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驚天，一笑之人與戰(zhàn)狂齊齊大叫：“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嬌嬌作為本文一番，它從來不說自己頭上有人。

    它只說——

    鳥腳下有人！

    第90章

    “計劃變更, 一笑之人明日起對付智氏一族。你, 明日起, 對付高氏一族?！?/br>
    面對兩人的震驚，明如晝不緊不慢，將方才之話重復(fù)一遍, 還貼心地為戰(zhàn)狂補充：“你面對高氏，可輸不可贏。至于一笑之人——”他說，“你接替戰(zhàn)狂的任務(wù), 繼續(xù)打敗智氏就可?！?/br>
    人生驚奇之處莫過于此！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塞翁得馬焉知非禍！

    悲喜對調(diào)，福禍逆轉(zhuǎn)！

    也不知多少花兒在一笑之人心中怒放, 他眼看戰(zhàn)狂，狂笑出聲：“大人放心, 我一定完成任務(wù)！”

    如今一笑之人有多開心，戰(zhàn)狂就有多憤怒, 他厲聲道：“這個調(diào)任命令我決不接受！”

    明如晝不免又嘆了一口氣。

    有時候他也覺得這些手下挺招人討厭的。

    他明明愿意好好地同他們說話，他們非要逼得他動手將他們狠狠教訓(xùn)一番，才能明白“聽話”二字怎么寫。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燈, 琢磨著這次該給對方一個什么教訓(xùn)。

    ——也許不止是教訓(xùn)。

    畢竟他之前將一笑之人揍得屁滾尿流, 連逃三千里的事情還沒過去幾天，就又有人挑戰(zhàn)他的命令了。

    這一次索性殺人祭旗吧。

    明如晝?nèi)缡窍搿?/br>
    如今正道已經(jīng)在落心齋匯合，也許不日就要加入燧宮與世家的戰(zhàn)場，到時必然多方重壓。燧宮只需可以聽命趕死之人。

    對！就是這樣！

    一笑之人差點脫口叫好！

    就這樣和明如晝頂上去再像我之前一樣被明如晝狠狠教訓(xùn)一頓吧！

    但是戰(zhàn)狂眼看明如晝氣勢節(jié)節(jié)攀升，很像是要玩真的模樣, 回想起兩人的實力差距，居然硬生生轉(zhuǎn)了口風(fēng)，說：“但是……如果為了我燧宮大業(yè)，我個人的榮辱可以先放到一邊，我愿意接受這個命令?！?/br>
    一笑之人目瞪口呆：這就慫了？？

    明如晝也是意外。不過只意外了一瞬，達到目的的他就恢復(fù)和煦，勉勵道：“很好，你們好好完成任務(wù)，不必太過在意一時對高澹的勝負。畢竟，也許未來……大家都是同僚。”

    他說著，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落心齋置身劍宮以南、澤國以北，地處群山之中，卻非如劍宮一般高峰獨絕，而是坐落山中谷地之間，此谷有一溫泉活水，谷中四季如春，云煙渺渺，花紅柳綠中藏瑞鳥異獸，云霧蒸騰里生仙音繞梁，加之落心齋只收女性入門墻，個個臻首娥眉，國色天香，恍若神妃仙子，正是仙娥生仙境，不在凡俗中。

    只可惜今時今日，幽陸深陷界淵的滔天魔焰之中，哪怕仙人仙境，也要染上三分肅殺！

    落心齋指南亭，既是一風(fēng)景獨好的谷中高處，也是多年來落心齋迎接外客的地方。

    今日五家齊聚，齋主靜疑女冠招待各家來人，如今除了大慶皇帝坐鎮(zhèn)西京、密宗釋尊向來難出密宗一步之外，劍宮掌教晏真人、佛國戒律首座都到了現(xiàn)場。

    晏真人此行除了為界淵之事以外，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其余人，便是言枕詞先時與他說的“神念”一事！

    眾人聽罷，因事涉靜微女冠，靜疑女冠額外關(guān)注：“神念行動，可有蹤跡？”

    晏真人沉聲道：“此事其實早有端倪，我相信這幾年大家派中或多或少有些無法解釋、本也不該發(fā)生之事。這些事情細細想來，被人弄鬼的痕跡其實非常明顯。只是——恐怕大家也如老道一樣，實在找不到多少證據(jù)證明這一點。如今也不怕說出來，劍宮至寶離禹塵劍，曾因一件發(fā)生在劍宮中的邪祟之事而劍身龜裂，當時還是托了音流向佛國求借了雪海佛心，才使離禹塵劍恢復(fù)原貌?！?/br>
    其余幾人看向戒律首座。

    戒律首座心神一時恍惚。此事他并未參與，只是想到了上澄和尚與無智，頓覺二者音容笑貌，歷歷在目。而后他忍住悲意，道：“昔日原音流前來佛寺一事，老衲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有離禹塵劍這一茬。不過以師兄的素日心性……”這一句他說得額外復(fù)雜，“若只是借佛心驅(qū)除邪祟，想來他無有不肯?！?/br>
    靜疑女冠靜靜聽罷，面容關(guān)切，欠身問晏真人：“不知鏡留君如今安好？”

    晏真人肅容道：“師叔尚好?！?/br>
    應(yīng)有禮節(jié)盡過，靜疑女冠才說了正題，輕輕嘆息：“二百年前鏡留君殺天聞明炎，兩百年后鏡留君再挫神念之謀，真是我正道擎天之柱。只可惜神念來無影去無蹤，無法昭告天下，徒使英雄無名。這實乃我天下正道的損失?？梢幌胗年憦V大，無數(shù)隱姓埋名的前輩高人將其守護，不惜聲名性命，又覺吾道不孤?！?/br>
    她頓了一頓，為兩派這段時日以來的糾紛下了定論：

    “算算日子，靜微師妹歿于劍宮的時日，正當是神念最后的猖獗。待此間事了，我必親自求見鏡留君，向其致謝?！?/br>
    說罷，她再肅容道：“如今神念之事已畢，界淵之事卻方才開始。燧宮席卷北疆后再度進犯世家，野心昭然若揭，三百年前邪魔崛起之事如今再度重演，生靈負又涂炭，我正道卻絕不容忍。但世家指責(zé)大慶與燧宮勾結(jié)，此事尤有商榷之處。我忝為此任盟主，須得問大家一聲，諸位如何看待此事？”

    “女冠、真人、大師，請諸位明辨，此言可笑之至！大慶身為正道中的一員，多年來一向堅守正道，從不容邪魔于國中猖獗，如今又怎么會與邪魔茍且？”靜疑女冠話音一落，大慶代表就自席中出列。

    如今置身指南亭的并非大慶無名之輩。

    他一身布衣，面容清癯，仙風(fēng)道骨，正是大慶五候之一、擅長扶鸞的奉天候！

    奉天候有備而來，自席中出列，侃侃而談：“何況捉賊拿贓，試問我大慶是如何與邪魔勾連？世家是有人證還是有物證？”他說至此處，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世家出身，諸位都知。這些年來，世家邊界防線人手不管如何調(diào)換，其與我大慶接壤的那一處，永遠有最多的兵力與最嚴密的布局。說我大慶與燧宮勾結(jié)的，是想說我大慶指示燧宮之人，非得通過防守最嚴的地方進攻世家嗎？”

    燧宮之人憑空大舉出現(xiàn)世家與大慶邊界，是一疑點。

    但世家手上并沒有任何大慶與燧宮勾結(jié)的證據(jù)，也是很重要的一點。

    晏真人等人都沉吟不語，靜疑女冠便問：“燧宮進犯世家那一日，大慶必然看見動向，為何不見絲毫反應(yīng)？”

    奉天候坦然道：“當日并不知進攻世家的是燧宮中人。守關(guān)將軍守的是我大慶的邊關(guān)，世家邊關(guān)出了什么事情和我大慶有什么干系？這兩年守關(guān)的是熊將軍，熊將軍在事發(fā)的第一時間就傳書西京，請陛下及朝中大人裁決，而后陛下過目，朝堂議論，于三日后的下午再發(fā)消息至熊將軍處，指示熊將軍按兵不動，緊守邊關(guān)。這些都是有往來記錄，大慶可將其一一拿出?！?/br>
    靜疑女冠微微點頭。

    晏真人此時道：“但不管如何，燧宮忽然從大慶邊界飛至世家邊界，確實于不動聲色間橫跨了整個大慶。此事大慶有何解釋？”

    奉天候道：“此事大慶也在調(diào)查。陛下知道燧宮忽然自大慶北處邊關(guān)出現(xiàn)大慶南處邊關(guān)，也是大吃一驚，不止急招五候入京議事，又命各地守將帶兵嚴查沿路詭異行蹤。只是自我離開大慶之時，此事也未有消息，不知如今是否有進展了。何況……”

    此番是戒律首座接話了：“何況什么？”

    奉天候淡淡道：“何況燧宮之人忽然從一地出現(xiàn)在另一地，也并非第一次了！不知諸位可還記得天之極后，燧宮中人突兀出現(xiàn)北疆一事？北疆之所以被界淵打個措手不及，就是界淵的人往往在誰也沒有料到的時候，大舉出現(xiàn)在他們并不想見到的地方?！?/br>
    眾人神色微凝。

    奉天候此時一笑，再道：“雖然世家的指責(zé)荒唐可笑，但邪魔肆虐，大慶絕不袖手旁觀，我此番出行，陛下已然交代，陛下愿出精銳五萬，五候再各出一萬，集合十萬人馬，趕赴世家戰(zhàn)場，加入戰(zhàn)局，驅(qū)逐燧宮！”

    靜疑女冠一挑眉。

    她與晏真人是同輩之人，此時也是百歲有余。自外表看來卻不過四十出頭，高鼻淡眉，面容古拙，乃是一等一的世外之人。

    挑眉之后，靜疑女冠并未流露出更多情緒，她道：“未想帝主愿出如此多人，請奉天候向帝主帶去落心齋的謝意與敬意。”

    奉天候謙卑道：“此事理之當然，何能厚顏得女冠一聲謝？”

    兩人交談剛罷，一直不怎么表態(tài)的密宗八部眾龍部部首冷不丁道：“密宗八部，如今龍部與阿修羅部奉釋尊之命，加入燧宮與世家的戰(zhàn)場?！?/br>
    此言一出，其余眾人皆是一愣。

    但很快，晏真人道：“劍宮有三百持劍弟子?！?/br>
    佛國戒律首座看看左右，嘆道：“佛國如今有要案要查，就如劍宮一般，出三百武僧了。”

    在座幾人一一出聲，靜疑女冠一一致謝。

    而后眾人向女冠告辭，女冠也不虛留，著弟子將晏真人等人一一送出落心齋。

    須臾時間，指南亭中只剩下靜疑女冠一人。

    靜明女冠此時現(xiàn)身，臉色難看。她當日與靜微一道前往劍宮，不過一個轉(zhuǎn)眼，先時還對坐交談的師姐已然魂飛幽冥，心中對劍宮仇恨已深，這段時日以來屢屢建言靜疑女冠出兵劍宮，討個說法：“齋主，靜微師姐的事就這樣算了？”

    靜疑女冠道：“靜微之事，劍宮未必說謊?！?/br>
    靜明女冠不忿：“晏老道口口聲聲說有神念作祟，卻拿不出任何證據(jù)，這叫‘未必說謊’嗎？我看不過是為包庇翟玉山罷了！”

    “靜明，不要讓憤怒蒙蔽了你的心?！膘o疑女冠道，“不說劍宮與落心齋暫時沒有任何沖突，完全犯不著對我派中人出手。就說哪怕他暗中算計落心齋，也不需要將鏡留君卷入此次是非之中。鏡留君兩百年前殺天聞明炎，結(jié)束一個時代的爭端。而后也沉寂了兩百年，直到近日才正式出山，是劍宮活著的豐碑，他怎么可能為一個小輩圓臉背鍋？別說翟玉山，就是劍宮掌教晏真人也沒有這個資格。而晏真人身為劍宮掌教，只會比我們更加在意鏡留君的聲名問題?！彼H上雙目，自言自語，“鏡留君選擇在這個時間出山，也許真是因為有神念欲顛覆幽陸……亂世起，英雄現(xiàn)，大抵都是這個道理吧。但事情亦有不對之處?！?/br>
    她打了個手勢，讓靜明女冠坐在對面，同她一一分析：

    “神念一事我不懷疑。但如你所說，晏真人所言不盡不實。或者鏡留君告知晏真人之際，便不盡不實。他為與神念戰(zhàn)斗做了何種準備？他是在何地與神念戰(zhàn)斗的？是如何戰(zhàn)勝神念的？如晏真人所說，神念所做之事涉及整個幽陸，則所有正道立場一致，為何在事前劍宮不知會我等？尤其是靜微之事爆出，劍宮與落心齋關(guān)系一度緊張，劍宮為何不私下知會我等？而若劍宮參與了從開頭到結(jié)尾的所有過程，難以想象劍宮拿不出任何證明神念存在過的證據(jù)?！?/br>
    靜明女冠眼中神光閃爍：“齋主的意思是——”

    靜疑女冠搖頭：“我并無任何意思，這只是我心中的些許疑惑罷了。此番其余幾家派出的兵力也是不對，這點你是否察覺到了？”

    靜明女冠若有所思：“我本以為劍宮會十分積極，不想只出了三百持劍弟子……佛國內(nèi)部出了那樣大的事，不能抽出更多兵力是正常的；大慶出十萬精兵不奇怪，畢竟大慶早有吞并世家之心；但是密宗愿意出八部眾的整整兩個部眾，甚至還有一部是以戰(zhàn)力聞名天下的阿修羅部，這又讓人驚奇了?！?/br>
    靜疑女冠欣慰一笑：“不錯，劍宮只出三百弟子著實讓人奇怪，畢竟劍宮與燧族一脈也算有不可解的深仇大恨了。佛國與大慶倒皆不出人意料。但是密宗……也許，對方也覺，大亂將至了?！?/br>
    奇花異草的落心齋已在身后。自谷口出來以后，四家相互道別，分頭行動。晏真人身旁道童憋不住話，問晏真人：“真人，之前你明明不止準備三百弟子的，為什么和靜疑女冠說只出三百弟子？”

    晏真人白眉輕輕一動：“聒噪，這事也是你能打聽的嗎？”

    道童不過八~九歲，撒嬌耍賴打滾哭訴信手拈來：“真人真人，你就告訴我嘛，這次出行的師叔師兄他們也都想知道！”

    晏真人頭疼地撥開道童，索性招來同行弟子，與他們分說：“你們是否奇怪我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弟子們內(nèi)心當然好奇了，嘴上就不能這么誠實了，必須說：“弟子不敢，一切自有掌教明斷?！?/br>
    晏真人淡淡道：“我覺得燧宮那邊有些不對勁之處?！?/br>
    其中一個弟子身體比較誠實，大膽道：“既然有不對勁之處，不是更該派足人手，細細探查嗎？”

    雖然方才靜疑女冠說晏真人不會推鍋言枕詞，但此時晏真人推鍋推得明顯毫無心理障礙：“此事是你們太師叔祖暗示的，有何疑問，等回了山去問他吧?！?/br>
    顯然鏡留君在劍宮是內(nèi)部是廣受支持與敬畏的，一聽晏真人搬出鏡留君，大家的舌頭都被貓兒叼走了，不一會就一哄而散，該干什么干什么。

    晏真人徐徐舒出一口氣，看著前路，暗自思忖：

    師叔啊，這倒不是師侄我隨口扯謊。想當日你告知我神念之時曾說神念是你的事，燧宮是我們的事……乍聽之下沒有問題，細細一想，疑問可不少。要知如今燧宮在幽陸上就是邪魔之屬，你表明自己不參與同邪魔的斗爭絕非貪生怕死，那是否可以以為，這是師叔你對燧宮的偏袒？

    可是為什么呢？

    殺死神念或許需要幽陸至寶或與至寶差不多的神兵利器。音流昔日游走在幾大正道之中，界淵如今身軀乃是音流之軀。師叔你說神念能用混亂之力增加自身力量，你殺了神念之后，界淵方才舉兵進犯世家，而界淵選擇的燧宮崛起之地，是本就混亂的北疆……

    這中間，是否存在著某種聯(lián)系？

    晏真人沉吟不決，他覺得自己只差一點邊能想明白許多事情，但總有一個關(guān)鍵，使他不能將這些東西串聯(lián)一起。

    “哈秋！哈秋！”

    劍宮高峰之上，在草屋里頭翻典籍查資料的言枕詞突然連打兩個噴嚏。

    他揉揉鼻子，自言自語：“難道有人想我了，嗯，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想我了吧?！?/br>
    這樣一想，言枕詞心情突然好轉(zhuǎn)，拿了支筆，鋪了張紙，大筆一揮，在紙上寫下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