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抬了抬手臂，轉(zhuǎn)過頭看進(jìn)門的蔣玉惜，勾起最后一筆，道：“都送走了?！?/br>
    “嗯。”

    蔣玉惜點(diǎn)頭時(shí)走過去，素手拿起墨條給蔣老磨墨。

    蔣老擺了擺手，擱下筆。

    蔣玉惜也順勢放下手里的墨條，同蔣老一道走到椅邊坐下，親手給蔣老倒了茶，才道：“孫女看太子妃是個明事理的，比孫女想像中的要好應(yīng)付一些?！?/br>
    沒想到第一面，陸璇就在蔣玉惜心里烙下好應(yīng)付的印象，蔣老看了看自己的孫女，輕嘆，“你年紀(jì)還是小了些，閱歷不足，瞧不見背后那些隱藏的東西也在所難免。”

    蔣玉惜搖頭，并不贊同，“爺爺，雖然孫女已許久未曾出過門了，但有些東西，孫女還是看得明白的。孫女覺得，爺爺您就是太過小心翼翼了，孫女今天可是違心和太子妃說了那些警告的話。觀察過后，孫女總怕那番話會弄巧成拙，雖然太子妃比孫女年歲小，但孫女看得清楚，我們的這位太子妃并不是傳聞那些天真不知事?！?/br>
    陸璇的眼神太沉了。

    沉到讓人有一種鋒利的錯覺。

    而這樣的人，往往是不能拿這樣的方式對待，很容易弄巧成拙。

    蔣老一再防著陸璇的行為，讓蔣玉惜有些擔(dān)憂。

    “這女子爺爺只接觸過一次，往后你多注意些，”蔣老聽到孫女這般說詞，也不一意孤行，讓蔣玉惜多觀察。

    防著陸璇，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孫女明白！”蔣玉惜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而又是調(diào)皮地一笑，巧笑焉然！

    “方才哥哥送韓姑娘出府了！”

    蔣老一愣，繼而笑了笑，“你這鬼精靈！”

    “爺爺，那可不是孫女的意思！太子表兄可是很樂意哥哥親近韓姑娘呢！”蔣玉惜眨眨眼！就見少女少有的靈動，煞是可愛！

    “韓家這個嫡女著實(shí)也不錯！”因?yàn)榧易兊木壒?，蔣文高之前定的一門親事給退了，后面就一直未說過，一直耽擱到現(xiàn)在。

    如若真能娶到韓冰容，兩人又是兩情相悅的話，也算是一箭雙雕！

    “爺爺，聽說太子妃和韓姑娘很親近，如若能讓太子妃說幾句好話，說不定就事半功倍了！”蔣玉惜黑眸轉(zhuǎn)了轉(zhuǎn)，打起了這個主意來。

    蔣老放出去的眼線也將這些告知，不過是墨宴上突然展露了些小才情，就得了韓冰容的高看。

    也許是陸隱站隊(duì)的問題，讓蔣老對陸璇總有那么一點(diǎn)抗拒的心理，總覺得這個女娃將來會給太子壞事。

    而且，他人老了，總是容易想些有的沒的。

    太子現(xiàn)在在朝中也只有那么寥寥幾人支持，還是看在他這個老家伙面上才做出的選擇。

    難不保有一天東窗事發(fā)了，他們不會棄太子而去。

    他年事已高，哪天兩腿一登，掛了，一切都?xì)w于塵埃，太子會更多磨難。

    最讓蔣老擔(dān)心的是，他們蔣府派出去尋找的神醫(yī)駱老也對太子之癥搖頭，直到昨日駱老突然來找他說也許請那位小公子可以解決太子的麻煩。

    眼下，他正派人出去尋，那天給蔣玉惜把過脈，開過藥后，他說九天再來，但蔣老哪里等得及，駱老的意思剛剛轉(zhuǎn)達(dá)，他就急得派人出去了。

    蔣文高近來與金樊那里周旋，他這個老家伙也該為自己的外孫做點(diǎn)事。

    ……

    虞國和麟國兩國關(guān)系，因金樊一口咬定納貢的數(shù)量，只多不能少的強(qiáng)硬迫壓下，朝中大臣都愁白了頭。

    麟國之內(nèi)不團(tuán)結(jié)，連鎮(zhèn)定邊關(guān)的軍隊(duì)也比不過人家虞國，想來強(qiáng)的，怎么來？

    而一味的向虞國服軟，長久下去……麟國只怕要滅亡。

    太子不在府里，陸璇一點(diǎn)也不意外。

    自從那次和她討論金樊的‘大禮’后，他就沒有再出現(xiàn)過……哦，除了那天夜里她以陌生人的面孔示人外。

    不過兩天時(shí)間，宮里就傳來消息，陸隱升了中書令，踏入了麟國真正的權(quán)勢中心。

    陸老夫人一高興，在陸疆不經(jīng)意提的一句上學(xué)堂的話就應(yīng)允了，而意氣風(fēng)發(fā)的陸隱難得也讓人去做了安排。

    就這樣，陸疆以重臣的嫡子進(jìn)入國子監(jiān)，與眾位在讀的皇子還有貴族子弟同窗。

    得知這個消息時(shí)，陸璇并沒有多高興，她到是愿意陸疆去外邊的私塾讀書，也不愿他攪進(jìn)這里去。

    這一兩天的時(shí)間，陸璇也沒有閑著，將身邊的人打發(fā)，就往西城跑。

    所以，陸璇在太子府的下人面前就是一個吃了就睡的大懶蟲，到點(diǎn)了就吃飯，吃了就把自己關(guān)屋子不出門。

    陸隱升職一事剛過，養(yǎng)了幾天傷的陸諭終于能下地了。

    董氏對陸疆進(jìn)國子監(jiān)的事很是介意。

    還沒想著法子整治他，這會兒就鉆進(jìn)國子監(jiān)了，要是越過了她的諭哥兒，那還得了？

    將來，她的諭哥兒是要繼承陸府的，可沒你陸疆的事。

    加上陸湘時(shí)不時(shí)的傳來消息說世子爺，如何對陸璇這個賤人念念不忘之類的話，說以前世子爺表面討厭陸璇，其實(shí)是在心里喜歡……跟她成了親后才表現(xiàn)出來的云云。

    董氏舊怒加新怒，在陸疆還有兩天進(jìn)國子監(jiān)的時(shí)間里，變著戲法讓陸疆進(jìn)不了國子監(jiān)，在先生那里留下壞印象。

    就在董氏正準(zhǔn)備整治陸疆，壞他前途時(shí)，陸璇出府時(shí)也沒有閑著，換了張平凡的臉，進(jìn)了帝都城的銷金窟——聆音閣。

    名字取得雅致，里邊行的行當(dāng)可不雅。

    那是男人心目中的溫柔香，自由天堂，發(fā)泄快樂的好地方。但同時(shí)，也是一處極為花錢的銷金窟！

    聆音閣是這帝都城最貴的青樓，也是達(dá)官顯官，世家子弟最愛呆的地方。

    幾乎進(jìn)入這里，就跟進(jìn)了一座金殿似的，布置錯雜精美，彼有一種進(jìn)入一座古樸宮殿的錯覺。

    在里邊，你幾乎看不到平常時(shí)的青樓表現(xiàn)在外邊的孟浪，很有一種含蓄的情調(diào)。

    進(jìn)入這座堪稱宮殿的青樓，陸璇的第一感覺就是，華麗，古樸，完全不似一家青樓妓院。

    如果你注意，還能看到有一兩個儒生坐在半隔的雕花格子間里讀書呢，偶有一美人紅袖添香，別提有多么的享受！

    若不是知道這里是青樓，陸璇還以為自己進(jìn)錯了地方。

    ☆、088.請客

    聆音閣歌藝舞曲為帝都城一絕，閣內(nèi)女子才色兼?zhèn)?，是放浪不拘的讀書人和略識風(fēng)雅的江湖浪客常去的地方，往往他們來一趟，基本都會一鄭千金。

    更受帝都城官員以及世家子弟的喜愛，聆音閣雖不拒絕客人留宿，但卻多是以客人與姑娘們把酒談心為主，閣內(nèi)女子以溫柔撫慰失意人的落莫，分享著喜怒哀樂。

    “默娘，”有位青衣女子登上三樓，低聲道：“有位新來的年輕公子要見默娘，還請默娘于小樓相見?！?/br>
    執(zhí)掌聆音閣的第一人默娘，微微一怔，“年輕公子？”緩步自回廊邊走過，她慢慢地道：“聆音閣許久未曾有過什么陌生的年輕公子了，他既然指名要見我，想來也不是什么好事。”

    青衣女子亦步隨在身后，聞言接著道：“那位年輕公子還給了千兩的銀票，票上雖無票號，但我卻能從中窺得見臨城霍家的手筆?！?/br>
    默娘一步一扶袖地往里走，聽到青衣女子篤定的聲音手上的動作微頓，“霍家是臨城第一富豪，莫不是霍家三公子中的一位？”

    也許是因?yàn)闉榱耸匾粋€規(guī)矩，霍家人行走在外，多半喜歡用這些沒有霍家票號的銀票，叫這位姑娘給遇上了一回，這次才能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青衣女子搖頭，“是生面孔?！?/br>
    默娘走進(jìn)小樓的待客堂，里頭一名背脊挺直的年輕公子也當(dāng)真年輕，只是這張臉還真有些年輕，只是這張臉有些過于平凡了些罷。

    默娘進(jìn)門淺笑：“不知這位貴客找上默娘，入我聆音客，可是有什么煩憂需要解？”

    “煩憂？”

    少年的聲音極好聽，默娘有瞬愣了下，然后就聽少年點(diǎn)點(diǎn)頭，“也確實(shí)是件煩憂的事，你便是這聆音閣的主人家？”

    “是我，公子喚我一聲默娘便是?！蹦镄πΦ?，揮手讓青衣女子敬茶，慢慢走到正堂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知公子有什么煩憂，不妨直說?！?/br>
    陸璇緩緩回身，“我家大人需要一位妾，想從你聆音閣挑一位納了，千兩銀票是聘金?！?/br>
    默娘和青衣女子怔住了。

    到聆音閣找妾？還有聘金？

    這還是頭一回碰上這種事。

    “公子這是……”默娘有些摸不準(zhǔn)，縱然她看慣了人，如今已有二十五六歲了，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遇著這種事了，忍不住被說愣了。

    “我家大人喜歡妖媚討好的女子，府里子嗣單薄，最好是能盡快給我家大人懷上一個……”陸璇泰然地坐在椅子上，看著斜面的默娘，“你既能管理這么大的聆音閣，想必有些本事，我的這些話，默娘當(dāng)聽得懂才是?！?/br>
    默娘搖了搖頭，“傷天害理之事我聆音閣從不喜沾……公子，這是難為了默娘?！?/br>
    “默娘怎么就認(rèn)為是傷天害理之事？”陸璇不急不徐地道。

    “公子可否給個緣由？”默娘略一沉凝，說。

    “信得過你聆音閣，默娘也且放心，只要那位姑娘出了閣，就不屬于聆音閣的人了?！标戣蝗黄鹕?，走到默娘跟前，彎身附耳說了一句，“是四殿下挑人送中書令大人的禮?！?/br>
    默娘倏地起身看著眼前笑瞇瞇的少年，臉色有些微微變。

    “默娘現(xiàn)下覺得如何?！?/br>
    “既然公子都這么說了，默娘照著辦便是，”默娘以衣袖拂落于衣裳上的檀香飛灰，笑笑道。

    “默娘且調(diào)教好了再放到中書令大人面前，那位的意思是讓中書令大人滿意為止，何時(shí)娶回府，也是我們家大人的事。”

    陸璇這句話提點(diǎn)得很適當(dāng)，默娘怎么又聽不出來？

    讓她專門訓(xùn)一個表面看著乖巧聽話，渾身妖媚卻有自己心思的女子送到中書令大人面前，惑他娶回府，這個任務(wù)也就算完成了。

    ……

    從聆音閣出來，陸璇轉(zhuǎn)了幾個圈，又回到西城變回俊美少年的模樣，走出來時(shí)，萬家燈火通明。

    夜，來了。

    為了給董氏添個堵，分走心思，陸璇花的這份錢也不覺得冤。

    等董氏忙著對付這個女人，哪里還有心思去管疆兒的事，對著漆黑的夜冷冷一笑，轉(zhuǎn)身朝熱鬧的市集走了一段。

    一身男裝，在這古代行動也頗為方便許多。

    陸璇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腹部，走進(jìn)了一家高檔的酒樓，招來小二就上了二樓。

    剛剛坐下，一名勁衣男子提著劍走了過來，站在她的面前，“公子，我家大少爺請?！?/br>
    男子微微一側(cè)身，陸璇就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那位少爺，他正微微朝她舉了舉杯，眸中帶著笑意。

    陸璇一愣。

    霍長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