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在這時候被人推開，一身警服的鐵凝香走了進來：“醫(yī)生，我是病人的家屬！情況怎么樣了？”

    熟悉的面容，無論什么時候都讓我心安，這一切太真實了，真實到我不由自主的呢喃：“學(xué)姐……”

    “病人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不過暫時不能受太大的刺激，請你談話時掌握分寸?！贬t(yī)生說完后就留下護士，自己走了出去。

    “麻煩你了?！辫F凝香道過謝后，搬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病床旁邊，神色極為復(fù)雜，她欲言又止，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將我有些冰冷的手抓在掌心：“醒過來就好?！?/br>
    “我昏睡了三十天？葉冰和楚門呢？治療……”我感受著指尖的溫暖，勉強組織語言。

    “治療失敗了，他們都在沉睡，只有你中間醒過來了一次，隨后你的肝臟就出現(xiàn)嚴重損傷，差點危急生命?！辫F凝香說的很慢，想要給我一個接受的時間。

    “肝竅？是夢翼蠱將我?guī)С隽松顚訅艟常俊蔽覂?nèi)視己身，意念停留在被移植過的肝臟上。

    “對了，這是你的東西?！辫F凝香取出陰間秀場手機遞給我：“我知道這東西對你非常重要，所以我第一時間將它保留下來，你放心，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內(nèi)，沒有人動過它。”

    “手機？多謝學(xué)姐了?！蔽胰讨鴦⊥唇舆^手機，點開之后，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我辛辛苦苦攢下的秀場積分此時已經(jīng)變?yōu)樨摂?shù)！

    第545章 掙扎

    “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已經(jīng)離開了夢境？”當(dāng)我看到陰間秀場手機的時候，身體入墜冰窟，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在我的印象當(dāng)中陰間秀場手機是不可能被虛構(gòu)出來的，關(guān)于秀場手機里的內(nèi)容也只有秀場主播清楚：“界面沒有發(fā)生變化，不存在造假，這就是我的秀場手機。”

    看著屏幕中那個血紅色負數(shù)積分，我握緊了拳：“昏迷三十天，積分扣為負數(shù)，也就是說秀場對于我的抹殺很快就要開始了?！?/br>
    “高健，你怎么了？”

    身旁的聲音一如記憶中那樣，溫柔卻帶著力量，我聞著鐵凝香身上特有的香味，慢慢冷靜下來：“外人確實不知道秀場手機的內(nèi)部功能，但是我自己知道，假如這是根據(jù)我自己記憶編織出的夢，那么一切就都說的通了，我此時可能還在夢中?！?/br>
    “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叫我，醫(yī)藥費什么的不用擔(dān)心，你之前見義勇為的獎勵已經(jīng)批下來了?！?/br>
    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我下意識的將其握緊，不愿松開：“學(xué)姐……”

    說到一半，我又止住，周圍的一切都太真實了，我也不敢確定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現(xiàn)實里。

    腦袋很痛，有些話想說卻又不敢說，畢竟如果這是現(xiàn)實，那么我的下場幾乎已經(jīng)注定了。

    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連掙扎的資格都沒有。

    “高健，你今天怎么感覺怪怪的？是不是昏迷時間太長，睡迷糊了？”

    十指相扣，我怔怔的看著那蔥白色的手指，精致的好像頂級和田籽料。

    “真美?！?/br>
    我沒敢看鐵凝香的臉，只有自己心底明白，越是美好的東西越不可能長存，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愈發(fā)珍貴：“學(xué)姐，我的時間不多了，其實有些話我一直想要對你說?！?/br>
    “說唄，扭扭捏捏，這可不像你的風(fēng)格?！辫F凝香無奈的看著被我抓緊的手，并沒有將其抽走，也只有在我面前，這個干練嚴肅的女警官會露出不一樣的一面，她對我有種格外的容忍。

    我組織自己的語言，細細思考每一個字的排列順序，可真當(dāng)我準備將一切都告訴鐵凝香的時候，我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

    手腕上猛然傳出針扎般的疼痛，我側(cè)目看去，那個梅花傷口不知何時已經(jīng)裂開，流出鮮紅的血來。

    “這是在警告我？讓我安安靜靜保持沉默嗎？”剛進行過肝臟移植手術(shù)，我的身體非常虛弱，稍微動彈疼痛就從身體各處傳來：“算了，這樣也好，被所有人忘記，總比留下一段難過痛苦的記憶要好的多，只是……”

    抬頭看著鐵凝香，真到了這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如此的不舍，或許是不舍得眼前的這個人，又或者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世界。

    “掙扎了那么久，結(jié)果還是沒有改變?！蹦抗獾痛梗髞龛F凝香又說了很多話，我都沒有聽清楚，一直到夜晚降臨，天色完全漆黑。

    “你好好休息吧，我在外面守著，有事情叫我?！辫F凝香從病房里走出，我則看著墻上的鐘表，耳邊全是指針滴答走動的聲音。

    窗外的雨一直沒有停，越下越大，擊打在玻璃上，好像一曲特殊的送別之歌。

    急促、哀傷、痛苦，還帶有一絲狂亂和絕望。

    大約凌晨十二點鐘，秒針剛剛劃過的瞬間，走廊上的燈突然熄滅了。

    “它們來了……”我躺在病床上，腦中卻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去夏晴之家的情景，那一天我在她哥哥房間的床下面，看到了用刀子刻成的小字，每個字都用鮮血染紅，帶著無法言說的恐懼——“我知道它們來了”。

    此時此刻，我的感覺和當(dāng)時的夏馳完全一樣，連我自己都驚訝，為何我會對秀場抹殺這么畏懼。

    病房內(nèi)的燈光有些暗，偶爾會有閃電撕裂夜空，借著那一剎那的明亮，我看到窗戶玻璃上開始浮現(xiàn)出歪歪斜斜的字體。

    字是出現(xiàn)在窗戶內(nèi)側(cè)的，沾著水汽，帶著殺氣。

    現(xiàn)在我非常能理解當(dāng)時夏馳的感受，秀場神秘莫測，在這一刻所有的未知都轉(zhuǎn)化成恐懼。我不知道陰間秀場會用什么樣的方式抹殺我，我只知道，它們已經(jīng)來了。

    強烈的恐懼，甚至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心理暗示，巨大的壓力讓我喘不過氣來。

    “嘭、嘭……”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我盯著病房門上的小窗，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不能坐以待斃，至少我現(xiàn)在還活著?！睆娏业那笊庵局沃遥屛覐牟〈采献饋?，身體好像散了架一樣，動作一大就會牽扯到傷口，潔白的繃帶下很快擴散出片片殷紅。

    “好疼?！蔽逸p呼一口氣，調(diào)整呼吸頻率，運轉(zhuǎn)妙真心法，讓體內(nèi)的先天真氣游走在枯竭的經(jīng)絡(luò)當(dāng)中：“來吧，讓我也看看陰間秀場是怎么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從所有人記憶當(dāng)中抹殺掉的?！?/br>
    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病房門口，隔著門上的窗口觀看，外面什么都沒有，可就在我疑惑的時候，病房門忽然打開了。

    黑洞洞的醫(yī)院走廊上是死一般的寂靜。

    “這……”病房門打開，腳步聲再次響起，我心驚rou跳，運用判眼掃視，很快發(fā)現(xiàn)地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又一個鞋??！

    沾染著水漬，正不斷朝病床走來。

    “你是什么人？別過來！”我盯著地上越走越快的鞋印，一手抓住床邊的花瓶，像個瘋子一般對著空氣揮舞：“滾開！”

    即使是判眼都看不到對方的身影，秀場的報復(fù)是未知的，而未知往往是最恐怖的。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我的叫罵聲傳出很遠，花瓶已經(jīng)摔碎，我的手臂被割出條條傷痕，然而這一切都阻止不了那沾染著水漬的鞋印。

    它最后停在我的床邊，我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很荒謬的感覺，那個人就站在我面前，他就這樣盯著我，思考著該用什么方法抹殺掉我。

    “我不想死，我還不能死！”腦子很亂，各種情緒涌上心頭，我抓起花瓶碎片，不在乎指間流淌的鮮血，拼命反抗。

    也許是鬧出動靜太大的緣故，一直守在醫(yī)院的鐵凝香趕了過來，她一把推開房門，看到我好像瘋子一般和空氣廝打，立刻沖了過來。

    “高??！你冷靜點！”

    花瓶碎片也劃破了她的手臂，但是她不管不顧，依舊走來，想要穩(wěn)住我的情緒：“護士呢！值班醫(yī)生呢！”

    “學(xué)姐，別叫醫(yī)生，趕緊走！”我知道那鞋印的主人就在我旁邊，但是我看不到他，我爬下病床拽著鐵凝香朝病房外踉蹌跑去：“離開這里，快！離開這里！”

    “離開？”鐵凝香沒有多說什么，她就像我記憶中一樣，無論何時都和我站在一起，從來不會質(zhì)疑我、放棄我。

    手臂攙扶，她連原因都沒有詢問，和我一起跑出病房。

    “走樓梯……”我回頭看去，電梯門卻正好打開，而樓梯距離我實在是太遠了：“算了，跟我來?！?/br>
    我心里很清楚和鐵凝香在一起，可能會讓她也遭遇危險，但這種時候，我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她是我唯一一個可以依靠、信賴的人。

    跑進電梯，我身上的繃帶多處滲血，模樣極為狼狽。

    我按下樓層數(shù)字后，就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走廊上，判眼觀看，漆黑的走廊上，那帶著水漬的鞋印正從病房走出，朝電梯跑來！

    “快快快！”

    我看著緩緩合上的電梯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546章 原來你就是我的絕望

    “快一點，再快一點！”銀灰色的電梯門慢慢閉合，視線變窄，漆黑的醫(yī)院走廊上，那沾染水漬的鞋印也加快了速度，朝著電梯跑來。

    看著干凈的地面上一個個飛速出現(xiàn)的鞋印，我不由自主的咬緊了牙：“再快一點！”

    十厘米，五厘米，當(dāng)兩扇銀灰色電梯門只差三四厘米就合上的時候，我的心也慢慢跌回到肚子里。

    兩厘米，一厘米！

    “暫時安全了?！蔽姨嶂囊豢跉膺€沒有完全呼出來，兩扇電梯門突然卡住了！它們之間只有一厘米不到的距離，明明什么都沒有，但是卻好像有人將手指插.入其中一般。

    “不好！”剛生出這個念頭，電梯門就被掰開，我低頭看去，半只鞋印出現(xiàn)在電梯間內(nèi)！

    “他進來了！”腦子里剛出現(xiàn)這個念頭，我的脖頸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勒住，仿佛被一個力量遠勝過我的人掐住脖子一樣，我喊不出聲，滿臉漲紅，腦袋像一個快要被沖爆的氣球。

    “救……”說不出話，我眼珠外凸，脖子已經(jīng)變形。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身后的鐵凝香似乎還沒有察覺出異常，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佛經(jīng)？符箓？蠱蟲？鬼術(shù)？”我身上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拿不出一張符紙，念不出一句佛經(jīng)，也召不出一個鬼物：“我還有什么底牌？”

    人在絕境之中總會爆發(fā)出無盡的潛力，只要心存不死之念，總會產(chǎn)生或大或小的奇跡。

    眼白占據(jù)眼眶，在我即將完全暈厥的時候，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當(dāng)初靈車直播時，在三號橋火葬場里，我請神上身，以血畫符的情景。

    那記憶模模糊糊，但在生死之間，我別無選擇，伸手剜入胸口的rou中，蘸著心頭血，凌空畫符。

    一個個詭異的血字在空中凝而不散，不知是暗中似乎有人相助，還是我的身體已經(jīng)記下了畫符的全部步驟。

    整個過程非常順利，當(dāng)我最后一滴心頭血流入凌空漂浮的血色字符時，胸口的血狐紋身驟然亮起，一聲嘶吼響徹醫(yī)院，隨后九條通天狐尾橫掃而出！

    “血濁紅塵，九尾開天！”

    掐住我脖頸的東西被直接擊飛，電梯間內(nèi)也再沒有出現(xiàn)新的鞋印。

    “快走……”手術(shù)未痊愈，又耗費心頭血模仿血狐凌空畫符，在符箓完成的瞬間，我就感覺自己的壽命和精力一同被符箓消耗干凈。

    即使有鐵凝香在一邊攙扶，我也站不穩(wěn)了，大半的身體壓在她的身上，傷口中崩裂的血染紅了她的警服：“學(xué)姐，離開江城，我不能再回來了。”

    其他城市有沒有陰間秀場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只想著趕緊離開，秀場的追殺讓我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離開江城？你現(xiàn)在受傷這么嚴重，不救治會有生命危險。”鐵凝香也知道事情緊急，她聲音都在顫抖，拿出手機準備求援。

    “不離開我馬上就要死！快走！別去通知任何人，就我們兩個。”血順著傷口流出，我每次呼吸都感受到肺里好像刀割一樣痛，嘴唇被鮮血浸濕，我咬緊了牙關(guān)，依舊沒有放棄逃生的希望。

    “就我們兩個？高健？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不如讓我聯(lián)系市局其他警察過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辫F凝香拿著手機，不過并未撥通。

    “普通人來再多也沒用，要殺我的是一個絕對恐怖的存在，它的勢力太龐大了，我掙扎了許久仍看不清楚，它就好像是無邊無際的黑夜一樣?！蔽掖鴼?，一說話，血就卡在嗓子中，太痛苦了。

    “那我給你的那些朋友打電話，他們之中有奇人異士，應(yīng)該能幫你，你現(xiàn)在的情況真的非常危險。”

    “朋友？”我腦中閃過劉瞎子、蠱先生還有二狗的身影，但就在同一時間我又想起了夏馳的警告，在我身邊就隱藏有陰間秀場的人。

    我吃力的搖了搖頭：“不能聯(lián)系他們，不能……”

    疼痛差點讓我暈過去，幸好被鐵凝香及時扶住，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支撐著我，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溫暖。

    “離開江城，只有離開，才有活路。”我看著電梯上面代表樓層的數(shù)字越來越小，心中重新升起希望，不到最后一刻，我絕不會去做絕望的俘虜！

    五樓、三樓、一樓……

    當(dāng)樓層數(shù)字變?yōu)橐坏臅r候，我嘴角牽動，連呼吸也順暢了一點，腦子里甚至開始計劃接下來的逃生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