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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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玉山面露微笑:“端木煦啊……若劍宮沒有我這執(zhí)法長老,你成為下任掌門之路,是否就平坦無阻了?” 端木煦嘿嘿冷笑:“翟玉山,這句話就是你心虛的明證!若不心虛,你與我當著掌門和隱世祖師之面,分個清楚明白,如何?” 屋外忽然傳來齊云蔚的聲音:“翟師兄可在?” 端木煦和翟玉山同時一驚。 而后端木煦站起來,走到門外,給齊云蔚開門:“齊師妹來了。” 齊云蔚看見端木煦,神色奇異。 她與端木煦進入房中,站在翟玉山床頭,三人呈三角站位。 齊云蔚問:“你們方才在討論什么?” 堆積在眾人心中的疑點已經足夠多了,此時適合開誠布公,端木煦將方才事情簡單說了。 翟玉山默不作聲,他微微瞇起眼睛,心中在想:齊云蔚也來了……這兩人齊至,掌門雖然沒有出現(xiàn),也和出現(xiàn)了一樣。失策,本以為以晏老道假仁假義的品性,劍宮不論何時都要講究個證據(jù)??磥斫袢詹荒苌屏恕擦T,索性在死搶先動手,在劍宮之內大開殺戒…… 齊云蔚聽罷,神色更見奇異。她將手背在身后,掌心輕輕握住劍尾,而后說:“端木師兄,我覺得有一事翟師兄沒有說錯?!?/br> 端木煦一愕:“何事?” 齊云蔚冷冷道:“若翟師兄不幸,劍宮不就只剩下端木師兄眾望所歸,合該繼位了嗎?” 端木煦即驚且怒,喝了一聲:“齊云蔚,你在說什么!” 齊云蔚冷笑一聲:“掌門還在接天殿,端木師兄已來逼殺翟師兄了,都有這份迫不及待以繼位者自居的傲然,還問我在說什么?依我之見,我們三人還是一起到掌門跟前辯個對錯吧。” 端木煦陡然發(fā)覺齊云蔚的不對勁,他剎那間生出兩種念頭來:莫非齊云蔚和翟玉山是一伙?或者…… 電光石火,端木煦厲聲道:“齊云蔚,你是不是也被邪魔感染了!” 同時間,他還在想一個問題:翟玉山究竟是被邪魔所感染,還是真的有問題? 自方才就不曾說話的翟玉山恰在此時,冷冷說了一句話:“師妹,動手!” 齊云蔚內勁一激,抽劍出鞘! 端木煦同樣拔劍。 昔日同門,今朝翻臉。 宮殿之內,熟悉彼此招式的人你來我往,兩人皆心懷怒意,眨眼之間已在彼此身上留下許多傷痕。但兩人又有克制,均惦念在掌門面前一辯清白,絕殺之招不曾用出。 齊云蔚心中陷入種種糾結。 精神種子不斷影響著她的神智,但內心又有一處因常年清凈而生的清明,使得她在不斷地發(fā)泄自己的懷疑與怒火之中,漸漸冷靜下來。 冷眼旁觀的翟玉山忽然自床上飛身,插入兩者相斗戰(zhàn)場。 齊云蔚大吃一驚,連忙收勢。但端木煦早懷疑翟玉山心懷不軌,不假思索一掌遞出。 兩廂碰撞,翟玉山之力卻一觸既潰,端木煦之力灌入翟玉山體內,他不住倒退,連連吐血。 端木煦心中頓時一驚,眨眼發(fā)現(xiàn)翟玉山于這掌之下受傷非輕,與其預料不同,心頭頓時有一瞬動搖,不免上前一步,欲看翟玉山傷勢。 此時翟玉山已退到齊云蔚身側,齊云蔚連忙扶住翟玉山:“翟師兄,你沒事——” 翟玉山忽然扣住齊云蔚的腕脈,浩瀚真氣如洪流一般灌入齊云蔚身軀,更妙的是,這真氣與齊云蔚本身真氣分屬同源,兩廂疊加,毫無防備的齊云蔚如同提線木偶,沖端木煦使出絕學。 此劍一出,天降異象,冰封千里。 劍宮三大長老,沒有誰的武功絕對穩(wěn)壓余者一頭。 翟玉山與齊云蔚兩者相加,功力絕非端木煦可比。 冰封之下,端木煦手足僵硬,動作停滯,眼睜睜看著利劍貫穿心口,飲恨當場。 一劍入胸,翟玉山放開了齊云蔚的手。 齊云蔚反手一掌,擊在翟玉山胸口。 門眨眼間被推開了,外頭的光射進來,將逆光站著的人染成漆黑之色。 齊云蔚如夢初醒。 她看著翟玉山,翟玉山昏迷在地,生死不知。 她看著端木煦,端木煦直直站立,雙目圓瞪,也看著她。 她看著門外之人。門外之人一步入內,黑暗流水一般褪去,晏真人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之中。 她看著晏真人。 晏真人看著那柄插在端木煦胸口的劍。他上前兩步,將劍抽出。 劍身龜裂,染了屢屢黑氣,和所有被邪魔感染的人如出一轍。 不。 齊云蔚開始后退。 不,不。 我沒有被感染,殺人的是翟玉山!我被陷害了! 不,不,不。 誰可以信任?誰沒有被感染?端木煦?晏真人?還是—— 她遍體生寒。 劍宮早已成邪魔之地? 一切皆了。 人心相似又不同,混亂相似又不同。 神念飛身離開劍宮。 下一個地方,該去哪里呢—— 界淵,你有幽陸至寶又如何,我要這幽陸的每一寸土壤,都布滿了混亂與殺戮的種子! 第79章 層層疊疊的水渲染出深深淺淺的藍。 水下三萬里, 有一處滴水凝冰之地。 此地一彎似勾月, 月中之水點點泛銀, 燦燦如霞,仿若凝膠。凝膠之下,有些蚌殼, 有些游魚,雖早無生命,但都栩栩如生, 鮮活異常, 保存著剛入此地的模樣。 界淵將令海公主的遺軀放入其中。 她身上的傷痕與血跡全被整理好了,小公主再被裝扮一新, 以最嬌美的樣子進入此地。 輕似無骨的身軀被水流托著,一路向內飄去。 她輕輕躺在了泛銀流光的水中。亮藍的水是這世上最溫柔之物。它們將她包裹。水中, 她眉頭微微皺著,像是睡著了正做個讓人不高興的夢。 這個夢也許會持續(xù)很久。 也許千萬年后, 她還在此安然沉睡。也許千萬年后,滄海變桑田,后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沉睡的公主, 發(fā)現(xiàn)了這一段沉眠的過去。 界淵與言枕詞再次回到了岸上。 澤國遍地尸體, 但這時誰也沒有多管這些,不是沒有心情,而是沒有時間。 行走在皇都的道路之上,言枕詞恍惚回到了鏡留君的時代,那時候也是如此, 枯骨路邊無人收,行者明日不相見。 戰(zhàn)亂的每一天都如此漫長。 和平的每一年都如此短暫。 言枕詞將向前的腳步緩了又緩。 過去的他每一次都匆匆來去,未敢多做停留,生怕一時半會的耽擱便讓又一條性命錯失天地之中。 但這一次,他不想走得那么快。 界淵嘆息一聲:“真不想將這段路早早走完啊?!?/br> 言枕詞頷首,不錯。 界淵悠悠道:“可惜總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言枕詞再度頷首,確實如此。 界淵嘆氣:“但在此之前,我們還要做一些準備。我知阿詞心有疑問,我也有一疑問,需要阿詞來回答。” 兩人間的氣氛已經變得肅穆。 心中的悵悵離愁在此時全被對焦頭爛額局勢的憂心所覆蓋,言枕詞確實有一個問題不得不問界淵。 這個問題只有四個字:精神種子。 言枕詞肅容道:“你說?!?/br> “我從剛才就想問了……”界淵忽然含笑,“阿詞自水中上來之后就越走越慢,是實在舍不得我嗎?其實我可以留下,再陪阿詞幾日,不分日夜?!?/br> 言枕詞頓時側目,為這又含蓄又露骨的話老臉一紅,趕緊否認:“等等,我剛才越走越慢時候想的可不是這個。我想知道的是精神種子?!?/br> 界淵:“哦——” 這一聲十分意味深長。而后他低低一笑,伸手在對方眉間輕擦,擦去了那點愁郁。 就是不想看見這人沉郁的樣子,這樣正好。 他漫不經心地收回手,理了理袖子,對言枕詞說:“精神種子啊……當日你帶著離禹塵劍來北疆找我之際,曾問我‘黑霧’是什么。黑霧是精神種子。放出精神種子之主體,便是我曾和你說過的虛無之體。我將它命名為‘神念’?!?/br> “你將它命名?”言枕詞琢磨道。 “不錯,這些年來,我未曾碰到第二個與我交流神念的人,就將它如此命名了?!苯鐪Y道。 他這話說來,語氣與平常一無二致,言枕詞卻依稀從這句話中感覺到了星河與歷史。 “神念……是一個頗為神奇之物。”界淵忽然問言枕詞,“你以何判斷‘存在’?” 言枕詞沉吟片刻:“改變?!?/br> 界淵:“神念身為虛無,除了它所釋放出的精神種子在接近人體之時,會冒出一縷淡淡黑煙外,便是在其破碎時會冒出濃烈黑絮,有時還會凝成一柄黑色小劍。除此兩者外,若非神念附身于物,以此為媒介同人聯(lián)系,人不可碰觸神念,不可察覺神念,神念亦不能碰觸人。如此虛無之物,如何確定它真正存在?”他淡淡笑道,“如你所說,改變。神念所現(xiàn)之地,一應局勢最終都會滑向混亂深淵。所有滑向混亂深淵的局勢,也許就是神念曾出現(xiàn)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