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說邊掏出香煙遞給那名老者。

    老者抬頭看了一眼斗雞眼，嘴角露出了微笑：“伢子，回家看看啊，這好久沒見你了。”

    他頓了一下又說道：“地里都荒了，中午這個點溫度高，鋤的草一會就曬干了，就省事了?！?/br>
    我在心里嘆了一聲勞動人民真不容易。

    斗雞眼上前一步拉起老者的手，叫道：“干什么干，別干了，去我家喝酒！喝完酒我?guī)湍愀扇??！?/br>
    老者笑了笑道：“你看你細(xì)皮嫩rou的，可干不了這粗活……”

    老者雖不愿意，但卻被斗雞眼生拉硬拽的塞進(jìn)了車子，隨后驅(qū)車來到了村前的一座荒涼的院子前。

    這是一棟老式的土墻草屋建筑，在紅磚綠瓦中顯得格外扎眼，屋頂上幾顆野草隨風(fēng)擺動，土墻上爬滿了爬山虎。

    斗雞眼下了車，立在門前，看著去年過年貼的已經(jīng)泛白的對聯(lián)，雙眼不由得濕潤起來，隨后轉(zhuǎn)頭看著老者說道：“三爺爺，今天不醉不歸！當(dāng)年我父母去世的時候，要不是你幫襯著處理后事，又給我錢讓我出去闖蕩，也沒有今天的我，我會一直孝順你的?！?/br>
    斗雞眼生長在白龍灣村，十多歲離家闖蕩，刷盤子發(fā)小廣告通下水道什么都干過，也吃了不少苦，雖然村子里已經(jīng)沒有直系親人，但他每年必然回家一趟，就是看我們身邊這個被他稱為三爺爺?shù)睦险摺?/br>
    老者聽了斗雞眼的話，不由得感動不已，嘴里重復(fù)著一句話：“好孩子，好孩子……”

    斗雞眼要大醉一場的愿望，很顯然與我們在路上商議的秘密進(jìn)行，快速解決戰(zhàn)斗的目的相違背，但我們站在一旁感同身受，也就沒說什么。

    進(jìn)了院子，院子里一棵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老槐樹，冠若大傘，呆在樹下甚為涼爽。

    槐樹下面有一張水泥砌成的桌子，桌子上畫著一副象棋盤，桌子周圍是用大理石做的幾只石凳子。

    在斗雞眼去小賣部買一些速食食品以及酒水的時候，我和老者隨便聊了起來，經(jīng)過聊天得知，老者名叫高先蒙，今天七十八歲，除了已經(jīng)弓了腰，整個身體很是硬朗。

    他問我們是干什么的。

    我不忍心欺騙這個看上去面善的老者，就將我們來的目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在我說的過程中，莊羽坐在一旁嘴巴動了幾次，最終沒有制止我。

    老者聽我說完，微微頷首，說道——

    你們還真是找對地方了，我聽老一輩講過這個周宣，說是當(dāng)年他在樂安郡做官，有一年半年未雨，大旱，全郡老百姓都燒香拜龍王祈求雨水降落，可是求也求過了，香也燒了卻不見落一滴雨水。這個時候，有人就砸了黃河龍王的牌位。

    本來龍王已經(jīng)接到玉帝旨意，準(zhǔn)備普降甘霖，他見老百姓不僅砸他牌位，斷他香火，還無端咒罵于他，黃河龍王大怒，冒著觸犯天條的危險，滴雨未降，結(jié)果被玉帝貶下凡界。

    這之后，我們村子的人發(fā)現(xiàn)村外一夜之間有了一個深水潭，而且怎么取用，水位也不見下降，這件事很快就傳了出去。

    周宣作為一方父母官，考慮的是全體老百姓的福祉，于是準(zhǔn)備以這個水潭為中心，開渠挖道，將里面的水引流至周邊村子。

    當(dāng)他要做這件事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中遭到了白龍的威脅。

    傳說周宣有鬼神難測之威能，竟然編織了一個追殺白龍的夢境，因為是他主導(dǎo)的夢境，是以他勝利的思維為前提編織的夢境，所以在他的夢境中，白龍抵擋不過他的追殺，最終逃跑，被我們的先祖高員外所救……

    聽了老者的話，我心道：“這個傳說很顯然跟斗雞眼所講的那個傳說一脈相承，可能是大旱之時，周宣救民有功，然后被后人逐漸的將這件事神化了?！?/br>
    老者接著說道：“如果僅僅是引水救民這一件事，還不足以說明周宣這人厲害，引水工程進(jìn)行的過程中，有幾個村子發(fā)生了僵尸襲擊人的事件，都被他以秘術(shù)制服?！?/br>
    “僵尸事件？”我心下一凜，剛要問一些細(xì)節(jié)，斗雞眼人未到聲先到：“喝，喝，今天誰也別勸我，一定要喝個痛快！”

    我向門口看去，斗雞眼雙手搬著一箱牛欄山二鍋頭走了進(jìn)來，身后的人雙手提著兩個大的塑料袋，里面裝滿了各類熟食、速食以及飲料。

    不是別人，正是那不拘言笑、面容冷酷的張含充，像極了一根冰天雪地里的竹竿。

    第七章 周宣巫婆蓮

    高先蒙是典型的莊稼漢子，淳樸善良，熱情好客。

    他年紀(jì)不小，酒量也不小。

    我們都是后輩，在吃飯的過程中跟著斗雞眼叫人，一口一個三爺爺，將他樂的不輕，直夸我們都是好孩子。

    說起高爺爺來，其實反應(yīng)了當(dāng)下的一個具體現(xiàn)狀，那就是老人留守問題。

    他有三個孩子，混的都不錯，大兒子定居美國基本上是三年回一趟家，二兒子在省里當(dāng)差，除了過年回家一趟，平常工作較忙，也很少回來，而三姑娘則遠(yuǎn)嫁曰本，自從嫁出去不僅沒回來過，而且電話也沒一個，基本上是音信全無，不知死活。

    他還熱情的掏出了他與三個孩子的照片給我們看，說實話，她女兒真漂亮，如果論輩分，得管她叫三姑。

    聽著三爺爺驕傲的介紹他三個孩子，我心中一陣惆悵，端起酒杯說道：“三爺爺，我和斗雞眼親如兄弟，閑來沒事我們會一起來家看你的！”

    事實上我說這話是在做鋪墊，我此前口無遮攔，將我們?nèi)绾伪粔艟忱_，如何得知此地有周宣古墓，準(zhǔn)備探上一探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雖然心底明白三爺爺不太可能有著將我們舉報到公安那里的大義滅親行為，但還是不得不防，做一個嘴上的人情鋪墊，激起眼前這位老人護(hù)犢子的心態(tài)，說不定我們遇到事情，還可以幫我們周全一二。

    三爺爺活了那么大歲數(shù)，早已成了人精，我話一出口，他就直接說道：“你們這次行動最好在夜間進(jìn)行，白天下地干活的人多，免不了人多嘴雜，傳出去可就不好了，既然你們?nèi)绱诵湃挝疫@個老頭，我自然不會說出去，你們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br>
    三爺爺表態(tài)之后，我們喝酒的氣氛更加的熱烈起來。

    我雖然和張含充這家伙不對付，但是這小子在喝酒方面表現(xiàn)出了極好的酒品，只要有人敬酒，他就一口一個干掉，一會的功夫，二兩半的杯子，喝了六杯，酒量大的出奇。

    常言道酒品見人品，這讓我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

    我問三爺爺?shù)溃骸澳愦饲罢f周宣斗僵尸是怎么回事？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僵尸存在嗎？”

    三爺爺呡了一口酒，說道：“有沒有都是前人說的，反正我是沒見過僵尸，當(dāng)年樂安郡大旱之前，黃河斷流，樂安郡有人在干涸的黃河底撿到了一個青銅匣子……”

    他這話一出口，其他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樣子，作出一副聽故事的姿態(tài)來，而我卻是心下一凜，心道：“如此情形怎么和當(dāng)年李家莊遇到的情形一樣……”

    我感覺一個秘密就要浮出水面，于是就專心的聽三爺爺講了下去。

    當(dāng)年挖到青銅匣子的是當(dāng)?shù)匾粋€比較出名的巫婆，單名一個蓮字，不知其姓。

    據(jù)說算命治病有兩把刷子，極有道行，大旱的時候，她去黃河邊觀察，撿到了青銅匣子，發(fā)現(xiàn)了匣子里面是盛放著紅色液體的水晶盒子。

    她是走神秘主義路線的，滿腦子都是封建迷信思想，拿到盒子便斷定這里面的紅色液體不簡單，心里也認(rèn)定這是龍血，喝了可以長生不老。

    她心思比較縝密，并沒有立馬喝下，而是率先將紅色液體拌飯，喂給了她養(yǎng)的一條名為財旺的大黃狗。

    大黃狗財旺，吃下龍血拌飯之后半個時辰，忽然暴躁起來，狂吠不止，將拴它的鐵鏈子掙得嘩啦嘩啦的響。

    巫婆蓮站在旁邊觀察，心道：“財旺平時乖巧的很，連雞都能欺負(fù)它，來個人打死也不咬，這一反常態(tài)，肯定是龍血的作用！”

    于是又繼續(xù)耐心觀察，隨著紅色液體不斷的作用于狗體，財旺這家伙力氣也越來越大，將拴狗的石榴樹掙的搖擺不止，榴葉亂飛。

    財旺拼了命的掙脫，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巫婆蓮還真怕財旺自己把自己給勒死了，正當(dāng)他想去解開鎖鏈的時候，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

    說道這里，三爺爺停下來，賣了個關(guān)子，問道：“你們猜，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

    這里面只有我知道這個故事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但我裝作什么不知道，謙虛的答道：“我猜，那狗自己把自己勒死了！”

    此話一出得到了眾人的嘲笑，莊羽分析道：“如果那狗自己把自己勒死了，那故事接下來就會成為另一個版本，既然三爺爺講到巫婆蓮拿自己的大黃狗做實驗，那說明這實驗一定是成功了的，也就是說，這大黃狗并沒有死，而且成功的驗證了那不明紅色液體的功用！”

    三爺爺呵呵一笑，豎起大拇指，夸贊道：“小姑娘是聰明人，分析的頭頭是道，老朽實在是佩服至極！”

    莊羽也許是被夸贊的有點不好意思，也許是因為酒精上臉，整個面部如同白蓮中間幾點紅，妖冶而甜美，讓我不由得看癡了，心里有著拿她回家做老婆的念頭，只不過這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

    俗話說的好，有想法是好事，萬一見鬼實現(xiàn)了呢？

    正在我美滋滋的意yin之時，三爺爺繼續(xù)講了下去——

    大黃狗服用龍血拌飯之后，力氣是逐漸增大，到得最后竟然將整棵石榴樹連根拔起，掙脫束縛之后，應(yīng)該是喪失了狗性，張開血盆大口就向主人咬去，還好巫婆蓮，早有準(zhǔn)備，手一撩抓住狗鏈子，順勢將一個箍嘴直接套在了狗嘴上。

    接下來她做的事就是用巫術(shù)將狗重新馴化，這樣之后，她竟然生出了一個心思，那就是創(chuàng)立自己的教派，然后將周宣趕下位子。

    事實上這個念頭的升起，不是偶然的，傳說巫婆蓮，年輕的時候貌美如花，有一次節(jié)慶之日，遇到了周宣大人，隨后升起了愛慕之心，竟然飛鴻傳書于周宣表達(dá)愛意，在那個封建時代，這樣的做法可謂大膽至極，周宣雖然佩服她的勇氣，但是他明白自己常與人解夢，有違天道，并算準(zhǔn)了自己并無子嗣，如果是巫婆蓮跟了自己，很有可能有著災(zāi)難，所以就狠心拒絕，這樣之后，就埋下了禍根。

    巫婆蓮對周宣拒絕這件事，懷恨在心，由愛生恨，發(fā)誓不再婚嫁，潛心研究巫術(shù)，由于專一做事，成就非凡。

    她在驗證了血盒子里面紅色液體的功能之后，對外宣稱自己有不死之藥，只要歸附于她，成為門徒，就能獲得不死之藥。

    那個時候，大旱來臨，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去，一聽說巫婆蓮有神藥服用，服之不饑不渴，力量大增，長生不老，歸附者甚重。

    在周宣引水造渠的時候，巫婆蓮聚集數(shù)千門徒找周宣麻煩，周宣初時，不予其計較，命令手下躲避，并不與之發(fā)生沖突。

    巫婆蓮無法，只能用禍害老百姓的下策來吸引周宣出來，她知道周宣愛民如子，這是他的軟肋，此計一出，果然奏效，周宣手持天罡劍，怒而出戰(zhàn)。

    你來我往，兵來將擋，那一戰(zhàn)是天昏地暗，兩人不分伯仲。

    巫婆蓮只知道周宣是個好官，沒想到他道術(shù)竟然極為高明，久之不勝，激起了她的好勝之心，于是使用禁忌巫術(shù)，那就是吸收死去僵尸的黑暗力量為自己所用，力量頓時大增。

    為了戰(zhàn)勝巫婆蓮，周宣不得已之下使用了極為消耗精神力的織夢術(shù)，利用天地時空，編織了一場春秋大夢，盡管如此，夢中的周宣還是沒能戰(zhàn)勝巫婆蓮，兩人最終兩敗俱傷，奄奄一息的醒來。

    巫婆蓮在死之前吐露心聲，說自己如何如何的對他一見鐘情，而周宣也一五一十的訴說了他為什么不能娶巫婆蓮為妻，兩人互訴衷腸，互相抱頭痛苦。

    最后巫婆蓮在周宣的懷抱中死去。

    就在這時，天公作美，一場暴雨來臨，接連下了十天十夜，黃河恢復(fù)元氣，如同脫韁野馬奔騰東流。

    周宣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先是命人將巫婆蓮發(fā)現(xiàn)的青銅匣子連同水晶血盒子，重新扔進(jìn)黃河，然后命人在黃河邊造了陵墓。

    聽三爺爺講完周宣和巫婆蓮的傳說，我在唏噓感嘆之余，也找到了當(dāng)年李家莊王大根撈起的那個血盒子的來源。

    或許真是當(dāng)年周宣命人拋入黃河的，而我們處于黃河最下游，靠近入?？?，定然是從高青河段流向了下游。

    即是如此，那它存在的時間很久，久到在三國時期以前，而且周宣那個時代可能是它第一次露面。

    那么它的源頭在哪里？

    青銅匣子里面的水晶盒子里面的紅色液體到底是什么物質(zhì)？竟然能讓人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這一切依舊是個疑問。

    第八章 隊友不靠譜

    當(dāng)天下午我們從正午一直喝到日落西山，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反正中途莊羽和張含充又分別去了一趟小賣部購買酒水。

    三爺爺后來講了什么，大都記不清了，反正都是白龍灣附近關(guān)于黃河的傳說，好像說有人在河邊發(fā)現(xiàn)了如磨盤大的成了精的老鱉，還有人在河邊發(fā)現(xiàn)了如同蛟龍的大魚等等。

    像這樣的故事，兒時的鄉(xiāng)下，遍地都是，亦真亦假。反正我小時候見過如四分之一足球般大小的蛤蟆，也見過如同手臂粗的白線蛇，當(dāng)時新白娘子傳奇熱播，還有人說那是白娘子的化身，玄乎的很。

    我怎么睡下的實在是記不清了。

    酒精一麻醉，就想倒頭睡，倒頭一睡，不知日月的悲催，一醉一睡解千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在我胸前摸了一把，我下意識一揮手說了句別鬧，向外翻了個身子繼續(xù)睡去。

    經(jīng)這么一打擾，我也又深度睡眠進(jìn)入了淺度睡眠，又不知過了多久，在恍恍惚惚之間，覺得有人站在我床前，我睜開眼睛一看，竟然是兒時記憶中的父親，窗外的月光透射進(jìn)來，鋪散在他溫和的臉龐上，顯得年輕而又瀟灑。

    我一驚，頓時醒來，看著父親揉了揉眼睛，自語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父親沒有搭腔，嘴角泛起了微笑。

    我眼淚頓時掉下來了，上前抱住了父親，將頭顱埋在他寬闊的胸膛里狠狠地哭泣。此時的我早已忘了父親已經(jīng)去了極樂世界的現(xiàn)實。

    父親也在流淚，淚水掉落在我的頭上，手上，濕漉漉一片。

    不經(jīng)意間我掃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月光之下，父親的淚水呈血紅色，于是仰頭看向父親，已經(jīng)看不見父親的臉，他的臉已經(jīng)被鮮血覆蓋，血液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