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節(jié)
槐樹很危險,祿善曾明確警告過我們,但現(xiàn)在我別無選擇,只能賭一把。 握緊雙拳,鮮血從指縫中滲出,我抱頭沖入槐樹范圍之內(nèi),白色絲線纏繞在身上,令人稱奇的是白線末端那些毒蟲竟然主動避讓,遠(yuǎn)遠(yuǎn)的躲開。 “賭贏了!”我血液中含有梅花蠱毒,尋常毒蟲定然敬而遠(yuǎn)之,一開始我還拿不定主意,害怕這陰陽間的毒蟲和陽世不同,直到被血狐逼入絕境,我才冒險嘗試,結(jié)果證明,梅花蠱確實有效。 之前和血狐簡單的交手,我已經(jīng)片體鱗傷,衣服被血液浸透,我模樣雖然凄慘,但此時這件血衣卻成了我最好的防護(hù)服。 只有毒蟲、蠱物才能感知到的梅花蠱氣息從我身上散發(fā)而出,槐樹上原本生活的毒蟲四散而逃,給我讓出了一條生路。 血狐靈智已開,看出了我的打算,到手的獵物就這樣跑掉,這是它絕對不能容忍的,為了抓住我,它已經(jīng)耗費了太多精力。 血眸泛出紅光,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殺意在血紅色的皮毛上翻騰,血狐速度陡然增加,它也跟著我爬上了槐樹。 “至于嗎?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怨?你非要緊追著我不放?你走你的獨木橋,我過我的陽關(guān)道,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嘴上說著狠話,實際上我也就能在言語層面壓制住血狐,它體型不大,但是殺性極重,明明產(chǎn)生了基本的靈智,但是卻無法交流,解決問題的方式簡單粗暴,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槐樹樹冠很大,毒蟲避讓,沒有阻礙,我沿著樹干瘋狂向上攀爬。反觀血狐,它就沒有那么幸運了,沖天的殺氣驚動了整棵槐樹上的毒蟲,茂盛的枝葉下面,白色絲線涌動,可怕的蟲潮出現(xiàn)了! 看到這一幕,我渾身雞皮疙瘩,也明白了當(dāng)初祿善的提醒是多么的正確,如果我沒有梅花蠱毒護(hù)身,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被蟲潮淹沒,死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跑!” 無論蟲潮還是血狐都不是我一個普通人能對抗的,加快速度,我本想繞一圈,趁著蟲潮困住血狐的良機(jī),趕緊逃出去。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黑壓壓的蟲潮當(dāng)中,一黑一白兩色微光閃過,血狐竟然破開了蟲群的圍困,大片毒蟲尸體好像雨滴般灑落,我看的觸目驚心。 血狐闖出蟲群直奔我而來,嚇得我手腳并用往槐樹頂上爬去。 樹枝越來越細(xì),已經(jīng)無法支撐我的體重,我每一步都走的極為小心,血狐的處境跟我比也好不到哪去,蟲潮不斷對它進(jìn)行圍堵,它速度上的優(yōu)勢已經(jīng)被限制住。 可是隨著事情的發(fā)展,局勢仍舊對我越來越不利,血狐搏殺天賦極為出色,它很快就掌握了和蟲群戰(zhàn)斗的技巧,在樹枝間騰挪躲閃,讓蟲群無法對其進(jìn)行合圍。 眼看著血狐距離我越來越近,我卻沒有什么好的解決方法,只能向著樹冠更深處攀爬。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有一兩分鐘,也可能只是過去了幾秒。 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時候,時間流速似乎變慢,我用雙手分開擋路的枝蔓來到樹冠最頂端時,判眼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看到了一抹淡淡的藍(lán)色。 在整體漆黑偏綠的樹冠中,那一抹藍(lán)色讓我很是驚訝。 “它好像還在動?”我腦中出現(xiàn)了念頭,但是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我加快速度,在躲避血狐攻擊的同時,鉆進(jìn)樹冠深處,追尋著那一抹藍(lán)光移動。 “別跑!我看見你了!”那一抹藍(lán)光在茂盛的枝葉中翻飛,它位于整棵槐樹樹冠的正中心,被枝葉、藤蔓保護(hù)著。 發(fā)現(xiàn)我靠近,那道淺淺的藍(lán)光有些驚慌,就像是一個怕生的小女孩,在不大的空間內(nèi)上下飛舞。 它似乎比我還要害怕? 我不由的放慢了速度,哪怕身后血狐快要追上,我的動作還是放緩了許多。 雙手抓著枝葉,我一腳懸空,一腳踩著一根纖細(xì)的樹枝,身體在樹冠中勉強(qiáng)維持平衡。 “夢翼蠱?” 我眼中透著幾分驚訝,自己從未見過這么美的蠱。 它大概只有巴掌大,外形酷似鳳尾蝶,通體碧藍(lán),雙翼舒展,上面的紋路渾然天成,帶著一股特殊的韻味,神秘莫測,只是簡簡單單一看就徹底吸引住了我。 “太美了,這就是夢的顏色?” 那一剎那間我似乎忘記了自己身處險境,連思維運轉(zhuǎn)都被干涉,不由自主的向它伸出手。 攤開的手掌上殘留著血跡,可能是因為梅花蠱的原因,夢翼蠱焦急的在樹冠中飛動,它顯得極為害怕。 “這個膽小鬼?!蔽易旖锹冻鲂θ荩姷綁粢硇M是我此次直播最大的收獲。 尋常蠱蟲聞到梅花蠱的氣息會立刻逃遁,而這只夢翼蠱雖然驚慌,但是并未直接逃竄,這間接證明它的不凡,它很可能是一只和梅花蠱同等級的蠱物! “梅花蠱是最霸道的蠱蟲,也是陰間秀場控制主播的最主要手段,只要能解除蠱毒,我至少不會太過被動,這種生死懸于他人之手的感覺可不好?!泵坊ㄐM是傳聞當(dāng)中的蠱物,想要解除蠱毒只有尋找到比它還要恐怖的蠱蟲,或者找齊幾種同等級的蠱蟲聯(lián)合起來,才能一絲可能將其毒素逼出體外。直播頻率太快,我從未去過苗疆,一開始我已經(jīng)放棄,可夢翼蠱的出現(xiàn),讓我又升起了希望! “小家伙,你是我的!” 很早以前,在和蠱先生的交談中我得知了一些關(guān)于蠱物的信息。 大多蠱蟲都是人為飼養(yǎng)出來的,只有極少部分蠱蟲是野生的,這部分野蠱究竟是如何生長出來,又是如何繁衍的,無人知曉,蠱師們只知道這些野蠱大都具有神奇的功效,所以野蠱又常常被稱之為奇蠱,雖然它們的戰(zhàn)力、毒性可能不如人為培育出的“三陰五禍”,但是這些蠱蟲只要用的好,都能發(fā)揮出難以想象的威力。 在我抓向夢翼蠱的時候,血狐也擺脫蟲群來到了樹冠頂部,它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夢翼蠱,這條狡猾的狐貍,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幾乎毫不猶豫改變目標(biāo),好像一枚血紅色的炮彈,撲向夢翼蠱。 夢翼蠱撲騰著如夢如幻的蝶翼,面對我和血狐這兩個突然闖進(jìn)來的不速之客,嚇得魂飛魄散,可憐兮兮的在樹藤之間翻飛掙扎。 血狐做事跟我可不同,直接撲咬過去,很是兇殘,我在旁邊看著都捏了一把冷汗:“這死狐貍不會是準(zhǔn)備把夢翼蠱吃掉吧?” 也許是被逼入了絕境,幾次險之又險的躲閃過后,夢翼蠱突然做出了一個有些反常的舉動,它展開雙翼,那復(fù)雜的紋路慢慢亮起,如夢如幻,飄散出一些rou眼很難看到的藍(lán)色星點。 我和血狐同時中招,腦中多了些許困意,那些星點就仿佛夢中遺失的記憶般,溫柔的牽引著意識沉入夢境長河中。 血狐猩紅的眼眸中多出了一絲迷茫,如果是它本尊在此,定然不會被拖入夢中,可惜它只是尸變后形成的一道殘缺意識。 第462章 逃出生天 夢翼蠱蝶翼上飄散出的藍(lán)色星點,具有引人入夢的能力,不經(jīng)意間就會中招,至于何時能從夢中醒來,這就要看個人意志的強(qiáng)弱。 我經(jīng)歷十一次陰間秀場直播,意志早被磨煉的如鋼鐵一般,再加上我使用過桐槡符,之前有過入夢的經(jīng)驗,所以我在剛合上眼睛,身體產(chǎn)生墜落感的時候,立刻便清醒過來。 手掌緊抓著樹干,暗嘆一聲僥幸,如果我醒的稍慢一點就會從樹冠上跌落。 這個高度雖然不會致死,可一旦我離開,想要再抓住夢翼蠱就難了,這個膽小鬼肯定會躲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血狐體內(nèi)只是一道殘損的意識,現(xiàn)在它眼中血色消退,黑黝黝的眼珠子透著一絲迷茫。 它在極力掙扎,慢慢的我能看到一條條血絲從它眼眸深處浮現(xiàn),這條殺性極重的狐貍想要用身上的殺氣沖破夢境。 “真是霸道,可惜你比我慢了一步?!蔽以趺纯赡苠e過這樣一個機(jī)會,血狐此時幾乎沒有任何防御的趴在我面前,可惜我的柴刀在逃跑過程中已經(jīng)遺失,此時我身上只剩下一件應(yīng)該可以威脅到血狐的東西。 趁著它還未完全清醒過來,我伸手入懷,拿出那個從死亡列車帶下來的瓷碗。 這碗中裝著的水無論如何都灑不出來,極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孟婆湯,能讓人遺忘掉前世的記憶。 我抱著嘗試一下的想法,將整個碗倒扣在了血狐頭頂,水花四濺,奇的是飛起的水花又都落入碗中,一滴也沒有灑落在外。 還未完全脫離出夢境,只是眼中剛剛恢復(fù)出一絲清明的血狐被這突如其來的瓷碗弄懵了。 它小巧的腦袋頂著倒扣的瓷碗,挺直的身體好像面條般漸漸變軟,然后癱倒在樹杈中間。 “成功了?”我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拿開瓷碗,那個狡猾兇狠、殺氣沖霄的血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神迷茫,嘴巴一張一合的普通紅狐。 “不對勁啊?!蔽译[隱覺得哪個地方出了問題,等我翻看血狐的嘴巴,還有瓷碗后才發(fā)現(xiàn),雙面佛的善惡舍利不見了! “血狐一直叼在嘴里,我剛才猛然給它灌進(jìn)忘憂水,該死的,這小東西不會是把雙面佛的舍利給吃了吧?!”我想要掰開血狐的嘴巴看個清楚,可此時它已經(jīng)完全擺脫了夢境,嘴巴一合,尖牙就在我手背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我趕緊松手,謹(jǐn)防不測,可接下來血狐并未對我發(fā)動進(jìn)攻,它似乎忘記了我是誰,也忘記了自己來這里干什么,甚至它有可能連自己是誰都已經(jīng)忘記了。 我不敢亂動,血狐現(xiàn)在的情況有些古怪,它喝下了一些死亡列車上給人喝的忘憂水,又吞掉了雙面佛的善惡舍利,眼珠子不斷在血紅和漆黑之間變換,隨后它好像是瘋了一樣,漫無目的的攻擊著周圍的一切,然后“嗖”的鉆出樹冠,跑遠(yuǎn)了。 “這次……好像玩大了?!蔽铱粗嫦陆档拇赏?,哭笑不得,對我來說最好的情況是血狐被嚇跑,我得到善惡舍利完成陰間秀場可選任務(wù),可我怎么都沒想到陰差陽錯會讓血狐吞咽下了舍利。 “罷了罷了,一個可選任務(wù)而已,況且就算善惡舍利任務(wù)失敗,我眼前還有另外一個報酬更加豐富的任務(wù)?!蔽遗ゎ^看向夢翼蠱,它揮灑出那些藍(lán)色星點之后,狀態(tài)有些萎靡,此時落在一片樹葉上,很是無辜的輕輕扇動蝶翼。 “我不會傷害你的,跟我走吧?!蔽页瘔粢硇M攤開手掌,周圍蟲潮涌動,可惜受懾于梅花蠱的兇殘,蟲群并未對我發(fā)動進(jìn)攻。 過了兩三秒鐘,那夢翼蠱自知無法逃脫,老老實實的扇動翅膀,落在了我的掌心。 “這次直播終于要結(jié)束了?!蔽宜闪丝跉?,向下爬去,相比較上來時輕松了很多,枝葉避讓,再無阻礙。 等我徹底爬下樹干時,茂盛的槐樹竟然有四分之一的枝葉開始枯萎,隨后讓我更加沒有想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一根鮮嫩的枝條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來,然后很快枯萎,只留下一小串白色的槐花飄落。 夢翼蠱似乎明白這槐花的含義,它從我手掌飛出,抓住槐花繞著槐樹戀戀不舍的飛了三圈,然后才落回我掌心。 “為了開這一朵槐花,老槐樹的枝葉枯萎了四分之一,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就是它們之間的送別嗎?”抬頭看著高大的樹冠,在它面前我渺小的像個孩子。 鎖龍村那邊自顧不暇,迎神儀式終究沒有完成,受傷的村民跌跌撞撞,或背或抱將那些已經(jīng)死去的祿氏先人帶回村子。 大紅色的魂轎斜倒在地,白綾在夜風(fēng)中飄蕩,祿善呆呆的站在轎子旁邊,身上的龍紋在佛像碎裂的那一刻已經(jīng)消失,她的臉又變回原樣,一半美麗冷艷,一半遍布疤痕。 說實話,我現(xiàn)在心中仍有很多疑惑,關(guān)于鎖龍村,也關(guān)于雙面佛的布置,可我也知道這時候去詢問祿善根本不可能得到答案,還會把自己引入不必要的麻煩當(dāng)中。所以我并沒有去打擾那些村民,朝王師和馮明龍招了招手:“咱們該走了?!?/br> 樹冠上發(fā)生的一切,他們都沒有看到,并不知曉其中的驚險,兩人此時還有些愣神。 “去哪?離開村子嗎?”王師看了一眼遠(yuǎn)處的大山,有些擔(dān)憂:“按理說這一晚上的時間早就該過去了,這鬼地方很可能真的沒有太陽,我建議咱們還是留下來吧,至少村子里人多,就算再遇到那條狐貍也有一戰(zhàn)之力。” 馮明龍和王師并肩而立,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我同意?!?/br> “你倆理解錯了吧?”我走到深井旁邊,看著漆黑的井水:“我說的離開是離開這個‘世界’?!?/br> “夢翼,為我指路,帶領(lǐng)我們回到太陽升起的地方?!?/br> 攤開手掌,夢翼蠱繞著我飛了幾圈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晃晃悠悠朝井內(nèi)飛去,沿途灑下藍(lán)色的夢塵,照亮了漆黑的井水。 “你們兩個跟緊我!” 沒有猶豫我率先跳入井中,身體被漆黑的井水?dāng)D壓,我追逐著眼前的一點藍(lán)光,不斷向下游動。 窒息、眩暈、麻木,任何痛苦都無法動搖我的意志,我必須要回去! 藍(lán)色的光點距離我越來越近,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死去,身體失去了所有知覺時,天地倒轉(zhuǎn),一束明亮的光照了過來。 壓力頓減,我用最后的力量鉆出了水面。 暢快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任由光亮照在臉上,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感覺到活著的美好和真實。 我?guī)е鴿M身的疲憊,大笑出聲,看著頭頂已經(jīng)泛藍(lán)的天空。 “終于結(jié)束了!” 過了許久我才恢復(fù)平靜,此次直播九死一生,危險程度遠(yuǎn)超之前的歷次直播。 我在井中恢復(fù)了一些體力,五感回歸,鼻子忽然聞到了一股腐臭味。 低頭看去,一具穿著警服的尸體正飄在我旁邊:“老魏,我這就帶你離開?!?/br> 我用井繩將老魏的尸體纏住,然后自己先爬出井口,再把老魏給拖拽出來。 全部弄完之后,我躺在井邊的土地上大口喘息,掃視四周,發(fā)現(xiàn)這荒村的建筑跟陰陽間里的鎖龍村幾乎一致,只不過相比較來說更加的破舊了。 “一個陽間的村子,全部遷徙到了陰陽間里,這其中又有什么難言之隱嗎?”我腦中產(chǎn)生了些許想法,不過暫時我并不準(zhǔn)備去查探,因為自我出來后,井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傳出。 “王師和馮明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