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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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寂靜,在場半數(shù)人露出或驚異或不悅的神態(tài)來。 端木煦心中同樣有驚異,并且他還在反復(fù)思考著原音流的用意:這個曾被掌門反復(fù)提及,有“原西樓”之雅號的年輕人這一指,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是純粹想要攪亂拜師儀式,還是有更為深沉的想法? 這樣的思考讓端木煦沒有立刻表明態(tài)度,直到翟玉山冷哼一聲:“荒唐!” 這一聲倒讓端木煦清醒過來。 他先看向言枕詞。他記得這是日前隨薛天縱上山的弟子。劍宮修劍,入門弟子身上可見劍心,有此一點,于師長眼中,無人可仿冒劍宮弟子。他問:“你是誰門下的弟子?” 言枕詞躬身:“弟子原本是外門弟子,昨日被薛師叔提拔為精舍灑掃?!?/br> 薛天縱嘴角抽了一下。 端木煦又轉(zhuǎn)向原音流:“一個灑掃弟子,音流真的要選其做師父?” 打斷了劍宮諸人的強(qiáng)行推銷,原音流又可以搖著扇子笑瞇瞇了:“怎么,不行?之前長老才說選誰當(dāng)師父是我/的/自/由。” 端木煦并無強(qiáng)迫原音流改變決定的打算,他笑道:“既然音流決定了是他,那就是他。不過以后這稱呼就該改口了。” 端木煦一指薛天縱:“他是叔祖?!庇忠恢缸约?,“太上長老?!?/br> 然后笑瞇瞇看著原音流臉上的笑容再次掉下來。 接著他再說:“本來你做了決定,現(xiàn)在就該由你師父帶你見祖師像拜師了。不過未到你叔祖一輩,不可入祖師洞,也沒有單獨的洞府,也不能去一觀離禹塵劍,除非——” 原音流就看著端木煦。 端木煦好聲好氣:“除非將劍宮入門功法修至三層,便可嘗試進(jìn)入離禹塵劍所在之地,這全是劍宮宮規(guī)——好了,都去吧?!?/br> 接天殿中的拜師以一種意料之外的結(jié)局落幕。 離去的人各有所思,還留在殿中的三位長老也有不同的意見。 傳功長老齊云蔚十分不悅:“端木煦,你身為三大長老之首,被掌門托付照料原音流,現(xiàn)在竟放任他胡亂行事?” 端木煦自眾人離去之后就閉目沉思,此時睜開眼說:“掌門為何一意讓原音流加入劍宮?自然不只是因為原音流是掌門后輩,更因為他是原西樓。劍宮武功高絕之輩層出不窮,卻少一個看清天下大勢的智者……” 齊云蔚打斷端木煦的話:“這事不用你來重復(fù),誰都看得明白?!?/br> 端木煦:“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原音流不過二十許,已博古通今,學(xué)富五車。他若分出一半精力放在武學(xué)上,是另外一個薛天縱,還是泯然于世的那些人?” 翟玉山從眾人離去后便閉目養(yǎng)神,直到聽見薛天縱的名字,才張開眼睛淡淡說:“掌門之令,我不便置啄。但我徒兒添為三代大弟子,本是眾望所歸的塵劍下任執(zhí)掌,如今陰差陽錯,你們打算怎么向我徒兒與劍宮其余弟子說明?” 自接天殿出來的原音流根本不用考慮“之后”,因為問題現(xiàn)在就來了。 回到精舍的言枕詞問他:“劍宮有三大入門功法,你想學(xué)哪一種?” 原音流沉思著:“好吧好吧,不就是學(xué)武嗎?我要學(xué)一種符合我標(biāo)準(zhǔn)的武學(xué)。首先,它要優(yōu)雅的,有氣勢的?!?/br> 言枕詞站著聽。 原音流沉思著:“不打打殺殺的,斯文的?!?/br> 言枕詞坐著聽。 原音流繼續(xù)沉思著:“可站著不走著的,可動口不動手的,可思考不說話的……嗯,差不多這樣吧!” 說完,他一抬眼,發(fā)現(xiàn)言枕詞不知何時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啃起了鴨脖。 第10章 原音流:“你的鴨脖是從哪里來的?” 言枕詞:“早晨替你拿早膳時候拿的,要嗎?” 原音流嫌棄道:“算了,這和我的風(fēng)格不符?!?/br> “那就開始說重點。”言枕詞淡定地吐出鴨骨頭,“劍宮三大入門功法,《洞玄經(jīng)》、《神霄書》、《本命問》三者,《洞玄經(jīng)》千變?nèi)f化,《神霄書》銳不可當(dāng),《本命問》直指真道。我覺得你心眼比較多,可以試試《洞玄經(jīng)》和《本命問》?!?/br> “《洞玄經(jīng)》開篇總綱:太空未成,元炁未生;太空既始,元炁既成。天地之炁,方名混虛;分化陰陽,辟易乾坤……” 原音流懶懶接道:“化五劫,生五行,揚清濁,得日月。天地因而成,萬物由以育。” 言枕詞意外:“你連這個都知道?” 原音流打個哈欠:“我還知道《洞玄經(jīng)》一共能演化出三套劍法,兩套拂塵法,一套塵劍合擊。還記錄有十八種符篆書寫,二十八種丹方藥方……哦,”他后知后覺記起來,“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十三種符篆書寫,二十一種丹方藥方,剩下的散佚了吧?!?/br> 言枕詞心頭一動:“劍宮入門三大真經(jīng),非劍宮子弟不可觀看?!?/br> 原音流笑道:“可誰讓我是掌門的私生子呢?” 言枕詞本來確定原音流是掌門的私生子,現(xiàn)在突然不那么確定了。 他思索一下,又問:“那剩下的五張符篆和七種丹方藥方呢?” 原音流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 言枕詞啃完鴨脖,洗干凈手,來到原音流身后幫他捶肩捏背。 有眼色。原音流滿意一抬手。 言枕詞拿來山枕,飽蘸筆墨,鋪好宣紙,伺候原音流書寫。 孺子可教!原音流給了對方一個贊賞的眼神,拿起筆來,揮毫潑墨,一下就寫了一張丹方與一張符篆。 言枕詞細(xì)細(xì)看去,于心中默默推演片刻,便知是出自《洞玄經(jīng)》無誤。這回他也忍不住一陣動容,再將目光轉(zhuǎn)到原音流身上時,不覺多了許多期待與迫切。 但寫完兩張紙后,原音流早丟開了筆,一臉春困模樣。 言枕詞不免追問:“剩下的那些呢?” 原音流一攤手:“忘了?!?/br> 言枕詞覺得自己不會再相信原音流一個字。 他呼出一口氣:“……那么我們先看劍法。三種劍法你要學(xué)哪一種?” 原音流道:“花朝劍吧,聽上去比較好聽?!?/br> 言枕詞回憶片刻:“花朝劍乃夢花而生的劍法,前后共有一十二式,但總綱為三劍,分別是花開、花綻、花落?!?/br> 言罷,他來到精舍外院,拿下背上背著的外門弟子制式長劍,一掐劍指,先一式“杏花梨云”,劍尖紛點,花苞片片;接著又一式“遍地開花”,劍身橫揮,一瀑英紅;最后再來一式“落英繽紛”,花也蕭蕭劍也蕭蕭,花至荼蘼劍至歸處。 舞完三劍,言枕詞轉(zhuǎn)頭看原音流,就見自屋中跟來院子里的人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還摘了朵花蓋在眼睛上。 言枕詞:“你干什么?” 原音流:“丑?!?/br> 言枕詞:“這乃是花朝劍標(biāo)準(zhǔn)劍式?!?/br> 原音流冷酷道:“丑,傷眼?!?/br> 言枕詞只好道:“標(biāo)準(zhǔn)劍式肯定是不好看的。但不會基礎(chǔ),你要怎么融會貫通,舞出漂亮的劍法?” 原音流:“你看,你也覺得自己剛才揮的劍法丑絕人寰?!?/br> 言枕詞吐出一口濁氣,感覺自己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如此勞累了。 他向天空看了兩眼,見朗朗晴空,皚皚初雪,地似天,天似海。忽得將手中的劍向天空上一拋,跟著足尖一點,扶搖而起! 天際的一線光落于劍身之上,使人帶劍,劍帶光,一點點一片片,一團(tuán)團(tuán)一簇簇,耀亮這方天地。 劍隨人動,人隨劍走,劍似驚鴻,人似游龍,人劍合一,驚鴻游龍! 只見這一處孤梅橫斜傲霜枝,那一處繁花遍地綺羅秀,花開時滿目皆春景,花落時天地有英紛。 而后言枕詞收劍,落地,看向原音流。 原音流坐直身子,滿臉贊揚,不吝鼓掌:“好、好、非常好!這才是花飛滿天曉春光,花謝風(fēng)來四時哀的花朝劍!” 言枕詞:“既然你喜歡這套劍法……” 原音流愉快說:“就請師父多多練它?!?/br> 言枕詞:“要練劍的是你。” 原音流拒絕:“美的事物不需總是擁有?!?/br> 言枕詞:“你就不想練到三層去看離禹塵劍?” 原音流指責(zé):“你身為師父,居然還不能讓徒弟看著就練到入門三層,我要你何用?” 他說得這么理所當(dāng)然,言枕詞竟無言以對。 原音流又道:“何況我早說了,我要學(xué)一套風(fēng)雅的,不打打殺殺的,可以動口不動手的,可以動腦不動口的武功?!?/br> 言枕詞看了原音流幾秒的時間。 他把人提到了劍宮的藏書殿中,將人往浩瀚的書海里一丟,留下一句“你在這里找找你想要的那套武功”,便袖著之前原音流寫的符篆與丹方,往接天殿去。 言枕詞前往接天殿的時間正好,三位長老剛剛商議完事情,聯(lián)袂自殿中出來。 言枕詞便將兩份東西中的一份呈上,直言:“這是方才原音流所書,說是《洞玄經(jīng)》中散佚的內(nèi)容。事關(guān)重大,弟子不敢自專,請三位長老一同過目。” 端木煦三人一聽,極為重視,也不走了,直接將言枕詞帶進(jìn)大殿,傳閱參詳言枕詞所帶來的兩份東西,因其中一份是丹方,還直接將丹道長老找來,現(xiàn)場依丹方煉一爐丹。 如是足足一個半時辰,丹藥出爐,端木煦三人也終于將符篆推演完畢。 當(dāng)確定了手中之物確實源出《洞玄經(jīng)》,乃是這數(shù)百年來劍宮遺失的瑰寶之一后,端木煦再看言枕詞時,已刮目相待,如發(fā)現(xiàn)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寶貝:“這件事你做得很好。原音流在將東西交給你的時候可還說了些什么?” 言枕詞道:“他說《洞玄經(jīng)》本有一十八種符篆,二十八種丹方藥方。但剩余的那些……”他一頓,“他忘了。” 三位長老嘴角一抽,和言枕詞一樣半個字不相信。但此事不能強(qiáng)迫,端木煦說:“此事不急,總要徐徐而來?!彼烈鞯溃班拧汶m輩分上欠缺一點,不過我給你與薛師叔同樣的權(quán)利。你弟子那邊,但有要求,盡量滿足。唯獨不可令他下山?!?/br> 言枕詞:“我明白。”但他來此的目的并不是簡單給個東西換好處。他說了此行重點,“原音流說日后讓我沒事來看看掌門,有什么問題就回去告訴他。” 端木煦略一思考,心忖不可阻隔血脈親緣,也就答應(yīng)了:“掌門屋中時時有弟子伺候,你與原音流來時不必通報,可徑自進(jìn)入?!闭f罷,他和藹道,“沒其他事就下去吧?!?/br> 目的達(dá)成,言枕詞滿意離開,直接去藏書樓找原音流。 劍宮藏書樓乃是一七層寶塔狀的建筑,雖不是劍宮最雄偉的幾座建筑之一,卻一定是劍宮管理最為森嚴(yán)的幾處之一,每日均有兩位長老共同坐鎮(zhèn)于此,還有十八劍子分布在書樓下六層,時時巡邏。 言枕詞來到藏書樓時,原音流正坐在原來的位置看著書,這位置正是他離去之前將原音流丟下的位置,他不免想:這人什么都不好,也只有看書的時候能夠安靜點了。 言枕詞:“找到符合你要求的武學(xué)了嗎?” 原音流抬起眼:“還沒有。” 言枕詞搜索記憶:“我記得有一個劍譜叫做《三問真經(jīng)》,比較符合你的要求,能靠說話獲得勝利?!?/br> 原音流有點興趣:“《三問真經(jīng)》?你從哪里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