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節(jié)
這個害死了全家人,逼瘋了自己meimei的禽獸還沒有徹底斷絕生機,它托著一枚失去了光亮、表面橫著幾道裂痕的鏡子碎片。 “和你施加在自己親人身上的痛苦比起來,你現(xiàn)在遭受的懲罰還遠遠不夠。”這樣的怪物根本不值得一絲一毫的同情,我拿出輪回鏡碎片靠近它手中的鏡子,兩塊鏡子碎片相融在一起,我手中的輪回鏡碎片又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 整體好像擴大了一圈,讓我隱隱有些不安的是,鏡面之中多出了一道淺淺的黑色絲線,好似一條小蛇般在鏡中游動。 “這黑色絲線好像是執(zhí)念身體里的東西!我吞食執(zhí)念時見過,難道它們就是依靠這東西來cao控輪回鏡碎片的?”仔細觀看,這條黑色絲線可不簡單,上面密密麻麻竟然鐫刻著一張張栩栩如生的人臉! 連續(xù)融合三塊輪回鏡碎片,隆昌大陣已在我一人掌控之中,接下來就到了最緊要的時刻。 第772章 顧君生?。ㄏ拢?/br> 單手舉著輪回鏡碎片,我站在醫(yī)生被踩爛的身體旁邊,身后是兇獸的遮天巨影,面前是數(shù)以萬計的隆昌原住民。 一張張猙獰丑陋的臉距離我越來越近,黑壓壓一大片,好像洪流般朝著隆昌后門涌來。 巨獸嘶吼,畜生道中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我的掌心,映照夜空,我就好像托舉著一個世界的倒影般。 隆昌原住民在離我?guī)酌走h的地方停下,迫于兇獸的壓力,它們并不敢靠的太近。 “你到底是誰?”人群分開,保安帶領(lǐng)著七個體型高大的豬人走了出來,他眼神犀利,好似禿鷲發(fā)現(xiàn)了獵物,滿臉恨意,隔著老遠,我都能聽到他咬牙的聲音。 “我們在輪回的另一邊見過面,今夜我本來不想插手你們的事情,可朱立和醫(yī)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致我于死地,所以我只能跟著你們進來,看看你們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輪回鏡片全在我一人之手,光亮縈繞在我周圍,已經(jīng)無法逃避,那就只有去面對。 “好奇害死貓的故事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北0蔡Я颂?,身后四號房的豬人齊齊向前,這些介于人和畜牲之間的怪物向我走來。 若論體型,就算十個君生殘魂加在一起,也比不過那些隆昌原住民,可是我現(xiàn)在根本沒有和它們rou搏正面對戰(zhàn)的想法。 反手將輪回鏡碎片收起,光線變暗的剎那,隆昌大陣輕微的晃動著,好似地震一般。我頭頂?shù)木瞢F也趁此機會,向隆昌內(nèi)部擠來,那看不到邊際的身體占據(jù)了小半的夜空,巨大的頭顱朝著我所在的位置下壓,帶起陣陣狂風(fēng)。 陣法的力量仍舊存在,巨獸張開的大嘴懸停在我頭頂兩三米高的地方。 我背水一戰(zhàn),無所畏懼,但這一幕在隆昌原住民看來卻引人遐想,就好像巨獸和我之間擁有什么特殊的聯(lián)系一般。 事實上,這頭巨獸會進攻隆昌也確實是因為我,只是其中原因和隆昌原住民想象的不太一樣罷了。 兇獸橫空,那張開的巨嘴似要吞食掉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不止隆昌原住民,就連四號房被執(zhí)念cao控的幾個豬人,此時也有些猶豫,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保安,似乎是在征求它的意見。 保安臉色陰晴不定,紅樓執(zhí)念為了這一刻已經(jīng)籌備了幾十年,要說因為一點阻礙就放棄,根本不可能。 他絞盡腦汁,本就陰鷙的臉,此時看不出任何色彩。 “此等巨獸,我出入輪回那么多次,見都沒見過,他一個陽世的活人又是如何將其引來的?”保安個子矮小,外觀大部分保留了人的模樣,他的思維沒有受到輪回的影響,那份骨子里的狡詐也不會因為換了個身體就改變:“獸影進攻隆昌,如果說這小子有方法cao控巨獸,或者影響巨獸的判斷,他完全不用擺出這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因為控制隆昌大陣的開關(guān)就在他手中,若他能役使巨獸,根本不用那么麻煩,只需要關(guān)掉大陣,讓巨獸進來就能輕易橫掃我等?!?/br> 緊皺在一起的五官舒展開來,保安冷笑:“狐假虎威而已,不用怕?!?/br> 說完之后,他相比較其他隆昌居民矮小的身體里逸散出一條條黑色絲線,這東西我曾在其他執(zhí)念身體里見過,由負面的情緒和暴虐、貪食的意念構(gòu)成。 我能看得到,但是隆昌原住民卻對其沒有半點反應(yīng),任由那黑色絲線擴散開來,最后好像吸管般扎進一個又一個怪物身體上。 凡是被黑色細線碰到的隆昌原住民,一個個都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也就在幾秒之中,它們眸子中出現(xiàn)細密的黑色斑點,表情僵硬,和我在紅樓里遇到過的執(zhí)念很是相似。 “把他給我抓過來,另外不要碰碎他口袋里的鏡子。”保安下達命令之后,原本停在后面看熱鬧的隆昌原住民也開始朝我逼來,數(shù)量太多了,堵滿了街道。 “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我看你往哪逃?”保安聲音狠毒:“在陽間,不殺你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恩惠了,沒想到你還敢跟過來。不過也無大礙,任何變數(shù)都無法阻止我。” 保安自以為掌控全局,聲音不加任何掩飾,相隔著幾米遠,我聽得一清二楚。 “你分析的很對,我無法控制這頭巨獸,但它確實因我而來,只要我打開隆昌大陣,你們所有人都要死,死在這畜生道里,永生永世都無法解脫?!蔽掖藭r已經(jīng)完全平靜下來,我這人有個很大的優(yōu)點,處變不驚,越到危急時刻,越是冷靜鎮(zhèn)定,生死不外乎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錯了,死的人是你,還有隆昌里這些轉(zhuǎn)世為豬的蠢貨。而我將奪走那老人轉(zhuǎn)世的機會,徹底斬斷和隆昌的因果,重生為人,散布惡念和恐懼,迎來新生!”保安五官扭曲,他的臉在短短一瞬間變換了好幾種表情,此時它代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豬籠公寓的執(zhí)念。 聽到他的話,我心思轉(zhuǎn)動,執(zhí)念難以滅殺,只要還有一個人沒死,就有死灰復(fù)燃的可能。 在保安的驅(qū)使下,隆昌原住民圍了上來,四面楚歌,似乎已經(jīng)到了絕境。 我的目光從一個個怪物臉上劃過,最后下定決心將白骨玉盒拿出。 “功德負幾十萬,雙手染血,不管是從宗教層面,還是從法律層面來看,我都不算一個好人?!弊ブ猩w,我自嘲一笑:“無所謂了,假如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就讓我遵從本心,去做一件好事吧。” 老阿婆和君生的故事讓我動容,堅守了幾十年,我不想眼看著他們變成一出悲劇。 我告訴女孩銅鏡的秘密,選擇孤身去引開執(zhí)念時,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希望她能安全離開吧?!?/br> 手指用力,緊閉的盒蓋一點點打開,黃泉的浪潮在輪回之中響起。 我平視前方,不悲不喜,冷靜的連我自己都感到吃驚,可能是我早已習(xí)慣了死亡,所以真到了這一刻才能如此淡然,連一句遺言都想不出來。 白骨玉盒一拿出,保安神色就發(fā)生了變化,從它身上散發(fā)出來那些黑色絲線有的直接崩斷,隆昌原住民貪生怕死,對于黃泉的恐懼,讓他cao控的難度大大增加。 “這是什么東西?”保安的臉皮輕輕抽搐,它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一直低估了眼前這個孩子。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能cao控巨獸,這種不可控制的力量根本算不上底牌?!卑坠怯窈写蜷_了半手指寬,面前數(shù)不清的隆昌原住民齊齊駐足在原地,不敢靠近。等我打開到一指寬時,那席卷天地的浪潮聲響徹在所有人的耳邊。 這不是幻覺,真真切切的,每個人都聽到了那象征死亡的聲音。 “陰陽對立,上次在陽間使用黃泉令鬧出的動靜還沒這么大?!蔽覠o所謂的笑了一下,主動朝著保安走去,我每走一步,攔路的隆昌怪物就向后倒退一步,黃泉逆流,大勢在我! 盒蓋抬高一絲,君生的殘魂就變得虛幻一分,我的意志也開始模糊,這令牌在榨取我身體中的一切,倘若完全打開,我的意志和君生殘魂都要消散。 “等一下!”保安是我重點關(guān)照對象,它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好像身體馬上就要被大浪絞碎一般:“你不就是想要救那個老人嗎?我們可以商量!” “現(xiàn)在想要跟我商量了?”輪回鏡碎片的光接連天地,支撐大陣,白骨玉盒中散發(fā)出令天地色變的恐怖力量,我徑直向前,無一人敢阻攔。 時機未到,強行打開白骨玉盒要承受太多的壓力,我維持著盒蓋,一步步朝隆昌主樓走去,倘若紅樓執(zhí)念敢對我出手,我會立刻將玉盒打開。 這是一場心理博弈,贏了,我也能順利通過銅鏡離開;輸了,那就只有玉石俱焚。 進入主樓后,我稍微松了口氣,保安顧忌太多并未對我出手,它和四號房的怪物只是趁著這個時間,用自己身上的黑色絲線控制了更多的隆昌原住民。 浩浩蕩蕩,我身后有數(shù)以千計的隆昌怪物跟著我擠入主樓之中。 “千萬不要出事,希望能趕上?!眮淼巾攲雍螅揖烷_始呼喊徐伯和女孩,終于在頂層拐角一個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兩人。 再次相見,徐伯和女孩都有些認不出我來,他們實在想不明白,同樣一個人,只是幾分鐘的功夫,前后竟會發(fā)生如此大的變化。 “君生?” 女孩想要過來,但是被徐伯?dāng)r住,這個老家伙眼光毒辣,一下就看出我狀態(tài)很不正常:“別過去。” “他可不是君生,這家伙只是個占據(jù)了別人靈魂的小偷!”走廊另一側(cè),響起保安的聲音,紅樓執(zhí)念cao控著數(shù)千面無表情的隆昌怪物堵死了所有出口:“你們已經(jīng)無處可逃,游戲結(jié)束了?!?/br> 密密麻麻的隆昌原住民護著保安,向我逼近,走廊中充滿了惡臭。 徐伯和女孩躲在門口,而我則回頭看了一下門梁上那塊蒙塵的銅鏡。 “陽間的天還沒亮嗎?” 第773章 以身獻祭 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錯過,那銅鏡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原樣,沒有改變。 “君生,你說的路呢?在哪里?現(xiàn)在怎么辦?”徐伯聲音顫抖,他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哆哆嗦嗦,甚至躲在了女孩后面。 “你應(yīng)該是當(dāng)初的幸存者吧?愚蠢至極,真以為吃了rou就能活下去?你死后不還是回到了隆昌!你逃不出去的,只有奪取活人轉(zhuǎn)世的機會,重新投胎,才能走出隆昌!”保安手指輕點,一條條黑色絲線好像毒蛇一般指向徐伯:“我不清楚這個小孩答應(yīng)了你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欺騙了你,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隆昌和生活在這里的可憐人。你應(yīng)該相信的是我,而不是這個外來者,只有我可以帶你離開?!?/br> “別聽它瞎說?!蔽掖驍嗔吮0驳脑挘骸澳銈儫o法走出隆昌,其實就是因為它們的存在,這些怪物是死者的惡念和不甘結(jié)合在一起形成的,它們在隆昌居民的心里成長,畸形、邪惡,連輪回都不愿意接納。如果你加入它們,就會被吞食掉自我意志,成為行尸走rou,那可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徐伯臉上露出一絲掙扎之色,他看著保安指尖纏繞的黑色絲線,縮了縮脖子:“我怎么可能和它們同流合污,你放心?!?/br> “同流合污?你為何要違背自己心中的渴望,來污蔑‘自由’?”保安的聲音充滿了誘惑:“我們耗費了幾十年的時間,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才終于摸索出一線成功的可能,他一個外來者能給你什么保證?” “真要是加入了你們,我恐怕連自己的姓名都要忘記,連自己都做不了,那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徐伯故作強硬,保安咧嘴一笑,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那冷冷的眼神讓徐伯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他知道眼前這畜牲什么事都能做的出來。 “你會后悔的,隆昌陽間是最臟的地方,你洗刷不了身上的污穢,你是靠著吃掉同類的rou才活下來的,這世上能接納你的只有我!”保安手指彎曲,就像是cao控木偶的傀儡師,跟在它后面的隆昌原住民悄無聲息的向前逼近。 這人十分狡猾,它從我手中的玉盒上感受到了威脅,所以想要慢慢接近,等到了一個合適的距離,就暴起發(fā)難,我敢斷言,這家伙的首要目標(biāo)就是我手中的白骨玉盒。 話不投機半句多,徐伯把希望全部壓在了我身上,此時看到周圍隆昌原住民靠近,小腿發(fā)抖:“君生,你說的路到底在哪?” “路就在身邊,只是還未開啟?!蔽也辉俅罾硇觳蚝笸肆艘徊?,靠近女孩,回頭在她耳邊低語:“我之前給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吧?等會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離得太遠?!?/br> 女孩似懂非懂的點著頭,她眼中滿是擔(dān)憂,只是溫婉的性格讓她沒有開口詢問。 她的神情讓人心疼,但我不會去向她解釋什么,說的越多,越容易被紅樓執(zhí)念聽到。 “等她離開了畜生道,再回陽世,這里的記憶就會被封印,一切就像是從未發(fā)生過一樣,她估計依舊會每晚打開里屋的門等待君生,只是她可能再也等不到那個人了?!?/br> 我的意念寄托在君生的殘魂之上,此時君生的意識還未蘇醒,這也是我一直沒有使用黃泉令的原因之一,我沒資格去決定別人的生死。 劍拔弩張,局勢越來越緊張,隆昌原住民在執(zhí)念驅(qū)使下不斷靠近,我已經(jīng)能聞到它們身體上散發(fā)出來的那股惡臭。 “只能這么去做了嗎?” 樓道里被圍的水泄不通,空氣幾乎凝固,我手背上冒出條條青筋。 抬眼看去,入目的盡是丑陋的豬臉,這里是畜生道,是遠離人間,位于輪回彼岸的放逐之地。 “你們倆貼著門,站到我身后去!”我心中發(fā)狠,將白骨玉盒又打開了幾厘米寬,隱約間已經(jīng)能看到其中令牌的輪廓。 奔涌的浪濤聲,夾雜著鬼哭狼嚎,一瞬間隆昌主樓好像被某種力量籠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種說不出的,好似來自亙古的警告。 執(zhí)念化作的黑色絲線如琴弦斷裂,保安臉色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它也在害怕,可是籌備了幾十年的時間,它也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 “誰敢回頭,我就吃了誰!”更多的黑色絲線從它和四號房怪物身上鉆出,刺入隆昌原住民體內(nèi),勾動負面情緒,這是執(zhí)念最擅長的事情。 受到刺激,原本害怕想要逃跑的隆昌原住民冷靜下來,它們好像被剝奪了自己的思想,如同木偶一般,僵硬的邁動腳步,朝我走來! “來吧!我這人不喜歡無謂的犧牲,但這并不是說我怕死!”我像只受傷的野獸,發(fā)出低吼,將盒蓋打開了半掌寬。 手臂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玉盒中蘊含的力量太過龐大,讓我無法駕馭,在畜生道中使用黃泉令要承受的因果,似乎比在陽間還要多。 我能感覺到這具軀體中某種很重要的東西正在被抽取,像是記憶,又像是情感,那是一種無比熱切,埋藏在心底的力量! 溫暖柔和,好像一輪深埋在冰洋深處的烈陽! 兩種完全矛盾的感覺匯聚在君生瘦弱的身體上,這種無法言說,正在被黃泉令消耗的東西,應(yīng)該就是君生對女孩的感情。 在老阿婆的故事里,君生是一個沉默寡言,甚至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喜歡之類話語的人??删褪沁@樣一個看起來膽小懦弱的孩子,在生死關(guān)頭,朝著屠夫下跪,拋卻自己的一切,只為用自己的命來替換女孩的命。 我的意志寄托在君生的殘魂上,所以他的這份感情只有我能體會到。 他的喜歡深埋于心,從不說出口,但卻比任何愛情都要熾熱。 這就是君生的記憶,也是他在輪回之中能保持自我的關(guān)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