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甄朱一邊笑著躲,用被他脫下的衣服遮擋,一邊推他:“以前那只老貓就經(jīng)常看我們這樣,還嘲笑過我們呢。你趕緊把它放外面去……” 向星北腦袋伏在她身上,停了一下,抬起頭,注視著她。 她笑吟吟的,神色自然。 “快點啊——看我干什么?說不定它也和那只老貓一樣呢。都被它看光了!”甄朱再次推他肩膀。 向星北目光里流露出一絲異色,但很快一閃而過,一笑,聽話地翻身下去,拎了小貓出去,鎖上了門,回來再次抱住了她。 “先去洗澡……” 臥室里,傳出甄朱含含糊糊帶笑的低低聲音。 兩人親熱了很久,甄朱最后在他懷里,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睡到不知幾點,口渴醒來,翻了個身,朦朧間覺得身邊好像空了,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向星北不見了。 她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赤腳下地,開門探頭出去,見書房的門半開著,沒開燈,當有片暗光從房間里透出來,像是手提電腦的亮著的屏光。 甄朱走了過去,來到門口,看見向星北背對著門,坐在電腦前,仿佛正在查閱著什么資料,因為聚精會神,加上她是赤腳走路,所以并沒被她驚動。 明天他就要走了,晚上在她身上耗費了不少的體力,這個點了不睡覺,還來電腦前工作?什么資料這么急? 甄朱冒出了個和他開玩笑的念頭,于是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進去,朝他靠近,從后伸手,抱住他的腰,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尖牙輕輕咬了口他耳朵:“在看什么?這么用功,這么晚了還不睡?” 向星北那只握著鼠標的手微微一頓,立刻關(guān)了文檔,但已經(jīng)遲了,甄朱看的分明,他在看的是份醫(yī)學文檔,隨著他關(guān)閉文檔的動作,那行“情感性精神障礙的深層次研究”的字體,也隨之一閃而滅。 “朱朱……” 他的聲音略有點發(fā)緊,轉(zhuǎn)過了身,抱住她,帶著她要回臥室。 甄朱卻一愣,推開他的手,自己俯身下去,再次打開剛才的文檔,飛快瀏覽了一遍,慢慢地轉(zhuǎn)過臉,和他四目相對:“星北,原來你……” 她明白了。 原來他一直沒有相信她對他說的那些話。關(guān)于那只神秘的黑貓,她為了救他而經(jīng)歷過的三世…… 每次當她向他提及那些瑣碎經(jīng)歷的時候,他從不質(zhì)疑她,令她以為他確實相信她,卻沒有想到,其實他只是為了安慰她,才順從她。 在他的眼里,大概一切都是她幻想出來的。她只是一個病人。 其實她不怪他。因為就連她自己,如果不是那種剝離了起初似真似幻夢幻感后依然還留在她心底的清清楚楚的記憶,或者她也會覺得一切,那一切全都是她在做夢。 她其實何嘗又沒有想過他是否真的相信。畢竟,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了。但她依然執(zhí)著地期待他也相信。這何嘗又不是想要從他這里獲得感同身受,以證明自己曾歷過的刻骨銘心的那些人和事,并不僅僅只是虛幻而已——因為他們?nèi)际撬?,向星北,這個她所愛的男人。 她壓住心里慢慢涌出的那種酸澀感,朝他笑了一下,笑容無力。 向星北看著她的目光疼惜無比,突然抱起了她,疾步送她回到臥室的床上,小心地放她下來,壓了下來,不斷地親吻著她,最后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抬起臉,凝視著她的一雙眼睛,說道:“朱朱,原諒我,我并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放心你,我真的不放心。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即便調(diào)崗申請通過,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我短期內(nèi)可能沒法再回來,我們隔了那么遠,我真的擔心你。我就你的情況咨詢過我的一個朋友,他是個資深的心理專家,名叫葉曇,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聽我的,我們明天先去一趟他那里。沒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和他談?wù)?,以后我不在的時候,萬一你感到不開心,你可以去找他,他能很好地聽你傾訴,并且?guī)椭恪_@樣我也能放心些……” 甄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道:“星北,我知道自己沒病。那些全都是真的。我也不強求你相信。雖然我會感到有點遺憾,但這并不影響我們的感情。我對現(xiàn)在的狀況很滿意,你放心吧,你不在的時候,我會安排好自己生活的,我可以讀書,也可以教書,有大學邀請我去上課,我也可以為以后的作品潛心做準備,還有你mama,她上次和我見了一面,希望我去她的公司,或者以后哪一天,說不定我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能跳舞,還能幫你mama做事……” 她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撫了下他那張英俊的面龐:“我真的沒事,你放心去就好了?!?/br> 向星北凝視著她,眼里滿是感動和懊惱,忽然緊緊地抱住她,附耳到她耳畔,喃喃說道:“朱朱,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你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真的希望我也能想起來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的所有事情……” 他捧著她的臉,吻她,深深的吻,帶著滿滿的不舍和濃烈無比的情感。 …… 第二天,向星北踏上了歸途的航班,當天下了飛機,到當?shù)伛v地報道后,住了一夜,第二天,驅(qū)車來到港口,穿過那片滿是集裝箱和工人的民用碼頭,汽車最后停在了被劃為禁區(qū)的內(nèi)港。 內(nèi)港的船塢里,已經(jīng)停了一艘巨艦。九點鐘,它將駛出外海,帶著他再次去往他所在的服役之地。 向星北感到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為什么。 他的頭腦一向是理智而邏輯的,這樣的感覺于他來說,非常的罕見。 快九點鐘了,他就要登上甲板了。開車送他的駐地同事和他話別,他卻心不在焉,視線落向船塢遠處的那片平臺,看到一只野貓站在一堆纜繩上,忽然掉頭,靈敏地躥了出去,轉(zhuǎn)眼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 碼頭上有很多這樣的野貓。當年他無意撿回家的那只斷尾黑貓,就是其中的一只。 他望著野貓身影消失的方向,出神了片刻,終于拿出手機,打甄朱的電話。 電話順利接通了,卻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在響了十幾聲后,自動掛斷。 向星北心里的那種不安之感變得更加強烈了,繼續(xù)撥打,重復撥打,連續(xù)撥打了三次,始終沒法接通后,他掛了電話,改而打給邊慧蘭。 邊慧蘭接了電話,邊上聽起來聚集了很多的人,嘈雜聲極大。她仿佛接到救星,嚷了起來:“星北!我正想找你!你趕緊想想辦法,幫幫我啊,我聽說程斯遠失蹤了!我打了他一早上的電話,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我的錢?。 ?/br> 向星北心臟微微一跳,立刻問道:“你早上聯(lián)系過朱朱嗎?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 “朱朱?”邊慧蘭茫然,“她沒在家嗎?你聯(lián)系不上她?我不知道哎,可能是去哪里了吧!星北,程斯遠要是真跑了,我的錢……” 向星北猛地掛了電話,在同事詫異的目光里,轉(zhuǎn)身就跳進汽車,發(fā)動后,在碼頭上打了個急轉(zhuǎn),掉頭如箭般朝前而去。 第107章 執(zhí)子之手 向星北昨天臨走前, 甄朱答應(yīng)他, 他不在的時候,自己會好好吃早飯。今天一早就爬了起來,到廚房用電飯煲煮粥, 按下開關(guān),換上衣服, 下去晨跑了一圈, 汗涔涔地回來,粥也差不多煮好,她進浴室沖了個澡, 出來坐下,正準備吃, 程斯遠的電話打了過來,說是昨天才被告知,前次由他經(jīng)手參與的那場演出的慈善捐款文件需要額外另增加一份, 因為文件要的比較緊, 今天就要處理掉,所以需要她再簽一次名。 甄朱立刻答應(yīng), 和他約時間。 “不必麻煩你特意再跑工作室了, ”電話里的程斯遠笑道,“我已經(jīng)把文件帶了過來。我現(xiàn)在人就在你物業(yè)的大門外, 你出來就可以了?!?/br> 甄朱向他表示感謝:“麻煩你了,程總,我這就下來?!?/br> “好, 我等你?!?/br> 甄朱匆匆下去,出了物業(yè)大門,果然,看見程斯遠的車停在不遠處的路邊,于是過去。 程斯遠替她打開車門,她坐了進去,接過他遞過來的文件,低頭仔細翻看著的時候,聽到門鎖咔噠一聲鎖住,抬頭,見他已經(jīng)開車朝前而去。 甄朱有點驚訝:“程總,這是要去哪?” 程斯遠不語,加快速度。 甄朱心里涌出一絲怪異之感,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停車!” 他仿佛沒聽到。 “程斯遠!你要帶我去哪里?停車!我要下去!”她提高了音量。 程斯遠將車慢慢停在了路邊,轉(zhuǎn)過頭,朝甄朱微微一笑:“朱朱,我要出國,今天就走,我想帶你一起走。機票我已經(jīng)給你買好,你的證件,早上你下來跑步的時候,我上去替你拿了,到了地方,我們辦個落地簽,用不了今晚,就可以去任何一個我們想去的國家,往后我們永遠都在一起,你覺得怎么樣? ” 甄朱大吃一驚:“程斯遠,你說什么?你是不是瘋了?” 程斯遠臉上笑容依舊,看著她的目光,卻透出了一絲詭異之色,和平常她熟悉的樣子迥然相異,仿佛突然間換了一個人。 甄朱知道不對勁了,一陣毛骨悚然,轉(zhuǎn)身要打開車門,他已迅速抓住了她,掏出一支注射器,準確地扎入了甄朱的后頸,甄朱感到肌膚一涼,不過才掙扎幾下,眼前晃動著的程斯遠的那張臉就開始慢慢放大,她的視線漸漸模糊,意識并沒有失去,人卻軟軟地歪在了靠椅里,渾身綿軟,說不出話。 她用盡全力,慢慢地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程斯遠。 他飛快地開著車,嘴里柔聲說道:“朱朱,你別怕,我給你注射的是國外醫(yī)療實驗室研制出來的獲得過fda認證的一種新藥,對你的健康不會有任何的影響,只是讓你在一定時效里不會反抗我。我真的太愛你了,只要你聽話,我是絕不會傷害你的。我在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接應(yīng)的人,你放心,我在國外賬戶里的錢,足夠我們倆過一輩子了?!?/br> 甄朱奮力,想要坐直身體,全身卻沒有半點的力氣,手指不過微微地勾了一下,又頹然松了回去,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帶著,朝著機場的方向,疾馳而去。 …… 向星北從b市機場出來,再次撥打甄朱的手機,依然沒人接聽。 他趕回家中,她不在。她的手機就在飯桌上,幾十個他打來的未接電話,旁邊的那只碗里,還盛著半碗沒有動過的八寶粥。粥早已經(jīng)涼透了。 向星北迅速翻找她的手機通話記錄,看到了最近的那條,程斯遠的號碼。 他目光微微一定,立刻撥打市公安局電話,半個小時后,他和公安局的人破開了程斯遠住所的門,進去搜查,里面空無一人,最后只剩下一間被反鎖的房間。 破開門,向星北沖入房間的時候,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給驚呆了。 四面墻壁,全部貼滿了甄朱的照片,至少有幾千張,大大小小,各種各樣,有她這些年的舞臺照,也有生活照,還有路上的快拍,看的出來,應(yīng)該都是她在日常里無意間被拍下的??繅τ袀€衣柜,打開衣柜,里面滿滿當當,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舞臺服,其中就有那件甄朱不久前在告別舞臺上穿過的裙子。 同行的一個經(jīng)偵公安告訴向星北,他們從年初起,就開始暗中調(diào)查程斯遠進行大金額金融違規(guī)cao作的犯罪證據(jù),但因為他渠道非常隱秘,手法高超,以合法的外表掩蓋,取證困難,所以調(diào)查進展不順,一直無法抓捕,就在剛才,他們聯(lián)系了大河基金總部,被告知,上周,他管理下的賬戶因為資金異常調(diào)動,引起總公司的注意,核查后,發(fā)現(xiàn)他不但采用不正當?shù)氖侄闻灿觅Y金來填補投資虧空,以便為即將到來的投資季報制造數(shù)據(jù),而且長期私挪多個貴賓賬戶的資金相互拆借,有非法轉(zhuǎn)移資金的嫌疑,數(shù)額驚人,總公司正準備停他華東區(qū)執(zhí)行ceo的職務(wù),考慮下一步的動作。 向星北的目光掠過滿墻甄朱的照片,手掌緊緊地捏握成拳,青筋隱隱跳動,啞聲說道:“馬上聯(lián)系機場和高速,查看出入境記錄,禁止他離境!” ……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小時。 甄朱裹著大衣,頭上壓了頂遮住大半張臉的帽,無力地坐在候機廳的椅子里。 她整個人被程斯遠摟著,傾靠在他的肩上,兩人看起來,仿佛是對濃情里的戀人。她想發(fā)出聲音,口舌卻無法受她控制,只剩徒勞地睜大眼睛,用焦急的目光看著前方,希望能引起誰的注意。 人流在她的面前來來往往,機場保衛(wèi)數(shù)次從她面前走過,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的異常。 她身邊的程斯遠神色篤定,看不出半點的慌張。甄朱只在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里,讀出了幾分隱忍的興奮。 或許他早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這一天,現(xiàn)在就要到來了,再過一會兒,只要上了飛機,飛上空境,新的一切,就在前方等著他了。 甄朱感到無比的絕望。這一刻,她是多么的渴望向星北能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登上了去往基地的軍艦,人到了大海之上。 一顆眼淚,從她的眼角慢慢地涌出,沿著面龐,滾落了下來。 一個小男孩從她的面前經(jīng)過,看到了她面頰上的淚珠,停下腳步,好奇地盯著,問道:“她怎么了?” 程斯遠看了她一眼,對小男孩笑道:“我們剛結(jié)婚,要出國度蜜月,她是太幸福了。小朋友你知道嗎,人不但傷心時會哭,感到太幸福的話,也會忍不住哭的?!?/br> 小男孩似懂非懂,哦了一聲,他的母親回頭,急忙拉了他走,向程斯遠道歉。 程斯遠笑道:“沒關(guān)系,你的兒子很可愛?!?/br> 小男孩回著頭,被母親帶走了。程斯遠目送那孩子的身影,轉(zhuǎn)頭,溫柔地替甄朱擦去淚痕,附耳低聲道:“朱朱,那個孩子可愛吧?你不知道,我在心里,已經(jīng)幻想過不知道多少遍我們將來的孩子會是什么樣的。以后你要是替我生個像剛才那樣的孩子,我會非常幸福?!?/br> 耳畔響起了起了航班開始入閘的廣播。 程斯遠親了下甄朱的臉,將她抱到輪椅上,推著,朝前走去。 甄朱閉上了眼睛。 到了閘口,程斯遠將兩人的證件遞了過去,見安檢看著甄朱,微笑道:“她前些天剛做了個手術(shù),身體還有點虛弱。” 安檢收回目光,翻開證件核對,片刻后,抬起眼睛,微笑道:“對不起程先生,您的護照好像出了點小問題,您能暫時去我們貴賓室坐一下,我們給您緊急處理,不會耽誤您的登機?!?/br> 程斯遠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一下,隨即點頭:“沒問題。我等等也是可以?!?/br> 他推著甄朱退出了閘口,突然丟下行李箱,轉(zhuǎn)身加快速度朝著大廳的出口方向狂奔而去,乘客受驚,紛紛避讓,他推著甄朱一路出了候機大廳,奔到停車場,來到車前,將她抱起來放了進去,發(fā)動汽車,撇下身后追趕出來的保衛(wèi),呼嘯著駕車,出了機場。 他沒走高速,直接上了一條通往對岸的跨江引索大橋,不斷地趕超前頭車輛,快下引橋的時候,看到橋尾那頭警燈閃爍,立刻掉頭,將身后一輛躲避不及的車給撞到一邊,強行打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轉(zhuǎn)向沿著原路返回,對面車輛,紛紛避讓,他駕車,一口氣狂奔到大橋中段,對面警笛鳴閃,兩頭都被堵住了。 程斯遠臉色僵硬,再不復之前在機場里的泰然之色。 他猛地踩下從剎車,伸手從車斗里迅速地取出一把槍,下來,將已經(jīng)被甩到了座位下的甄朱弄下車,連拖帶抱,到了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