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愣了半晌，蹦出一句：“我去。我媽那張嘴?！?/br>
    回家路上，杜若問景明要不要告訴明伊。

    景明嫌他們煩，說先清凈幾天。

    回家后他便一直蹙眉琢磨，也不知在想什么。晚飯吃到一半，突然說：“名字想好了。男孩叫景鱗，女孩叫景汀?！?/br>
    杜若沒聽出來：“哪個字？”

    景明：“《岳陽樓記》，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

    杜若一聽，差點兒氣背過去：“魚鱗的鱗？你想都別想！給小孩起這名字不怕上學(xué)被人笑話？

    有你這么偷懶的家長嗎？自己叫那么好聽的名字，給小孩起……鱗？？我不要！”

    景明不以為然：“我爸媽起名才偷懶呢，兩個姓湊一處就給我當(dāng)名字?！闭f完，看她一眼，“景杜？難聽?！毕訔壍負u頭，道，“我堅持景鱗景汀?！?/br>
    杜若：“我不同意?！?/br>
    景明：“我的種，我說了算。”

    “……”杜若要被他氣暈厥，“你怎么這么霸道？！”

    可腦子里忽然閃過那文里的一句話“至若春和景明”，她一時又懵了懵，回過神來：“所以，‘春和’科技才叫‘春和’？”

    景明抬起眼皮，似乎為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而不滿：“不然你以為是為什么，為了紀(jì)念你跟黎清和？”

    杜若：“……”

    她懶得搭理他，起身去料理臺邊倒果汁。

    景明目光追著她走遠。她站在那頭，他坐在餐桌這頭，盯著她的肚子看。

    小腹平坦，看不出任何不尋常。

    那里頭住了他的孩子？

    杜若回眸，撞見他直勾勾的眼神，鎖定在自己的肚皮上，微紅了臉：“看什么？”

    他抬起目光，回過神來，起身走過去，手摸在她肚子上，靜止了幾秒，什么也沒感受到，又重新走回去坐下。

    杜若：“……”

    他默了半晌，忽道：“春兒。我還不知道怎么當(dāng)爸爸，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是個好父親?！?/br>
    杜若一愣，剛要說什么，他挑挑眉，又道：“我盡量?！?/br>
    “……”

    杜若逮著機會商量，“能先換個名字么？”

    景明：“……”

    杜若：“鱗這個字一點兒都不好，我不喜歡！而且，爸媽也是肯定不會同意的?！?/br>
    景明說：“那就換成麟。麒麟的麟?！?/br>
    鳳毛麟角。

    杜若一喜：“景麟。這個好。”

    而景明顯然對“錦鱗游泳”還懷有執(zhí)念，說：“小名叫小魚?！?/br>
    杜若好不容易踹走“鱗”這個字，自然順從他，討好道：“小魚小花都隨你。你說叫什么就叫什么?！?/br>
    這樣，小魚兒便在mama的肚子里慢慢游慢慢生長了。

    對家里新成員的出現(xiàn)，景明比杜若接受得慢，一開始并未太在意，晚上照例跟杜若同房，聲稱：“它還沒花生大呢，知道個什么？”

    直到一天一天，杜若的肚子顯現(xiàn)出來，他才意識到，屬于他的那個小生命在一天天成長了。

    杜若的懷孕過程非常辛苦，起初孕吐嚴(yán)重，后來胎兒在肚子里鬧騰，精力十分旺盛，搞得她整夜睡不好覺。

    景明說：“這家伙絕對是個不聽話的?！?/br>
    果然，到了預(yù)產(chǎn)期，小家伙遲遲不肯出來，又推遲了整整一周。杜若被折騰得人都瘦了一圈，小家伙卻白白胖胖，哭鬧聲響徹整條走廊。

    景小魚從小就是個閑不下來的鬧騰鬼，碰到什么拆什么，家里就跟養(yǎng)了只哈士奇似的。喝個奶瓶都能把蓋子擰開，牛奶撒一身。

    見誰都抬著個小下巴耀武揚威，唯獨怕景明。

    景明脾氣不好，雖不會對兒子發(fā)火，但也沒太大耐心，更何況兩歲多的小男孩調(diào)皮搗蛋，思路匪夷所思也難以交流。

    景小魚睡著的時候，他還能在一旁看一會兒；一醒來鬧鬧騰騰成了炸。彈，他就得皺眉了。

    但景小魚愛拆東西這事兒，景明倒從未說過什么，基本任他由他。

    一家人如果出去散步，小魚定是噠噠噠跟在mama腳邊。

    有個初春，杜若出門沒多久，忘了拿東西，回家去取。剩下景明和景小魚在外頭。mama走了，景小魚便噠噠往爸爸身邊靠，也不要牽牽，自己走。

    走著走著，圍巾散了，拖到地上。

    景明腦子里正琢磨事情呢，一低頭見景小魚正費力地搗鼓圍巾。

    男人彎腰，隨手把圍巾撿起來，繞著魚兒的小腦袋轉(zhuǎn)了一圈圍上，完全沒注意把小魚整個腦袋圍住，眼睛看不到了。

    景小魚：“……”

    那時天氣還冷，他穿著厚厚的小羽絨衣，小手舉不起來，一邊噠噠走，一邊費力地扯蒙在腦袋上的圍巾，“爸爸……”小家伙哼哧走著，咕噥，“爸爸……”

    “嗯？”景明無意識低頭。

    “哐當(dāng)”，小人兒撞電線桿上了。

    景明趕緊扶住他，把他的圍巾撥下來。

    這一下撞得不輕。

    景明給他揉揉額頭，眼見要起包了，一時情急，拿手掌把他那包摁下去。

    景小魚“嗷”地一叫。

    景明回頭看一眼家的方向：“不許跟mama講，聽見沒！”

    景小魚眼淚汪汪地點頭：“嗯！”

    那晚回家，杜若睡前去親親小魚，納了悶，這腦袋上怎么莫名其妙起了個包？

    平時要是杜若不在，父子倆的相處模式便是各干各的。

    小魚要是想跟爸爸講話了，便湊上來脆生生地問問題。

    景明則有一說一地給出回答。

    孩子年幼，一歲多的時候總愛生病。生起病來蔫蔫兒地不吭聲，反而不哭不鬧了。

    而到了這種時候，抱著小魚走來走去哄他睡覺的恰恰又是景明。

    ……

    杜若吃完了一份三明治，身旁，景小魚擦擦嘴巴：“mama我吃飽啦。”

    杜若將他從兒童座椅上抱下來。

    小家伙立刻跑去客廳，搜尋自己的戰(zhàn)利品。

    他很快從抽屜里找到林媽搜起來的飛機殘骸，正琢磨著藏去哪兒比較好時。景明走過來坐到沙發(fā)上。

    景小魚立刻回頭。

    伊娃和瓦力見狀，跐溜跑上來“保護”小魚。

    景明：“……”

    景小魚乖乖道：“爸爸?！?/br>
    景明卻看一眼他往身后藏的小手，說：“那個是發(fā)動機。”

    “唔？”小魚好奇地把手里的零件拿出來，“什么叫發(fā)動機？”

    “把別的能量轉(zhuǎn)換成機械動力，飛機才能飛起來?！?/br>
    小魚擰眉毛，并不懂，但還是：“噢?！绷艘宦?。反正是很重要的東西。他埋著腦袋在抽屜里翻啊翻，又拿出個東西：“爸爸這個是什么？”

    景明：“信號接收器。遙控器發(fā)射的信號被它接收到了，就會轉(zhuǎn)化成指令。”

    景小魚歪腦袋：“哦……”

    景明好笑：“等你長大一點就懂了?！?/br>
    他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走吧。換衣服?！?/br>
    “噢。”景小魚爬起身，乖乖把小手給爸爸。

    爸爸太高，他牽不到，便抓住爸爸的褲子。

    父子倆上了樓。

    景小魚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景明買的。

    婚后，景明的衣著風(fēng)格又回到了以前的帥氣風(fēng)，鮮少再穿正裝。給小魚買衣服也是，又酷又帥又好看。

    杜若覺得這父子倆可以去ins上po穿搭來吸粉當(dāng)網(wǎng)紅了。

    不一會兒，兩人下樓來。

    景小魚咕噥：“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帶你出去玩?！?/br>
    “好呀。”景小魚高興地噠噠跑，緊跟爸爸的腳步，絲毫不知這一天將會對他的人生產(chǎn)生怎樣深遠的影響。

    八點整，景明和杜若帶著景小魚出門了。

    奔馳車駛上環(huán)路，一輛輛無人駕駛公交車從窗外駛過。

    景小魚望著無人駕駛的公交車，并不覺得稀奇。

    他記事以來，世界便是這樣。

    如今，公交、地鐵、輕軌、火車都是無人駕駛的了。

    到處可以看到prime的標(biāo)志，他知道那是他爸爸的王國。

    如今的世界，科技、機器人、無人駕駛、人工智能早已不是冷門，而是普通人都耳熟能詳?shù)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