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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超級驚悚直播在線閱讀 - 第432節(jié)

第432節(jié)

    “你找他做什么?”

    “我只是想問他一些東西而已,關(guān)于紅樓,還有對面的那一片古建筑?!蔽衣曇舴浅U\懇,老人家年事已高,從她身上又感覺不出惡意,我沒必須要撒謊騙她。

    “你想知道什么,問我就可以了,那孩子膽小,你會嚇著他的?!崩先思艺Z速放緩,聲音和善。

    “那孩子?”我從她字里行間判斷出了一些信息,很顯然瞎眼老人和那矮小黑影之前認識,甚至有可能她一直在等的人就是那矮小黑影。

    “說來話長,阿婆,您先坐下?!?/br>
    我看她行動不便,想要去攙扶她,可還等我走到身邊,老人家就朝我擺了擺手:“不礙事,要問什么就趕緊問吧?!?/br>
    她走到低矮的木床旁邊,手在被子上摸索,不一會從墻角拿出一個裝有針線的竹籃,一手持針,一手穿線,明明看不見,但動作卻十分流暢。

    “阿婆,你這是在做什么?”我有些好奇,也走進里屋,看到竹籃里放著一些綢緞和布匹,在綢緞下面還壓著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緞料的色澤已經(jīng)不再鮮艷,看起來像是很多年前的東西。

    “老了,沒什么事情做,只是解悶。”老人熟練的拿起布匹,一針針繡了起來,她動作很慢,但是看著卻很讓人舒服。

    齊、勻、和、順、細,老人家用的是蘇繡的手法,我一時看的入了迷,過了幾分鐘才反應(yīng)過來,有些不忍打斷:“阿婆,我剛進紅樓時,你說你在等人,能告訴我你要等的人是誰嗎?”

    “它已經(jīng)進來了,就是被你追趕的那個孩子?!崩先思衣曇舨豢觳宦?,手中的活也沒有停下。

    “真的是他?”那道矮小黑影,不是執(zhí)念,也并非邪祟,更不是活人,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奇特的存在:“冒昧的問一下,那孩子是你的家人?”

    天心上人說此樓靠近輪回,附近有畜生道的出入口,我猜測那孩子可能是老人家逝去的小孫子,只不過又順著輪回找了回來。

    出乎我預(yù)料,老阿婆搖了搖頭:“他不是我的家人,我一生都未婚嫁?!?/br>
    “那你為何要等他?總該有個理由吧?!奔t樓這么危險的地方,老人家卻堅持住在這里,深夜還打開房門,守在門口,她做了這么多,那矮小黑影對她來說應(yīng)該非常重要才對。

    聽了我的問題,老阿婆停下手中的針線,抬起頭,一雙滿是眼白的眼珠望著門口,像是在看我,又像是透過我看向更遠的地方。

    “他不是我的家人,但七十多年前我答應(yīng)會一直等他?!?/br>
    “七十多年前?”我睜大了眼,看著老阿婆,腦中又閃過那個矮小的身影,覺得很不可思議:“阿婆,七十多年前你答應(yīng)要等他?可看他那樣子不過只有六、七歲而已,就算那是個戰(zhàn)亂的年代,小時候忍饑挨餓,可身高年齡也不會差太多?!?/br>
    矮小黑影無論行為舉止還是外貌體型都和孩子差不多,我很難相信他其實是個活了七十多年的老怪物。

    “是啊?!崩先思椅⑽?cè)頭,看向木床角落高高拱起的被子:“我過去了七十年,他只不過是又重復(fù)了一夜。”

    老阿婆話中隱含深意,我皺眉思索,卻怎么都理解不了。

    “你不會懂的?!彼f完后又低下頭,穿針引線,“你在我這休息一晚,等到天亮就趕緊離開吧?!?/br>
    我看著床邊鼓起的被子,又看了看慢悠悠刺繡的老人,兩者之間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似乎是知道彼此存在,但都不愿意點破,默默地陪伴著對方。

    過了幾分鐘床上的被子動了動,掀開了一條細縫,那矮小黑影露出自己的頭,一看到我站在門口,他立刻又縮了回去,絲毫不知道自己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后半身已經(jīng)露了出來。

    “這像是活了七十年的人嗎?”我啞然失笑,同時心里也很是奇怪,燭火映照,他在我眼中仍舊是一片模糊的黑影,就好像是影子一般,即使運用判眼,也看不清楚。

    “阿婆,你是什么時候住進豬籠公寓的?能給我講講關(guān)于這樓的事情嗎?”我仍舊不死心,決定旁敲側(cè)擊,收集有用的信息。

    “我是公寓樓里的第一批租戶,其實在大樓還沒建好的時候,我就住在這附近。”老人沒有回答更多和紅樓有關(guān)的東西,公寓樓是如何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中間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她只字未提。

    我知道她是有意在回避,可涉及眾多無辜的生命,我不得不讓其直面這個問題:“有些租戶喪心病狂,他們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影響,神智混亂,以豬自居,他們連同類相食這樣的事都做的出來……”

    “別人怎樣做我管不到。”阿婆滿是老繭的手一刻不停,綢緞上的圖案已經(jīng)漸漸清晰。

    “在樓道里我和這小家伙被一種滿身牙印的怪物追趕,據(jù)我的朋友說那東西叫做執(zhí)念,很難化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是從外面來的,過了今晚就走吧,再也不要回來,這里發(fā)生的一切你就當(dāng)做是一場噩夢,忘了吧?!崩先思铱嗫谄判?,我能聽出她善意的勸告。

    老人不愿意說出真相,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問,腦中一片混亂。

    屋里變得極為安靜,許是這突然的變故,讓躲在被子里矮小黑影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再次探出頭。

    我扭頭和他對視,不知是因為我臉上的面具,還是眼底的血色紅芒嚇住了他。

    這小家伙慌忙往后,手一松,抱緊的皮球落了下來,正好滾到我身前。

    一團漆黑,就算落到我眼前,仍舊看不出這東西的長相,只知道是個模糊的球形物體。

    彎腰,我下意識想要將其撿起,手伸了出去,卻抓了一個空。

    “奇怪……”我反復(fù)試了好幾次,這東西根本拿不起來,就好像它原本就只是一個影子:“能看到,為何碰不到?”

    我還沒想明白,床上的小家伙突然竄出來抱住球狀物,轉(zhuǎn)身又藏進被子里。

    他突然的舉動,引起我注意,剛才在逃命的時候,他也緊緊抱著那球狀物不撒手:“明明怕的要死,卻緊緊抓著不肯松手,看來那東西對他來說極為重要?!?/br>
    我目光閃耀,判眼掃過老人家的竹籃,視線停留在那個被綢緞壓在最下面的東西上。

    “阿婆,能讓我看看你繡的綢緞嗎?這是蘇繡吧?”

    “你還知道蘇繡?”老人聲音和緩了許多,“別把里面的東西弄亂,我看不見,亂了就找不到了。”

    老人將竹籃向前推了推,我也沒客氣,小心翼翼,一層層翻動上面的綢緞。

    花鳥魚蟲,綠蘿青衣,若非親眼看到,誰能想到這會是一位盲老太太繡出的。

    掀開最后一塊綢緞,我微微愣神,在竹籃最底部竟然放著一個繡球。

    縷縷絲線交錯橫生,好似含苞的花蕾。

    手指輕撫,針腳細密,充滿質(zhì)感,我忍不住將其拿出。

    花開十二瓣,這個繡球應(yīng)該是很多年前的東西,綢緞上的顏色已經(jīng)褪去,不過針線刺出的圖案卻仍舊保留著當(dāng)初的色彩。

    我輕輕捧著它,腦中一瞬間想到了很多東西。

    “這繡球用的為何全是黑色針線?它的大小跟那矮小黑影一直懷抱的球狀物怎么完全一樣?”

    第732章 觸不到的世界(中)

    我捧著手中的繡球,一時間產(chǎn)生了無數(shù)念頭。

    躲在被子里的小家伙也探出了腦袋,他盯著我掌心的繡球,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的黑色球狀物體,好似呆住了一般,連頭頂?shù)谋蛔踊涠疾恢馈?/br>
    手指撫過細密的針腳,這么多年過去了,繡球保存的仍十分完好,可以看出老人很重視它。

    “阿婆,能給我講講你的過去嗎?”我將竹籃放在一邊,捧著繡球半蹲在老人身前。

    “我年齡大了,很多東西都已經(jīng)記不太清?!崩先舜┽樢€,沒過一會,綢緞上已浮現(xiàn)出綠水青山,她的手很巧,就像是一對翻飛的蝴蝶。

    我能聽出老人婉拒的意思,也知道自己這么問很不禮貌,但是現(xiàn)在她是我唯一的突破口,有些東西我不得不弄清楚。

    聲音放緩,我揚起手中的繡球:”阿婆,你竹籃最下面的這個繡球是什么時候做好的?看工藝和其他的刺繡都不相同,最奇怪的是綢緞都已經(jīng)褪色,為何上面用針線刺成的圖案還保留著以前的顏色?”

    老人家聽到繡球兩個字后,穩(wěn)健的雙手突然輕顫了一下:“很多年前隨手做的,不是什么寶貴的東西,只是留個念想罷了。”

    “僅僅如此?”她在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皺紋都在抖動,可以看出情緒十分激動,根本掩飾不住。

    老人顯然沒有說實話,這進一步印證了我心里的某個猜測。

    沒有點透,我輕輕將繡球放回竹籃里,蓋上了綢緞:“繡球給你放回去了,我只是看它和上面的綢緞做工不同,所有有些好奇?!?/br>
    “做工是不太一樣?!崩先思疑裆徍土嗽S多,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來:“這種繡球女人一輩子只會繡一次,刺繡用的也不是普通的針線,而是自己的頭發(fā)。”

    “頭發(fā)?怪不得這么多年過去了,連綢緞都褪了色,那針線卻仍舊堅韌光滑,明亮如初?!蔽铱粗C球上的黑色針線,又看了看身前滿頭銀發(fā)的老阿婆,頭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時間的力量。

    “蘇繡中有一門技藝叫做發(fā)繡,就是用青絲做線,白綢襯底。”老人有些話沒說,但是我已經(jīng)有所察覺。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頭發(fā)在以前用來傳遞忠貞和深情,女子會把自己的頭發(fā)贈予愛人,寓意永結(jié)同心。照此來看,這繡球?qū)先思襾碚f,肯定具有非凡的意義。

    “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老人只有眼白的眼珠子看向我,“如果沒有的話,就去外面歇著吧,不要去碰門上鐵鏈,不要靠近貼著紅紙的窗戶,還有記得不要讓屋內(nèi)的紅燭熄滅?!?/br>
    她提出了幾個有些古怪的要求,不過我并沒有照她說的去做,彎下腰,掃了一眼被子里的那個矮小黑影,目光停留在他懷中的球狀物上。

    “阿婆,你是不是幾十年前豬籠公寓的幸存者?你……也吃過rou吧?”

    我話音剛落,老人的手就猛的向后縮了一下,低頭看去,她的指尖被針扎出了血。

    老阿婆完全沒想到我會說出這句話,猝不及防,我似乎是將她心底深處的秘密給抖摟了出來。

    手指出血,老人怔怔的拿著繡了一半的綢緞,血滴在白錦上,染紅了絲線。

    “我從來沒有和人提起過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老阿婆聲音都發(fā)生了變化,有些急促。

    “京海那么大,你偏偏住在豬籠公寓周圍,而且一住就是幾年,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我站在床邊,掀開了床上的被子,躲在里面的矮小黑影嗖一下藏到了老人身后:“你一直等的人應(yīng)該就是這個孩子,他懷里抱著的東西,我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大小、外形和你珍藏的繡球完全一樣。我曾在四樓白雅兒家里遠望古樓,這小家伙就是從那里跑出來的。你說你沒有家人,那為何會苦苦守在紅樓每晚等一個從古樓里跑出來的孩子?既然他和你沒有血緣關(guān)系,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你們在很久以前就認識,那個繡球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小家伙一直抱著繡球不撒手,說明那是他最珍貴的東西,而你將繡球保存了七十多年,由此可見你也很在乎它?!蔽丝跉猓艺砟X中的所有線索:“還有你剛才說過的一句話——我過去了七十年,他只不過是又重復(fù)了一夜。當(dāng)時你是用感嘆的語氣在說,這句話我最開始還不理解,可是在看到了你倆相同的繡球后,我慢慢明白了。你和這小家伙七十多年前都住在豬籠公寓里,只不過發(fā)生了某種變故,你活了下來,而他則遇到了不幸的事情?!?/br>
    說完后,我后背也冒出了冷汗,我很擔(dān)心老人會和張書雪一樣,受不了刺激,被執(zhí)念接管身體。

    幾分鐘過去了,老人家仍舊坐在原處,她扭頭看著身后的矮小黑影,滿是眼白的眼眶中蘊藏著一種非常復(fù)雜的情感。

    “沒錯,我就是豬籠公寓當(dāng)年的幸存者?!崩习⑵啪従忛]上了眼睛,給我講述了一個比絕望更加灰暗的故事。

    “七十多年前,為了逃避戰(zhàn)亂,我全家人從湘南來到京海,當(dāng)時這里還是外國租界?!?/br>
    “我父親是綢緞商人,來之前已經(jīng)打點好一切,本以為能順利逃入租界內(nèi),可誰曾想租界方一拖再拖,我們最后被暫時安排在了隆昌小區(qū),成為了這里最早的租戶。”

    “那個時候我只有八歲,每天跟隨母親學(xué)習(xí)蘇繡,心中期盼著早日進入租界,可惜每次夜深等父親回來,這僅有希望都會落空?!?/br>
    “戰(zhàn)火連天,民不聊生,越來越多的人想要進入租界避難,一個多月過去了,京海關(guān)外至少滯留有幾萬人?!?/br>
    “隆昌在災(zāi)民自發(fā)組織下不斷擴建,新的租戶搬入其中,他就是那個時候出現(xiàn)的?!?/br>
    “他叫顧君生,比我小一歲,個子還沒我高,身體瘦弱,初見時我還以為他是個病秧子。”

    “他父親是軍人,據(jù)說在前線,他母親一人拉扯著他挺不容易的。”

    “隆昌里孩子有很多,但性子都很野,爭搶打鬧也是常有的事,君生總是被欺負的那個,有次我實在看不下去就出手幫了他,從那以后我就多了一個跟屁蟲?!?/br>
    “他喜歡讀書,還喜歡看我刺繡,而我則喜歡聽他念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他的聲音很好聽,相處的久了,我才慢慢發(fā)現(xiàn),他不是瘦弱,只是長得比較清秀?!?/br>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一段時間,大概七個月后,前線吃緊,接連戰(zhàn)敗,戰(zhàn)火最終燒到了京海,所有補給通道都被切斷,京海成了一座孤城。”

    “軍隊補給都變得困難,給難民分發(fā)的食物自然是越來越少,直到最后,租界完全放棄了關(guān)外的幾萬人,他們甚至將機槍架在了虹橋口岸上,外面的人但凡強闖關(guān)內(nèi),就會被直接射殺?!?/br>
    “進入租界避難的希望也徹底破滅,當(dāng)時有一部分人嘗試著離開京海,可外面已經(jīng)成了敵占區(qū),全境封鎖,十個人中只有一兩個都活著逃出去,整整幾萬人都被困在了關(guān)外?!?/br>
    “沒有固定的食物來源,幾萬人如同蝗蟲一般,青蛙、魚苗、田鼠,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被塞進肚子,到后來連蕨根、草莖、樹皮都需要爭搶。”

    老人的聲音在打顫,她緊緊閉著眼睛:“蜻蜓在餓極的時候,會吃掉自己的尾巴,人在餓瘋的時候會做出更加恐怖的事情。餓殍滿地,易子而食,一種特殊的‘rou’開始在難民中出現(xiàn)?!?/br>
    “不吃就會死,死了就會被吃,瘋了,全都瘋了?!?/br>
    “幾個月的時間,活著的人越來越少,從陌生人,到家人,一邊流淚,一邊下咽,隆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叫做豬籠公寓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