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庚真心實意地安慰了他一陣，然后走到木屋里，發(fā)現(xiàn)方小寶正簡陋的木榻在呼呼大睡。

    “……”

    方啟明忙說：“我剛才教她識了會兒字，結(jié)果小寶認(rèn)著認(rèn)著就……”說著說著他也覺得慘不忍睹，不禁心里哀嘆：明明方家子孫都不是讀書的苗子，偏偏出了方長庚這么一個異類，實在是不合理?。?/br>
    而方長庚看了一圈，卻是真的心疼方啟明了，這屋里也太簡陋了，一張木桌，一把木椅，一張木榻，桌上擺了一個水壺和一盞油燈，地上一個小火爐，就沒別的了。

    “哥，你辛苦了?！?/br>
    方啟明這時卻有些不好意思了：“還行吧，最苦的時候已經(jīng)熬過去了。”他選這個地方，一來是種植天麻需要陰濕的環(huán)境，二來是怕在村里他辛苦的成果被那些不長眼的泥猴們給糟蹋了，但相應(yīng)的，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

    兩人又聊了一下方長庚的近況，就把迷迷糊糊的方小寶叫起來，三人一道準(zhǔn)備回家。

    一路上方小寶扒著方長庚問東問西，方長庚都耐心地答了，然后問方小寶最近刺繡的技藝可有長進(jìn)，還好方小寶繼承了小李氏的心靈手巧，現(xiàn)在繡的手帕已經(jīng)讓很多人稱贊，等繡工再熟練一些，就能讓方大山拿著去鎮(zhèn)上去賣了。

    到家以后飯菜剛熱騰騰上桌，雖然少了家里三個頂梁柱，但因為人口多，一頓飯還是吃得很溫馨。

    方長庚特意留意了一下，發(fā)現(xiàn)大丫她們和何氏相處得也越發(fā)親昵，不像以前總帶著一些畏懼。

    吃完飯，老李氏拉著方長庚嘮了許久，覺得困了才讓方長庚回屋里早點睡。

    方啟明和方長庚住一間屋子，這時已經(jīng)累得翻著肚皮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假寐。

    方長庚也沒驚動他，想了想還是去了小李氏那屋。

    已經(jīng)很晚，可小李氏還在油燈下繡東西，還不時揉著眼睛。

    “娘?！?/br>
    小李氏抬頭，立刻笑了：“怎么還不睡？”

    “娘，我現(xiàn)在空閑時就抄些書，得的銀子攢下來已經(jīng)夠明年考試的了，您本來眼睛就不好，以后不要再做繡活，傷了根本很難恢復(fù)的?！?/br>
    小李氏笑得更加柔和：“娘知道，是娘自己挺喜歡做這個的，而且鎮(zhèn)里的小姐們都在娘這里預(yù)訂了手帕，娘總得做完吧?！?/br>
    方長庚語氣堅決：“那等娘做完這些就不要做了，不然我都不能安心念書。”

    “知道了知道了。”小李氏連忙說道，索性把手里的繃子放下，拿起一把裁衣尺：“娘給你量量多高了?！?/br>
    方長庚聽話地倚到墻上，小李氏拿著炭筆在墻上畫了道線，然后用尺子量。

    “喲，長庚都四尺多高啦！”小李氏高高興興地記下來。

    方長庚心里悲哀，才一米四幾，有什么好高興的？

    小李氏卻不管，笑著碎碎念道：“都長大了，明明不久前還是個小豆丁……你大姐明年開春也要成親了，家里又要少一口人，還是人多好啊，今年娘一定要給你哥說好親，娘都想抱孫子了！”

    方長庚滿頭黑線，他娘才幾歲，就想做奶奶了。不過……

    “大姐說了誰家的親事？”

    小李氏笑容收斂了些：“是和你哥一塊兒在藥房的那個外地人，在鎮(zhèn)上還買了座小宅子，本來你二嬸不滿意，不過聽袁大夫說那人品行端正，以后袁大夫回家養(yǎng)老，就把藥房連著醫(yī)館盤給他，那也很不錯的，而且還是家里最小的，用不著回去侍奉爹娘，你二嬸就同意了。主要還是你大姐喜歡，總比村長那兒子好多了！”

    方長庚表示贊同，也為大丫感到高興。

    “好了，你快回去睡吧，大人的事用不著你cao心?！毙±钍涎鹋伤谎?，趕他回去睡覺。

    方長庚一蹦一跳地跑出屋子，把小李氏給逗笑了。

    回到自己屋里，方啟明睜著眼睛盯著房頂。

    方長庚“嚯”地一聲：“哥，你干嘛呢？”

    方啟明眨了眨眼：“在想娶媳婦兒的事?！?/br>
    方長庚也照著他的樣子躺上另外一張床：“你有喜歡的人了？”

    “還沒有?！?/br>
    “那你想這么多干什么，到頭來還不是娘給你cao心，你還是明年趕緊考個童生靠譜?！?/br>
    方啟明說：“我這不每天都在小黑屋里看書呢，我感覺我好像開竅了，做夢還夢見文曲星下凡，說我這回一定能過呢?！?/br>
    方長庚想了想，把“夢和現(xiàn)實是相反的”這句話給憋住，然后道：“我信你，等你考上童生，爹娘怕都要高興瘋了，咱家在村里也要成人人羨慕的人家了?！?/br>
    方啟明“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但兩人都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好期盼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只待了一天方長庚就又去了鎮(zhèn)上，和方沅君聚過后一個人搭了輛牛車回縣學(xué)。

    經(jīng)過這幾個月，沈赫對方長庚也越來越關(guān)注，年底前還讓方長庚去他家做客。

    方長庚備了一份年禮意思一下，還給之前沈赫帶來的小孩買了個撥浪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這孩子是是沈赫的小孫子了，方長庚覺得沈赫能關(guān)注他還有他的功勞。

    要不是那段日子沈赫夫人和兒媳都去了寺廟吃齋拜佛，家里仆人也哄不好這孩子，沈赫才不會手忙腳亂地把孩子帶到縣學(xué)里來。而方長庚正好對付這種小娃有一套，以至于后來沈赫還時不時帶他孫子來縣學(xué)找方長庚玩，現(xiàn)在這孩子對方長庚還挺依賴的。

    到了沈赫家，方長庚見到了沈夫人和沈赫的大兒子。

    沈夫人容貌明艷，舉手投足都是一副貴婦人的風(fēng)范，但說話語氣十分輕柔和善，很克沈赫這種剛直的人。只要沈赫做了什么讓沈夫人不高興的事，只消沈夫人略一瞪眼，意有所指地軟綿綿說幾句話，沈赫就舉手求饒了，還苦笑著要方長庚以后娶媳婦謹(jǐn)慎一些，不然一輩子都要屈服在夫人的yin威之下，都不能反抗。

    沈夫人聽到這話明顯是開心多過于惱怒，輕哼一聲說：“我跟著你東奔西走，好不容易這把年紀(jì)安頓下來，你倒還嫌我了?！?/br>
    沈赫立刻說：“你看看你，還倒打一耙?？鬃诱f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真是說對了。明明是你嫌我這嫌我那的，嘖嘖！”

    方長庚沒想到沈赫還有這樣一面，更沒想到他和他夫人這樣恩愛。聽說沈赫當(dāng)年在國子監(jiān)似乎得罪了哪位宗室，一怒之下四處游學(xué)，最終回到天高皇帝遠(yuǎn)的家鄉(xiāng)擔(dān)任教諭，也算圓滿。

    至于沈赫的大兒子在縣里開了幾間布莊，小兒子在承天府的云麓書院讀書，如今也不過十五，明年就要參加鄉(xiāng)試，十分了不得。