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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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踢著,白他一眼,繼續(xù)走路。 經(jīng)過一塊田,地里忙碌的婦人抬頭,笑道:“春丫回來了?” “嗯呢,昨晚回的?!?/br> 景明看那個婦人,三十多歲,背上背著個娃,還有兩個大點兒的在田埂上玩耍。 “嬸子怎么樣?” “好啦,沒有大問題?!?/br> “這回兒待多久???” “一星期。” “去我家吃飯啊。” “得空了去?!?/br> 聊一會兒就走了。 那婦人好奇地看看景明了,轉(zhuǎn)頭哄背上哭鬧的孩子,又低下頭繼續(xù)勞作了。 走遠了,杜若說:“剛那是我小學同學?!?/br> 景明不信:“我看她三十多了?!?/br> “夸張!她和我一樣大呢。很聰明的,但家里窮,小學讀完就不上學幫家里干活了?!彼行└锌?,“所以我特別感謝叔叔阿姨,不然我也會像她們一樣?!?/br> 景明沉默半刻,問:“你又怎么知道她們就過得不幸福?” 杜若一愣,倏而笑道:“也對。但是,我和她們不一樣。我已經(jīng)看過外面的世界,回不來了。見過更好的風景后再困于原地,就勢必不會甘心?!?/br> 她這話倒是讓現(xiàn)階段的他感觸頗深,道:“是。……我很喜歡這兒,但讓我一輩子住在這里,好像也不行。” 她看他一眼,笑道:“你的情況又和我不一樣。你天生屬于更廣闊的天地?!?/br> 她在梯田上找了處田埂隨地坐下。 他跟著坐下,眺望開闊天地,說:“你挺不容易的。不怪我爸媽總夸你?!?/br> “還好啦?!彼ν鵁o邊的梯田和山脈,道,“你看這里的山和天空。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F(xiàn)在也沒變,像是永恒的。在自然面前,人類很渺小,什么痛苦辛酸,都不值一提?!?/br> 景明:“看來你們家容易出哲學家。” “……”杜若哼哧,“你們家容易出諷刺家!” 兩人在山間坐了許久,吹著風聊著天,又一路看風景地走回了家。 杜若把從寨子里買的羊排燉了,又把摘來的菌菇洗干凈切片,一半煮了做清湯,一半加姜蒜辣椒爆炒,再從菜園子里摘了絲瓜黃瓜豌豆尖,炒幾盤小菜。 端上桌,香味撲鼻,全是大山的氣息。最清鮮的山野味,城市中遠不能及。 杜若問:“好吃嗎?” 景明點頭。 她松口氣:“你終于說好吃了。” 景明:“我什么時候說過不好吃?” “上次給你做三明治,你說還行?!彼秋?。 “你還記仇呢?”他唇角彎了下。 她挑挑眉。 他看上去精神振奮了些,杜母也稍稍松了口氣。 他吃到半路發(fā)現(xiàn)杜母幾乎只吃青菜,便夾了一堆菌菇和小羊排到她碗里。 杜母受寵若驚,囁嚅道:“你自己吃——” 杜若:“夾給你就吃,別磨磨嘰嘰?!?/br> 杜母便乖乖吃菜了。 景明這頓飯胃口極好,把杜若做的菜一掃而光,末了說:“我明天還要吃那個胖菇?!?/br> 杜若:“……” 下午,杜若坐在院子里掰玉米棒子,景明也跟著她一起掰。 杜若說:“你別弄,過會兒手弄疼了?!?/br> 景明不屑地哧一聲,沒搭理她。 結(jié)果折騰一下午,他兩手通紅,又燙又辣。 杜若笑著說了句:“活該?!?/br> 一天便這樣閑閑地過去。 杜若把裝玉米粒的簸箕端回灶屋,拎了掃帚出來打掃,卻見外婆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景明蹲在她面前,手里拿著塊云片糕,剝下一小片遞給外婆。待外婆含在嘴里慢吞吞吃完,又剝下一片給她。佝僂瘦小的老人嘰嘰咕咕講著話,景明聽不懂,但耐心應(yīng)著,跟她搭話。 杜若抿唇一笑,悄悄退了回去。 到了晚上睡前,杜若把家里打掃干凈,洗了衣服晾去繩上。景明忽走過來,問:“寨子里有醫(yī)生嗎?” 她抻著晾衣繩上的衣服,詫異道:“手還疼?” 他搖了搖頭。 “怎么啦?” “沒事兒?!本懊髡f,走出幾步,實在為難,又退回來,“我想開點兒助睡眠的藥。” 杜若一愣:“?。俊?/br> “來的時候匆忙,忘帶了?!?/br> “你是說……安眠藥?” “嗯?!?/br> 杜若怔了一兩秒,回過神來,沒露出半點情緒,擦了擦手,說:“有醫(yī)生的,我去給你拿藥?!?/br> “我跟你一起?!?/br> “不用。天黑山路不好走,我一個人還快一點兒?!?/br> 夜色沉沉,寨子像一片星河落在山腰,杜若下山的腳步飛快,一顆心在胸腔里撲通撲通。 藥鋪的爺爺以為是她吃,叮囑:“不是實在睡不著,盡量別吃。” 杜若點頭,拿了藥飛快返回,跑到家門口,景明坐在石頭臺階上等她。 “你跑什么?” “你快進去早點兒睡覺吧?!倍湃暨M屋,拿杯子倒了水,端去給他。 景明接過藥片,看了看:“這什么牌子的藥?” 杜若被問住了:“反正是醫(yī)生開的?!?/br> 景明看她:“不會把我毒死吧?” “……”杜若說,“毒死你。” 他笑一下,把藥片放嘴里,就水服下。她接過杯子,準備走。 景明:“你先別走?!?/br> “嗯?” “一時半會兒還睡不著。陪我聊會兒天。” 杜若朝門外望了下,mama和外婆都睡覺了。 她放下杯子,盤腿坐到床上,和他隔著朦朧的蚊帳:“聊什么?” 景明躺下去,閉上眼睛:“隨便聊什么,我睡著了你才準走。” 杜若嘀咕:“我又不是你丫鬟?!庇值溃耙话愠粤怂?,多久能睡著?” 景明:“看藥量,看心情。十幾分鐘到半個小時?!北犻_眼睛,“坐不住了?” “沒啊?!倍湃粽f,撓了撓小腿,有蚊子繞著她飛。 景明盯她看了半刻,忽然坐起身,拿起蚊帳從她頭頂一繞,蚊帳一飛,把她攬進了帳子里。 杜若臉霎時發(fā)燙,兩人相對而坐,他的臉近在咫尺,她想鉆出去:“我坐外邊……” “喂蚊子嗎?”他拉好蚊帳,重新躺下,閉上眼睛,倒稍稍減了她的局促感。 他懶懶道:“又不會吃了你?!?/br> 她紅著臉低頭摳床單,沒吱聲。 白色蚊帳籠罩的一小方天地里,她盤腿坐著,他平平躺著。 夜,安安靜靜。似乎能聽見窗外山林里的蟲兒叫。 屋內(nèi)許久沒人說話,他再度慵懶道:“我昨晚看見星星了,你以前說,像撒了銀粉。一點兒沒錯?!?/br> “和新西蘭的比呢?” “不遜色?!?/br> “才不信?!?/br> “真的?!?/br> 她輕輕笑了。 他又低聲:“昨天睡不著,想了很多問題?!?/br> “什么問題?” “當初離開,似乎是個錯誤的選擇?!彼f著,沒下文了。 是我太自傲,太脆弱,不肯面對。 而如果當初,讓你陪在身邊,你們都在,或許也不至于誤了六年。 他胸膛微微起伏,閉著眼,手挪過來,食指勾住了她的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