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節(jié)
冷青玄的師傅正要反駁,誰知徐應(yīng)龍根本不聽,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我金山派弟子忠義兩全,可不像某些門人后輩,臨陣膽怯,畏首畏尾!” 他說這話幾乎是在打冷青玄和他師傅的臉,那梅姓道士一揮道袍,不愿再和徐應(yīng)龍糾纏,至于冷青玄則是有苦說不出,只是偶爾抬起頭看向被大霧籠罩的三陰宗,神色有些痛苦。 “怎么還急眼了?大家聯(lián)手而來,為的是斬妖除魔,若是在山腳下內(nèi)訌,豈不是讓那邪魔笑話?”開口勸解的是那個干瘦老頭,他穿著樸素,身上的金鈴鐺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靈寶真人開口,應(yīng)龍自然聽從?!毙鞈?yīng)龍在干瘦老道士面前表現(xiàn)的十分恭敬,似乎這位靈寶真人輩分比他高得多。 靈寶派的?我留意了一下這個老道士,在修行界真人、天師一類的稱號并不是隨便喊的,既要資歷、又要實力,這位不修邊幅的老道士,肯定會對我逃脫產(chǎn)生巨大阻礙。 幾人原地未動,一直等到下午一點多鐘,妙真派的葉輕秋才停下腳步,他站在艷陽之下,身體好似羅盤上的指針,一邊是nongnong的陰煞霧氣,一邊是明亮的陽光。 “葬龍坑,升龍地,三陰宗選的地方真不錯,宗門建在這里,香火不斷,還能借助乘龍之勢,按理說只要江城還在,他們就不可能覆滅。”葉慶秋現(xiàn)在的站位十分特殊,他人在陽光下,影子卻落到了十方煉鬼大陣當中,看著非常的詭異。 “輕秋道長你是說,那高健和三陰宗修士聯(lián)合在了一起?還是說坑殺我們弟子的真正兇手是三陰宗?” “非也?!比~輕秋淡笑一聲:“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徐應(yīng)龍很是不解,“既然三陰宗不會覆滅,那高健躲入其宗門之內(nèi),三陰宗修士不僅沒有阻攔,還借助大陣庇護他,這還不足以說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嗎?” “三陰宗并未庇護高健?!比~輕秋雙手背后,眼中的光芒和天上的烈日交相輝映:“此時三陰宗內(nèi)只有高健一個人,整個三陰宗已經(jīng)被他血洗了?!?/br> “什么?!”幾人齊齊倒吸一口氣,就連冷青玄也感到震驚。 “不可能,他一個人怎么能滅掉整個三陰宗?” “對啊,再說想要運轉(zhuǎn)宗門大陣,憑借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br> 幾人眾說紛紜,反正就是不相信。 葉輕秋也沒有解釋,直接從腰間解下一個黑布香囊:“我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十分震驚,鄙人粗通風(fēng)水,更知道乘龍之勢一旦形成就很難阻擋,這高健的所作所為遠非常人能夠想象?!?/br> 他將香囊扔在幾人面前,沒過多久那香囊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死氣彌漫,這香囊里爬出一只長相奇怪的蟲子。 幾人正在觀看之時,葉輕秋朝山上招了下手,兩名弟子把一個大活人給抬了過來。 之所以用“抬”是因為,這人手腳盡斷,好似人棍一般。 那人剛被宗門弟子扔在地上,就沖著葉輕秋破口大罵,而葉輕秋卻處之泰然,只是輕輕揮了下手,將一粒沙土扔在蠱蟲身上,那人就立刻閉上了嘴巴,痛苦的在地上翻滾。 “具體的事情,你們可以詢問此人。”葉輕秋隨意的擺了下手,幾位修士都看向那宛如人棍一般的男人,這人蓬頭垢面,身上有多處傷勢。 “他是?”冷青玄的師傅走了過來,看著地上那人竟覺得有些眼熟。 “此人就是三陰宗鬼嬰一脈的宗主——齊嬰。” 葉輕秋話音一落,不止那些宗門修士,就連我都覺得心頭一緊。 沒想到當初逃出去的鬼嬰一脈宗主竟然會落到妙真道手里!這鬼嬰宗主是知道我擁有篡命師潛質(zhì)的! “果然是他,剛才我就覺得眼熟,幾年前三陰宗鬼嬰一脈來茅山挑戰(zhàn),其中就有這人?!崩淝嘈膸煾底叩焦韹胱谥魃砬?,目光中竟流露出些許同情:“葉道友,此人雖然作惡多端、心術(shù)不正,但也不至于遭受如此酷刑吧?” “把他變成這副模樣的不是我們妙真觀,而是高健?!比~輕秋臉上的輕松之色慢慢收斂:“幾日前,此人尋到我妙真的世俗產(chǎn)業(yè)時,已經(jīng)重傷,若非被我救治,恐怕早已魂歸他處了?!?/br> 地上的鬼嬰宗主對葉輕秋咬牙切齒,滿目怒火,恨不得活生生吃了他,這場景任誰看都知道葉輕秋在撒謊。 躲在遠處的我同樣感到驚訝,鬼嬰宗主離開的時候雖然身上有傷,雖然手臂盡斷,但是雙腿還在,否則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很顯然,葉輕秋為了逼問鬼嬰宗主,動用了私刑。 在場的幾位其實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有點破。 葉輕秋似乎也明白,他淡淡一笑,依舊保持之前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為了救治齊嬰道友,我沒少耗費靈丹妙藥,但是齊道友卻很不配合,一直不肯透露關(guān)于三陰宗和高健的信息,出于無奈,我才動用了本門誅心問道秘法,撬開了他的嘴巴?!?/br> 聽他這么一說,我看著地上那只母蟲才想起來,這蟲子正是誅心問道的產(chǎn)物之一,只要此蟲在,便可cao控受術(shù)者的心神,除非有相同血脈的人活祭才能勉強活命。 “敢問葉道友從他口中得到了什么線索?”金山派道正徐應(yīng)龍最為積極,他一心想要復(fù)仇,對我是恨之入骨。 “還是讓他自己來說吧?!比~輕秋站在那只蠱蟲身邊,似乎抬腳就能將蠱蟲踩死一般,那小蟲子惶恐不安,將身體縮成一團,像極了此時的鬼嬰一脈宗主。 聽到葉輕秋的聲音,齊嬰費力仰起頭,他眼中充滿怨毒,但是卻迫于蠱蟲之威,不得不服從葉輕秋的命令,將三陰宗的護宗陣法——十方煉鬼大陣講解了一番。 眾人這才醒悟,為何葉輕秋能如此具有針對性的布置出對應(yīng)的風(fēng)水大陣,原來是因為有內(nèi)應(yīng)的存在。 從齊嬰口中,這些宗門修士也知道了我的一些過往,比如說我是如何得罪他們的,又是如何進入宗門血洗他們的。 這些事情并不光彩,講到最后,齊嬰的聲音越來越低。 躲在大陣當中的我,也聽到了齊嬰說的那些,讓我疑惑的是,他并沒有把我擁有篡命師潛質(zhì)的事情說出去。 “他似乎是在有意幫我隱瞞。”我一開始并不理解齊嬰為何要這么做,直到我看到他眼底深深的怨毒時才明白,這家伙可能是想要借我之手來為他報仇。 等到齊嬰說完,幾位宗門修士都面露異色,唯有葉輕秋雙手背負身后,目光平靜:“諸位道友,齊嬰所說句句是實,若他有半句虛言,誅心蠱定會讓他喪命。只是有一事,我想要提醒諸位。” 他抬起腳從那蠱蟲身上走過,來到齊嬰身前,笑著打量對方:“此人心懷不軌,雖然沒有妄言,但是卻對我等有所隱藏?!?/br> 葉輕秋抓住齊嬰的肩膀,將他直接提了起來:“所以我想要請小莊觀的道友出手,貴派能在夢中悟道,應(yīng)該有辦法獲知他心底的秘密。” “葉道友謬贊了,夢道也并非全能?!标惱峡戳艘谎埤R嬰,似乎是有些不忍心,“你將他放下,且讓我試試?!?/br> 第677章 十方俱滅 站在大霧之中,我也很好奇陳老的手段,夢道對我的吸引力僅次于命道,若是能觀摩一二,對我以后自學(xué)會有很大的幫助。 畢竟我擁有夢翼蠱,可以自由往返現(xiàn)實和深層夢境,只要掌握了夢道,便等同于擁有了整片深層夢境的資源。 葉輕秋將齊嬰放在陳老面前,這位鬼嬰一脈宗主看到陳老本能的有些抗拒,他想要躲閃,但是四肢全被砍斷,根本無處可逃。 “夢道并非諸位想象的那般神秘,不過是小道而已?!标惱献焐线@么說著,手指連點在鬼嬰宗主頭頂、軀干的幾個大xue之上,他甚至連符箓咒印都未使用,地上的齊嬰就變得老實了許多,目光也漸漸呆滯,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后閉上眼睛,竟然昏死了過去。 “諸位稍等?!标惱弦皇职丛邶R嬰額頭之上,他也同時閉目,大約過了五六分鐘,就在大家都不明所以的時候,陳老睜開了眼睛:“此人心中充滿怨恨,意志堅定,夢境都是黑色的,很難進入?!?/br> 他起身繼續(xù)說道:“若要從夢中翻看他的記憶,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來準備,大敵當前,我覺得還是先生擒高健比較重要?!?/br> 聽到陳老這么一說,葉輕秋朗聲笑道:“無妨,等擒下高健以后,還望陳道友多多費心。” 幾人繼續(xù)商討生擒我的計劃,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陳老的手在翻看過齊嬰夢境之后,就一直沒有松開過,似乎是有了極為震驚的發(fā)現(xiàn)。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站在遠處的我,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看著陳老前后的不同表現(xiàn),我感到十分不安。 他很有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我擁有篡命師潛質(zhì)這件事!只不過,他因為某些顧慮沒有說出來。 “陳老肯定和雙面佛有瓜葛!他對篡命師的態(tài)度和宗門修士截然不同。”我心里嘀咕,摸不清楚陳老的想法。 午時已過,此時太陽仍高懸空中,但是卻沒有之前那么刺眼,反而帶著一股暖意。 葉輕秋讓門人弟子把齊嬰弄醒后,整理道袍,神色肅然:“諸位,時辰已到,我要準備起陣了。不過在此之前,有一點還要和大家說清楚?!?/br> 他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掃過:“我依托江城風(fēng)水局,針對十方煉鬼大陣,布置下了這十方俱滅大陣,此陣耗費九百九十九桿玄黃令旗,威力極大,但畢竟是臨時構(gòu)筑,在催動過程中難免會產(chǎn)生意外,所以我需要幾位道友來幫助?!?/br> “我們既然到了這里,自然會出力的?!泵沸盏朗磕抗馊栽邶R嬰身上停留,齊嬰雙腿的傷口還未完全愈合,有些地方也只是做了簡單的包扎,明眼人一看便知,真正傷人的就是妙真派修士。 “梅道友還未明白我的意思?!比~輕秋擺了擺手:“我早在一天前就已經(jīng)來到江城,本想著陪同我那師侄一起去除滅鬼母,但到了這里,卻有了很可怕的發(fā)現(xiàn)?!?/br> 他抬手指向北邊兩座大山中間的缺口,順著他手指的地方能看到亙古流淌的大江,還有江邊的那座千年古城:“那座城其實是一座大陣的陣眼?!?/br> “陣眼?整座古城?” “沒錯,起初我也不敢相信,直到我步行丈量了老城區(qū)所有土地之后才發(fā)現(xiàn)問題。”葉輕秋眼底竟涌現(xiàn)出一絲興奮:“此城修建暗合天罡地煞,后來我查看了周邊縣區(qū)的地圖。” 他從袖袍中取出一卷手繪的地圖,展開后讓其他幾人傳閱。 “把我標注的那些星宿串聯(lián)起來,你們就會發(fā)現(xiàn),以江城為中心,覆蓋周邊三十六鎮(zhèn)縣,共同構(gòu)建出了一個無比廣袤的棋盤!”他的音調(diào)略有升高:“風(fēng)水地勢,大到龍脈,小到屋宅,我還從未見過以城池為陣眼構(gòu)筑的風(fēng)水局,這是通天的手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以城池為陣眼?難道這如此龐大的風(fēng)水局是人為布置出來的?”冷青玄的師傅問到了關(guān)鍵點上:“那此人為何要在江城布置風(fēng)水局?通常說風(fēng)水地勢無非生來死往,難道此地葬著一位……” 他說道這里,便不再多言,而是抬頭看了一下頭頂?shù)奶臁?/br> “沒錯,你說的也正是我所擔心的?!比~輕秋語速放緩:“三陰宗的十方煉鬼陣乃此派護宗大陣,以恨山陰脈為源頭,又經(jīng)過他們門人弟子近百年的完善,幾乎沒有破綻,我就算有齊嬰幫助也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攻破。所以我便借助了江城當?shù)氐娘L(fēng)水局,引江城龍脈,大江水脈,這才有了一戰(zhàn)的資格,但是這么做卻有很大的隱患?!?/br> 他話音一轉(zhuǎn):“人為構(gòu)建風(fēng)水局通常是用來封印某些兇物的,江城的風(fēng)水局如此不凡,我冒然動了此地風(fēng)水,很有可能會放出某些災(zāi)厄,所以我需要幾位道友為我掠陣,倘若出現(xiàn)什么變故,還望幾位多多幫襯?!?/br> 葉輕秋說完之后,在場的修士都沒有立刻回話,遠處大霧中的我也聽得心驚rou跳。 “這葉輕秋好大的膽子,為了生擒我,竟然去動江城的風(fēng)水局!”我?guī)缀跏窍乱庾R向后退了幾步,很早以前我曾聽劉瞎子說過,他祖輩之人就是因為動了江城的風(fēng)水,借風(fēng)水之勢來鎮(zhèn)壓蛟龍,結(jié)果導(dǎo)致劉家祖祖輩輩無法離開。 現(xiàn)今的場景和當時何其相似,葉輕秋為了對付我同樣動了江城的風(fēng)水,他會不會也遭遇厄難? 和這些外來的修士比起來,我還知道一條更加恐怖的信息,不管是在恨山精神病院直播時遇到的那個降頭師,還是劉瞎子,他們都曾有意無意的向我透漏過,江城其實是一座大墳! “八字齊聚,祿興在攔江大壩開天門時,我曾在江城底下看見了一個被鎖鏈束縛的人,他應(yīng)該就是大墳的主人?!蔽仪那暮笸?,驅(qū)散腦中的想法,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逃離江城 在葉輕秋說這些的時候,眾人里只有陳老表情淡然,似乎之前早已知曉。 “江城歷史悠久,是誰人修建已經(jīng)不可考證,此風(fēng)水局中鎮(zhèn)壓的災(zāi)禍可能早已消弭于時間當中?!苯鹕脚傻勒鞈?yīng)龍開口緩解了一下氣氛:“不管如何,事情已成定局,當務(wù)之急是要抓住那小賊。” “罷了,只好如此,我等會為輕秋道友護法。”冷青玄的師傅和青城派那位道士紛紛表態(tài),徐老和身穿西裝那人只是點了點頭,也沒說什么。 反倒是一直做和事老的干瘦老頭笑了笑:“摘一葉而輕秋,人如其名,老道我今日算是領(lǐng)教了?!?/br> “既然諸位沒有異議,那我便開壇做法?!比~輕秋神色嚴肅,朝山邊揮了下手,很快就有妙真弟子手捧銅盆走來。 他先在盆中仔細清洗雙手,在陽光下晾干之后,來到供桌旁邊,提起桌案上的玉筆:“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筆,萬鬼伏藏!” 我所站的位置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書寫什么,只能聽到大段大段的咒語,這些法咒我在妙真道法詳解中也有見過,能夠大概猜出他想要做什么。 葉輕秋親筆書寫符箓,寫好之后放在供桌上燒掉,符箓化煙,繚繞不散,好似白云清氣籠罩著供桌上的神像。 “三清在上,我今誦念,按行五岳,八海知聞?!彼梅傸c香,而后一步一步走上法壇,站立在兩座大山中間,堵死了三陰宗道觀唯一的缺口。 “天尊言:吾開法十圣之場?!?/br> “一品轉(zhuǎn)通,立能知一方中輕重事?!?/br> “二品轉(zhuǎn)通,得知世間有無吉兇?!?/br> “三品轉(zhuǎn)通,達知善惡一切來往,果報由趣?!?/br> …… 踏上法壇的葉輕秋好像變了個人一般,口中誦咒,身佑金光。 隨著他一句句咒決念出,環(huán)繞三陰宗的金色盤龍仿佛蘇醒一般,一桿桿令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符文閃耀,形成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威壓。 十方煉鬼大陣產(chǎn)生的陰煞霧氣不斷被令旗逼退,大霧籠罩的范圍不斷縮小。 “這家伙終于要動手了?!蔽覜]有直接回到三陰宗道觀,而是隨著霧氣慢慢后退,始終和宗門修士保持一定的距離,既不會被他們發(fā)現(xiàn),又能運用判眼偵查到他們的情況。 “四品轉(zhuǎn)通,能以心照未然福禍?!?/br> 當葉輕秋念出第四句口訣時,令旗散發(fā)的威壓開始成倍增長,其中還帶有一些不屬于令旗本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