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爺倆是不是瞎？】

    賈心貝看了看窗外已經(jīng)基本黑了，這倆完全沒有走的意思，作為主人，哪怕廚房里啥都沒有，口袋里也沒幾毛錢，她還是問了一句：“是不是該吃飯了？”

    顯然是該吃飯了，但成輝想著之前賈心貝再三強調(diào)她不會做飯，唯恐成瀚開口說要留飯，等話說出口再說不會做就尷尬了，趕緊的搶了一句：“是該吃飯了，最近那個味美樓換新菜單了，我們?nèi)ピ囋??！?/br>
    然而，成輝沒想著話一出口就被否決了。

    “都幾點了，瞎折騰個什么勁兒?。俊?/br>
    兩分鐘后，成輝和賈心貝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個廚師帶著兩個幫廚抬著一個保鮮箱從門外進來，徑直走進了賈心貝家那個小得兩人都轉(zhuǎn)不開身的小廚房。

    賈心貝看看成輝，眨巴眨巴眼：【你家的人去別人家做客還自帶廚師？】

    成輝看著賈心貝，也眨巴眨巴眼：【我也是第一次見這排場??！】

    然后，成輝臉別到一邊，低頭笑。

    笑什么??？

    顯然，只有認定了主人家沒飯吃，做客的才會自個兒給自個兒備飯。

    成輝笑著笑著覺得丟人的又不是他，他躲什么？轉(zhuǎn)過頭沖著賈心貝擠眼，抬抬下巴。

    【丟人嗎？】

    然后，被賈心貝踩了一腳。

    【嗷~~~~~~~~】

    這天，成家爺倆兒走的時候大概是晚上八點多，原本呢，成輝是準備多留一會兒的，但是成瀚老爺子換好鞋子在門口看著他這個乖孫子，看著，看著，還看著。

    于是成輝尬笑的跟賈心貝告辭，然后乖乖的跟著成瀚一起走了。然后，無視他那輛停在樓下的老爺皮卡，厚著臉皮鉆進了成瀚那輛安全級別相當于裝甲車的座駕里。

    然后，等到車門一關(guān)，成輝立刻的就真切的覺察出他自個兒有多不受待見了。

    明明剛才在樓上，哪怕沒什么笑臉，也溫和的氣氛，怎么等到只有他了溫度就降了驟降好幾度呢。

    其實自從頭一天聽成瀚講了過去的故事，成輝也想明白了許多事了，比如為什么他家老爺子總是不落家，為什么在家也總是關(guān)書房里，為什么非公事不愿意多說一個字，為什么把所有人都趕出了老宅子，自個兒一個人住。

    從前，成輝覺得這就是他家老爺子的個性，現(xiàn)在他知道了，這就是不待見他們，別管什么親兒子，親孫子，反正不是他心里頭的人生的，統(tǒng)統(tǒng)不待見。

    要說，想明白這中間的緣故后，成輝多少心里還是有點不爽的，憑什么啊？我當你是親爺爺，我爸當你是親爸，你當我們跟大野地里撿來的一樣。

    但今天早上賈心貝說“不喜歡誰又不是錯”，成輝忽然覺得也沒什么好埋怨的，老爺子雖然不待見他們，但也沒有虐待過他們，除了一些溫情，父親和祖父該做的也都做了，人還是得知足。

    八點多的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駕駛室和后座的擋板擋住了前面的光，只有車外路燈微弱的光從兩邊的車窗照進車里，在爺倆兒的身上投下移動的黃色光影。

    成輝一直等到車子開了差不多一刻鐘，才貌似隨意的問：“賈心貝的奶奶就是您昨天說的那位……？”

    “是的?！?/br>
    “那她爺爺就是那個唱戲的？”

    “不是，那個唱戲了沒兩年就病死了，她改嫁，嫁給了賈心貝的爺爺。”

    “死了？！那怎么沒嫁給您?。俊?/br>
    這話問得其實挺奇怪的，要說成瀚就算不是首輔，那也是成家的子孫，怎么就非得娶一個寡婦？但成輝覺得他爺爺既然能這么多年了還心心念念的，肯定當年是愿意的。

    然而……

    “我那時候剛把你奶奶娶進門兩個月，你奶奶已經(jīng)懷上你姑姑了，即便是我不要臉面狠心離了，她也看不起我的做派，不會嫁給我。賈心貝的爺爺也算是世代的書香門第，愿意娶她做原配，再好不過了?！?/br>
    【我的親爺爺您是有多自虐才能說‘再好不過了’】

    成輝覺得，假如同樣是自傳，未來他爺爺?shù)淖詡骶蛻{這段曲折的初戀一定能比他成輝的自傳多賣一千萬本。

    好吧，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這……我看您也挺喜歡賈心貝的，我昨天跟您說這事，您就認出她了是不是？怎么就不同意呢？”

    “她奶奶沒了之前我有去幫你求過親了，她奶奶看不上你。”

    “??？”

    “你那時候有婚約?！?/br>
    “這……后來佟幼宜不是沒了嗎？”

    “那個時候她奶奶也沒了，她奶奶沒了之前，我答應了她奶奶不去招惹她，讓她過本分日子?！?/br>
    要說這句話邏輯上都沒錯，如果是一般人也就這么過去了，但成輝也是在官場上唇槍舌劍十幾年的人了，多少和一般人還是不一樣。

    成輝想了想，說：“不是……那個……您答應了說不招惹她，如今是我這兒已經(jīng)招惹上了，您昨天至于一棒子差點打死我嗎？”

    “不至于，所以我今兒個不是決定認她這個孫媳婦兒嗎？”說著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前方的成瀚扭頭看了成輝一眼，但是車子里太黑了，哪怕是眼睛很毒的成輝也沒能從這個眼神里看出來點什么。

    成輝心里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但成輝沒有細想，成輝有一個不知道是缺點還是優(yōu)點的習慣，他不喜歡用他的心思和手段去對待他信任的人，或者是他希望信任的人，比如他原本可以在認識賈心貝的最開始就調(diào)出她的檔案來，然后他當時就可以知道賈心貝是林建新的徒弟。

    然后呢？

    然后他絕對不會跟賈心貝再有任何交集，這樣他絕不至于毫無防備的陷入“被結(jié)盟”瀾港陣營的各種讓他焦頭爛額的困擾中，但是相對的，他也絕不可能知道他失去了多少與一個女人相處中他所享受到的愉悅快樂的心情。

    正因為成輝一個眼睛太毒，太過于通透的人，所以他很早就知道，有些人和事不能看得太清楚，不然會太無趣。

    而且，成輝如此自負，他認為就算是有所遺漏又怎樣，他總會有辦法解決的。比如就算是賈心貝是林建新的徒弟又怎么樣，他煩躁個兩天，也就完了，太陽照樣還是從東方升起。

    ☆、第33章

    成輝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需要讓很多人相信, 他并沒有與瀾港結(jié)盟，他依舊代表著四九城一眾官宦世家的利益，這需要費很多口舌, 做很多事情，當天晚上他睡下的時候已經(jīng)約莫凌晨三點，早上六點半就起來了, 一上午見了七八個人, 等到他有工夫見江依文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一點了。

    江依文訂的一家高端私房菜, 也沒菜單, 老板做什么吃什么的那種，不知道是不是成輝餓了的原因，覺得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不咸不淡, 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別的菜, 但吃起來覺得很舒心, 成輝一邊吃一邊想著回頭帶賈心貝過來嘗一嘗。

    成輝一筷子接著一筷子的吃, 雖然不至于失禮, 但速度明顯比往常要快一些，江依文知道成輝是餓了, 所以她沒有說話, 靜靜的等著。

    等到成輝吃到三分飽，終于有工夫看一眼江依文的時候，江依文碗里那塊南瓜已經(jīng)被她的筷子戳成糊糊了, 她卻沒有意識到，不知道在想什么。

    “對不起。”成輝說。

    聽到成輝的話，江依文回過神來，怔了一下，冷下了臉，問：“對不起什么？你決定與瀾港結(jié)盟，還是公開林建新的徒弟是你女朋友？”

    “我沒有跟瀾港結(jié)盟，這是不可能的。”成輝說：“我說對不起是覺得在公開心貝是我女朋友前應該跟你說一聲，至少不該讓你太被動，太傷心?！?/br>
    成輝話說得很慢，他放下筷子，看著江依文，把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清楚。

    江依文和成輝認識許多年了，她知道這樣的成輝在敷衍人的時候說話會快一些，漫不經(jīng)心一些，而這會兒這個樣子是認真的。

    然而，正因為江依文和成輝認識許多年了，她知道任何對于成輝的揣測都可能是錯的。

    “你沒有和瀾港結(jié)盟？”江依文盡量的控制情緒，讓語氣更平靜一點，她說：“所以你是在大街上遇到那個賈心貝，一見鐘情，昨天才發(fā)現(xiàn)她是林建新的徒弟嗎？”

    這話說的成輝笑了，桌子一拍，指著江依文，他說：“基本全對！除了不是大街上，正確的地點是大野地里?！?/br>
    江依文見到成輝居然還笑，氣得臉都漲紅了，說：“成輝你當我是傻子嗎？！”

    見到江依文生氣了，成輝也就不笑了，一本正經(jīng)的說正事了。

    “開個玩笑，別生氣?！背奢x說：“頭一條，她呢，確實是林建新送到我身邊兒的，我確實也挺喜歡的，但這并不代表我會娶她，第二條，我如今跟林建新的關(guān)系也不是什么聯(lián)盟，林建新把她送我身邊兒來是投誠的，你懂？”

    說到這里，成輝也有點被氣笑了的樣子，他一個胳膊肘扶著桌子，湊得離江依文近了一些，說：“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我跟林建新一有關(guān)聯(lián)，你們就以為我跟他聯(lián)盟呢？就他那點家底兒，夠什么資格跟我聯(lián)盟？我就收個小弟，你們至于一個二個跟天要塌了一樣嗎？”

    江依文完全沒想到成輝會這樣說，最近幾年林建新風頭太勁了，總被人拿出來跟成輝比著說，所以江依文聽說成輝公開一個女朋友是林建新的徒弟的時候，第一時間也是覺得成輝要聯(lián)姻瀾港，可這會兒經(jīng)成輝一說，江依文忽然覺得是她自己想岔了，林建新什么人，怎么能跟成輝比？?。?！給成輝提鞋還差不多。

    想到這里，江依文就有點兒心虛了，成輝也說沒準備娶賈心貝是不是？

    就像成輝想的，江依文是個豁達的人，她要的是首輔太太的位置，只要這個位置還在，其他的她都可以忍。

    江依文心虛了，成輝卻不準備放過她，笑呵呵的湊得更近了，說：“來嘛？跟我說一下你們的心路歷程，都是怎么想的？別人我也不好追著問，跟你熟，就問你了。”

    這讓江依文怎么說？江依文也說不出話來。

    成輝湊得很近，近到他說話的時候，江依文都能聞到他呼出的氣里那淡淡的煙草味。江依文一直都知道她和成輝就算是結(jié)婚也就只是利益大于感情，但她也確實是喜歡成輝的。她從記事起就遠遠的看著成輝，從剛會走路到亭亭玉立，成輝身邊總是那么多人，有時候成輝跟她說一句話，她都可以興奮得一晚上睡不著覺，如今成輝離得這么近，江依文難免心跳加快，大腦當機。

    但江依文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這一會兒離成輝發(fā)視頻已經(jīng)超過二十四小時了，二十四小時里江依文焦慮，羞憤，還承受著來自父母和祖父母的責難，打成輝電話也總是不接，也激出了一些不忿。

    “你為什么一直不娶我？”江依文問。

    這個問題厲害了，成輝往后靠在了他的椅背里，半天沒想好怎么答。然后，他看見江依文的眼睛里忽然浮現(xiàn)出他從未見過的恨意，他聽見江依文說：“佟幼宜以前曾經(jīng)跟我說，就算沒有她，你也不會娶我，因為我太笨?！?/br>
    【這年頭死人都這么牛逼了？動不動說句話能管好多年！】

    “你聽她胡說，你可聰明了?！背奢x笑著說：“這個你得信我，不信我你就是自個兒覺得自個兒笨了?！?/br>
    然而江依文沒有管成輝的調(diào)笑，又問了一遍：“你為什么一直不娶我？”

    【說的好像我曾經(jīng)答應過要娶你一樣。】

    成輝斂了笑，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認真想了想的樣子，然后說：“你對江家太維護了，我不敢肯定如果有一天要在我和江家之間選擇你會選誰？比如有一天，我和江叔的意見相左，你會不會幫他對付我？我想找一個妻子，像戰(zhàn)友一樣堅定站在我身邊是頭一條，然后才是讓我的一大家子，和你的一大家子，懂嗎？”

    說這話的時候，成輝的眼睛一直看著江依文，他看到江依文在聽到他的話后輕咬了一下嘴唇，而他話說完后，江依文也沒有立刻的回話，而是停頓了三秒，才說：“如果我們夫妻，我當然是要幫你的。”

    成輝知道，江家已經(jīng)對他動手了，不然按照江依文的性格，江依文聽到他說江家對付他，哪怕是假設(shè)，江依文一定會立刻打斷他的話，并且唯恐他會誤會江淮，而大聲的反駁【我爸爸才不會那么做，你這是污蔑】。

    將椅子拉近一些，成輝伸手將江依文拉進懷里，他輕聲說：“你知道我這個人就是喜歡多想，你別生氣，天下哪有女孩子不護著娘家的？也沒什么。何況江叔對我多好我都記得的，怎么可能對付我，誰害我江叔也不會害我。你再等一等，等我把林建新安撫住了，就好了。”說完話，成輝低頭在江依文的額頭輕吻。

    然后，成輝也沒說這個事，拿起筷子繼續(xù)吃飯。

    “我兩點還約了人，得快點吃了過去?！闭f著話，成輝頭也沒抬，給江依文夾了一筷子的菜心。

    江依文有些挑嘴，葉子菜里只吃菜心，這個知道的人也不少，但江依文一直以為成輝是不知道的，沒想到成輝原來也知道的。

    然而，夾著菜心往嘴里送的時候，江依文張張嘴，還是只說了一句謝謝。

    【心肝寶貝也不知道在吃什么？就三千塊錢，買了拖鞋，還買了金駿眉招待老爺子，別沒錢吃飯可要糟】

    賈心貝當然不會沒飯吃，賈心貝這會兒也坐在飯館里，桌子上四菜一湯，對面還坐了賞心悅目的一枚帥哥。

    帥哥叫衛(wèi)吉東，賈心貝的初中同學，并不是賈心貝追求者兵團里面的，但如果一定要給賈心貝當年的追求者真心度評級的話，他大概會和他的學習成績一樣，高居榜首，并且甩第二名八條街。

    衛(wèi)吉東當年屬于那種學習成績非常好，但并不太合群的人，他并不是瀾港市里的，而是因為成績好，被瀾中在初三的時候用大筆獎學金從鄉(xiāng)下挖來沖中考狀元的，就算瀾中的風氣還算好，沒有人惡意的欺負他這個方言都說不標準的鄉(xiāng)下轉(zhuǎn)學生，但終究也沒有什么人能跟他玩一塊兒。

    他喜歡賈心貝的事除了賈心貝外，幾乎沒有人知道，他表達愛慕的方式就是每天早早的把各種作業(yè)，習題，卷子做完，給別的同學借去抄之前，先自己抄一份偷摸的塞進賈心貝的書桌里，然后，每次大考小考之前，他都會把數(shù)理化各寫一題，還是偷摸的放賈心貝的書桌里，通常準確率高達五成以上。

    最狠的是一次模擬考，化學最后一題題出錯了，所有人都懵逼了，這位學霸大哥提前交卷的路上在賈心貝的邊上踉蹌了一下，手在賈心貝的桌子上一掃，給賈心貝留下了一張最后一題答案的紙條。

    但是賈心貝完全不敢抄，因為她知道除了這位學霸估計十之八|九沒第二個人能做出來，她抄了，還抄得一模一樣，不等于告訴所有人她和學霸有女干情嗎？

    學霸的小心思實在太壞了，還好賈心貝不算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