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姝捏了捏手中的煙，倒意外他對這小機器人的態(tài)度，跟寵女朋友似的。

    不過幾分鐘，景明迅速翻完，說：“約萬向的人見個面，有個合同的事要談一下?！?/br>
    “哪個合同？”

    “和元乾的一筆交易合同?！?/br>
    “如果事情不大，我交代下頭的人去做，你不用親自出面?！?/br>
    景明沒答話。

    她理解了：“行。約好了我告訴你?！?/br>
    景明放下那只小機器人，走進書房。小機器人噠噠噠跟著他跑進去。

    楊姝出了別墅，陳賢走上前來：“什么事兒?。俊?/br>
    “不知道怎么突然對萬向和一個叫什么元乾的公司的合同感興趣了?！?/br>
    陳賢一愣。杜若就在元乾。

    這六年來他一直定期給景明匯報杜若的消息，雖都只是簡短的幾句話，并不詳細(xì)，但也足夠說明她的情況。

    楊姝自言自語：“我怎么覺得他這段時間不太對勁兒啊?！?/br>
    她站在草坪上，點燃煙，回頭望一眼二樓亮著燈的房間。

    一支煙的功夫，她陷入回憶。

    六年前，她在美國讀博期間，接到恩人明伊的電話，說景明要去她的學(xué)校了。明伊擔(dān)心他的精神狀況，希望她能多留意一下他的狀態(tài)。

    她當(dāng)時就答應(yīng)了。

    他突來美國，一來便引人注目?！熬懊鳌边@名字即使是在她那商學(xué)院圈子里也并不陌生。只可惜，他的慘敗，同樣引人注目。

    他和網(wǎng)絡(luò)視頻里那風(fēng)光少年判若兩人，消瘦，沉默，死寂。卻也在貿(mào)然靠近時，能看見他眼里極不友善的戾氣。

    他不和任何人往來，也沒有朋友，但他的教授對他極其偏愛。

    即使是受恩于景家的楊姝，起初也有惋惜，認(rèn)為他不過是這世上再常見不過的一類天才——年少隕落，再無翻身之日。

    沒想半學(xué)期后再去打聽，他的項目驚艷了所有人。連他的美國同學(xué)都說，他還是那個m.j.

    只是半年后，他的精神狀態(tài)突然開始惡化，變得更加與世隔絕。即使后來有所好轉(zhuǎn)，他也依然沒有朋友，始終獨來獨往，和項目上的人也僅限于同事關(guān)系。

    楊姝時常給他幫助，負(fù)責(zé)給明伊定期匯報他的情況，也對他漸漸熟悉，一點點見識他的刻苦他的天賦和才能，亦憐惜他從天堂摔入地獄的痛苦。

    三年前，景明創(chuàng)立了春和科技，因他名字影響不好，法人代表由楊姝頂替。原本就無意留在美國的楊姝也回到國內(nèi)，開始打理公司。景明的工作重心始終在研發(fā)和戰(zhàn)略部署上，哪怕是半年前回國后，也甚少參與交際，只偶爾露一下面。

    可最近，始終如機器般的他有了絲變化，會心不在焉了。

    而剛才那個奇怪的小機器人讓楊姝忽然意識到，這些年，他的沉寂和痛苦恐怕不止因那次慘烈的失敗，或許還有別的什么。

    她摁滅煙頭，掏出手機搜索prime，翻出一堆新聞?wù)掌?，意外發(fā)現(xiàn)隊中竟有個女生。

    手指飛速滑動，滑到其中一張——六年前轟動一時的競速大賽，prime的少年們和紅色的跑車合影。

    她將照片一點點放大，就見少年的景明笑容飛揚，他的手摟著身旁女生的肩膀。

    她把照片遞給陳賢：“這誰?。啃∩贍?shù)呐笥?？?/br>
    陳賢抓抓腦袋，也沒法否認(rèn)了：“……是吧。”

    “no.2失敗后，把小少爺甩了？”她挑眉。

    “沒。好像是他不肯見她?！?/br>
    楊姝一愣，隔半晌，嘆了口氣，忽道：“你有時會不會覺得，小少爺挺可憐的?！?/br>
    陳賢不做聲。

    楊姝望一眼夜空：“你說吧，我們春和研發(fā)的產(chǎn)品，收購的精英公司，全都是直接或間接跟無人駕駛相關(guān)的，像要掌控和壟斷這一領(lǐng)域的一切能者。而他呢，明明已經(jīng)有了最厲害的技術(shù)和能力，自己卻偏偏不做無人駕駛?！勰フl呢？”

    她說著，回頭看了一眼二樓的窗戶。

    景明在書房里工作直到深夜。

    起初，伊娃還噠噠噠地跑來跑去，到處轉(zhuǎn)悠，后來跑來景明身邊，蹭蹭他的腿，再后來，乖乖地自動休眠了。

    十二點半的時候，景明把資料收好，起身去洗漱。

    從洗手間出來，回到臥室，摁了幾下遙控器，樓上樓下所有的燈在一瞬間悄然熄滅。

    月光從窗外灑進來，他拿起床頭柜子上的小瓶子，倒出兩枚安眠藥，就水服下。

    人躺下，閉上了眼睛。

    第66章 chapter 66

    chapter 66（9月5日的第二更）

    第二天周一， 杜若起床時嗓子有些不舒服， 像是感冒的前兆，上班前沖了副感冒沖劑應(yīng)付。

    周末把車停公司了，今天坐地鐵上班。她很久不擠地鐵， 如今再度體驗沙丁魚罐頭般擁擠的車廂， 有些不習(xí)慣，胸口窒悶得慌。

    一路萎靡，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出了地鐵走進cbd， 九月初的陽光照著， 她像一顆蔫蔫的菜苗兒。

    可能真的要感冒了吧，她想。

    到了公司， 照例周一例會。會后她忙完日常事務(wù)，簡單吃個午飯，便開車去了工業(yè)園。

    接下來幾天， 杜若始終不在狀態(tài)，有種大病將來卻又遲遲不至的阻滯感。究竟是病， 抑或是愁緒，她已然分不清了。

    她一連好幾天守在實驗室， 可工作上的事也讓她無法舒心。

    實驗室的員工不太賣力， 專業(yè)素質(zhì)不過硬，態(tài)度不嚴(yán)謹(jǐn)， 也不夠好學(xué)， 對提升自身能力毫無要求。上一天班， 辦一份事。她得時時監(jiān)督，跟包工頭似的，揮一鞭子才動一動。

    曾經(jīng)大學(xué)里每個人都努力劃槳力爭上游的氣氛早已不復(fù)存在，現(xiàn)在更像是她獨自拉纖，拖著一艘巨輪前進。

    身累心累，撐到星期三下午，她只覺這周像是過了兩個星期般漫長。

    那天，她依舊打算在實驗室加班，半路接到付靜電話，說萬向公司要談合同的事，約她們晚上吃飯。

    杜若想起郭洪那人，腦仁發(fā)疼?？晒ぷ鞅闶侨绱?，再不喜歡也得笑臉相迎。她回家洗漱收拾一番，整理得干凈得體了去赴約。

    飯局設(shè)在東四環(huán)邊的一家私人會所里頭，杜若進門時納悶得很，普通的業(yè)務(wù)吃飯，郭洪夠破費的。

    服務(wù)員引她們上樓。偌大的包間里除了郭洪，還有幾個陌生人。付靜低聲告訴她，那是萬向的老總和其他幾位副總。

    杜若一愣，隨即展露笑顏，大方招呼道：“吳總，王副總，久仰?！?/br>
    “這位是杜副總吧？幸會?！?/br>
    杜若笑靨如花：“我不知道幾位老總會來，不然初次見面，要準(zhǔn)備禮物的。實在是不好意思。”

    “太客氣了。我們也不是拘禮的人?！眳强偹麄兌己茈S和，沒有架子。從面相和氣質(zhì)判斷，應(yīng)是搞技術(shù)出生，杜若倒自在了些。

    “萬向被收購的事，你也知道了。拖延了合同，很抱歉啊?！?/br>
    “沒有沒有?！?/br>
    “是這樣，春和科技的老板對合同內(nèi)容很感興趣，約上大家一起聊聊。都在行業(yè)內(nèi)，多認(rèn)識個朋友，以后好合作?！?/br>
    原來如此。

    那正好了，對元乾是再好不過的業(yè)務(wù)拓展機會。她暗想著，看一眼圓桌對面剩下的三把空椅子，一時間頗為舒心，端起水杯喝水，身旁的郭洪忽回頭，沖門的方向一笑，連忙起身：“景總，楊副總，陳特助……”

    杜若立即放下水杯，起身回頭，一瞬間，笑容僵住。

    景明一身黑襯衫，面容清凌，跟萬向的人握著手。

    到她跟前，郭洪介紹：“這就是元乾的杜副總，出了名的美女副總?！?/br>
    景明回眸，目光與她對上，伸手：“幸會?！?/br>
    她伸手過去，觸及他炙熱的掌心，心跟著一搏：“……幸會?！?/br>
    景明，楊姝，陳賢三人就坐。

    服務(wù)員斟酒上菜。

    杜若頭中一團亂麻，思緒全亂，猜測這是意外還是安排。

    服務(wù)員倒酒到景明身邊，景明開口：“我不喝酒?！?/br>
    郭洪賠笑道：“今天難得相聚，可以喝一點點嘛?！?/br>
    景明不言。楊姝微笑：“他本身是不喝酒的。”

    郭洪識相地不勸了，夸贊起楊姝來：“我們這行，很難見到楊副總這樣的美女啊。做事又扎實靠譜，景總有你這樣的得力助手，真讓人羨慕?！?/br>
    楊姝臉上掛著標(biāo)準(zhǔn)的笑容：“過獎?！毕乱幻耄瑹o視他，目光落到杜若身上，“杜副總名字是？”

    杜若回神：“杜若。”

    “對啊，杜若?！惫榈?，“花兒的名字。人也跟花兒一樣。”

    他言語極失分寸，杜若臉上針刺似的不適，卻維持著笑容。

    楊姝移開話頭：“看上去比較靦腆，不愛說話?！?/br>
    “哪兒啊?！惫橛植遄爝M來，“她特隨和活潑?！闭f著習(xí)慣性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今兒話少，估計是見了生人害羞?！?/br>
    杜若笑容僵了，稍稍前移避開他手掌。

    服務(wù)員倒酒來她身邊，她悄聲：“不用給我倒?！?/br>
    郭洪耳尖，不肯：“那怎么行？談合作呢，今天必須得喝?！蹦眠^服務(wù)員手里的分酒器給她倒上。

    吳總正和景明說話，看過來：“少倒點兒。讓著女士?！?/br>
    “沒事兒，說不能喝的都是能喝的?！惫殒倚?。

    楊姝鄙夷地擰了下眉，又瞥一眼景明，他喜怒不形于色，估計不會痛快。原本是來談事兒見人的，誰知萬向的人自作主張安排了飯局，還冒出個郭洪這樣提不上臺面的人。倒是完全在計劃之外了。

    她繼續(xù)同杜若聊天：“怎么會做這行？”

    “我學(xué)傳感的?！倍湃籼ы此?，余光里，景明和吳總低聲交流著，并沒注意她。

    “這行女生比較少，看見你就覺得親切?！睏铈?，“哪個學(xué)校？”

    “哦，我在伯克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