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誒，

    這又是哪兒得罪他這祖宗了？

    簡直比竇娥還冤??！

    第32章 hapter 32

    chapter 32

    杜若有些擔(dān)心， 景明不把比賽當(dāng)回事兒， 胡亂應(yīng)付。

    或者說，

    她非常確定，景明不會把比賽當(dāng)回事兒，胡亂應(yīng)付。

    她實在不知道哪兒得罪了他。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解釋：他耍脾氣了， 不喜歡反方，不喜歡“富貴更容易滋生罪惡”這一辯題，所以干脆跳票。

    果不其然，到了賽前一天， 杜若和大家一起做最后一次模擬辯論時， 他因“太忙”沒參加。

    李維還安慰她說：“沒關(guān)系， 我回去后把重點跟他講一遍。”

    杜若十分懷疑憑李維就能制住景明，這顯然不可能。

    可即使如此，她也無可奈何， 誰讓她倒霉， 碰上景明這么個大爺。

    也只能嘆一聲， 友誼第一， 比賽第二了。

    到了比賽那天， 她心里特沒底。

    辯論賽在大禮堂舉行，由于前期宣傳到位， 現(xiàn)場氣氛特別熱烈。

    臺下不僅有老師和學(xué)生會的評委， 還坐滿了觀看比賽的學(xué)生，黑壓壓一片，頗有氣勢。

    杜若走上臺時， 腳都有些發(fā)軟。

    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待雙方隊員就坐，主持人熱情地為辯論賽做開場詞，隨后介紹雙方辯論隊員，臺下嘩嘩鼓掌，大禮堂里回聲陣陣，拍得杜若腦仁有些發(fā)麻。

    更緊張了。

    可看一眼身旁的景明，依舊那副優(yōu)哉游哉目無一切的散漫樣子。

    人是得自戀到了哪種程度，才會在任何場合都能拽得二五八萬呢？杜若很費解。

    說實話，她自己準(zhǔn)備挺充分的，“心中沒底”主要針對景明。只不過，準(zhǔn)備再充分，在這環(huán)境下也免不了渾身發(fā)抖，她也沒那工夫cao心他。

    隔著燈光明亮的大舞臺，對方的四位辯手們正襟危坐，嚴(yán)陣以待，各個看上去都自信滿滿。她自顧不暇，唯有將全部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力求自身表現(xiàn)完美。

    主持人介紹完畢，宣讀今天的辯題：

    “貧窮和富貴，哪個更容易滋生罪惡？物理學(xué)院為正方：貧窮，更容易滋生罪惡。機械電子學(xué)院為反方：富貴，更容易滋生罪惡。

    好的，現(xiàn)在，請現(xiàn)場保持安靜。

    比賽正式開始！”

    “首先，有請正方一辯發(fā)言！第一輪為陳述性發(fā)言?！?/br>
    正方一辯是個男生，戴著眼鏡，身形瘦小，卻氣勢十足。

    他語速很快，聲音也大，時不時借著手勢來給自己打氣，他滔滔不絕地演講，列舉了一堆事例來闡述“貧窮更容易使人絕望，使人墮落，從而走向罪惡道路。”

    待他一番話講完，輪到反方一辯發(fā)言。

    邱雨辰整個人都在打顫，可當(dāng)她站起身后，卻讓觀眾看不出半點緊張的姿態(tài)。

    跟對方一辯相比，邱雨辰說話不徐不疾，娓娓道來，反而叫人認(rèn)真傾聽。她表現(xiàn)很好，完整地陳述了反方觀點——在貧困的環(huán)境中，人會鍛煉出強大的意志，而在富足的環(huán)境中，人的靈魂反而容易受到侵蝕。

    雙方第一輪陳述完畢，各自都很好地完成了任務(wù)。

    “謝謝雙方一辯第一輪的陳述。表現(xiàn)完美。那么現(xiàn)在，”主持人提高音量，“有請正反雙方二辯發(fā)言！第二輪為自由辯論。有請雙方辯手！”

    自由辯論，雙方直接語言對攻，上刀上槍。

    杜若站了起來，精神和身體高度緊張，雙手握緊桌沿，卻抑制不住身體劇烈的發(fā)抖。

    對方二辯是個女生，業(yè)余的臨時選手。她也是初次上臺，很惶遽，滿臉通紅，聲音又大又急，抑揚頓挫，卻難逃虛張聲勢之嫌：“當(dāng)然是……貧困更容易滋生罪惡。放眼社會上的各種事件，像搶劫！賣yin！電信詐騙！這都是因為窮！沒有錢！貧窮讓他們沒了生活保障，他們才會去做惡！富人會去搶錢，會去賣yin嗎？！顯然不會！因為人活著，生存是基本！窮得連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當(dāng)然就會去犯罪！”

    她氣勢上來，臺下也被帶動，響起一些掌聲。

    杜若腦子稍稍卡了一下殼，但很快回過神來，這些都在模擬辯論時準(zhǔn)備過。

    她深吸一口氣了，微提高音量，一字一句道：

    “我看對方辯友，既低估了人性，又高估了人性。”

    “誰說貧窮就一定讓人去作惡？我想在場的同學(xué)中，家庭條件不好，或是經(jīng)歷過潦倒的，肯定有吧。這些同學(xué)們，他們?nèi)プ鲪毫藛幔俊?/br>
    正方二辯一愣，完全沒想到她會打感情牌。

    杜若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言辭清楚：“他們沒有?！?/br>
    “他們反而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艱辛，考上最好的大學(xué)。在我看來，人是有韌性的，是有反抗精神的，人是自然界里最能逆轉(zhuǎn)困境并勇往直前的一種生物。正是因為對貧困環(huán)境的不甘心和不服氣，他們一點點挑戰(zhàn)自我極限，一步步向前邁進，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的祖先才會一次次推翻舊的貧困的環(huán)境，改變和創(chuàng)造新的環(huán)境。正因絕望，才置之死地而后生！這種因生存而生的迫切感，是富足環(huán)境下的人體會不到的?！?/br>
    這番話不以聲勢壓人，卻以豪情動人，不卑不亢，有理有據(jù)，贏得一片掌聲。

    正方二辯本就不專業(yè)，見狀一時有些慌亂，何況現(xiàn)場高壓氣氛，思維頓時短路，她的隊友立刻遞紙條給她支招。

    但杜若沒給她機會，搶先開口說出下一段攻擊：

    “如你所說，窮人會去賣yin。對，富人不會去賣yin，但富人會去嫖娼，包養(yǎng)，潛規(guī)則。也如你所說，窮人會去搶劫，對，富人不會去光明正大地?fù)專麄冦@營地去搶，掠奪剝削打工者的勞力；他們鉆法律漏洞地去偷，偷取公共財富！”

    她反駁完畢，重申立場，

    “所以我說，你低估了窮人的人性，高估了富人的人性。”

    聲明完畢，又順勢給對方貼上標(biāo)簽，

    “你對人性的判斷完全建立在金錢的多少之上。多則善，少則惡。在我看來，你的這種觀念本質(zhì)上就是站不住腳的?！?/br>
    一套打下來，邏輯清楚，流程清晰，臺下又是一片鼓掌聲。

    正方二辯徹底亂了陣腳，著急忙慌地高聲道：“可窮困的人，本來就品質(zhì)更卑劣！——”話才出口，立即意識到說錯，頓時啞聲。

    杜若沒接話，此刻她已不需發(fā)言，留待評委和觀眾自行定奪。

    這番唇舌之戰(zhàn)下來，她也算完成了任務(wù)，心里滿意而滿足。

    主持人宣布：“第二輪自由辯論結(jié)束，雙方都在各自的立場發(fā)表了充分的論述……”

    杜若手心全是汗，坐下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腳軟得像棉花，剛坐穩(wěn)，見身旁景明一邊轉(zhuǎn)著筆，一邊看著她，挑眉說了句：“還行?！?/br>
    “……”

    或許剛才辯論用力過猛，她詞窮了，一下不知該說什么。

    高壓釋放之后，此時身體還在發(fā)抖，無法緩解。

    她不需要他陰陽怪氣的表揚，她要的是他好好表現(xiàn)。

    可……

    她突然心頭一驚，牙齒微顫：剛才她沒注意，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對方隊伍中和景明對辯的是辯論協(xié)會里的社員！

    槽糕，

    對方把實力最強的留在三辯，可他們這邊完全沒考慮到這個小心機。

    完了，守不住了。

    她望著臺下黑壓壓的人，有種世界都靜音的感覺。

    景明看著她，以為她至少會頂句嘴，可她表情凝滯，張口結(jié)舌，和剛才辯論時伶牙俐齒的女孩判若兩人。

    “緊張成這樣？”他不屑地嘲笑一聲。

    她還是沒說話。

    主持人宣布，第三輪自由辯論開始。

    “別緊張。”他也不等她回答了，收了笑容，眼中光芒閃了閃，說，

    “我會讓你贏。”

    杜若猛地一怔，而他已收回目光，站起了身。

    高高的身影瞬間擋住了她面前的燈光。

    第三輪開始。

    她愈發(fā)緊張了。

    對方三辯是個男生，辯論社大一新社員里最優(yōu)秀的辯手，對各種辯論技巧都是信手拈來。

    自由辯論一開始，他便先將己方二辯的觀點重新解釋完善了一遍，清晰，簡潔，有力。隨即對杜若闡述的觀點進行攻擊。

    杜若此刻已無法起身爭辯，只能依靠景明。

    可景明呢，由于事先沒準(zhǔn)備，所以他根本就不闡述己方觀點，相反，還特別耐心地聽著對方連珠炮一般噼里啪啦一大堆。

    他淡淡看著對方，時而垂眸略微思索，只聽不答。

    漸漸，局勢似乎已完全倒向正方。

    正方三辯顯然有備而來，把前一輪總結(jié)一遍后，馬不停蹄地立刻進行自我陳述，講到某處，開口便引古話論證：

    “都說窮兇極惡，窮兇惡極，當(dāng)然是貧窮更容易滋生罪惡！

    為什么這個成語叫窮兇極惡，而不是富兇極惡？因為貧窮滋生罪惡，這是古人都明白的道理！窮人為了錢去搶劫去偷竊去販賣人口甚至去殺人！這樣的事情還少嗎？”

    他越講越有氣勢，咄咄逼人，直接攻擊道，

    “對方辯友，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解釋！為什么我國的成語文化中，有個詞叫窮兇極惡，而不是富兇極惡？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將題目縮小到這一個問題上來發(fā)難。

    真狡猾啊！

    杜若手心捏出了層層細(xì)汗。臺上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景明身上，等著看他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