撞了？”莊錦寒問道。

    “我哪里做事莽撞了？”陸斯羽立即反問, 做足了占理之人的面子。

    “好好好，羽弟做事沒有莽撞，只是此事仍然不能太過隨意，”莊錦寒眼里帶著笑，認(rèn)真分析道，“倘若如我們猜測的那樣，孟大人與山賊勾結(jié)，又如我們想的那樣，山賊處留有孟大人的把柄，如今最著急的是誰？”

    “孟大人自己?！标懰褂鹆⒓凑f道。

    “所以說孟大人此次讓官兵擋在出入山的口子，不僅僅是為了抓我們，也是為了在第一時間找到證據(jù)。”莊錦寒認(rèn)真說道，對這個猜測有八成把握。

    “如果早知道孟大人有這個打算，之前我就不會想出火燒的點子?！标懰褂鹩行┖蠡?，他說呢，為什么孟大人突然對剿滅山賊來了興致，恐怕就是因為他想出的這個點子。

    原本陸斯羽的打算只是將那些山賊一網(wǎng)打盡，而孟大人的打算卻是在將山賊一網(wǎng)打盡的同時，不留一個活口，也不會留下絲毫對他不利的蛛絲馬跡，用火攻再合適不過。

    “在那種情況下，火攻的點子很好，”莊錦寒認(rèn)真說道，算是肯定了陸斯羽的計謀，“山賊窮兇極惡，以知府衙門里的那些衙差而言，根本沒有能夠與山賊正面對上的能力，而火勢一起，反倒是早有準(zhǔn)備的衙差們更有優(yōu)勢，剿滅山賊也容易多了?！?/br>
    “如果是別的方法，或許可以留下證據(jù)?！标懰褂鹫f道。

    “如果是別的方法，孟大人也不會讓你我見到證據(jù)，”莊錦寒也說道，“那幾間屋子太過明顯，孟大人的人要搜一搜，也很容易，所以屋子里的證據(jù)我們無論如何也拿不到，我們和孟大人都要找的應(yīng)該是那些被山賊藏起來的證據(jù)?！?/br>
    陸斯羽看著莊錦寒，耳中聽著他一點一滴的分析，因為之前的事一直加速的心跳終于趨于平穩(wěn)，他也能安然面對莊錦寒。

    “按照孟大人現(xiàn)在做事的動作來看，顯然他也沒有找到那些被山賊藏起來的證據(jù)，當(dāng)然，也有可能山賊并沒有將證據(jù)藏在別處，可是我相信孟大人很清楚，那些證據(jù)一旦被找到，對他而言將是滅頂之災(zāi)?！毙奶椒€(wěn)了之后，他的腦子思緒也再次回歸，直接做出了分析。

    “聰明！”莊錦寒毫不吝嗇地夸獎道。

    “說的好像我什么時候不聰明過一樣，”陸斯羽瞥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山里肯定有很多孟大人的人，我們現(xiàn)在出去很有可能會被發(fā)現(xiàn)?！?/br>
    “但是我們也不能一直呆在這里?！鼻f錦寒說道。

    “是啊，坐以待斃怎么能行，”陸斯羽說著，又感慨了一句，“沒想到這邊境也會有這么多勾心斗角。”

    “不管在哪里，只要人心有惡意，就會有惡性，”莊錦寒起身，“我們先出去看看，看周圍到底是什么情況?！?/br>
    “嗯，”陸斯羽點頭，主動說道，“我剛剛爬到上面走的，現(xiàn)在？”

    “抱緊我?！?/br>
    “??？”陸斯羽茫然。

    “抱緊。”莊錦寒拉著陸斯羽的手臂，環(huán)在自己身上，確定陸斯羽已經(jīng)抱緊之后，他直接拉開洞口的遮擋，縱身往下一躍。

    “往這邊走?！鼻f錦寒帶著陸斯羽跳下之后，又緊緊拉著陸斯羽的手往一旁走去。

    陸斯羽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莊錦寒拉著走，但他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這個距離還能這么輕松跳下來。

    厲害??！

    “走這里，山賊的窩方向?！标懰褂饎倓偢锌f錦寒的厲害，就眼看著莊錦寒把他往遠(yuǎn)了帶，連忙開口。

    “不愧是羽弟?！鼻f錦寒也沒有因為自己帶錯路而赧然，直接往正確的路走去，順便說道。

    這下輪到陸斯羽無奈了，他總不能說他是看過周邊地圖的吧。

    這么想著，他悄悄看向莊錦寒，卻注意到莊錦寒一本正經(jīng)的臉上竟然有一絲紅暈，難道是因為帶錯路不好意思了？

    陸斯羽這么想著，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莊錦寒哪里是因為帶錯路不好意思，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兩人從頭到尾一直牽著的手，在這種情況下，要讓他發(fā)現(xiàn)莊錦寒的不對勁顯然不是很容易。

    在陸斯羽的帶路下，兩人一路上都很順暢，除了偶爾會遇到一些人以外。

    “剛剛那個是衙門里的人?！眱扇擞侄氵^一劫之后，莊錦寒輕聲道。

    “那人身上沒有穿衙差的衣服，所以說這件事果然是孟大人在搞鬼?！比绻f之前只是猜測，現(xiàn)在這會兒兩人幾乎已經(jīng)肯定孟大人別有用心。

    “嗯，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不小心被戳穿，孟大人完全可以解釋是為了不打草驚蛇?！鼻f錦寒再次說道，兩人一路躲藏，走的路已經(jīng)越來越偏，但也躲過了不少人。

    “即使我們被抓？”陸斯羽皺眉問道。

    “嗯，即使我們被抓，然后又被我們逃離，孟大人也依然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釋?！鼻f錦寒說道。

    “看來這個孟大人比我們想象中要難纏許多?！标懰褂鸪姓J(rèn)他小看那位孟大人了，他還以為孟大人只是單純膽小怕事，沒有心計，但如今看來，孟大人哪里是沒有心計，只是將心計藏得很深罷了。

    “別說是你，我來邊境一年多了，也是第一次看清孟大人的為人?！鼻f錦寒感慨道，沒有在陸斯羽面前隱瞞自己的失誤，如果他早就發(fā)現(xiàn)孟大人與山賊狼狽為jian，就不會發(fā)生之后一連串的事。

    “如今我們在暗，孟大人在明，他應(yīng)該還不知道我們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打算，所以完全可以反將一軍?！标懰褂鹫f道。

    在他眼里的莊錦寒從來也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他會受傷，會失誤，也有不擅長的地方，但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更清晰地了解莊錦寒的情況，即使他有很多方面不夠出色，但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仍然將許多事做到了完美。

    “噓——”兩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莊錦寒將陸斯羽拉到自己身后，悄悄往前探去。

    “果然有人。”陸斯羽說道，這個情形并不在他們意料之外。

    “他們在找東西，”莊錦寒低聲道，“看來孟大人確實有很重要的把柄落在山賊手上，所以才會不惜一切想要找到?！?/br>
    “希望那些山賊沒有那么蠢，把重要的證據(jù)藏在屋子里?！标懰褂鹂粗瞧粺山固康牡胤?，以及那幾間燒毀了的屋子，這些……都是他的杰作，他當(dāng)然不希望山賊的證據(jù)毀在他手上。

    “希望如此?！鼻f錦寒也點點頭，他們都很清楚，即使這片沒有被燒，證據(jù)也會被孟大人的人提前拿走，但他們還是希望山賊沒有把證據(jù)藏在這里，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有找到證據(jù)的機(jī)會。

    “不止是我們這么想，孟大人恐怕也這么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标懰褂鸩聹y著孟大人的想法。

    “他們過來了，我們先走。”莊錦寒突然說道，立即拉著陸斯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